仅剩孙益所在的战座船逃之夭夭,一直被腾鲲追至对岸江域趁着夜深堪堪逃过一劫。
孙益极其懊悔,一拳砸在木栏上低吟道:“怎会这样?贼人怎会如此多大船?赵元质呀!你害苦我啊”
“大人!”尾桥上一兵士指着后方惊呼。
“我滴娘啊!划桨赶快划桨!!”孙益趴在舷板上只看了一眼,便抽出腰刀嘶喊起来。此刻数十个兵士加入水手行列拼命划动巨大的浆板,以至于前头的两艘小舟反被拖拽着倒行。
“砍断绳索!!他娘的不要命了?!快砍啊!”随着孙益的疯魔,指挥口令混乱失控,兵士们彻底的陷入恐慌之中。只是死命的砍断连系着那小舟的绳索,逃命的意望超过反抗的勇气。
腾鲲就如吊命鬼一般的追了上来!
迷雾渐渐消散,可此时海盗就像鬼船一样的显出轮廓,十余艘海盗船悬挂上了海门帮的旗号,同时打上八幡大菩萨的旗帜。
显然是以倭寇的名义正式向大明水师挑衅!
第二十三章:扬我海师威()
“轰轰!!”
江面上炮火连天,烟火不断弥漫起阵阵硝烟,以至于将细雾蒸发时而洒下雨粒。孙益的座船在猛烈的围攻下失去续航力,左右摇荡不断有碎裂的木屑飞溅,似乎随时都要翻船似的凄伶随着江涛漂荡,周边激起的水柱凶狠的灌冲着船体,腾鲲仍在穷追猛打,一心要撕成碎片为止。
形同疯子一般的孙益抱着杆柱大喊:“天亡我!天亡我啊”
“轰!!”
骤然一枚实心弹划空而过,刚好砸在腾鲲所在的旗舰上,直接将主桅帆给炸断!顿然一惊的腾鲲下意识弯腰躲避,只见主桅帆断裂扯着帆布倒下砸向船尾!
“一弹穿心?!这是哪家的炮船,竟有如此精准的眼力!”
“呜!嘭”
随着角号鸣起,一连串的擂鼓响彻江面,这是大明军的冲锋号令!
海门帮船队的左侧,突然冒出了三艘大船全速直逼而上!相距不过四五百米,正是在佛郎机最佳的射程之内。
东北风骤起,风向由南往北正有利于这三艘大船风速行驶!
片刻,大船左右两侧相继冲出四艘同样的战船,利用顺风的优势调正船体成围拢之势。腾鲲心惊,自己处于下风位正是逆风形势,那支船队并未炮火齐发,是在等待时机。只要一旦到了最佳交距,船速减速之时就是开火的预兆!
“打信号!让老子换船!赶快把大船顶上去!!旗号手上望亭!!告诉他们散开!冲上去!”腾鲲嘶喊着亲自打起火把,朝最近的船只示意接过八幡帅旗!
那方升起的旗号赫然是西山水师,“李”字帅旗坚挺飘扬!
“看到了吗?!这便是神炮手!李三巧何在?!”
“大人!属下在!”一兵士出列,单膝跪下应道。
“赏!好酒好肉!”
“谢大人!”
“将士们!你们馋吗?”
“馋!馋!”甲板上的兵士们,无一不大声回应。
“馋也得忍住!李某人是个穷酸将军,买不起许多的好酒好肉。今天打赏的那可是咱自个压箱底的年货啊!不多!想要的,拿出本事来!把那小子的“神炮手”揽走!就算你们一个!”
“嘿哈!!嘿哈!!杀!杀!”旗舰上的大明军士人人振奋呼喝,接连感染到整支船队,雄壮的口号震动天地。
三十岁上下的李庭竹面容颇显成熟,神貌尽是被风雨磨砺过的刚毅,目光坚韧此时正拿着千里镜查看,随着双方交锋的距离接近三百米之时,挥手指示。
副将喝道:“战备报号!!”
“佛郎机妥!”
“碗口妥!”
“虎蹲妥!”
“火弩妥!”
“火铳妥!”
“风向转稳,三面逆风!西南平风卷浪五尺,正东顺风!距七十余丈!转帆稳舵!”水手们快速的汇报当下各种数据,显然已经进入了作战范围。
李庭竹亲自掌舵,副将再次喝道:“六十丈放射!打旗号!左翼佯攻,右翼打大船!”而西山水师的四百石旗舰带着两艘两百石战船,迎头撞向刚换上八幡帅旗的海盗船。
“轰!嘭!嘭”
眼看西山水师由远至近,从容不迫的展开攻势,全然在于占据了有利优势。海门帮正处于得意之时追着孙益当猴子一样的耍,船队显得随意阵形凌乱,遭到如今精良的水师突然一击,竟显得无从适应。
顶在前面的五艘海盗船相继陷入被摁着打的惨况,包括那艘三百五十石的武装船。片刻间三艘海盗船被打瘫,趁着大船被西山水师围攻的间隙,腾鲲指挥着座船向后遁走。后方的八艘船只逆着风速赶来救援,只是随后五艘船只停滞在后,不知发生何事竟然冒起了硝烟火势!厮杀声叫喊连天!
被堵住的腾鲲喝斥其余船只赶快撤走,可为时已晚。
西山水师已经打废那艘大船,正攻杀上船进行肉搏战!其后六艘战船虽有各程度损伤,却没有丧失作战能力,火力仍旧强大,呈品字形展开围上!
“杀!杀海贼,夺船!”从舱里冲上来的几个汉子,手臂都绑着红丝带,见人就砍!
“陈陈麻子!别,别!呜哇!”
“陈麻子!你,你疯了?!你敢反?”海盗头目指着其中汉子骂道。
汉子嘲笑的举刀挥杀:“陈麻子早喂鲨了!俺是义安堂的王洛,记住了!”
“啊!”头目被刀背砍倒在甲板上,还未转身就被一刀劈掉了脑袋。
“我是义安堂的石九!谁不服的出来!”
“我是义安堂的安旦!这船咱收了!敢拿起家伙的,别怪老子刀枪无眼!”
五艘海盗船,每艘上只潜伏了五到六个封华盟的徒众,但是他们的狠劲和杀意震住了剩余的海盗,几个人就杀了十几人杀得血流滚滚,一艘船也就得三四十人而已,死了一半哪还有反抗的勇气。
没看见前面的腾大当家,都给大明水师围成了铁桶?八幡大菩萨旗帜已经全部缴获,插上了大明“李”字旗!
这场江战到这,也算是结束了。
“漂亮!哎呀呀!看的我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追上去杀他一炮!”
狼山以北十余里,冯渝所在的船只正停靠战场不远处,关注着这一场决定多方走势的战役。而席妙柏正看的上心,也不忘过过嘴瘾,很是悲壮的捶捶胸口说道。
“席公子不习水性,去了当炮灰哦!”
“啧啧,你这人。不拦着我也就罢了,尽说风凉话。”席妙柏把千里镜拍在矮桌上,把葵瓜籽咬的“咯嘣”响。
“再过几载吧,宗主说过届时就有真正的坚船利炮,一艘就能横扫你所看见的这些所谓的大船。该回去了,劳烦席公子跑一趟。在下,还要去迎接李大人。”
当夜,海门县衙就收到由平洋沙传来的报信。
“这是真的?真的吗?!哈哈!天不负我啊!”赵文华看过信牒,心存余虑的再次确定过后,喜极而泣!
这家伙真的哭了,多日以来的压抑终得释放,人也就晕了过去。罗龙文只是憔悴一些,惊吓过多也就有些草木皆兵的幻觉,刚才把赵文华的惊呼错听成“天亡我也!”吓得尿了一裤裆,安下心来也就尴尬的夹着大腿去换裤裆了。
席妙柏亲自收集了多方的情报,经由平洋沙返回金沙码头,兼程赶回海门县报了信。
腾鲲死了,自杀而亡。
胜是胜了,至于具体如何善后还是要上报南京,等候处置。无论如何,海门帮这支江盗算是基本铲除了,有封华盟的直接参与加上西山水师劲旅,估计可以用“已尽数荡平”作为上疏的结尾词。
十七日,处理完海门事宜,赵文华一行人也抵达通州,此时的西山水师正在狼山休整,顺手处理平洋沙岛屿的残局,通州知府一力邀请李庭竹多暂缓几日,还要开庆功宴。水师除了补给还要接手孙益的烂摊子,一时还回不去江都。
战绩很彪悍,击毁贼寇五艘武装船、两艘残船拖拽过程中触礁沉没,剩余六艘船只大体还能使用,只要重新修补装饰后仍可作战船。而西山水师的七艘战船无一损失,可也有创伤,死伤了一些军士。
四百三十多个海盗只剩下一百五十三个活人,全部抓捕归案。加上从海门县押捕回来的五十多人,挤满了通州衙门的各大牢狱,如果不是赵文华嫌麻烦,私下处死了几十人,那穿州过府的热闹阵形可谓是当地数十年未见的盛况。
既然得到了南京方面的明令支持,赵文华也不须偷偷摸摸的处理这事,光明正大的将有关的士绅财主、海商帮派、涉嫌官吏一一招来谈话。
秦风作为幕后推手,自然也就成了金贵的智囊团,得到了赵文华的极度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一旦这种依赖成势,想戒掉也就很难。
“赵大人全洪、毛大骆二人死了。”
驿馆内上房,罗龙文面有难色的说道。
“死了?这,怎么就死了?”正在文书上拟稿的赵文华放下笔墨,瞪着眼问道。
“据他们手下人报,二人领了赏钱去了三叉湾逛窑子,与当地的泼皮在楼馆里争红倌。次日夜里就横尸街巷子”
“嘶还大侠呢!如此作死,管不得了管不得!”赵文华挥挥手,闭上眼厌烦的按着太阳穴。
好一会,睁眼后却看见罗龙文还在候着,神色古怪。
“怎么?还有事?”
“黄员外也死了!”
“谁?谁死了?!”赵文华这次直接起身,移步面对面的问道。
“黄家黄员外黄释闵死了!!重疾而亡,估计是伤情过重熬不过去,撒手去了。如今黄家的产业均交给了黄家三公子。”
“嘶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几个名医师不是确诊,只要料理妥当可保性命无忧的吗?怎么又是说死就死了呢?!”
赵文华左右踱步,黯然无神的低吟道:“这通州要变天了”
第二十四章:刎颈之交()
十一月二十日,从狼山所休整完毕的西山水师抵达北口港,于通州提供的补给进行装载。水师兵员纪律严明,严守岗位无一人上岸,以李庭竹的意思并不想进入通州。
损伤的战船并未完全修补好,却也无碍航行。看情形,是要急于返回江都才未进行大修。邹彦接到书信,得知水师补给完当日就会返航。
这可急坏赵文华一干人等,庆功宴都筹备妥当,当地士绅们的厚礼都快堆成山,这李庭竹说不来就不来,说走就走。
邹彦提供的补给过于丰厚,几乎是水师载重量的两倍有余,因此负责的官吏还被李庭竹训斥了一顿,只按例收取所得补给,其余全被搁置在港口。即使风尘仆仆亲自赶来的邹彦,也被凉在那里。
无奈何,赵文华也只能带着官员绅士赶去迎送。只是这般殷勤的厚待,似乎让李庭竹颇感尴尬和不悦,大家品衔差不多可文官一向自视甚高,这样低着面子去奉承一位武官,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意却又很明显。
赵文华并不在意,怎么说也是开国元勋李文忠的后人,虽说被李景隆这样的先人败坏了家门的荣光,一直衰败至今也没怎么振作起来。可这位李家后生放着京师世袭的优越官禄不享受,跑来南京干苦差。数年间从一个百户做到水师千户,志气高傲颇有风骨,风评上等。
据朝廷内的小道消息,大有提拔重用的意思。
“赵副使勿要多此一举,此番剿匪乃是李某的职责所在。如今两府江匪已荡平,李某也应当返回本属卫所向上官禀报事宜,交差毕事。因此不好逗留过久,耽误了正事。赵副使与邹大人的好意,李某心领就此谢过了!”
“可这,都是士绅们的一片赤心呀!前后不过几日而已,李大人就留一日可好?我等久仰大人已久,难得一聚何不赏个脸呢?您看看大家伙都盛情款款,翘首以待呐!这酒宴嘛就是个习俗,图个热闹欢心欢心!灭江匪李大人居首功,呈报给南京的公疏里赵某就是这么写着的。呵呵他们呀,就是想聊表心意感谢您啊!”赵文华说完,罗龙文与邹彦齐齐笑呵呵附和,几乎都要强行将李庭竹架下船去。
面对数十个当地的士绅豪门和大小官吏涌上甲板,还有数之不清的贵重礼品堆积如山,李庭竹都有些闪花了眼。已经有人给自己的兵塞银子、捧着酒坛就要敬饮,竟然还有一支青楼乐姬准备登船!自己的兵被搞得不知所措,顿时心中结郁一股闷气涌出。
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是战船,国之利器!尔等岂能如此儿戏待之!”
恼怒之下发力一挣,邹彦和罗龙文哪抵得住!纷纷倒向人群之中,幸好被扶住。李庭竹正色喝道:“西山将士们听令!不得私自收受礼仪!违令者斩!诸位都听清楚了本水师的补给已备齐,其余的就不需要了!诸位若是再犯了水师禁令,按律莫怪李某下达驱逐令!”
赵文华一怔,眼看对方严词愤慨不似说笑,水师兵员们相继大声应喝。便是悻悻的招招手,示意诸人下船去。
吃了偌大的闭门羹,当着众人的面拒绝的不留丝毫情面,强硬的令人心寒。
“赵副使,莫怪李某铁石心肠,只是这副官身容不得李某渎职失责!当下匪患未清四处祸乱,李某实则不敢掉以轻心,诸位大人若是有心何不多做些实事。可别忘了,此次江匪造成的患情尚未根治!劳民伤财徒添无用之功,何苦至此?”
“呃,李大人说的是,说的是!”赵文华尴尬的回应道。
“好走不送!”李庭竹大手一挥,直径上了尾楼,随着号角的鸣起,赵文华等人急急的退下主船,呆立于岸边遥望水师扬帆起航,缓缓离开了北口港。
待船队行入江中央,一身灰蓝色劲装打扮的冯渝手扶护板,叹气说道:“君待兄如此不留情面,今后只怕是不好共事,对您仕途恐有不益。”
“唔?此等虚伪小人,李某不屑与之相交!少丘兄应知某秉性,从不与宵小之辈打交道,也从不涉及党派之争,身正不怕影子斜!某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哪怕他是严党!少丘海门帮祸乱与这伙人只怕是脱不了干系吧?别唬我,你知晓的必定比我多。”
眼看李庭竹一脸平和的表情,冯渝无奈的笑言:“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只是有些污秽事不想与君待兄分享就是了,怕你嫌恶心!在贵圈中能独善其身,一心专注本位的清正廉官没多少了,能远离这些污事尽量不沾。少丘也是为了你好!”
“啪!”
李庭竹一掌拍在护板上,恨恨说道:“如今朝堂就是诸如此等的佞臣当道,以致朝纲不振!如少丘兄所说,某既为人臣却人微言轻,只能独善其身专注本位。此生只愿敬忠职守,匡扶社稷以报皇恩。”
“放心吧,经此一役君待兄的能力有目共睹,声望必会大大提升。夏港水师营覆灭,大江口已无可倚重的江防力量。除了你,南京不大可能舍近求远,西山水师营的东调计划必会成事,那你的雄心大志必可施展!驰骋大洋报国为民不正是你的宏愿吗?”
听冯渝说罢,李庭竹转身踱步竟有些忧愁的说道:“这事做得不够磊落!”
冯渝大笑:“你都骂之为佞臣了!还与之讲中正之道?君待呀!哥哥比你年长几岁,虽未曾踏足仕途,但混迹江湖十数年的路也不是白走的。江湖的险恶不逊于朝堂,是天界是地狱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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