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朝边上那些人看了过去,吆喝了一声,“大伙刚才也听到了,我们要采用走三停的方式将这棺材抬回去,记住,每走上三步,必须停三秒。”
这话一出,那些抬棺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好几个人想说话,不过,在看到袁青田的表情后,他们选择什么也没说话。
而在边上围观的那些人,听着袁青田的话,也不晓得咋回事,一个个朝我看了过来,对我不停地指手画脚,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们说的话,不像是粤语,却又跟粤语有些类似,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村子的人说的是客家话。
很快,那袁青田等着抬金棺,朝村内走了进去。
我在原地留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而那些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跟了上去。
不到片刻时间,我们一行人走进村内,那袁青田将金棺放在袁老太太尸体边上,然后又帮着郑西关等人开始搭建灵堂。
不得不说,袁青田这人挺热心肠的,先是帮着郑西关等人搭建灵堂,后是帮着他们又布置了一下了灵堂。
在他们捣鼓灵堂期间,我比较懒,则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睡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郑西关跟袁青田等人则刚好捣鼓完灵堂。
见我醒了过来,那袁青田凑了过来,在我边上蹲了下来,笑道:“小九,要不要去我家蹭个早饭,顺便喝点小酒。”
我稍微想了想,点头道:“行。”
那袁青田见我同意下来,面色一喜,缓缓起身,朝郑西关等人也喊了一声,“哥几个,今天早上去我家吃早饭,等早饭过后,这场丧事就算正式开始了。”
说着,他好似想到什么,朝袁正华看了过去,补充道:“对了,正华啊,我们去吃早餐期间,你得在这守着,还有就是金钱,你得准备足点,早餐过后,得开始买东西了。”
那袁正华忙说:“叔,一共十万块钱,全部放在九哥那,你要是需要买什么东西,直接问九哥要就行了。”
这话一出,那袁青田原本笑呵呵的脸蛋,立马停止笑容,尴尬的笑了笑,“十万啊,不错,第一次办这么多钱的丧事。”
说完,我拉着我朝他家走了过去。
他家在村子西头,离这坪地没多远,仅仅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待我们一行人出现在门口,袁青田家大门紧闭,他先是冲我一笑,后是抬手敲了敲房门,朝房内喊了一声:“媳妇儿,开门勒,我回来了。”
令我诧异的是,他话音落地后,压根没任何动静传过来。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袁叔,是不是没人在家?”
他扭头瞥了我一眼,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小九,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情况,我家那个婆娘勒,不太愿意让我当抬棺匠,嫁给我多少年,就跟我闹了多少年,这不,昨天晚上听说我要去抬棺,跟我在家闹腾了老半天,后来看在正华贤侄的份上,才放我出去。”
我苦笑一声,立马明白他意思,恐怕他请我来,不是吃什么早餐,而是想让我当个和事佬。
心念至此,我朝郑西关等人看了过去,就说:“老郑,你们几个先去镇上吃点早餐,我会给你们每人五十块钱早餐费。”
“五十?”那郑西关面色一怔,忙问:“吃什么啊,要吃这么多钱。”
我笑着解释了一句,解释道:“那随便你们了,放心,只要干好这场丧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人。”
那郑西关面色一喜,二话没说,领着白胖子等人朝村外走了过去。
大概走了七八步的样子,我连忙叫住他,“老郑,等等。”
“怎么了?还有事?”他问。
我说:“你们吃完早餐后,别急着回来,等会我也要去镇上置办一些东西,你们帮着搬点东西。”
“好叻!”那郑西关吆喝一声,一边哼着曲子,一边朝村外走了过去。
待郑西关等人离开后,那袁青田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说:“小九,多谢了。”
我懂他意思,他先前之所以喊郑西关等人一起去他家吃早餐,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说白了,他是觉得叫了我一个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这才叫了郑西关等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阴阳饭(70)()
对此,我罢了罢手,笑道:“没什么,都是同行,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他笑了笑,也没再说话,便抬手朝房门敲了一下,说:“媳妇儿,快开门勒,有客人来了。”
“什么鬼子客人,还不是你们那群没出息的抬棺匠。”
房内,一道怒骂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四十六七岁的中年妇人,或许是常年在乡下干农活的缘故,她皮肤黝黑,双鬓尽是白发,眼角的鱼尾纹颇重,上身是一件深蓝色的衬衣,下身是一条泛黄的白色牛仔裤,腰间系着一块围裙,应该是刚从厨房出来。
看着她的装扮,我下意识瞥了瞥袁青田身上的装扮,要是没猜错的话,这袁青田家境应该不宽裕。
就在我打量那妇人的同时,她也在我身上打量了几眼,眉头紧锁,疑惑道:“小伙子,你也是抬棺匠?”
我也没隐瞒,嗯了一声,“回答婶子,我的确是抬棺匠。”
话音刚落,那妇人也不晓得咋回事,扭头朝袁青田看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大骂道:“我说你个袁青田,还有点良心没?这小伙子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年龄,人家还这么年轻,你就忽悠他当抬棺匠,他以后娶不到媳妇,咋办,是不是你给他承办了,就算他娶了媳妇,他以后生小孩了,拿什么养小孩,就凭着你们当抬棺匠那点工资?”
说着,他朝我看了过来,“小伙子,听婶子一句劝,别当什么狗屁抬棺匠,赶紧去广州,随随便便找一份工作,也比当什么鬼子抬棺匠要强。”
我算是明白了,她这是误以为我被袁青田忽悠了。
这让我当真是哭笑不得,就说:“婶子,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那中年妇人一禀,抬手朝我额头摸了过去,嘀咕道:“没发烧啊。”
说着,她眉头紧锁,语重声长地对我说:“小伙子,你可知道抬棺匠这一行,年薪是多少么?”
“多少?”我忙问。
她嫌弃地瞥了袁青田一眼,厉声道:“三千,一年只有三千,我嫁给这个没用的东西,快三十年了,他一共就赚了不到十万块钱,你可以想象一下,三十年,一个家庭就十万块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小孩要念书没钱,想吃顿肉,都得精打细算半个月,小伙子,我奉劝你一句,想要入行,最好考虑清楚。”
这话一出,我立马朝袁青田看了过去,三十年不到十万块钱?
这不可能啊。
虽说抬棺匠这一行,想要发财,近乎没有可能,但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就如老王、高佬他们们,都是靠这个养家户口的啊。
那袁青田见我盯着他,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小九啊,我们广东这边不比你们湖南那边,我们这边的红包最大也就是十块钱,你们那边懂不懂就是上百,甚至上千,这…这…这收入自然有差别。”
我一听,立马明白过来,广东这边红包给的少,我早有耳闻,本以为仅仅是过年给的红包少,没想到就连丧事上的红包也给的少。
也难怪袁青田这些年没赚到什么钱,毕竟,干抬棺匠这一行,佣金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不可能天天有活干,所以,能赚的钱极其有限。
而我们那边红包给的多,这才让抬棺匠多了一门赚钱的门道,但,广东这边红包给的少,这才导致袁青田没赚什么钱。
不过,想到袁青田在没赚到什么钱的情况,还能坚持接近三十年,这份毅力,着实不易。
凭心而言,饶是我,或许都没他这份毅力,毕竟,人活在这社会上,除了理想,还有生活,更有家庭。
在面对这种情况,袁青田愣是坚持下来了。
这让我肃然起敬,朝袁青田抱了抱拳头,沉声道:“袁叔,乃我辈之楷模也。”
他笑了笑,淡声道:“人嘛,这辈子就几十年,不能实现心中的理想,与咸鱼何异?”
不待我反应过来,他媳妇有所动作了,扬手就是一拳砸在他肩膀上,虽说他媳妇看上去用力贼大,但我却看出来了,在拳头快落到袁青田肩膀上,她陡然收住力气,仅仅是象征式地在他肩膀捶了一下。
看到这里,我赫然明白过来,这中年妇人看上去对袁青田怨言颇多,实则或许是支持他的,否则,这三十年她也不会坚持下来。
换作有些妇人,估摸着早就改嫁了,毕竟,对一个妇人来说,家庭比什么理想更重要。
心念至此,我不由有些羡慕袁青田,人生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哪像当今社会的某些女人,有钱就是老公、干爹,没钱谁认识谁。
“行了,别站在门口了,赶紧进来坐。”那中年妇人翻了翻白眼,朝里面走了过去。
我跟袁青田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那中年妇人挺热情,先是请我坐下,后是给我倒了一杯白糖水,最后又端了满满的一碗肠粉放在我边上,至于端给袁青田的,我看的格外清楚,是一碗面汤。
也不晓得为什么,我内心的某根弦陡然拉紧了。
就在这时,那中年妇人端了一碗面汤在我边上坐了下来,笑着说:“小伙子,我们广东没啥好东西,这肠粉味道挺不错,赶紧尝尝。”
我点点头,也没说话,主要是怕一开口,会让他们显得尴尬,便闷着头开始吃。
一碗肠粉下肚,暖暖的,我抬头朝袁青田看了过去,就发现他正端着汤碗,舔着碗边,而他媳妇则一直盯着他看,满眼尽是自责与关怀。
看到这里,我没说话,假装闷着头继续吃肠粉。
大概过了一分钟的样子,那妇人好似发现什么了,连忙问我:“小伙子吃饱了没?锅里还有一点,我去给你盛。”
我连忙罢手道:“婶子,我吃饱了。”
她一笑,就说:“小伙子,来了我家就别客气,想吃啥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做。”
“婶子,我真饱了。”我怕她继续问下去,连忙岔开话题,说:“对了,婶子,我这次过来,是想给袁叔介绍一份工作。”
“工作?”她一听,摇头道:“小伙子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家这老袁的性格,我太清楚了,他要是肯干别的工作,我们家也不至于如此贫穷。”
“不,婶子,这份工作,他肯定会做。”我笃定道。
这话一出,那中年妇人好似来了兴趣,死死地盯着我。
同样,那袁青田好似也在疑惑,直勾勾地盯着我,问:“小九,什么工作啊,这么有信心。”
“八仙宫宫主的工作,一个月给三千,不知道你干不干?”我在他们俩身上扫视了一眼,徐徐开口道。
“啊!”那袁青田惊呼一声,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我,颤音道:“小九,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啊,八仙宫宫主的工作,可不是你说给就能给的。”
我笑了笑,就说:“袁叔,你放心,我既然说出这话,自然有这个把握。”
第六百一十五章 阴阳饭(71)()
那袁青田还是不信我的话,在我身上盯了老长一会儿时间,正欲开口,却被他媳妇抢先了,他媳妇问我:“小伙子,你说每个月给三千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懂她意思,作为农村妇人,自然是把钱看的重。
这也怪不得她,这社会没钱,谁能活得下去。
我笑了笑,就说:“婶子,真的,真的每个月给三千。”
“好,我替我们家老袁答应了。”那中年妇人面色一喜,朝边上正发着愣的袁青田推了一下,“愣着干吗啊,赶紧去把我们家那老母鸡给宰了。”
“啊,咱们家就那么一只老母鸡,还靠着她下蛋打牙祭勒。”那袁青田一脸的不情愿,继续说:“再说,去八仙宫当宫主的事,还没个准数勒。”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我看出了一点点道道,要是没猜错,他俩这是给我唱双簧勒,一个要杀鸡,一个要确定工作的事才杀鸡。
我笑了笑,算是明白了,难怪袁正华会说,他家有点堂叔有点小算盘。
不过,我也没多想,人生在世,谁还没点自己的小九九,若真有那样的人,我只能说,那人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当下,我笑了笑,就告诉他们,“放心吧,我既然敢说这话,自然有这个把握。”
说着,我朝袁青田看了过去,又问他:“对了,我俩打赌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一怔,面色沉了下去,一双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打着转,估摸着是在权衡利弊。
在这期间,我也没说话,倒是那中年妇人一个劲地问:“打赌,打什么赌?”
对于中年妇人的话,我们俩谁也没回答他。
足足过了三分钟的样子,那袁青田脸色松了一些,问我:“小九,你对抬棺匠怎么看?”
我也没多想,就告诉他:“很神圣的工作,但,最终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我们能做的只是让它消失的过程变得漫长一些。毕竟,盛极则衰,这是自然规律,并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我这样说,也算是中肯了,要知道在古时候,抬棺匠是倍受尊重的,吃席都要吃大份,吃大头。
但,随着社会的改变,金钱当道,管你什么职业,有钱才能让人看得起。
那袁青田听着我的话,在我身上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又问我:“既然抬棺匠早晚得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你又何必让我去当什么宫主。”
我紧紧地盯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生活。”
他一听,面色一红,吱吱唔唔了一会儿,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倒是他边上的中年妇人催了几句,“别磨磨唧唧了,感觉给这小伙子杀鸡去。”
这次,那袁青田还是不说话,一双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
我问他怎么了。
他先是朝他媳妇挥了一下手,说:“你先去整点吃的,我要跟他喝几杯。”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中夹杂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感觉。
令我诧异的是,一直很彪悍的中年妇人,这次,居然没半点犹豫,立马转身离开了。
待那妇人离开后,袁青田缓缓起身,拉过凳子,在离我只有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坐了下去。
刚坐定,他笃定道:“小九,你给我交个底,你以后的路打算怎么走?又或者说,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望了望他,“这个不好说,我只能说,有生之年,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倘若实在做不下去的话,我或许会写一本书,把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记载下来,也算是给这份职业有个交待。”
“那抬棺匠怎样办?”他又问。
我稍微想了想,本想意气风发地说几句将这个行业发扬光大的话,但,如今这社会,想要将已经日落西山的职业发扬光大,无异于痴人说梦,就说:“看情况吧,没有发生的事,谁能有个准数。”
“如果,我说如果有办法将这个行业发扬光大,你会去干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隐晦。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直觉却告诉我,他或许有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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