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是嫡系的同事们的猜忌。
“这几天又连着发生了两起,前天市检察院有个科长晚上回家又被人给敲了,当场死亡,还好包里的手枪和子弹没被人拿走,要不娄子就更大了,”张局长还是老习惯,说话时根本不容下属插嘴,一口气的说下去,“这事儿现在有点失控,弄得人心惶惶晚上大街上都没人敢出来,昨晚我都上电视给全市人民下保证了,保证二十天内破案或者取得突破性进展,否则你哥我头上的帽子就不保了。唉,我他妈都烦死啦!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老大,我这就回去,你别着急,上火也没用,咱们那么大风雨都过来了,这点小插曲会过去的。”赵军也是第一次见城府甚深的张局长如此气急败坏如此慌乱,也有些吓坏了,就在电话里安慰他几句,那边张局长恩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赵军赶紧向宿舍赶准备收拾东西往回走,刚到宿舍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段处长。“三。0八”专案结束后,论功行赏段副队长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市局二处的一把处长兼市刑警支队的常务副支队长。
“兄弟,你这大学念得咋样儿了?”同样是重压之下,表面上段处长倒是丝毫未见慌乱,说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
“大哥,我挺好的,就是怪想你们地。”
“唉,兄弟啊,你大哥有难了……”
“咋地啦大哥?”
“还不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案子,最近又发生了两起,死了两个人。”
“刨锛系列案?”赵军明知故问。
“是啊,现在全局警力连文职都派到街上值夜巡逻,但这都没看住又给他们得手了!妈的,而且还是没留下一点线索,操他奶奶的我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压力太大啦!”
“大哥你别急,搞刑侦还得保持清醒头脑,你先好好睡一觉,会找到办法的。”
“我的兄弟啊,你说我能不急吗?再不把这案子破了,我就得上吊了,咱们张老大都上电视公开讲话了,期限内不破案就自动辞职,他连大局长都干不了,你说我这屁股还没坐热乎的位置咋能呆下去呢?你快回来吧,别人告诉我说你以前是东关分局第一破案高手,哥们现在需要你帮忙了。”
“行,我现在就立刻动身往回赶,不过大哥我可好多年没搞那个了,再说现在的刑侦手段也比以前先进多了,我尽力而为,想办法帮你吧。”赵军没提张局长打电话来的事儿,怕段处长知道对自己有戒心。
“你回来再说吧,我也是急病乱投医,我连算命的大仙都找了,说我的贵人在北边,想来想去,我就想起你现在的方位是北了,快帮哥想点折,要不哥也快找不着北了。”
收拾完行李,赵军走回教室找老师请假,他们这个干训班的班主任年纪并不大,由于年龄相仿加上所有学员为了顺利过关拿到文凭都对老师下了不少功夫公关,所以关系处得相当融洽,见赵军急冲冲的样子就顺嘴问了句,
“老赵,啥任务这么急啊?”
“我们那疙瘩出了件大案子,领导要我回去帮着破案。”说着赵军又简单的介绍了下案情,其他几个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学员见状也围了上来,
“这么大的案子你干巡警的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啊?咱们这个班可快结业了,接着是个直接升硕士的研究生班,你要现在回去落下了可怪可惜的。”赵军此时的身份只是东关分局特勤中队的中队长,所以老师对此有些不理解也属于正常。
“唉,没办法,领导有难,这时候我能不回去帮忙吗?”赵军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他就听说这个班结束正好能赶上研究生班开业,老师这回亲口证实的确让他有些心痒。
“老赵要我说啊,你不用回去也能帮上忙,而且可能起的作用更大……”
“有啥好主意快说说。”
“你想啊,你一个巡警,插手刑侦人家刑警会咋想?你真发挥作用了人家的脸往哪儿搁啊?要是不发挥作用人家过后会把屎盆子往你脑袋上扣,你是好心变坏事儿,你说是不是。”正所谓旁观者清,老师的话说得赵军深以为然,之前他就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没想到被完全局外的老师一语道破。
“要想让领导满意,又不趟这混水太深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回去,还留下来学习,”老师毕竟年轻,这时候忍不住有些得意的卖了个小关子。
“这哪行呢?”赵军果然诧异。
“赵哥我问你,要讲破案,哪里的资源最丰富?不用我说了吧?省公安厅,多少专家多少先进仪器技术是不是?而且我们学校开设刑侦专业,那些教授老师可不是吃素的,有犯罪心理学有现场勘察学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专家,在咱们省内那可是绝对一流,你们那搞刑侦的我看十个得有九个是这毕业的,这也不用我说了吧?”老师每说一句赵军就点一下头,到最后他完全明白老师的用意,开心的裂开大嘴笑了起来。
“哎呀我的好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我就留在这里多跑省厅多请教专家提供外围支援?”
“恩哼……”老师学着外国人的腔调笑着点头,“而且我还得提醒你,我们学校今年花了不少钱,刚配合省厅建立了一套覆盖全省的刑事犯罪电脑档案数据库,要啥资料都有,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电脑高科技的东西我可不懂,老师你说那个能起作用吗?”
“当然能了,我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搞过刑侦应该知道,犯罪分子大部分都是惯犯,一般都不会只在一个地方犯案,这个数据库的作用就是在于,你可以查到近期和以前在全省各地发生过的类似案件,当时的情况如何,犯罪嫌疑人及侦破过程,如果共性大,是不是就可以按同案或并案处理?即使不是一个人所为,至少也可以借鉴一下嘛,况且,这数据库不止这一个功能,还保存了全省几乎大部分有犯罪前科人员的资料,指纹照片啥的,一目了然,绝对比你以前那样无头苍蝇撞大运式的破案方式要先进科学得多。”此时其他同学见状也都围了上来,老师在那里口若悬河白话得更起劲儿了。
“我们这儿还不光有高科技的玩艺儿,就是以前那些最古老的刑侦破案手段,我们这里也是人才济济啊,杨得胜你们听说过没?”
“杨得胜?太听说过了,八十年代的传奇人物,我刚参加工作时还见过他呢,杨老也在你们这儿?不会吧?”赵军听了这个名字兴奋得搓起了手,杨得胜是八十年代全省闻名的刑侦破案高手,很多毫无头绪的大要案都在他手里神奇告破,赵军刚到铁合金所时市里曾发生过一次系列杀人碎尸案,一直找不到线索,最后局领导从省里把杨老请来几天就破了,当时这事儿在整个公安系统传得神乎奇神,赵军也有幸陪李树林去局里看望过杨老,站旁边听他们说几句话,杨老文革下放期间曾经和李树林一起共过事,赵军现在还记得杨老的样子,一个不苟言笑其貌不扬的小老头。
“那当然了,杨老是我们学校刑侦专业的特聘教授,就住我们学校的职工宿舍楼。”
“杨得胜要在的话,也该八十多了吧?他可是跟我爷爷一个辈的,不可能还在教书吧?”旁边一位来自省城的学员插嘴问了句。
“没有,七十多而已,老头现在精神着呢,整天在我们院里溜他的大狼狗,不过退下去倒也有几年了。”
“好兄弟,能不能帮忙给引见一下啊?成了我就太感激你了。”这个消息就象黑暗洞穴里的一束火把一样刷的燃亮了赵军心中的希望,他紧紧握住老师的手,一着急连称呼都改了。
“没啥说的,自家兄弟能帮忙肯定帮忙,不过我和杨老也不熟,只能帮你引见,至于他帮不帮就看你自己的了。”大概迎来送往的学生多,耳闻目染,所以尽管老师带着眼镜一脸的书生气,可说起江湖套话来倒象个基层派出所民警一样毫不含糊。
“还说啥啊赵哥,这么大的忙都帮了,晚上你请客吧!”
“就是,啥也别说,都在酒里……”旁边两个和赵军要好的同学跟着起哄。
“老师,今晚我请你喝酒,千万给面子要来啊,还有……你们也都来吧。”老师微笑着点头,其他同学听说晚上有人请客都跟着欢呼起来,赵军开开心心的放下行李继续听课,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如何走了。
下课后赵军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用手机先给张局长打了个电话,简单的介绍了计划,本来一筹莫展的张局长果然在电话里显得很高兴,尤其当赵军用老师的话提到那个电脑数据库的好处和杨得胜时,
“好兄弟真有你的,你就抓紧时间快干吧,该送礼花钱的你就先垫着,回来全给你报销,必要时那些专家啥的请到咱们来,花多少钱都行,我这次也从省厅里请了专家,不过还真把这些老家伙给忘了,有你在省里联系着,我也放心多了。”
“好的,我这就开始,咱们电话联系,我现在给段处长打电话,让他把这案子的资料复印一份给我特快专递过来……”
“那不行!”张局长声音一下大了起来,倒把赵军吓了一跳,“那也太慢了,又得耽误一天,咱们现在的时间可以按分秒计算的,我下午就安排个小车去你那里,这几天就归你使了,需要啥就吱声,现在可是最危急的时候啦。”
“对啦老大,听说杨老喜欢玩狗,你派车来时能不能把咱们局里新弄的昆明犬或大丹的狗仔整来一只,我想拿个这个送礼,”赵军以前听李树林提起过,杨老喜欢玩狗,八十年代初就已经开始养德国种猎犬了,赵军也听说局里前段时间刚花巨资引进了昆明犬和大丹的种狗。
“行,事不迟疑你赶紧动手吧,我等你好消息啊。”张局长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很干脆的答应下来。之后赵军又给段处长打了电话,说的还是差不多同样的话,唯独没提送狗和张局长派车的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既然事情这么急你马上就把资料送到张局长那,下午他有车到省里,段处长自然也非常高兴连声叫好。
到了晚上,赵军请他老师还有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吃了顿韩式烧烤,喝了不少榆树大曲,但赵军始终留了点量保持头脑清醒,席间他选了个最适当的时机和老师敲定了两点,一是如何使用电脑数据库的问题,另外就是引见杨老的事。一起喝酒的其他同学也都是来自全省各地的干警,个个都是有些活动能量待提拔的小头目,都纷纷表示愿意帮忙,一群遍布全省各地年富力强、前途无量的警察把酒言欢,畅谈未来和友谊,以及今后可能的相互照应,把酒席气氛推向了高潮。
结束时赵军坚持打的送老师回家,把事先准备好的四条中华烟和两瓶五良液塞了过去,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给老师送礼了,老师也没推辞就收下了。
“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是有悬赏的,到时候成了我和局长申请,一定给你个大红包。”分手前他搂着老师的膀子又许诺了一番。
回到宿舍已经接近午夜,东北的夏天都是白天酷热而夜晚凉快,此时更是幽静清爽。他们住的公安大学招待所条件虽然一般,但周围环境还不错,有独立的花园和林荫小道,赵军兴奋之余睡不着,就坐在宿舍外面的石凳上抽着烟思考问题。他在脑海里翻箱倒柜的拼命回忆着自己以前做刑警时的那段岁月,试图找回当时的某种感觉或者某种思维方式,那是一种纯粹的刑警状态,想象着自己还能象从前那样披荆斩棘战斗在第一线。但几棵烟抽完后,他心情复杂的发现,过往那些曾属于他的优秀刑警品质早已被磨灭得一干二净了无痕迹,现在他只对政治和人际关系敏感,而对刑事案件以及犯罪分子不再具备敏锐的洞察力与最直观的判断力了;就象现在,他脑袋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如何在此事成功后自己利用这个机会爬得更高些,或者这事儿如果办不成自己该如何全身而退少受牵连的问题,案件本身已经很难提起他的兴致了。一个不热爱刑侦事业的人是干不了刑警破不了啥案的!他脑海里一下子浮现起当年他去分局当刑警前,李树林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说,赵军最初在东关分局的那一段落魄岁月象游走在头皮上的剃刀一样,削去了他多余的毛刺和棱角,使之变得更圆滑更现实的话,那他在经历过“三。O八事件”的一年后,就象破茧而出化成扑啦蛾子的毛毛虫,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赵军所在的“三。O八”专案小组在一九九五年的十月完成所有工作解散,历时五个月,面向全市进行电视直播的公判大会上,刘明宝作为罪大恶极的黑社会犯罪集团首犯被判处死刑,他的弟弟刘明全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该团伙其他数十名成员也都一一获刑,为那年本市最为轰动的一件大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不过一切并未完全结束,就在疯宝被执行枪决后的第三天,由道上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哥牵头,为疯宝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那天一共去了几百辆扎白花的豪华轿车,几百上千的各色流氓穿着肃穆的黑衣服为疯宝送行,一度造成市区部分交通堵塞,也让那天去火葬场送殡的其他群众目瞪口呆。据说,疯宝的老婆抱着两个孩子坐在那里光收份子钱就收了一百多万,当着众人的面,疯宝的老婆还砍断了自己的一小截手指发誓,一生不嫁为他拉扯两个孩子;这其实也是道上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立过誓守寡的遗孀才有资格收受其他人送的份子钱,今后道上的人在孤儿寡母遇到困难时也会伸一把援手,否则这笔钱会由几个老大选出来的可靠人选代为保管,等孩子长大后才转过去供其使用。至于违反誓言的寡妇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倒没人说起过,但死于非命的老大不在少数,至少到那时为止还未发生过此类事件。
这个足以轰动全市的葬礼,让第二天才得到消息的市委王书记大为震怒,在常委会上定性为黑恶势力与人民政府,与国家的法制政权公开挑衅的恶劣行径!当晚王书记又出现在本市的电视频道上,宣布疯宝黑社会犯罪集团的毁灭只是个开端,市政府有决心有信心打一场反黑除恶的攻歼战,誓要将所有黑恶势力铲除干净。
几天后,以市公安局为主联合检察院、法院及市政法委组成的“打黑办”(打击黑社会性质流氓犯罪办公室)在本市的政府专用宾馆西关宾馆的外宾楼正式挂牌成立,不过这里只接受群众上访和举报,真正的办案地点却设在市公安局办公大楼七楼最里头的几间办公室。
赵军他们几个刚休息了没几天,就再次集合整组加入了打黑办,或者换个说法,打黑办就是“三。0八”专案小组换了个牌子而已,唯一差别是打黑办不象以往“三。0八”专案小组那样封闭办公全程保密,而是大张旗鼓、公开高调。当时段队长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赵军,兴奋异常的对他说,兄弟,咱们的还机会又来了!这回是真发了,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接下来的事情果真按照段队长预测的那样,打黑办办一开始工作,就立刻成为当时本地公安系统内最炙手可热的衙门,各式各样的人物纷至沓来,除了来举报的群众外,大部分都是来办事儿的各路财神。
本着市委市政府乱世课重典的特事特办原则,打黑办就象是古代举着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一样,权利极大,一旦某个团伙被定性为有组织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那接下来就是一轮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