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晗身体不好,很是羡慕她们这些学骑射的同窗,正站在场外张望,一看到她,立即露出欣喜地笑容,对她直招手。
慕云歌走过去挽住她,见她冷得唇色青紫,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中连连搓揉,有些心疼地埋怨:“身体不好还在风口里吹着,要是病了,陈夫人还不得心疼死!”
“我左右无事,想来看看你们学骑马射箭。”陈书晗回握着她的手,笑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娇贵,穿得又跟个皮球一样厚鼓鼓的,哪会一下子就病了。你跟我娘都是瞎操心,总觉得我风一吹就倒!”
慕云歌嗔怪地看她一眼,忽见陆令萱独自站在长廊下,姣好面容露出几丝惆怅,不由奇怪:“她怎么一个人站那里?”
平日里在书院,陆令萱身边总围绕着很多人,赵雅容等人都是她的小跟班。如今赵雅容等人都围坐在另一边,竟撇下她一个,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第一回。
陈书晗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几丝怜悯:“她也是可怜。”
“过完年回来,我觉得她变了很多。”慕云歌淡淡道:“是陆家出事了?”
陈书晗摇摇头:“我听我娘说的。陆夫人病倒已有好几个月,令萱家里简直是天翻地覆。她爹宠爱妾室,将妾室抬为了平妻,接管了掌家权。令萱以前是陆家嫡出大小姐,走到哪里都一群人跟着,可如今……她一个嫡出大小姐,日日候在陆夫人床前端茶送水,本已十分辛苦,可姨娘还将她房里的丫头裁减得只剩一个,她自己吃穿用度更是跟丫鬟无异。这些小姐哪个不都是看家里大人的脸色,陆夫人落魄至此,从前巴结她的那些人都通通跑没了影儿。我娘说,要不是陆家就她一个女儿,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梅少卿不是去给陆夫人瞧过病吗,我以为陆夫人已经好了。”慕云歌吃了一惊。
因两人关系并不好,她很少关心陆令萱的事情,知道的反而不如陈书晗多。
陈书晗道:“本来有了起色,可最近不知怎的,陆夫人又一下子病重了起来。”
慕云歌沉默不语,还能怎的,陆夫人病好,家里的妾室做了这些哪还有活路,自然不会让她好起来。
两人心事重重地都不说话,陆令萱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转过头来。目光跟两人交汇,她一愣,随即走了过来。
“书晗,你怎么也来了?”陆令萱跟陈书晗招呼了一声,才转头对慕云歌道:“我刚看到你的马儿了,那马腿有些软,只怕这几天正在闹肚子吧?你用这马上课真的没问题吗?”
慕云歌倒没注意到马儿的异样,陆令萱这样一说,才恍然想起,似乎宝贝今天很没有精神,她不禁着急起来:“那怎么办?”
“等会儿上课你用我的马吧,我一会儿要去跟先生告假,赶回家里去。”陆令萱淡淡地说:“晚些你去跟管事的说,采些草药喂喂,过两天就好了。”
慕云歌仔细瞧着陆令萱的面容,只见她脸色苍白,眉眼处一圈晕黑,未施粉黛,十指也并未同以前一样涂抹蔻丹,较之以前也穿得清淡素净了很多。年前在广云寺遇到她时,她还很是张扬,如今低眉顺目愁绪满面,简直是天壤之别。联想到陈书晗的话,心中不由对她另眼相待。
沈静玉父亲新丧就穿红戴绿,陆令萱看起来嚣张跋扈,却十分孝顺,谨守孝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梅公子给的药用完了?”慕云歌想了想,沉眉道:“吃了那些药,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气色!”
提到娘亲,陆令萱的愁绪就更重了,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药早就吃完了,可身体就是不见好。正月下旬后就一天不如一天。我明明都是按照梅公子教的方法熬药,他说三服药下去定有气色,可……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如今梅公子又回了京城,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云歌,你不是跟着梅太医学习医术吗?”这两人不对盘已久,如今关系缓和了些,陈书晗便想让两人更近一步,提议道:“不如你去给陆夫人瞧瞧?”
陆令萱眼眸蓦然睁大,期待地看着慕云歌:“你会医术,当真?”
经历了这些,她如今已不太相信府中的郎中,请了几次外面的郎中,都众口一词,她再是蠢钝也有些明白,大约他们都受了好处,不肯将真话说给她听。她请郎中的次数多了,家里的姨娘心里慌,就下了禁令,不准野郎中进她们陆家,直逼得陆令萱走投无路。
若是慕云歌会医术,她一个女孩家,去给陆夫人瞧病便神不知鬼不觉,瞧得好不好倒在其次,有一丝希望总比没有强!
陆令萱惊喜的眼神攫住慕云歌的心,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曾这般孤立无援,心中亦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哀伤。她不忍拂了陆令萱的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这样吧,你也别急着告假,等今日下了学,我跟你去陆家看看。”
陆令萱连连点头,眼中含泪,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云歌,我以前不懂事,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能不计前嫌帮我,我,我……”
慕云歌拍了拍她的手,陆令萱感激地紧紧拉着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待她稍稍平复了一些,慕云歌便询问了一些陆夫人日常饮食、生活起居习惯,心中略略有了数,只等下学之后,陪着陆令萱去瞧病。
几人又聊了会儿,魏时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训练场。
他今天换了身黑色劲装,更显得人如美玉、英俊潇洒。赵雅容这帮花痴哪受得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围着他直打转。
慕云歌和陆令萱站在一起,淡淡地看着这帮小姐跟魏时嬉闹,陆令萱是没兴趣,慕云歌心底却暗暗较劲,别扭地不愿意将目光落在魏时身上。
魏时几次想跟她说话,见她都一脸“我压根儿不认识你”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云歌说要装不认识自己,可这也装得太彻底了吧?
好不容易忍到说完了骑马的技巧,见慕云歌还是不想搭理,魏时忍不住点了她的名:“下面我就找个小姐来示范一下动作,有做错的地方也好给你们指正。最后面那个,别看了,你姓慕对吧,慕小姐到这里来。”
“先生叫你呢!”陆令萱见慕云歌无动于衷,以为她没听见,胳膊肘轻轻拐了拐她。
所有人都回头盯着自己,赵雅容等人都以为魏时讨厌慕云歌,故意找她出来刁难,都幸灾乐祸地瞧着她。
慕云歌无可推脱,只得磨磨蹭蹭地牵着陆令萱的马走出队伍。
“上马。”她走到自己身边,魏时心情大好,笑眯眯地伸手压着她的脚掌:“脚要蹬稳,身子前倾……”
他还未说完,慕云歌已经一脚踹开他的手,踩在马镫上,利落地翻身上马,在马上挑衅地看着他。
去年秋天的时候她就找了私家先生教自己骑马,冬天时便能在马场里自由地跑来跑去,报骑射课最重要的是学射箭,骑马可难不倒她!
魏时哈哈干笑两声,慕云歌动作优美,无可挑剔。他却舍不得就此放过她,按着慕云歌坐在马上,牵过她的缰绳,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这位小姐上马的动作很标准,来,跑几圈。”
慕云歌依言催动马儿跑了两圈,她身姿窈窕,在马背上自有一股英气,别说是魏时,其他小姐们也都瞧得目不转睛。魏时赞赏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将缰绳交还给慕云歌。
赵雅容整颗心都扑在魏时身上,见他对慕云歌点头,又笑得勾魂夺魄,显然是经过了这一出对慕云歌存了好感。她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忿,眼见慕云歌的马儿在原地打转,马屁股朝向自己,恶念顿生,悄悄拔下自己的簪子,一簪子飞快地扎进了马屁股。
场外的陈书晗看得清楚,捂住嘴巴惊惧地呼喊:“云歌,小心!”
慕云歌正要下马,忽然听见陈书晗叫自己,诧异的回头。就在这档口,胯下的那马儿一声长嘶,前蹄拔地而起……
第127章 魏时的心意()
异变突生,陈书晗担忧慕云歌,吓得面如纸色,捂着胸口缓缓坐倒在地。
陆令萱见状,连忙跑过去扶住她,从她怀中拿出药丸递到她口中。陈书晗吞服下去,好一会儿才呼吸放缓,虽然脸色还是难看,但性命终于无忧。
慕云歌的马儿吃痛,一声长嘶,前蹄拔地而起,连魏时都还没反应过来,那马儿已在空中打了半个圈儿,带着慕云歌狂奔,转眼间已跑出十几丈远。
魏时大惊失色,劈手夺过赵雅容的马儿,翻身而上直追慕云歌而去。
陆家是大世家,陆夫人重病在床,家中妾室当道,可陆家庶子不少,却只有陆令萱这么一个女儿。陆老爷嘴上不说,对这唯一的女儿却颇为看重。陆令萱来碧凌书院读书,所用无一不是上品,她的马儿更是百里挑一的神驹,是陆老爷专程从西北给她弄回来的。
那马儿受了惊吓,跑得比平日里更快,魏时将胯下马儿的马屁股抽得隐隐见血,才勉强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眼见着还有两丈距离,这马却是死活都跟不上了。
慕云歌饶是重活两世,心神稳如泰山,遇此情景也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将自己的下唇几乎咬破,才没有惊声尖叫。
她死死拉住缰绳,妄图勒住马儿,可毕竟年幼,手上力气不大,手都磨破了,马速一点都没减下下来,马性也更狂躁了些,不断甩动背脊,妄图将慕云歌从马上甩出去。
魏时紧紧跟在慕云歌身后,见此情况,心中大急,连连在身后呼喊她:“云歌,别怕,我在!拉紧缰绳,千万别放手!”
“魏时!”慕云歌低低喊了一声,她也想照着魏时的话做,可手已开始沁血,哪还拉得住缰绳,魏时话音未落,缰绳已脱手而出。她只得紧紧拽着马鬃,抱着马脖子稳住身体,她心知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努力维持着身体不掉下去,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寻找可以脱身的机会。
魏时见她摇摇晃晃,好几次几乎被甩下来,一颗心如坠冰窖。胯下的马儿渐渐体力不支,跟不上陆令萱的马,两人的距离慢慢拉大。
这样下去,只怕更追不上慕云歌;可放任她处于危险之中,那是宁可自己死也决不允许的。
魏时一咬牙,说不得,只好试一试了!
“云歌,松手!”魏时提起中气,大喝一声,人已立在马上,他足下用劲,脚下的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背脊瞬间断裂,马儿长嘶一声,瞬间倒地。
魏时已趁着这一蹦的功夫飞身而起,直往慕云歌扑去。
慕云歌耳边听见魏时叫她放手,百忙之中不及分辨魏时的位置,手已不由自主地松开。就在这刹那间,魏时已经飞了过来,将她从马上扑倒。那马又受了惊吓,狂奔中转了个弯,两人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被摔了出去。
魏时身子半弓,一手护着慕云歌的脑袋,一手抱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两人顺着力道滚出去一小段路,才终于停住。
一脱险境,魏时立马站起来,扶起慕云歌,仔仔细细查看她的伤势。
待看到慕云歌通红破皮的双手,魏时胸口全是痛意,眸色一沉,杀意顿起:“这帮女人,我定饶不了她们!”
“没事,不疼。”慕云歌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看着那马慢慢停在远处的树林里,才说:“过两天就好了。”
魏时将她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中,从怀中掏出金疮药,薄薄地给她抹上。
他的金疮药自然是上品,药效强力,慕云歌疼得细细抽气。
魏时见状,眉头紧蹙,一口气将她手上的药粉全部吹掉,“啪”地将手中的瓶子往地上一扔,不由分说地将慕云歌打横抱起:“太医院这群废物,拿着朝廷的供奉,竟研制一些折磨人的玩意儿。疼得厉害吗?我这就带你去梅家要合元玉露膏!”
太医院研制的金疮药本是极品,沾血即溶,饶是魏时吹得快,还是有一层渗进了皮肤。
慕云歌缓过一口气来,挣扎着要下地,他抱得越发紧,只得依着他。见他突发孩子气,又忍不住想笑:“是药哪有不疼的。那合元玉露膏又是什么?”
“是梅少卿做的,我用过一次,冰凉镇痛,伤好之后还不会留疤,最是适合女孩子。”魏时目光落在远处的马,想起这马摔了慕云歌,心中憋气,冷哼一声,手掌维扬,一片薄刀脱手而出,冷风过后,远处那马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慕云歌惊呼:“别,那是陆令萱的马。”
魏时压根儿听不进去:“别说是一匹马,就是个人,敢伤你,就得死!”
“若是天下人都得罪了我,你总不能为了我屠尽天下人吧?”慕云歌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魏时轻勾嘴角:“美人在怀,就算与天下人为敌,那又怎样?”
慕云歌有些呆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容颜俊俏,名动天下;他深得武帝喜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他喜欢,要什么有什么。可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此刻却将自己抱在怀中,说他愿为自己与天下人为敌!
她的心,迷惘了!
魏时答了话,见她沉默,双颊隐隐晕红,知她是害羞了。他微微一笑,幸福感充斥着整个身体,将她抱得更稳妥了些。
走到自己的马前,那马已气绝多时,看来只能走回去了。
慕云歌在他怀中闷闷地说:“马儿都死了,走回去还不得中午,看来是赶不上别的课了。”
“不急,会有人过来找我们。你也别急着上课,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魏时道:“若是恶化了,我又要挂心。”
他吹了声口哨,不久,果然有暗卫骑着马过来,恭恭敬敬地将马匹牵给魏时。
魏时扶着慕云歌上马,自己翻身坐在她身后,催着马儿直奔梅家。
慕云歌连忙阻止他:“不用那么麻烦,书院里我备有常用的药。”
开玩笑,真被他一路带着招摇到梅家,就算她慕云歌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人言可畏,她前世可是狠狠领教过了。再加上魏时身后那一群没有脑子的爱慕者,日子不会好过。她如今实力不足,还需韬光养晦,不想多树敌。
魏时深深看她一眼,见她眼中愁绪不解,又多了几分生疏,也明白她的担忧。
略一犹豫,魏时还是调转马头,送她回书院。
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惊动了林长盛。魏时刚走不一会儿,林长盛连忙带着人过来,将这一班千金小姐都好生生地送回了书院,又让人沿着马蹄印去寻两人,又留下话来,若是两人回来,要立即着人去通知他。
两人到了训练场,管事总算松了口气,让人去通知林长盛。
他见慕云歌双手隐隐见血,想起她的恩惠,连忙端来温水给她清理。
慕云歌洗了双手,他又用细纱布包了些细冰,做成个冰袋子,递给慕云歌捧在手心镇痛。慕云歌连连道谢,冰敷之后,*辣的伤口果然舒服了很多。
她好生感激,临走之前,又惦记着宝贝闹肚子,便再多给了两锭银子。
林长盛听闻两人回来,慕云歌又受了伤,心中直叫苦。
这碧凌书院明着他是院长,暗着却不归他做主。
这帮无法无天的千金小姐个个来历不凡,都是官家小姐,说不得打不得,偏偏又爱合起伙来欺负慕云歌。慕云歌虽是商贾之女,可一来乖巧安静颇受先生们喜欢,二来碧凌书院受慕家扶持良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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