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的事情她是处理得最成功的了,自己拿了八万两银子不说,从中抽出一千两银子,让翠罗帮着编了个谎话,就说云罗卷了罗姨娘的银钱跟人私奔了。这样一来,银子的事情就赖不到她头上不说,云罗的死也无从查起了!
慕云歌又说:“既然死无对证,那不是周大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呢?”
“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周大夫人最看不得慕云歌那高深莫测的模样,心就虚了。
慕云歌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有人见财起意,杀人灭口,岂不就是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她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空濛,周大夫人的心更虚,被她这样盯着,额头不自觉地开始冒汗,手心发热,腿脚酸软。若不是她本来就跪在地上,只怕要一跤摔倒!
周老太太等人并不知道,周大夫人已经从中捞了八万两银子。听了这么会儿,都是通透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周老太太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媳妇,那其中的计较算计让周大夫人心惊——如果刚刚周老太太推开她让她觉得失望,那么现在周老太太的目光就让她感到绝望!
周大夫人明白,今天的事情不管如何了解,只怕她回到周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她心中飞快地思量,可已经主意全无,嘴巴先大脑做出来反应:“你血口喷人!”
慕云歌微微一笑:“是不是血口喷人,只要当事人出来一问就知道。”
云罗都跟人私奔了,怎么出来作证?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死了,那就更不可能作证了!一时间,在慕家的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她,不知慕云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慕云歌不急不缓地扫过众人的脸,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她柔柔地解释:“实不相瞒,奴婢原本也是罗姨娘房里分出去的,跟云罗相熟。自从听说了云罗跟人私奔之后,奴婢就觉得有些不对,云罗还有个妹妹,她不是那种轻易犯错的人。于是奴婢就到县衙去报了案。王知县也已经受理了这个案子,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第058章 对簿公堂()
报案?
周大夫人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向慕云歌。她压根儿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一时之间注意全无。
周邦彦恨得牙齿痒,他刚听完翠罗的话,心中就有计较:这件事不管怎样,只要死咬住周大夫人没拿那笔银子,回到周家,就是弄死周大夫人他也一定会把那笔银子拿在手里。有了银子打通关节,相信不久的将来,自己步步高升也就完全有可能!可慕云歌一报案,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周老太太跟周邦彦一条心一个想法,看向慕云歌的目光都是恼恨的:这个贱婢,怎么有这样的胆子去报案?
自打徐家落网,金陵新上任的知县王复之是个铁面冷心的人,跟安伯侯府交好,压根不买他周家的帐,只怕这一次,周大夫人是真的保不住了!
说曹操曹操到,围观的人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王知县来了!”随即人群自动分开,果然是王复之带着县衙的人来了慕家。
王复之肤色偏黑,板着脸的样子有些吓人,原先是在别的县城任知县,人称“黑脸小雷公”,最是严厉呆板。
王复之一到,厅中的形势立马就变了,罗姨娘从主位上下来,将王复之请到主位上。
慕家顷刻便变成公堂,王复之端坐主位,扫视了一圈厅内的人,目光落在慕云歌身上:“是你到县衙报的案?”
“正是奴婢!”慕云歌跪在厅内,朗声说。
王复之道:“本官已经受理此案,也让沈捕头去追查了。今日有些线索,就请诸位随同本官前往县衙。”
“是。”慕云歌柔声说着,站起身来牵了慕瑾然,又问:“敢问大人,是厅内所有人吗?慕家的家仆全部都要去么?”
王复之略一点头,眼眸略过周家的人,才说:“不用全部,到时候我会传唤。”
“那我们就不用去了吧?”周邦彦赶紧说。
王复之脸色更沉:“周大人,只怕不行。”他看着周大夫人,神色不定:“你们周家作为被告,也必须到县衙。就请各位跟我走吧!公堂之上,自有是非曲直可以分辨,周大人若是清白的,倒也不用担心。”
话已至此,周邦彦想拒绝也不行,只得带着周家人紧随其后,一起去往县衙。
今天的慕家如此热闹,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波,金陵人都轰动了。又见这么多人都往县衙去,问了相熟的人才知道牵扯到谋杀,淳朴的百姓也都跟着而去。
王复之升堂,当即从云罗最后一次相见的人问起。
周大夫人首当其冲,跪地回话:“回大人,民妇那日是见过云罗不假,她替罗姨娘给民妇送银子,民妇是在宝盛斋见的云罗,宝盛斋的掌柜的可以为民妇作证。民妇走的时候,云罗还跟民妇一起离开的宝盛斋。”
她心中有鬼,说话间不停地看周邦彦,希望丈夫能够伸手帮自己一把。
可她那里明白周邦彦的心思,他被县令质疑,又是在提巡司巡检的关键期,自身都难保,哪里敢为她说话?
周邦彦缩到周老太太身后,垂着头一言不发。
周大夫人心中一阵绝望,急得眼前阵阵发晕,只恨不能就此昏死过去,结束这一场噩梦。
王复之听罢,沉吟了一下,细细追问:“你离开宝盛斋是什么时辰?”
“未时三刻左右吧。”周大夫人眼珠乱转:“民妇有些记不清了。”
王复之便不再问她,转而问慕云歌:“这之后,云罗有没有回到慕家来?”
“回大人,没有。”慕云歌仔细想了想,摇头。
王复之又问翠罗:“传云罗卷了罗姨娘的钱财与人私奔,可是你传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翠罗怯怯地看了一眼周大夫人,似乎是畏惧王复之,满脸矛盾,好半天她才低着头说:“回大人,是周大夫人给了奴婢一千两银子,让奴婢这样说的。周大夫人还说,如果奴婢照她说的做,不仅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等罗姨娘独占了慕家之后,她还能帮奴婢赎身。如果奴婢不照她说的做,她就要将罗姨娘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给奴婢栽赃一个谋害夫人小姐的罪名,奴婢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王复之冷哼一声:“传宝盛斋掌柜的!”
很快,衙役就去传宝盛斋掌柜刘青山。
刘青山一到县衙,看着大堂上跪着的几个女人,心念立转,就明白是为了何事。
他跪在地上,听候王复之的审问。
王复之看了他一眼,垂眸看了刚刚周大夫人的供词,才问:“周夫人说的事情你可有印象?”
“回大人,小人记得。”刘青山连忙回答:“小人记得那天下午,周夫人跟云罗丫头都来我们铺子里,她们在厢房呆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争执了起来。小人那日正好在铺子里,听到争吵声就往厢房去查看。不过小人到的时候,周大人已经准备走了,她的丫头背着云罗出来,小人觉得不对,还上前问了几句。”
“那周夫人怎么说?”王复之又问。
刘青山想了想,说:“周夫人说,云罗那丫头头晕病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小人还说铺子里备有药物,可周夫人让小人不要多管闲事。”
王复之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他又冷哼了一声,看向周大夫人:“他说的可是事实?”
周大夫人想否认,张了张嘴巴,喉咙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就在这时,沈从山捕头带着两个衙役,大步从外面走了出来。他一进来就跪在大堂上回话:“大人,小的经过两天的追查,已经查到了一丝线索。小的顺着线索指引,搜到了一个湖里,从湖里打捞到了一具尸体。”
“抬上来。”王复之下令。
两个衙役立即将抬着的东西搬了上来。扯开白布,担架上静静躺着一个瘦弱的姑娘。她一身湿衣服脏兮兮地裹着身体,满头湿发搭在脸上,半边脸有些许浮肿,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的面容。额头一到狰狞伤疤,可见不是自杀。
一看到这个姑娘,周大夫人就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身体往后缩去。
慕云歌上前细细辨认,好半天才满脸悲戚地说:“回大人,是云罗。”
王复之点了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又问周大夫人:“周夫人,你教翠罗说云罗与人私奔,可是事先就知道了她会不见?”
这也是周大夫人最难回答的问题,她被王复之一问,顿时六神无主,结结巴巴地说:“民妇……民妇……”
她的眼珠子转得飞快,此刻关系性命,更是调动了所有的聪明机智,还真给她想出了一个答案:“是这样。云罗跟民妇的丫头白灵一直相熟,有段时间两人常在一起说悄悄话。民妇也是从丫头白灵这里知道云罗有个相好的,但罗姨娘一直不同意云罗嫁人,才以为云罗突然不见,是跟人私奔了。”
“是这样吗?”王复之问白灵。
白灵立即跪下来,她看了周大夫人一眼,神色异样,才说:“回大人,是的。云罗已经不止一次跟奴婢说过,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王复之追问。
白灵哪里知道是谁,只得瞎编:“云罗不愿意说名字,只听说是以前做工的时候认识的。”
一时间,审问陷入了僵局,一个不存在的人,根本不能对案情的进展有任何帮助。
王复之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周大夫人这里入手。多年的审讯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有很多秘密,而且涉及到这个案子的关键。他认真打量周大夫人的神态,发现她的全身都在紧张、都在说谎!
他心中一凛,立即问道:“周夫人,那天你戴着云罗从宝盛斋出来之后,是在哪里跟云罗分别的?”
“那天民妇要去城外的农庄,所以马车是去往城外的。刚到城门,云罗就醒了,让民妇在城门口放了她下来。民妇没想到那么多,就让她自己回去了。”周大夫人紧张地拽着自己的手绢:“民妇哪里想到,云罗竟然一去不回,还死在了湖里?”
王复之不说话了。
周大夫人肯定是早有准备,话里的漏洞虽多,却每一个漏洞都死无对证,让他无从下手。
审讯找不到突破口,外围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衙门包围,他的心也凝重了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沈从山捕头跟慕云歌对视了一眼,慕云歌微微点头,他立即走到王复之的身边,弯下腰低声对王复之说:“大人,小的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什么主意?”王复之诧异起来,沈从山在审案时从不开口,说不定还真有妙招。
沈从山靠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王复之的眼睛随即一亮,当即说:“就这样办,你去准备吧。”
沈从山得了令,带着人下去了。不一会儿,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候在大堂之侧,等候传讯。
王复之一拍惊堂木,等讨论的人都安静下来,才说:“今日的事情十分悬疑,本官无从下手。听说人死之后七日内魂魄不散,仵作鉴定云罗死亡三天,正是招魂的最佳时期。既然活人无人能指正凶手,那就让云罗自己来为自己沉冤昭雪!”
第059章 狗咬狗()
慕云歌听了这话,就知道事情成了。
她跟沈从山对视一眼,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两人这些小动作都暗地里进行,没人发觉。沈从山让衙役将云罗抬下去,用黑色的布幔将县衙围了起来。一时间,大堂里阴森森的,一股沉闷的气息包围了所有人。
周大夫人尤其害怕,拼了命往白灵身后缩。
白灵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心中另有计较。说起来,云罗还是她亲自丢的,可她明明记得,她将云罗放在湖边的时候,云罗还活着的啊!难道是她走之后,云罗又遭了毒手?如果是这样,她也是害死云罗的凶手!
想到这里,白灵也害怕起来,身子抖个不停。
周大夫人不断往白灵身边缩,刺激了白灵的神经,她心中的怨恨也空前强大起来:都怪夫人,这一切都怪夫人,都是夫人逼她害人的!
白灵的双手紧握,双眼发红,整个人都绷紧了。
沈从山请来的道士在大堂上摆了香案,点上香烛,烧了三张纸钱。香烛的气味弥漫开来,道士又是唱又是跳,顿时,昏暗的烛光中隐约可见数条人影在乱窜。可那单薄如烟的身形,又分明不是人……
活见鬼!
不止周大夫人,围观的百姓人人都看到了这个场景,胆小的已经惊声尖叫了起来。
周家人也被吓得够呛,尤其是周老太太,这些人影中还有不少她熟悉的面容,其中肖氏的脸赫然在其中若隐若现,还有梅姨娘的身影也在其中穿梭,这些人可都是死在她的苦心经营下,她怎能不怕?她本来就半身不遂,动也动不了,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鬼影在她跟前乱窜,时不时地停在她跟前,用惨然无光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
她怕得手脚发抖,伸出手去想握住儿子的手,哪知道周邦彦也害怕呢,正缩在丫头身后不敢出来,这一抓就落了空。
忽然,她的手抓到一个凉凉的东西,眼前肖氏的面容忽然凑近,眼珠子带血,满脸不甘心,仿佛在问她:“姑姑,你为什么害我!”
周老太太尖叫一声,险些晕死过去,裤裆里一阵温热,竟吓得尿了裤子。
就在这时,只听王复之的声音在大堂里响了起来:“云罗的魂魄可到了?”
“到了。”那道士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云罗蒙冤而死,死得不明不白,今有县令老爷在此主持公道,过往无关鬼魂速速离去,休要惊扰旁人。云罗,你此时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道士说着,又跳了一段舞,手中的桃木剑猛地一顿,指向了公堂的角落里。
说来也奇怪,随着他话音落下,迷漫在大厅里的雾气突然像角落里汇聚了起来。
角落那一方空气格外浓稠,好似能滴出水来。浓雾中,一个身影缓缓现身,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她的身影完全浮现之时,这些雾气慢慢又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只把人看得目瞪口呆,待看清云罗的脸,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云罗还穿着那日的衣服,只是脸庞浮肿,衣服头发都湿哒哒地滴着水,她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双目怨毒地看着周大夫人和白灵。
周大夫人和白灵吓得大声尖叫,主仆二人死死抱在了一起。
云罗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两人,目光阴沉令人恐惧。周大夫人连头都不敢抬,满脸是泪,神色恐惧极了。
王复之道:“云罗,你已是已死之人,按理不该回到阳间,不过你死得冤枉,本官无从查起,只得将你唤出来指认凶手。你看清楚,那害你之人此时是不是在公堂之上?若是在,你能不能把她指认出来?”
云罗点了点头,缓缓从角落里移步出来。
随着她的走动,大厅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她走到自己跟前来。
云罗步伐僵硬,慢悠悠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她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周大夫人脸上。随即,她移动步子,一步步地走到周大夫人跟前,抬手指着周大夫人,再也不动了。
这一幕可吓坏了周大夫人,不等王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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