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烟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都寒透了,戾气从脚板底窜起来,后背一阵阵冰冷。
仿佛为了抗拒这寒冷,她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似乎握紧的双拳能够给她无尽的勇气可没有,更多的悲伤、委屈、愤怒从她心底蔓延开来,最终占据了她本就不宽广的心胸。穆如烟望着屋子里忽明忽暗的烛光,嘴角绽开阵阵嘲讽。
就凭这么个蠢货,也想登上帝位,做一国之君
他不想让她穆如烟做皇后,她穆如烟还不稀罕做呢
只是,她得不到的东西,朱怡如那个贱货也不配得到
穆如烟满脸蓦然的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提笔就写起信来。写完之后,她唤来身边的婢女,低声道“把这封信交给裴永图。”
这婢女是她成婚时赵国不远千里给她送来的,算是她的心腹,悄悄看她一眼,犹豫着问“公主,您这信送出去,驸马爷的计划怕是要全盘落空了呀”
“我就是要让他做不成皇帝,不仅如此,我还要他死”穆如烟满眼愤恨地瞪着面前的烛火,嘴角的笑容阴毒而决然“他死了,陛下按照责任追究,我是异国公主,只能遣送回国。可他不死,我如何回得去咱们赵国”
婢女握着手中的信,想想故国的家人,终于点了点头,快速离开陈王府。
婢女的身影消失在结尾,一直藏身于陈王府外的一条影子也快速闪身,消失于夜幕里。
誉王府里,魏时面无表情的听完影子的回禀,挥挥手让他下去“继续盯着陈王府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都要回禀我。”
影子应下了,迟疑了一下,又问“慕小姐那边殿下是否要去知会一声,侧妃朱氏似乎对慕小姐不怀好意。”
“我去就行。”魏时放下书简,温和的看向他,吩咐道“等这件大事了结,大约你也跟不了我多久了。”
银子沉默片刻,才道“我愿意一直跟着主子,就算永远见不得光也没关系。”
魏时叹了口气,又看了他片刻,让他下去了。
等影子走后,魏时才收拾了一番,动身去慕家知会慕云歌一声。如今两人正式订立婚盟,他出入慕府也方便得多,不再翻墙越壁,通报之后,自有丫头领着他去往凝碧阁。慕云歌听罢,含笑看着他“你啊,真是太懒。”
虽然是懒招,但不得不说,确实很是省力。
这下,不必他们亲自动手,相信朱怡如有本事让魏鄞自己露出破绽。
二月二十四,离春试开始还有两天,魏鄞的府邸就出了事情。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却一直闹到了御前。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魏鄞府邸后一座小院里的一个民妇。
这民妇名叫兰玲,年过三十,却生得颇有风韵,一直寡居在府,又没有生养,眼见着到了中年,人也开始孤单起来。永王府中有个家丁叫王大壮,也是个鳏夫,生有一个女儿,取名喜儿,喜儿不忍心见父亲晚年孤苦,便做主撮合,想让兰玲跟父亲成就一段姻缘。
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管家耳朵里。这管家一直觊觎着兰玲的美色,自然想方设法阻拦,终于激怒了王大壮。
王大壮一怒之下跟管家起了冲突,却被管家仗着手里那点权势,狠狠教训了一顿。
兰玲见爱人几乎被打成了残废,气不过找管家理论,没想到反遭强暴。又羞又怒又恨的兰玲倔脾气上来,一根白绫挂在了房间里。
王大壮见兰玲死了,自己也觉得生无可恋,跟随兰玲而去。
王大壮的女儿喜儿眼见一桩喜事变成了白事,而这一切的起因,便是官家仗势欺人,披麻戴孝、红着眼睛走出永王府后门,投奔自己的表姐而去。
她那个表姐倒也不凡,是广平王爷的一个妾室,颇得广平王爷的宠爱。这表姐听了喜儿的哭诉,也起了激愤之心,披头散发跪地苦求广平王爷替她表妹一家做主。广平王爷虽是闲散王爷,却颇得武帝信任,见自己的妾室哭得满脸是泪,磕头磕得额头浮肿,顿时心生怜惜,不管不顾就入了宫请见武帝。
武帝听了前因后果,气得在床上连连咳嗽,也懒得宣魏鄞,就叫了王翦来。
王翦得了旨意,前往民间一查,民情沸腾,都直指永王府,永王府后面的两具尸体就停在永王府后门,堵着永王府的进出。喜儿跪在尸体旁边,逢人就哭诉王家的遭遇。
王翦到时,正瞧见那管家趾高气扬的让人将尸体拖走,还想殴打喜儿,他便出手阻止,将人扭送到了京兆尹府,回宫禀告。
这事闹得如此大,武帝也是动了怒,当即就下令将魏鄞禁足在府,削减了永王府一半的驻军侍卫。不仅如此,他开始疑心,什么时候起,魏鄞府邸里的一个下人就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天子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有了这个疑虑,武帝便开始刻意的让齐春去调查。
本来齐春一个内监,去调查这样的事情并不容易,然而这次调查出乎意料的顺利,在春试开始前的那个夜晚,一份详细的名录就呈送到了武帝跟前。
武帝看过了这份名单,气得脸皮都一直在发抖,几乎将纸团都揉碎了,砰地一拳,差点把桌子都砸碎了“这个孽畜非要气死朕才甘心吗”
齐春知道那份名单里写了什么,武帝正在气头上,他可一句话也不敢接,缩着肩膀精良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这都是什么”暴怒的武帝看起来格外吓人,瞪大的眼珠像铜铃一样,透出一股渗人的凶光,让他看起来格外恐怖“这些个逆子,朕的朝堂,都让他们搞得乱糟糟的结党营私,沆瀣一气,真把朕当成是死人了吗这群逆子,逆子”
齐春见他稍稍发泄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接话“陛下,这事该当如何,还得陛下拿个主意。”
“去把陈王给朕叫来。”武帝拍着桌子,气得直跳脚。
齐春试探的问“这事要交给陈王去办吗陛下,这怕是会不妥吧”
“对,对,你说得对”武帝有了片刻的冷静,连连说“不能交给陈王,交给他,怕是这帝都要血流成河。也不能交给魏时,他们是兄弟,他怕是要手软”
武帝低低念叨了好一会儿,勉强起身,在内殿走了几步,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苍老的面皮忽然一喜,露出微弱而自信的笑容“是啊,只要是朕的皇子都不行,可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她身份贵重,绝对能压得住这个场面”
武帝豁然回身,看向齐春,斩钉截铁的道“你,即刻出宫,去把瑾儿给我叫来”
。。。
第329章 春试来了()
南宫瑾收到武帝的谕旨,立即从京都大营快马奔回京都,急速请见。
武帝已趁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稍稍冷静了片刻。昭德殿内,一干人等全都屏息等待,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又一场风暴。
南宫瑾进来时,武帝神色间已看不出任何异样,他端着热茶,表情有些许萎靡,但还勉强算得上和蔼地问“瑾儿,近来巡防京卫,又统领京都大营,可还忙得过来”
南宫瑾不知此话何意,小心谨慎的道“回陛下,巡防京卫的一应事务有副将刘源操持,刘源为人稳重,臣并不担忧巡防京卫会出纰漏。京都大营那边臣盯得紧,如今又有一批得力干将,倒也还算松缓”
“如此说来,倒也不忙。”武帝颔首,又抿了一口热茶,顿了顿,才道“既然你并不忙碌,朕这里有件事,想交给你去办。”
南宫瑾愣了片刻,心中飞快的计较起来。
如今魏善至监国,魏时得宠,再不济也还有一个闲散王爷魏鄞,武帝放着这最被满朝文武看好的两个王爷不选,放着魏鄞不选,竟偏偏叫了她来,个中深意不言而喻。究竟是何等大事,才让武帝如此犹疑不决
不过,武帝在上,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回答“是,谨遵陛下吩咐”
“朕这里有一份名单。”武帝拍拍身前案桌上的折子,声音低沉沙哑“朕交给你,给你一个月时间,给朕一个交代。”
“交代”南宫瑾喃喃自语,不明所以。
齐春将折子捧上,双手递给南宫瑾,趁机小声替武帝提点“这些人都有才,杀之可惜,留置无用,陛下想要的,自然是在朝堂上再也见不到这些人,却不伤及他们的性命”
南宫瑾接过这薄薄的小册子,手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她飞快的抬眼撇了一下武帝,武帝目光冷凝,面色岿然不动,齐春这话无疑是他的意思,心中震惊,却不敢言语,接了册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武帝打了哈欠,齐春便忙着撵人了“陛下安寝”
南宫瑾无奈,只得告退出来。
站在昭德殿门口,南宫瑾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打开折子快速看了一眼,好些名字都是熟悉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牵扯到那三位中的哪一位她有些惶恐,既害怕牵扯到她不想牵扯的人,又怕如果办不好这事,武帝这里不好交代。
忽然,南宫瑾眼睛一亮,有了一个主意。
她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但慕云歌素来聪敏,又消息灵通,这些名单她一看必定就知道是谁站在背后,处理起来,也没有感到那么棘手
南宫瑾纵马离去,直奔慕府而去。
到了凝碧阁,南宫瑾让慕云歌屏退左右,关了门窗,才从怀中掏出折子,对慕云歌道“云歌,我有一事相求”
“干嘛那么神秘”慕云歌含笑道“咱们两个还用得着说求字”
南宫瑾郑重道“若不是干系重大,我也万万用不到这个求字。云歌,我知道你心有七窍玲珑,睿智不输于男儿,对这京城中的形势也了如指掌。你帮我看看这份名单,我想要知道,这背后牵扯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名单哪里来的”慕云歌粗略扫过一眼,心中有些吃惊。
她手里有一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那是来自乔凤起的情报筛选,可这名单只有她和乔凤起知道,南宫瑾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数了数,这名单,甚至比她手里的那一份还要详尽
南宫瑾有心相求,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陛下交给我的。”
说着,便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问“我征伐沙场,对敌人之间的排兵布阵和应对了如指掌,可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在不是我的长处。云歌,你说陛下将这个名单给我,是何用意”
“很简单,陛下不相信陈王、誉王和永王。”慕云歌放下折子,今日之后,她又多得了一条警示。
如今想来,今年果真异动太多,有些急于冒进,让武帝对魏时也起了疑心。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
武帝自己就是从夺嫡之争中走出来的胜利者,对这些事情可谓见微知著,若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还没有一丝觉察,未免就太过愚蠢。
垫着手下的折子,慕云歌心中很快有了主意,或许,她还可以利用这份名单,洗清魏时的嫌疑,又将魏鄞的假面具彻底撕碎。如此一来,魏时能短暂安全,南宫瑾也可以给武帝一个完美的交代。
她想了想,便道“陛下既然让齐春暗示你,要这些人从朝堂上消失,但又不伤及性命,最好的办法便是外调。”
“可是朝中要员我一个都不认识,如何调派”南宫瑾犯难了。
慕云歌手指点着,将几个人点了出来“这几个是武将,如今在京中都不是什么要紧职位,你便以西北军缺少将领为由,将人都调遣到你的麾下。这些人去了西北军中,你便可以斟酌调用。像这个叫李雨桐的,我记得他是个是使流星锤的,武功不错,正好调到你军中去做教头。这个张汉林,文弱书生,正好分配去做文书。”
“如此甚好。”南宫瑾喜得连连点头。
慕云歌也笑,按照这种策略调动,既不会浪费人才,又不必担心完不成武帝交代的任务。最重要的是,将来如需再另行分配给这些人重任,也不会让他们留下污点,对未来君主来说,无疑是收买人心的机会。
事情就定了下来,慕云歌将这些人如何用一一说给南宫瑾听,最后才回答她一开始的问题“据说所知,这些人平日里看起来跟皇子们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接触,然而说起来,他们都是通过裴家上位的。”
“裴家他们是永王的人”南宫瑾大吃一惊,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在她的印象中,永王怕是最没有心机、最无意于皇位争夺的人了,今儿慕云歌突然告诉她,在不知不觉中,永王已安插了这么多人在朝廷上,她岂能不震惊
一时间,南宫瑾有些明白武帝的感觉了
她有些失神的坐下,喃喃自语“魏时和魏鄞虽然都是裴家的两根顶梁柱,但众所周知,因为德贵妃的关系,魏时一向跟裴家并不亲近。反而是魏鄞多年来养在裴永图膝下,受裴永图教诲和器重,若说他没有一点争权夺利之心,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信可是,他竟能这么多年长久的麻痹着大家,真是深不可测,难怪陛下会如此忌惮。”
南宫瑾发了一会儿的呆,便告辞离开了慕家。经过这件事,在她并不复杂的内心狠狠扎了一刀,从这一刻开始,她开始思考自己如今所处的地位,以免被卷入更深的波折。
当夜,魏时造访凝碧阁,慕云歌便得知了武帝手中那一份名单的来源。
魏时终归是比她在京中多呆了十几年,在人脉上的渗透和把握远甚于乔凤起,这份名单也更详尽,几乎将魏鄞的所有布局一击而破。
经此交手,魏鄞元气大伤,再也不敢有所异动。
慕云歌和魏时这边也收起所有的动作,静待南宫瑾替他们收拾了魏鄞。
两天后,备受瞩目的春试开始了
这一年的春试历经改革,从开始的第一天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按照原先定下的规矩,这一年的科举考试,将有女学生同乡试、会试选出的才子一同殿试。春试时,也会分男女不同科,同时考试。当然,女学生只参加一次考试,而各位才子则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进入殿试。
而京城里人人期待的春试,其实已是往年科举考试最后的一关。
到了春试开始前两天,大批各地的举人就已经进京,住进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客栈,等待着三天闭馆的春试。
而来自各地碧凌书院的千金小姐也都齐聚京城,准备大展拳脚。
春试开始这一天,角门上的钟鼓敲得全城肃穆,举人和小姐们都面容严肃地排着队伍,进入此次春试的考试地点尚书苑。进了尚书苑后,男子往左边走,各位小姐则被宫婢领着右拐,去往尚书苑后面的回春阁。这期间,所有人都被帘子分开,不得交谈、不得传递消息、不得作弊,等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才能有序出尚书苑。
慕云歌和陈书晗都在此次春试的名单中,可惜,两人并未分在同一个殿堂,只能在门口祝愿彼此发挥出最好的成绩。
尚书苑的大门轰然关上,阻断了宫门外所有期待的目光,而在宫门内,主持春试的考官们面容严肃,再三重申考场纪律后,便吩咐婢女内监放下帘子,发放笔墨纸砚,正式开考。
尚书苑的灯一直不曾熄灭,烛火在这三天中,照亮了一整座尚书苑。
三天后的傍晚,角门上的钟鼓再次敲响,所有参加考试的人按照来时的顺序,表情各异的出了宫门。
魏时等在尚书苑门口,见慕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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