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玫捂着杯子,听郭画画说童译马上会回来,突然灵机一动。她放下杯子,啪啪嗒嗒地跑到楼上马大姐的办公室。她有礼貌地敲了一下,然后推开马大姐的门,告诉马大姐听郭画画说童译过几天会回来。小玫分析,这就意味着童译离开重庆了。小玫说:“我们打电话到电视台去,就说要做一期童译的专访。”这个提议得到马大姐的支持,她掏出电话本查出了电视台的电话。很快她们就得到了他们要的答案。童译走了,去香港了。原来是这样。马大姐和小玫放下电话,面面相觑。
末离从欧洲回来了。这次出国有惊无险,她外出坐车丢了钱包。为了省钱,她在酒店里吃自助餐的时候,吃得特别狠。真正做到了吃一顿管一天。电影节像一个大的电影集市,没有从前想象的那样曼妙,但是可以近距离看到心仪的电影人,这使第一次参加这样电影节的末离感到开心。虽然到了傍晚,末离的肚子会咕咕唧唧叫唤,而且平常在重庆这会儿正是呼朋唤友胡吃海喝的时间,但末离始终还是处于轻微的兴奋和紧张状态。
电影节让末离真正意识到外语是战斗的武器,虽然这里不是讲英语的国家,但是无疑英语好可以增加更多的自由交流的机会。比如,在一次冷餐会上,末离刚开始还可以和人简单对话。可是刚进入话题,末离就吭哧半天不能说个所以然来。大家都很有教养,总是耐心地去听和理解。但是真正的交流很难进行下去。
不过,让末离感到额外幸福的是,末离钱包被一个外国雷锋捡到后,几经周折在末离快回国的时候回到了末离的手中。这让末离感觉像是发了一笔横财。所以末离为办公室的人都买了礼物。男士是巧克力,女士是香水。这是一个有香甜巧克力和美丽香水的国家。
末离把礼物带到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女同事像李靓、王蔚、刘婉排着队和末离拥抱。男同事开玩笑说,也要和末离拥抱。末离笑着往后退说:“不要不要,这个样子就像联合国官员在发救援物资一样,变修了。”
办公室充满夸张的愉快气氛。等到安静下来,末离给秦放和老孟打电话,告诉自己回来了。末离当然不好意思给秦放和老孟买巧克力那样的东西,她给秦放和老孟买了一件电影节的纪念T恤,一件红色一件黑色。红色给秦放,黑色给老孟。末离好久没见老朋友了,提议不如大家去跳舞吧。秦放和老孟说就定在当天下班后最好。
末离给郭画画打电话。郭画画说再等两天吧,因为童译马上要回来了。末离听出郭画画的声音很虚弱,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郭画画说是,有点不舒服。末离还想多说两句,郭画画已经匆匆收线了。
末离再打电话把郭画画的意思转达给秦放和老孟,具体时间过两天听电话。
过了两天,末离听隔壁法制栏目的一个编导说,看见郭画画和童译在解放碑的肯德基吃东西,两个人还手挽手逛了解放碑的大都会。末离奇怪,童译还真回来了,郭画画不是说刚去珠海看了他吗。
又过了一天,郭画画主动打电话来:“不是说要去跳舞吗,怎么没有下文了?”
末离说:“那就今天下午下班后见吧,秦放和老孟还在听候呢。”
下午,末离先到了南康花园约好餐厅。一会儿秦放和老孟也来了,他们当即就去卫生间换上了末离送给他们的T恤。他们笑着走回餐桌前,一红一黑甚是显眼。
郭画画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穿着一件漂亮的黑色吊带裙,脖子上系了一根细长飘逸的黑色丝巾。人没有来已经远远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水味儿。郭画画看见秦放和老孟穿着红黑两色但是款式、图样相同的T恤坐在末离旁边,便咯咯咯地笑起来。末离夸郭画画今天的衣服好看,妆也化得好。末离送给郭画画一瓶LANE家族的MIRACLE香水。香味和记忆力有关,用的熟悉的香水会让人产生归属感。末离知道这款香水是郭画画最爱用的。郭画画接过红色包装的香水盒,妩媚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四个人去附近的一个叫苏醒的酒廊。酒廊中间有个巨大的舞池。四个人进来的时候,中间已经开始时装表演了。四个人坐下来没多久,时装表演就结束了。
第二章爱情一夜消失?(2)
当强劲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人们纷纷进入舞池跳舞。郭画画起身,走进了舞池。末离和秦放正在聊天,看见郭画画要去跳舞,忙夸张地为郭画画鼓起掌来。老孟示意末离也去跳,末离从坐椅上站起来,跟在郭画画的后面。
郭画画走到舞池中央,惊天动地的音乐如潮水般涌入。郭画画闭上眼睛,耳边是轰隆隆的鸣响,分不清是海水还是音乐。郭画画感觉自己是被扑面呼啸而来的海水吞没掉的一个岛屿,不断沉沦。舞池的灯光放肆地抚摩每个人的身体,所有的人随着音乐抖动。音乐掀翻了房顶。所有的人都开始飞。张牙舞爪的音乐吞没了每个人。那是一种燃烧和麻醉。这样的音乐和这样的舞蹈让人停止思考,停止思考的人和低级状态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狂乱的灯光映出了郭画画嘴角的笑,她拼命地对末离笑。
末离看见了,对着郭画画回笑。末离牙齿的釉面在舞场灯光下,发出闪亮的光。郭画画宁可这是一块沼泽地,自己在这里陷落、淹没,然后什么都不知道。末离看见郭画画像吃了摇头丸一样摇晃着脑袋,身体随着节奏抖动着。迷离、忽闪、疯狂的灯光下,是昏昏沉沉沉醉的人群。有人闭上眼睛摇晃脑袋,无止无休。有人伸出双手高举过头,双眼放光。还有人随意地摆动着,趁着放肆的音乐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
眼角横过凉滋滋的泪水。郭画画摇摇头,眼泪飞出去了。身体也开始飞。要飞到哪里,不知道。但,飞起来就好了。郭画画停止了甩头,她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尖叫。换在平时,这样的声音会杀掉人的耳膜。现在,人们的耳膜在疯狂的音乐下茁壮成长,已经变得无所畏惧。
震耳欲聋的音乐淹没了郭画画的声音。
郭画画自己却听到了自己的叫声。这是从腹腔里出来的气流。气流压着郭画画的身体好久。现在,气流带着郭画画的信心一块儿穿过白天的繁华如锦、夜晚的寂寥如水,消散在空气中。郭画画的大脑一片空白,空白里她找不到自己。这一声尖叫使郭画画觉得自己被掏空了。
末离看见郭画画的样子,兴奋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郭画画这样疯过。她开心极了,也学郭画画的样子捂着耳朵尖叫。郭画画停下来,和末离相视一笑。
酒、香烟和苞米花。是的,不跳舞的人喝酒、抽烟、吃苞米花。激烈的音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舞曲。末离牵着郭画画的手回到座位上。秦放给末离和郭画画面前的杯子里倒上啤酒。一个熟人过来和老孟打招呼,老孟端着酒杯过去了,很快他又折回来,叫走了秦放,说是要介绍电力系统的朋友给秦放认识。
末离跳完舞坐下来才发现热得要命。她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正要问郭画画要不要的时候,发现郭画画已经偏过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了。郭画画在末离的耳朵边风清云淡地说了一句:“我离婚了。”
末离斜过脑袋吃惊地望着郭画画,穿着黑色吊带裙的郭画画在黑暗中像一朵幽暗的花。末离有半分钟没有反应过来。
郭画画又补了一句:“童译说这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我们再复婚。”
末离问:“为什么?”
黑漆漆的夜也会灼伤人的眼睛,迎风流泪。谁又知道为什么。郭画画把头从末离的肩上抽回,端起杯子,又妩媚地一笑:“咱们喝酒吧。”
末离看见郭画画的眼睛有一汪水,在黑暗中发出光芒。末离端起杯子放到嘴边抿了几口。郭画画刚才跟末离说的话,让她吃惊。她问:“童译不是刚刚回来过吗?你们怎么可能?”
郭画画说:“童译回来,就是回来办手续的。”郭画画一仰脖子把亮闪闪的啤酒大口大口吞进肚子里。
等秦放和老孟回来的时候,郭画画已经把桌子上这扎啤酒喝光了。秦放看了很高兴:“呵,你们今天这么能喝!”
末离用眼睛看了看郭画画说:“我没有怎么喝,主要是画画在喝。”
秦放回头,跟服务生又要了两扎啤酒。伶俐的服务生不到一分钟,就把啤酒端过来了。
郭画画把空的杯子伸向秦放,秦放又给她倒上满满的一杯啤酒。末离想制止郭画画喝酒,但想了想忍住了。郭画画想喝酒就喝酒,也许啤酒在此刻不是什么坏东西。
走出酒廊的时候,外面空气让人感觉非常清新。郭画画没有颓然倒下,但却已经脚踩棉花。末离扶着她。秦放关切地问末离:“要不要一起把郭画画送回去?”
老孟接过话来说:“咱们一起打个车把郭画画送回去。”
秦放到街口招了一辆车,末离扶着郭画画上了车,秦放和老孟跟在后面也上了车。车在郭画画住的大坪停定。秦放让末离把郭画画送上楼安顿好,他和老孟在下面等末离下来。郭画画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异乎寻常地清醒。她对末离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现在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末离执意要送郭画画上楼。郭画画没有再坚持。
进了家门,郭画画去卫生间水龙头下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了很多。末离不肯下楼,担心郭画画自杀。郭画画摇头,说:“自杀?我们每天在心里把自己杀一遍。我们就变得很坚强了。”
末离在郭画画的催促下,开门离去。末离在郭画画正要关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问:“童译说你们以后再复婚?”
郭画画点点头。
末离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告诉秦放他们。”
郭画画说:“谢谢你。末离。”
末离下楼后,看见秦放和老孟一红一黑站在路灯下。末离挥了挥手,朝他们走过去。夜晚太安静,末离的高跟儿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秦放问:“郭画画今天怎么喝这么多的酒?”
末离给他解释说:“每个人都有想喝醉的时候嘛。”
秦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车很快到了沙坪坝的明月小区。末离下车很礼貌地和秦放、老孟说了声“再见”,看见秦放和老孟在车内冲自己挥了挥手,才转身上了楼。末离进电梯,包里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现在的手机电话的振铃声越来越怪,可以设置为啪啪啪的鼓掌声。末离一个人大半夜在电梯里听见鼓掌声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末离摸出电话来一看,是罗新极。本来今天早和罗新极约好吃饭。可是郭画画下午突然打电话来约见面,末离就取消了和罗新极见面。不过,末离告诉他今天可能会玩得很晚。
罗新极温柔地问末离到家了没有。末离说,还有几步路,现在正在电梯里。正说着,电梯响了清脆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末离一边接电话,一边掏出钥匙开家门。末离在电话里告诉罗新极今天刚听到的消息,郭画画离婚了。罗新极温柔地说,别想那么多,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末离收了线,换了鞋子进屋,洗澡上了床,却好长时间没有入睡。
真的像甲壳虫唱的那样,爱情有一夜消失的习惯吗?
第三章疗伤(1)
末离睡得晚,却醒得早。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带着小区内的茉莉花香,进入末离的房间。末离睁开眼睛的那一瞬,脑筋也清醒了,难以再进入睡眠。末离穿上衣服起床后去卫生间梳洗了预备出门上班。
出门前,末离发现书房里的电话有父母发过来的传真。是昨天下午写过来的。昨天末离回来,一直没有进书房,所以没有发现。父母不会使用电脑,觉得写信时间又慢了些,就会给末离发传真。末离一般也会收到传真后的两天之内回信。有时候,末离也会主动给他们写传真。
文字比电话更打动人。末离看着熟悉的字迹,觉得很亲切。父母在传真里写了他们最近的生活,说他们刚刚去旅行了回来。信的末尾处,让末离一定要记得吃早饭,要懂得照顾自己的生活。看到这里,末离心里一动。
末离把包放了,决定进厨房去做一顿早餐。末离用牛奶煮麦片,敲了一只鸡蛋进去。起锅的时候,加了蜂蜜。末离切了一片火腿肠,放进土司里。端上桌,发现这是营养丰富、热量充足却又简单易弄的一顿早餐。
吃过早餐,末离去上班。进了办公室,刘婉盯着末离看了看,说她脸色不好。刘婉疑惑地问末离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末离说没有,就是缺觉,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末离坐在办公桌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只过了一会儿,末离便觉得困极了。末离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不得不放下手下的活儿,低下头趴在桌子上休息。感觉刚迷糊了一会儿,桌子上清脆的电话振铃声把末离吵醒了。刘婉体贴地跑过来拿起听筒帮末离接电话。刘婉身上的香味儿就彻底把末离熏醒了。末离抹了抹眼睛,坐直了身体。
刘婉把听筒递给末离,说是朱馨。朱馨告诉末离,郭画画住在她们医院里,昨天晚上进了急诊室。末离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郭画画一把一把吃安眠药的情景。末离的声音有点颤抖地问朱馨:“郭画画救活过来没有?”
朱馨不屑一顾地“嗤”了一声,说:“你这叫什么话,什么救活过来没有,人家昨天半夜不舒服,来医院看急诊,根本都不涉及生命危险,你看你把我们医院想成什么了。”
末离悬着的心放下来,又问:“是什么病啊?”
朱馨说:“是急性肠炎。”
末离说:“哦,我一会儿忙完了工作第一时间去医院。”
郭画画在医院里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看到的熟脸儿是秦放。
深夜,郭画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水。秦放坐在郭画画右手打点滴的床沿上。夜里郭画画没有和秦放说话。郭画画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继续睡。郭画画醒过来好多次,都看见秦放坐在那里。
早晨,急诊病房里有很多人在穿梭、往来。最初当然是护士。护士们进病房给病人量体温、量血压、换点滴、分派药物。病人们也醒过来了,起床梳洗、上卫生间、去吃早饭。病房里忙乱了一阵。喜欢活动身子骨的人到走廊外走动,或者坐在门口长廊的椅子上呼吸病房以外的清新空气。这个时候,医生带着实习医生来巡视病房了。医生一来,在外面活动或者换气的病人都走回自己的床边,然后爬上去躺着,等着医生的问话和检查。因为一般医生只在巡视病房的时候出现,其他时候都是护士和病人们接触。
郭画画彻底醒过来,问秦放:“你就一直这样坐着?”
秦放问:“你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心尖儿滑过一丝颤动。“谢谢”,郭画画说,“想吃炸牛奶。”
“你等着啊。”秦放转身走出去了。
郭画画躺在床上,昨天晚上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了。跳舞、喝酒、回家……童译的爸爸妈妈给郭画画打电话,交代她一定和童译要强化联系,争取早日团聚。郭画画在电话里很欢快很积极地说:“我们正在策划攒一笔钱了团聚。我们会经常通电话的。”
他们还不知道童译弃暗投明,投奔花花世界去了。郭画画放下电话。桌上的镜子映出她疲惫的面容,肤色黄黄的,两眼呆滞而且缺神,下面还有了一轮黑黑的眼圈儿。郭画画觉得头疼。过了一会儿,郭画画的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