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厂收附近丰富的兽皮资源,生产各种兽胶,时常也会有大量的鱼类进入胶厂,然后在运出大批的鱼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的鱼胶可以行销中俄蒙三地,盈利倒是不菲。
胶厂一个股东姓年,双字大福,在恰克图已经经营十数年了,也算有些资产。他平生最佩服的便是创立“璧光发”的牛允宽,一个人闯遍欧亚大陆,在晋商总体衰落的情况下,还能创立偌大商号,家财巨万。
昨夜城中枪声响了一宿,直到快四更的时候,才算彻底停息,年大福也是熬了一宿,精神疲惫至极,这会儿裹在柔软的皮衣里眯了起来。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脑袋浑浑噩噩的年大福,听大事不好的第一刻,立即就以为是城中有人打自己的胶厂注意了。
年大福一跃而起,大声喊道“刘坤,带上家伙,看谁敢动我的胶厂!”
刘坤闻了信刚走进门,就听到年大福的声音,当场就翻了白眼,掉头就准备走。
“老爷,没人动您的胶厂,是小姐进城了!”
“我不是让人看住她嘛,怎么让她进城了?”年大福气急,跳着脚咆哮道。
脚步还没落地的刘坤,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抓着那仆人的手臂,怒目问道“年慧从哪里进的城,有谁跟着?”
怒急的刘坤手下没个分寸,那仆人的手臂被捏的发紫,脸皮不住的哆嗦。
“刘爷,小姐是从正东门入城,身边一个人都没跟着。您快松手,我的手臂要断了。”仆人眼角含泪,痛声乞饶道。
“什么,你们敢让小姐一个人进城?”年大福急了,他年近五十,虽有一子,可宝贝疙瘩就这一个。现在城中刚刚打了仗,局势还不知道,万一女儿有个三长两短……
“刘坤,你个混球,还有功夫在这里发楞,赶快带人去把小姐给我找回来!”
遭了无妄之灾的刘坤,闷哼了一声,取了一支驳壳枪,带了两个手下,就急匆匆的朝城中而去。
却说莫然,感受着街道上的气氛,心中有些苍然,这种边界小城算是拿下了,可很多事情并不那么好办了。按照前营子的行事,这座万人小城,估计要有数千人遭殃,算上那些城外的货栈和行商,天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就算是那些都是战功,可以转换成功勋点,莫然还是有些不忍。
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的杀人,然后升级。刚开始的时候,红色警戒只有征召兵和高加索犬两种可征召单兵,第一次升级的时候,多了升阳帝国一个势力的两个兵种,而且苏联又多了爱斯基摩犬;最近的一次升级,苏联战熊出现了,盟军也出现了两个兵种,升阳帝国的也多了一个兵种。
若是继续升级下去,可以预测,一个个诱人的兵种肯定会出现,更甚至是天启、飞艇也会成为可征召的单位。而这些,都无一例外牵涉到功勋点。
摆脱了那些高度兴奋的俄国士兵,闲步在街道上,莫然享受着不会长久的宽松。他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谢苗诺夫的威胁还在,那些被煽动起革命热情的士兵,正叫嚣着要共产共有,短暂的悠闲是他唯一能够优待自己的。
“哇,好漂亮的丝绸!”
“咦,还有散茶叶,我要给老爹买一些!”
沉闷的街道上,百灵鸟般的声音格外的清晰,那飘然舞动的棉制长裙白如雪,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子,谪落凡尘。
一大街的灰袍马褂,不是沾满了油渍污垢,便是散发着一股呛人的酸臭,那些露出的脖颈,许多都是黑溜溜的,好像有十年未洗澡一样。
看惯了这种肮脏单调的着装,莫然一点都不奇怪有人会喊出“劣等人”的蔑称。这固然是对中国人的污蔑,可这个时代,这个被满清奴役糟蹋了两百多年的民族,确实有太多不该有的弊病。
无论是汉唐魏晋,还是唐宋元明,中国人固然有一些弊病,可同样拥有自己的骄傲和文明,可到了清朝,极力打压愚昧的政策,使得国人的优良传统被摒弃,毫无人性的节妇成了榜样,奴才草民成了自称的习惯,裹脚缠足渗入民间家家户户,这便是在明朝,也无法想象的。
一个干净、清雅的妙龄女子,将莫然对这个时代的不屑全部打破,她就像一袭清风,吹动了这个单调乏味的画面;她就像一汪清水,有种洗涤人心的作用。
不知不觉,莫然有些痴了。
一见钟情是个笑话,就算是此刻,莫然也依然如此坚信。不过好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很想和这种女孩交谈,她干净活泼,能够驱散他心头的阴霾和孤单。
利塞特·韩利也很干净,可每次面对她的时候,莫然最大的兴趣来自下半身,而不是头脑;影也很迷人,即使莫然从未看到过她的面孔,可神秘的影也能挑动莫然的心,可她不活泼。
“你好,我叫莫然!”
女孩水汪汪的眼睛愣了一下,脸袋瞬间变得晕红,从来没有一个陌生男子会这么和她说话,女孩羞意剧增。
干净、英武、挺拔,女孩能够想到的所有关于男人的美好词语,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头发没了。
光光的脑袋看起来很怪异,可是并不让人讨厌,反而很招人乐。
亚麻色的头发或许能够得到白人的认可,可对于一个一向以黑发黄皮肤为傲的汉人来说,那只是耻辱,就像是唐宋时一样,莫然一直都认为只有乌黑亮泽的头发,才是煌煌大汉的族裔该有的,这是血统纯净的象征。
既然头发不再乌黑,那就干脆让它干干净净。变蓝、变深的眼睛无法改变,他能做的惟有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他有一顶很暖和的帽子,顶在头上,光头就不会露出了。不过,今天有了心事,才顶着一颗大光头,跑了出来。
“你是个和尚?”声音很脆,也很悦耳,女孩的眼睛透着好奇和一丝丝遗憾。
和尚?这个词语让莫然愣了一下,两辈子了,他什么时候当过和尚?
“哦,我错了!”女孩捂着嘴,歉意说道“你不是和尚,是喇嘛!”
苦笑一声,莫然摊手问道“你见过不穿袍子袈裟的喇嘛嘛?”
“啊,喇嘛都穿袈裟嘛?”挠了挠小脑袋,女孩有些糊涂了。
喇嘛的袈裟和内地佛教不同,较为简单,若是不注意,根本想不到那是袈裟。
“你不是本地人嘛?”
他的声音好清亮,语言听着像是北方话,可是很纯正。女孩心思早跑丢了,那注意莫然在问些什么。
一个世纪的差距,即使莫然从不标新立异,可他的行为举止,口音气质,都和这个时代的人迥然不同。有些西方化的中国文化培养出来的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让人感到亲切温和。
平时的那些憨货没有那么细腻的心,女孩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我当然是了,我在买卖城生活了十几年,只有这两年在北京读书而已!”就当莫然快忘了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慢了半拍的女孩突然回答了。
呆愣了一下,莫然笑着问道“你在北京读书,读的是那个学校?”
“当然是北京大学!”
“北京大学?”那个神秘的坑死所有高中生的大学?
“那个,其实我就是在里面旁听!”女孩有些羞赧。
“……”
清灵中带着憨态,淡雅中透着娇气,清澈的眼眸,干净白皙的脸颊,英挺的琼鼻,樱桃小口中两排洁白的贝齿,尚未发育彻底的身体,不算太过丰满,可总是能够让人心生好感。
踩着坑坑洼洼的土路,莫然早忘记了自己外出的目的,两人一问一答,时不时的传来女孩清灵的笑声和娇哼。
踩马路的感觉重新唤起,就是这土路太过坎坷,而且每次莫通不经意瞄见夹道里的便便时,心中就是一阵腻歪。
“哼”女孩娇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莫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和一个拉粑粑的男子对了一眼,那胯下的一黑坨清晰可见,糟乱的黑毛都漏了出来。
一股无名之火冒起,莫然几乎想要抽枪干掉那货。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怒火,当莫然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男子已经站在了女孩身边,正怒目瞪着自己。
“和尚,下次我们在聊天,还在天和兴的门前见面!”
“咯咯……”笑声远去的时候,莫然良久未动。
ps:二更完!
五十二章 卫生大清理()
恰克图(买卖城)最糟糕的就是卫生状况,所有的街道,无论大小宽窄,都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恶臭。
每隔两三家商号,就会出现一些两尺左右的夹道,这些狭窄的空间里,早已成了粪便积蓄之地,就算是钻进店铺内,也能嗅到一股微弱的异味。
由于地理的因素,恰克图的居民很少打井,所有人的饮用水都来自西边的一条小河,河水不深,蜿蜒曲折,绕过河对岸的西梁山,钻进密林深山之中。
上游源自深山,河水倒是甘甜,可上万人洗衣做饭全用这一条河里的水,河水早已经变得浑浊泛绿,仔细品味,能够清晰的察觉到甘甜的河水中,带着涩涩的、酸酸的感觉。就像是小水沟里发酵的绿水。
更令人恐惧的是,城中的大街小巷,总是有那么三五十几个邋遢乞丐,躺在路边,浑身卷曲在一起,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低弱的咳嗽声撕心裂肺,无神的眼界扫过行人,绝望。
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些咳出黑血的人,行人往往如见鬼魅,避之甚远。
仅仅巡视了一圈,莫然就浑身发冷,这是个绝望的城市,一个处处透着危机的城市。
毫无保障的饮水,四处乱窜的老鼠,散发着恶臭的人粪,路边躺卧的病人,每一刻,都可能爆发席卷全城的瘟疫。
想想那些从不曾断绝的黑死病(肺鼠疫),还有那随时可能爆发的西班牙大流感,数千万人病死,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几个国家大战四年,相互残杀的人。
还算整洁有序的恰克图都是如此,那南门外凌乱的市场和散布的货栈恐怕更加可怕。
“我们必须改变这一切!”面对医生、士兵和商人,莫然坚定的说。
在缺乏抗生素的时代,鼠疫、流感,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的头俄语,虽然夹杂着山西口音,听起来有些别扭,可总还是能够听懂的。
“两位兵大人,您有事吩咐?”伙计媚笑着弯下身子,双手分别在两个士兵的手里停了一下。
霍尔夫的手掌微沉,摊开一看,两枚金质卢布就露了面目。这种十卢布的金币很常见,霍尔夫以前巡逻时,也能收到不少。
掂了掂,霍尔夫冷笑着把卢布仍在地上,“我们有事找你们经理的。”
他刚刚收了一百卢布的士兵津贴,可不想因为这二十卢布掉了脑袋。
另一个士兵虽然有些舍不得,可还是没敢真的收下卢布,学着霍尔夫的样子,也扔给了伙计。
笑容一僵,伙计心知今日事情不妙,一向喜欢勒索坑骗的俄国士兵,今天竟然不要钱了,恐怕所图甚大。
“两位稍等,小的这就去叫掌柜的。”
掌柜只是中国的古老称呼,在俄语里对应的是经理,有时候,也会代表店主。
“姓莫的小子玩真的?”掌柜的皱着眉头“他一个中国人,真把自己当白毛子了?这个时候,不让咱们中国商号帮衬着,难道他还想指望老毛子真服他?”
恰克图的商人都是个道“两位兄弟,这小号只有便池,若是不许在夹道大小便,那我们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
常年积攒下的未清理的粪便,一动起来,臭的都能让人晕过去。
整整一天,恰克图被刮了几层的地皮,所有的街道里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就算是关门闭户,也挡不住恶臭的蔓延。就连城市周边,也不可避免的被臭味笼罩了。
这一天,所有的商号和货栈都省了一天的食粮,就算是挖了一天粪的伙计,也没有胃口了。
除了动员各商号清理粪便,莫然也没有闲着,路边的乞丐和病人都被带到了城外。有些能救的,自然不能放弃,那些被判断无救的,或者极易传染的,安乐死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缺乏抗生素,缺乏磺胺,几个能力有限的西医宣判了大部分病人的死刑。中医或许有办法,可是它需要时间。
ps:今天出了趟远门,回来晚了,思路也不是很好,就只有着一更了,明天会补回来的。从明天起,有一个分类强推,在此放个小承诺,只有收藏每增加一百,便在第二天加更一章。
五十三章 教堂()
清晨,复活教堂的钟声适时响起。虔诚的东正教徒走向这座位于西巷子南端的复活教堂,神父捧着《圣经》,准备安慰这些迷途的羔羊。恰克图的易主,倒是太过的人惊恐不安,尤其是前营子的一些事情传遍开来之后,每个人看着那些背枪的士兵时,都畏惧、警惕,敬而远之。复活教堂和龙厅的人声鼎沸,两地都热闹的不正常,每一个诵经的喇嘛和捧着圣经的神父、教徒,都成了人们追捧的对象,缺乏依靠的他们,能做的只是像神灵祈祷,求得心灵上的安慰。耶稣面前,红色的长条椅子坐满了来做礼拜的人,衣着讲究俄国商人,拖着黑色裙摆的女人,虔诚淡然的中国人,每个人都静悄悄的,默默的向圣父倾诉自己的心事,乞求安全的保障。“主啊,求你拯救并怜悯虔诚向你祈祷的老人和少年,男人和女人,贫乏者和穷人,孤儿和鳏寡……请眷顾、坚强、安慰他们,以你的大能拯救并宽恕他们,恩赐他们自由!”随着神父的祈祷声,唱经班和修女用赞美诗歌颂着圣父,低沉徐缓的吟诵声,带着催眠的味道,能够让人心境,并且找到依偎。坚强的人不需要这些,他们会把自己的信仰寄托到自己身上,所谓的神灵同样是他们抗争的目标,就像是莫然。信徒们双手抱拳,放在眉心处,用自己最强大的意志感受着神灵的力量。而莫然,同样是双手抱拳,却……托住了下巴。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碰了自己一下,莫然睁开睡眼,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陪着年慧来礼拜的!左手边有股带着杀气的目光,自知有错,莫然很果断的低下了头,把拳头放到了眉心上,学着所有人的样子,低声赞美起来“那个老头”。趁着年慧虔诚祈祷的时候,莫然装了半分钟,就开始打量这座辉煌华丽的东正教堂。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东正教堂,甚至可以说第一次进入宗教场所(寺庙除外),好奇心自然难以遏制。十多排松木长椅,做了不下三百人,宽敞明亮的教堂依然不显得拥挤,最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耶稣的神像就在那里,神父站在神像之下,握着一枚嵌满宝石的金十字架,低声默念着什么。左边唱经班身着黑色修士服,闭着眼睛,深情的朗诵着自己对耶稣的赞美。裹着黑头巾的修女用自己美妙的嗓子附和着唱经班的吟诵,两者的巧妙结合,让整个教堂一直充斥着那些听不懂的声音,一刻也不曾停息。高大的穹道“愿圣父怜悯他的羔羊!”“该死的,别拿糊弄信徒那一套来骗我,我现在不需要圣父的怜悯,我要改变这一切,拿回我的财产和房屋,而不是窝在肮脏的中国人的小房间里。”“什维曹夫被他仆人用皮鞭勒死了;伊万诺夫也被枪毙了,连他的儿子都未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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