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虓嘴巴厉害又难缠,情岫辩不赢他,最后气得把脚一跺。
“懒得和你说,团圆我们走!”
情岫抱起团圆扭头就走,左虓赶紧迈步追上,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就到了公主府门口。
正巧宫里来了人,在门口就下马奔到情岫跟前一跪。
“启禀公主殿下,小的奉陛下旨意,前来迎您入宫。”
情岫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昨儿个不是和母皇说好了晚上再去么?这么早又来催了……”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常服,叹了口气:“稍等,我去更衣。”
她把团圆交给左虓带着,警告他道:“不许在团圆面前胡说八道,不然我赶你出府去,哼!”
待到情岫转身进了府,左虓一臂搂住团圆,跑去跟宫里来的人搭话。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左虓见人先笑十分亲切,这宫人见状赶紧躬身:“不敢当,小人姓齐,在内务府做事。公子是?”
左虓拱手见礼:“原来是齐公公,有礼了。在下是公主殿下的贴身近侍,叫九虎。”
近侍?那就可能是未来的侍君之人了?
齐公公急忙要见大礼,左虓上前虚扶一把,彬彬有礼相问:“敢问公公,宫中可是出了何事?我瞧您似乎有些着急。”
齐公公略微惊讶,赞道:“还是公子眼尖。今日西越国大皇子来我朝拜觐,陛下设宴款待,此时使臣多半已经入了宫门,所以小的才赶着来请公主……”
……
大都皇宫金殿晖堂,此时西越大皇子柴绍杰刚刚踏进殿门,麂靴踩在柔软的云纹红锦毯上,脚底绵柔,连带着心也温和了几分。
这样的富丽堂皇,这样的繁荣昌盛,这样的奢华精巧……都是西越可望而不可及的。
柴绍杰走到王座下方躬身一礼,笑容谦和:“小王见过女皇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福泽绵长。”
女皇高坐在盘龙金椅之上,垂眼看着这位未来的西越王,只见柴绍杰魁梧健壮,身形长相都是典型的游牧族,浓眉深眶,鼻锋挺直,肌肤呈现出常年日晒而形成的健康棕色。
“赐座。”
女皇挥袖,微微笑道:“王子远道而来辛苦了,且先在此稍作歇息。朕设了晚宴为阁下接风洗尘。”
“多谢女皇陛下。”柴绍杰起身道谢,随即说:“听闻今日是贵国的元宵节,所以小王备上区区薄礼略表心意,还望女皇陛下笑纳。”
说罢他拍拍手,西越使臣便抬了几个大箱子上来。箱盖一打开,里面的宝石玛瑙都晃花了周围宫人的眼。西越国虽然土地较为贫瘠不易耕种,但蕴藏了大量的玉石玛瑙等矿产,柴绍杰送上一整箱未经雕琢的上等玉石籽料,出手大方极了。
女皇见物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道谢了一声,便命人收下礼物,然后叫宫人上茶。
一盏剔透翡翠杯送到柴绍杰手中,他甫一揭盖,清冽茶香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了淡淡的松竹之香。
他赞道:“好茶!”
女皇手中也有一碗,她道:“此乃我南楚特有茗茶,称‘岁寒三友’。茶树植在竹林旁,所以自带竹叶之香。烹茶之时用松针煮水,水则取自梅瓣初雪,三者集齐方成此味。”
“原来如此,真是好茶。”
柴绍杰漫不经心称赞着,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西越不产茶,百姓平素所饮的都是下等酽茶,一块茶砖几乎全是碎茶渣。而就算是王公贵族,所有的也不过是些花茶清茶,何曾见过这样讲究的茶叶,更遑论用这般繁复的方法烹制了。
如果西越也和南楚一般富饶便好了,至少要让百姓喝上一样的茶水,而不是在每年冬季都食不果腹衣不裹体,四处行烧杀抢掠之事……
“平阳公主到——”
传唤太监一声高禀,拉回柴绍杰飘忽的思绪,他随即放下茶盏望向殿门。
一袭妍丽迤迤而来。情岫额点花钿头梳高髻,穿着锦绣百花宫装徐徐走进,对着女皇行礼。
“儿臣拜见母皇。”
“起来吧。”女皇一抬手,介绍道:“这位是西越国的大皇子,绍杰王子。”
情岫进来就发现殿内还坐着一人,服饰带着浓烈的异域特色,平素在南楚都没见过。听女皇这般一介绍,她便走过去福了福。
“王子殿下好。”
柴绍杰赶紧回礼:“公主好。”他眼睛紧盯情岫,见她果真如传闻中那般美丽,甚至还有几分妖媚,不禁有些惊喜,同时又感慨万千。
西越风沙大,西越女子不到四十岁脸上就布满了风霜刻下的皱纹,哪儿如南楚女人娇嫩。不说眼前风华正茂的平阳公主,就连已经年过四十的南楚女王,看起来竟比西越三十岁的女人还要年轻。
富庶的国土、美艳的女人……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地方,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情岫最不喜欢被人盯着看,眼见柴绍杰用看猎物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微微蹙眉又不好发作,于是赶紧转过身,匆匆到柴绍杰对面的椅上坐下。
柴绍杰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目光,转向女皇说道:“陛下,小王还带来一物,是专程送予公主殿下的。只是此物体积庞大不便入殿,劳烦陛下和公主随在下出去一观。”
正殿门口的广场上,站着一个一丈多高的庞然大物,浑身灰色,四蹄如柱,两扇招风耳犹如巨大蒲扇,还有一条长粗的鼻子。
“此乃婆娑国的神物,名曰象。性情温顺又十分聪颖,寓意吉祥平安。”柴绍杰介绍着,对情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它能听懂驯兽人的话,在婆娑国一般作为贵族坐骑使用,而且力大无比,还能驮载货物。”
情岫见到这头大象双眸一亮,兴冲冲跑过去近距离盯着它看,大象在她面前扬了扬鼻子,把鼻尖放到了她肩头。
情岫试探着摸上象鼻子,和它说起话来。大象仿佛很是高兴,忽然鼻子一卷就缠住情岫的腰,把她举上了半空。
女皇大骇惊呼:“皇儿危险!”
柴绍杰安慰道:“陛下请放心,此象性情和顺,不会伤了公主的。”
果然,大象只是把情岫举上了自己的背脊,情岫侧坐在象背上,一手抓住它颈上的绳索,一手向女皇挥了挥,笑靥如花。
“母亲你看!”
女皇见状微微捂住心口,稍稍缓了一口气,命令宫中侍卫:“去旁边守着公主,以防万一。”
柴绍杰见她如此紧张情岫,心中暗有思量。他向前挪一步之后转身,对着女皇深深一鞠躬,之后单膝下跪。
“尊贵的女皇陛下,小王早在西越就听闻了平阳公主美名,心生仰慕已久,如今一见更觉倾心。所以小王斗胆,请求陛下把公主嫁予在下,在下一定全心全意对待公主,悉心爱护绝不怠慢。请看在小王一片痴心的份上,万望陛下成全!”
女皇未料他这么快又提起这件事,不觉一怔,滞了片刻方才想开口回绝。
“这个恐怕……”
“启禀陛下。”
这时急匆匆来了个宫人,在女皇面前埋首说道:“东晋定远侯府左世子求见,说是受晋皇所托给陛下您送东西来,此时正在宫门外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通房相公第五项职责:PK情敌!
PS:最近更新时间有点乱,我调整调整,争取明天恢复7点档~(^_^)~
68、第六八章 梦良兰,旧时情
女皇摸着泛黄画卷,微微一叹,唏嘘感慨。
那一段情……她本以为算不得什么情,只是一段略有遗憾的过往,彼此欣赏的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始终不能走到一起。还未开始,便已陨落。
未料,她很快遗忘的往事却被那人记了这么久。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画卷右上角题写了一行小楷,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划过,女皇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情意自是深重,可惜,她和晋皇只能是知己。如果她后来不曾遇见梅长远,如果她和梅长远不曾阴阳相隔,如果她不曾诞下情岫……也许有了这么多如果,她才会还给晋皇一句“相逢不改旧时情”。
“唉,”女皇怀旧的情绪久久不散,叹气一声,问道:“晋皇近来可好?”
左虓站在下方,被一身玄色衬得俊朗潇洒,他恭敬躬身:“不大好,老是病着。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吾皇十分牵挂陛下您,时常念叨着以前与您品茗畅谈的光景,还说幸得陛下顾念昔日朋友之谊,故而贵国与我东晋才能一直这般友睦,所以吾皇专程差微臣送来礼物,代他老人家问您一声好。”
“确是多年朋友之谊。”女皇应了一声,颔首表示对左虓的说辞还算满意,道:“世子一路舟车劳顿,也别着急回去,好好在这里住几日,朕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左虓闻言喜上眉梢,急忙道谢:“恭敬不如从命,微臣多谢陛下!”
言罢他抬起头,偷偷拿眼角瞄了瞄情岫,抛给她个得意的小眼神。
情岫一见他得瑟的模样就恨得牙痒,可是当下却只能不动声色。当初在她的百般恳求下,众人都瞒着女皇团圆的生父是谁,女皇也只以为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害怕她伤心也就不敢提起。如果现下让女皇知道了左虓即是辛晴口中“天杀的混蛋”,他不用天杀,女皇就直接把他五马分尸了!
因为左虓的突然来访,西越的求亲被打断,女皇也趁机缄口不提,惹得柴绍杰对这个所谓的东晋世子生出些许不满,心中也猜忌起来。
千里迢迢只为送一幅画而来?好生奇怪。
左虓无视他打量审视的目光,潇潇洒洒掀袍坐下,一袭磊落大方,唇边挂着伎俩得逞的笑容。
敢跟他抢小禽兽媳妇儿?找死!
时辰尚早,众人陪女皇在殿内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情岫因为担心女皇发现左虓的身份,一直心神惶惶的,看起来心不在焉。柴绍杰几次开口都冷了场,不免有些尴尬。
“陛下,”左虓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在下听闻贵国宫中栽有一种梦良兰,每干十二萼,花尾带彻青叶三尺,乃是花中之魁,且正月之时恰是盛开之际。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饱眼福?”
“说起来这两日是该开了。”女皇颔首,对宫人道:“去取两盆梦良兰来送给世子。”
左虓推辞:“陛下且慢。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此等娇兰只适宜在南楚这样的宝地生长,若是挪到其他地方也许就栽不活了。折了这么好的花,我岂非暴殄天物?观赏一番即可。”他言笑晏晏,装作不认识情岫的样子,一转头对她道:“名花配美人。还请公主殿下赏脸,屈尊带在下前去一观。”
嗯?!
情岫不觉一怔,下意识望向女皇。只见女皇点头应允。
“去吧,带左世子和绍杰王子好好转转。”
步入芳翠环绕的兰室,只见盆盎罗列,莹莹绿绿中点缀花萼,兰叶如剑芒,花高于叶者有金粟兰,其香特甚。还有箬兰,叶如箬,似兰无馨,亦可入药。
情岫徐徐走过盆盆蕙兰,香袖拂过兰蕊,沾上几许兰芬。
“这种是风兰,需植于老木之上,花开白黄,有微香。”她逐一给另两人介绍道,“这是杭兰,一枝一花,花色较多,有如胭脂有如白玉……”
柴绍杰听得很认真,表现出十分专注的神情,而左虓却吊儿郎当的样子,偷偷掩嘴在柴绍杰耳畔低声说道:“传闻……平阳公主风流成性。”
柴绍杰闻言一愣,很快说道:“传言未必可信。小王看公主殿下端庄大方,并不像那种人。”
“嘁,你才第一次见她,难不成就知根知底了?”左虓翻他个白眼,似是嘲讽他太天真,继而又道:“据说……平阳公主府上面首三千。”
“三千?!”柴绍杰这回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左虓严肃点点头:“没有三千也有三百。前些日子公主府选下人你听说了吧?其实这表面上是挑下人,实际上是挑男宠。不信你去看看,公主府中男子个个貌赛潘安,英俊倜傥,都是绝色!”
“这个……”柴绍杰确是听过公主府选人那日的庞大阵仗,这会儿暗自估量左虓的话有几分可信。他想了想觉得也有些可疑,可还是硬撑着风度道:“公主殿下乃是未来的君上,身旁多几个男子本是应当。当今女皇陛下不也纳了好几位侍君?”
左虓继续胡扯:“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最最要命的一点是……”他故意话说一半停下,吊人胃口。
柴绍杰追问:“是什么?”
“过来过来,”左虓冲他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左顾右盼一番,贼兮兮地说:“公主床事十分生猛,一般男人受不住!”
“挑男宠那日有个身高九尺多的大汉入了府门,本是意气风发地进去,没一会儿却被抬着出来,被霜打过的茄子似得……你知道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那方面不行,公主骂他银样蜡枪头,所以……唉!废了!”
左虓安慰性拍了拍柴绍杰肩头:“兄弟我是看你这人不错才给你说这些,记住,离平阳公主远些,不然万一被她看上……呵呵,损了身体是小,恐怕到最后精尽人亡,骨头渣都不剩!你好自为之。”
情岫看他二人一直把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免有些不悦。
“二位慢慢看,本宫失陪了。”
她略微一福身便挥袖而去,只甩给两人一个冷冰冰的背影。本来按照柴绍杰一开始的热络劲儿肯定是要跟上去的,可被左虓一通糊弄,他竟然站着没迈步。
左虓见状一阵窃喜,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拍拍胸口:“幸好幸好,若是被她看上,本世子直接抹脖子上吊算了!咳,人有三急,我去方便方便,马上就回……”
他捂着肚子急吼吼跑出去,徒留柴绍杰愣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
公主……当真如此生猛?
情岫走出兰室没几步,就被左虓从后追上。
“公主殿下留步!”
他大步朗朗而来,径直在距离情岫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一低下颔,带着茶香的醇爽气息扑在她脸颊。
“为什么扔下我自个儿跑了?”
他的唇近在咫尺,仿佛随时都会吻上自己。情岫下意识侧了侧脸,微微嘟嘴:“我才没那么不知趣,打扰你们说话。”
“哎哟小醋坛子。”左虓调戏地去摸了她脸一把,眉眼飞扬,“连男人的醋也要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醋劲儿那么大?”
“你瞎说。”情岫气呼呼捂住脸,拿眼瞪他,“你以为你是谁?你顶多是个、是个……是个通房暖床的而已!本宫才没空理你,还吃醋哩……哼!”
左虓嘴巴咧得大大,凑过去靠在情岫肩头,蹭来蹭去“撒娇”道:“能为公主暖床是小人的福分,小人愿意伺候殿下,您今晚上招幸小人好不好?”
……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情岫狠劲推着他:“讨厌!不许来缠我!”
左虓抱住她腰肢不肯撒手:“我生是公主殿下的人死是公主殿下的鬼,做人做鬼都要跟着你,你可别想甩掉我,我签了卖身契的。”
“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你现在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情岫被他缠狠了,也气急了,狠劲在他背上掐了几把,泫然欲泣,带着哭腔骂道:“我那样求你你也不要我,还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我回家四年你都不闻不问,团圆出世你也不晓得,更别说知道我生她时有多疼……臭九虎!坏死了!”
皮肉的疼痛并不剧烈,情岫还是舍不得下重手。可是左虓心里疼得快哭了。
“宝贝儿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箍住情岫任她发气,喃喃道歉,“那时我……都是我不好,是我负了你伤了你的心。你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