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朝野内外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了,小道消息传言,蓝田侯白凡要主持大唐变法。
平民百姓对此不甚了了,但是有点见识和身份之人听完无不忧心忡忡。
古之变法无不伴随着流血牺牲,变法能臣无不是大智大勇之辈,刀剑加身而不避,即便是为变法牺牲也在所不惜,现在轮到大唐,这个强臣竟然会是蓝田侯?
不说其他,单说蓝田侯的身份和实力,就远远超出古代的变法能臣,而变法过程中伴随着新旧势力的交替,变法成功则新势力取代旧势力,胜者为王败者寇,若是变法成功,旧势力往往是流血牺牲最多的一方。
结合白凡过往种种,基本上大家一致认为他会变法成功,那么事情就简单可见了,白凡变法就等同于世家贵族流血牺牲,如此,怎能不让人忧心?
各大世家已经紧急发帖准备约谈了,毕竟等到白凡屠刀举起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晚了。
谁知就在消息传出不久,一封蓝田侯府的拜帖送到了荥阳郑氏族地,郑氏族长大惊,拆开一看,眉头紧皱:“蓝田侯携夫人平安公主要来拜访我郑氏,虽是打着省亲旗号,但是白凡来意再明白不过了,传令下去,郑氏族中长老全都前来正厅议事,备齐大礼三日后大开中门,迎接蓝田侯夫妇。”
第六百零八章 舌战郑氏 不一样的郑氏()
郑家大门外,数百嫡系子弟分列两旁,中间是族长郑文雍,身后是郑氏八名族老,可以说是以最大的礼仪等待着来人。
远处街道上缓缓而来一列车队,为首的是一匹神骏异常的火红色宝马,上面一身白袍红衣的白凡面带微笑的驱马前行,身后是一辆由二十名女骑手护卫着的四轮马车。
快到郑家大门百步时候,白凡挥手叫停马队,翻身下马,由骑马变为牵马行进,身后的骑士同样下面,到了郑氏门前,没有着急跟众人搭话,反而是回身去马车中将夫人李婉平搀扶下来。
即便是以李婉平的身手,根本不用人照顾,此时白凡也要这样做,那是礼仪。
同样的,郑氏一家人一直静静等着这一切,这就是大家族的素养和礼仪,等到白凡夫妇牵手走上前来的时候,郑氏族长郑文雍才笑着拱手上前:“蓝田侯和平安公主大驾光临荥阳郑氏,我等有失远迎,失礼了。”
白凡没有说话,反倒是李婉平走上前对着郑文雍躬身道:“李婉平拜见舅舅,见过诸位长辈。”
这就是礼仪,郑氏虽是贵族,但是论及身份,见到公主也要先行礼,而后李婉平才行晚辈之礼。
郑文雍上前亲手将李婉平扶起,笑着说道:“平儿许久不曾登门了,这一来就给舅舅送来个大礼。”
白凡在一旁同样对着郑文雍躬身一礼:“白凡陪同夫人前来看望舅舅,今日来此的没有蓝田侯和公主,只有郑氏的外甥女和女婿,还请舅舅莫要如此大礼见外。”
郑文雍对着白凡打量了许久,这不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当年李婉平出嫁的时候,二人是见过的,但是那时白凡声望远不及现在,现在白凡已经是能跟皇帝平起平坐的人物了,一身气质再也不是那个世家眼中的毛头小子暴发户了,此时姿态放这么低,让人很难相信,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就是当世第一人?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郑文雍见到白凡面色真诚,知道这是先礼后兵之策,也就配合的点了点头,“好,先行入府。”
进得郑氏大宅,郑文雍挥手散去了诸多子弟,迎接大礼已经做到,商谈机密自然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
这些年轻人看向白凡的眼神各有不一,有七成人是崇拜的,还有的是畏惧的、嫉妒的、不屑的等等,这让郑文雍心头一叹,郑氏子弟繁多,无论嫡系旁支,可是没有一人能及白凡一成的,可悲!
“平儿,多日不见,你舅母甚是想念,你先去后宅看望舅母和表妹吧,稍后舅舅设家宴,简之可是第一次登门,要好好款待他。”
李婉平心知肚明这是舅舅在支开自己,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夫君白凡,白凡给了她一个会心的笑容,意思是自己不会无礼的,李婉平无奈,只好跟着侍女一起入了内堂。
“蓝田侯,里面请!”郑文雍对着白凡想让道。
“舅舅称呼我表字即可,我们是诚心省亲的。”
郑文雍大笑道:“你入了这郑家大门,不将心中公事论完,怎会有心情省亲?国之栋梁,应该先公后私,蓝田侯,直爽些可好?”
白凡闻言,爽朗一笑,“既如此,那凡就无礼一回。”
说完当先朝着郑家正厅走了进去,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
等到双方分宾主落座,郑文雍当先开口道:“老夫开门见山,听说蓝田侯要出头变法?”
“不,大唐律已经符合当前百姓需要,不变法,只是需要对土地问题进行小改动罢了。”白凡开口解释道。
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郑文雍继续开口道:“如何改动?”
“天下种田之人皆要上缴粮税,包括你我,不再区分贵族和平民。”
说这话的时候,白凡极为平静,语气中尽是坚定和自信。
“哈哈哈哈,还说不是变法?谁人不知土地乃是大家的命脉,你动了大家的土地,就是在变法。
想向贵族收粮税?士有免税,千古不变的道理,你想撼动?”坐在末席的一名族老大笑道,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和不屑。
白凡拱手一礼,依旧平淡笑道:“您老也说了,那是千古以前的道理,既然是古时之礼,就不一定会符合现下需要,既然不符合,那就要变,不变就会生乱,我说是变动土地,你们非要说是变法,也随你吧。”
“你怎知古法不合今时?大唐立国十几年了,除了你带来的少数改变之外,其余全是古法,老夫所见乃是国家越来越安定繁荣,若是不适应百姓,怎会如此?”次席一名族老开口了,此人的话倒是颇为中正。
同样对其行了一礼,白凡开口解释道:“凡只说一点,古时可有仙粮?可有亩产千斤、几千斤之粮?
您老也看到了,凡出道多年,可从未提及变法,之所以现在提,就是因为仙粮。”
郑文雍皱眉道:“怎么?此事与仙粮有关?”
“不错,今日凡是怀着诚意而来的,索性直言不讳了,世家贵族以一成的人口,占有着大唐五成的耕田,而平民百姓却以九成的人口占据着三成的耕田,这本来就不公平。
当然,诸位会说这是祖上代代所传,田产继承的合乎大唐律,并无不妥,这一点,凡并不做辩解,的确合理。
但是不合理的却是,大家同样是种田吃饭,凭什么只有平民需要交粮税?而贵族却可以收尽田产?
凭什么田少的一方还要贡献朝廷,田多的一方却可以高枕无忧呢?
这就是不公平。”
听到白凡的话,郑氏大厅中众人纷纷有些不平,不少人还小声喝骂白凡狂妄放肆。
为首的族老轻咳一声,顿时满堂寂静,“郑氏诗书传家,不做口舌狡辩,平心而论,老夫也知道这对天下平民百姓的确是有些不公平。
但还是那句话,士有免税,千古之理!
而且此理千年来也是被百姓认可的,如若此言不合理,恐怕提出变革土地的,不会轮到你蓝田侯,先辈俊杰何其多矣!”
白凡点了点头,恭敬一礼对着这位族老说道:“您老所言的确公道,凡也心知肚明,但是我们这群人,作为国家顶尖的一批人,看问题自然不能如此片面,可以说,大唐因为有了仙粮,而会引起土地问题,这是我等朝堂上所预测到的,因此才有了此次变革土地,凡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并不是为了给各位制造问题而来。
现在仙粮还在我手上,并未普及,尚且还有我们未雨绸缪的余地,真要是不管不顾闭着眼全发下去,日后等到出了问题,那恐怕就不是凡来此劝说诸位,而是血淋淋的现实逼着我们变革土地,那时恐怕就是一次国难了。”
“蓝田侯恐怕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一名族老开口道。
首位上的郑文雍挥手拦下了他,对着白凡开口道:“还请蓝田侯明示,老夫能够感觉到蓝田侯的诚意,看得出来你不是来找麻烦的,不然以蓝田侯的风格,哪有什么先礼后兵?如果真的是国难大事,我等自然不会一味死守古礼,大唐贵族之所以被称为贵族,不是因为贵族各种特权,而是因为贵族有为国家解决问题的责任。
且此事有关仙粮,天下对于仙粮了解最多的就是你了,所以老夫愿意聆听侯爷高见。”
第六百零九章 贵族的坚持()
听到郑文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白凡很是诧异。
多年以前,自己刚刚出道的时候,曾遇到世家纨绔崔健,那一次是自己第一次认识世家,对世家贵族的理解就是崔健那种霸道、蛮横、强权
后来交手清河崔氏之后,发现世家里面也分好坏,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家大业大出两个纨绔,出两个老不死护短的很正常。
见识过崔君绰那种老顽固,白凡对世家的理解是,世家贵族为了死守面子,可以拼尽一切。
当然,这个观点在太原王氏屈服朝廷的时候,就被推翻了,世家也怕死。
直至这么多年经历,白凡大体对于这些大世家的认知还没有改变多少,这群人是一群走偏了的读书人,从祖上诗书传家的祖训,到现在发展成了不计一切维护提高声望,从骨子里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了,已经脱离了平民世俗。
当然,若说世家可有优点?有,世家懂得存亡之道,不然也不会传承千年,世家懂得国之大义,也有像陇西李氏族老,青城派老李正那般,即便是灭族也不投靠异族的顶梁柱。
所以在白凡眼中,世家有好人,但是不多,更多的倒不是坏人,而是自命不凡惹人讨厌的子弟。
今日郑文雍竟然能够说出世家贵族的责任,让白凡耳目一新刮目相看,看来往日是自己浅薄了,这些贵族作为国家栋梁传承千年,还有人是牢记使命的,此时,白凡想起了崔家崔君肃。
摇了摇头,将各种杂念剔出脑海,白凡开始组织语言讲出了自己的见解,虽然不一定能够说服郑家,但是至少里面的利弊关系要让他们认同。
“天下田亩不均之事,百姓不是不知,而是心知肚明,之所以多年百姓不乱,甚至隐隐还会认同,是因为世家贵族拥有大片田亩的同时,百姓可以依附你们这种大家族赖以生计,不然一家一户财力不济,即便是拥有良田千倾也种不过来,遇到灾年也活不下去。
而这种巧合之下的供需关系,也就造成了这种规矩的合理性,若是没有贵族间接的救助了百姓的恩情,恐怕早就有人对此表示不满了。”
郑文雍笑道:“呵呵,你怎么就知道这是巧合、是间接,老夫现在可以明确地回答你,世家贵族也不是傻子,田地多了自然要有人去种,我们人不足就要请百姓,当然,自由的雇佣关系并不牢靠,也会让我们获利变少,所以可能手段有些卑劣,但是我们帮扶他们活下去是真的。
因为我们知道,若是百姓饿死了,谁来给我们种田?因此,这不是巧合。”
白凡懂了,心中佩服又多了一层,这就是世家千年来运用的平衡手段,雇佣关系自然不如救命关系牢靠有力,手段虽然简单,但却很是实用。
“小子佩服!
此事如何,小子不去置评,今日我要说的是,有了仙粮以后,这种巧合,或者说这种帮扶恐怕再也不会了。
因为仙粮真正是可以让天下再无饥馑的东西,试想一下,亩产千斤之粮,即便是平民百姓一家只种三五亩,甚至仅仅一亩,只要坚持过第一年,那么家家有余粮的时代就将来临,百姓们没了生死威胁,自然就会有别的想法,卑躬屈膝仰人鼻息是不能了,您说是吗?
那么再进一步的话,只要有一人不满你们不交粮税的不公,慢慢的,一传十十传百,天下交粮的百姓人人都会觉得不公,到时候,会如何?”
这
在场众人全都听懂了,无不心中一寒,是啊,没了生死威胁,人人都想追求点自由人权,国之大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肯定会有人站出来不满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
“一群忘恩负义之辈,干脆不给他们发仙粮好了,都是仙粮惹的祸。
蓝田侯,为何你要弄回仙粮?你是诚心对付我们吗?是要灭亡我们世家贵族吗?”一名长老站起来大喊道。
“住口!”
郑文雍大喝一声,那名长老顿时清醒过来,自己失言了。
“我等被称为世家贵族,世代受人尊敬,难道是这样卑劣的手段得来的吗?郑氏诗书传家,素来以儒家正气立身,老九,自己去祖祠领罚。”
那名长老脸色一暗,还想开口辩驳一二,但是抬眼看去,在场这么多族老,似乎没有一人准备为自己说话,心中一叹,自己起身径直向着郑家祠堂而去。
“郑家族风纯正,族规严谨,在下佩服!
此次变革土地因果利弊在下已经说明,不知道诸位是何看法?”白凡朗声道。
郑家大长老开口道:“若是我郑家不同意呢?蓝田侯是不是就要动刀兵了?”
白凡哑然,诚恳的说道:“凡可不是先礼后兵而来,往年因为年轻气盛所以多动刀兵,但此次我说了,不是我白凡想要怎样,是形势逼迫,我们唯有如此才能解决问题,若是真的白凡不管不顾,将来国家生乱流血满地,凡再去收拾残局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又是何必呢?损失的都是我大唐的好儿郎。”
大长老点了点头,没有再反驳,但是有人依然不满意。
坐在第三席的一名族老冷哼道:“蓝田侯好一招以势压人。
仙粮亩产千斤,可消除饥荒灾厄,我们郑家也会因此受益,从此天下不会有缺粮问题,家家有余粮之后,要我们交粮税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们家大业大不在乎那点粮食。
但是你一句话,就把我们和那群素来依靠我们才能活下去的泥腿子拉到了一起,从此还分个什么贵族平民?现在是仙粮他们不满,日后吃饱了就会为自己的地位觉得不满,到时候我等是不是还要继续让步?
蓝田侯,老夫佩服你一心为国为民的气节,但你也是贵族的一员,既然我等袭承贵族身份,那就必须有所区分,不然日后让一群泥腿子骑在我们头上,我等断然无法忍受。
你只担心平民百姓生乱,难道就不担心我等贵族一众不满吗?”
白凡大笑着起身,同时还为这位族老的直言鼓掌称赞。
“原来如此,感谢这位前辈的直言,凡心中疑惑今日方才得解。
在权衡利弊之后,贵族还在坚持身份地位,这一点,凡可以理解,但您老是前辈,见多识广,难道忘记了吗?想要受人尊敬不是看你是什么身份,而是看你做了什么行为。
世家存在多年,以往名声浩大是因为有活人无数的恩德被百姓铭记,日后如果只靠祖荫而碌碌无为的话,泯然众人也是再所难免。
我想,即便是我们在法令上定死了贵族身份高人一等,但是真正能不能高人一等,还是要看行动,您老这把年纪了,应该不会再贪慕一种虚伪的、被迫的贵族称呼吧,让百姓发自内心的承认我们的贵族身份才是值得我们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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