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方师何必如此动容，来人，送方师回府！”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皇宫的，我只知道太阳明明很大，我却感觉到了寒冷，我的泪在明宫已被寒风吹干，出宫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朱红的宫墙，难道真是伴君如伴虎，一成帝王再无情吗？
半个月后，几位老友如约而至，与皇上在皇宫共谈天下，商讨讨伐叛逆，几位大儒共写檄文，天下共应，过了三天，中愈也回到京城，中宪也在当天被放了出来，他瘦了很多，也沉默很多，看见我，叫了声父亲就搬去了后院，难不成，我当初阻拦他真的错了吗……
建文四年六月，又是一个夏天，帝军节节败退，已经兵临城下，两个老朋友和我被燕王一纸檄文定做奸臣，两个老朋友自缢报国，我也想，可是三个人最后一次谈话，他们说总要有人陪着陛下，最后我留下了，他们留的酒，等坚持不住的那一天，我再好好喝一次。
皇上决定坚守南京，我也在，我依然是帝师，现在是百官之首，不过那座宫殿我很久没有去过了，平日我也抱病不去上朝，陛下知道我在南京，就够了……
建文四年六月乙卯日，六月二十六，燕军已经围城，今天在城墙上和皇上看见了城下的燕王，一身戎装，立马城下，先帝之子中燕王果然最有兵家才能，南京城被围的水泄不通，皇上看了一眼便回宫了，临行前看了我一眼，说：“方师陪朕到宫里转转吧。”
明宫内，皇上好像又和当年一样，喜欢在宫中赏花游湖，但今天他却没有以前的笑容，而是看着一湖荷花，对我说：“方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如同叔父所说，被三位儒生诓骗，负了天下？叔父陈兵城外，我错了吗，还是叔叔错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燕王错了，还是陛下错了，我现在有些迷茫，燕王武功盖世，陛下从谏如流，如果两个人通力合作，天下大治，万国来朝岂不唾手可得。
是否真如燕王檄文所说，三大奸臣误国，贼子当道，蛊惑皇上，可是陛下不得不削弱诸王实力，手段过于疲软，又伤及诸王根本，燕王反击也在意料之中，几次夺取燕王兵权的机会也在陛下的犹豫中慢慢失去，难道真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有两皇么？
我看着这位日渐消瘦的皇上，他现在不是那个挟持我一家老小的善于权谋的帝王，他只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孩子，我缓缓地开口：“皇上文韬武略，广纳谏言，只是手段太过……”
皇上回过头，突然红了眼睛，一下跪在我的面前，大哭道：“方师，方师，我能如何，他是我叔叔啊，教我弯弓射箭，教我腰马合一的叔叔啊，可他没得选，我也没得选，造化弄人，方师，这一跪，是给您和另外两位先生的，”说完砰，头磕在地上，我没有跪下，而是受了他这一跪，他现在不是皇上，只是一位学生，我现在也不是朝廷大官，只是一位老师，看着自己犯错的学生，也老泪纵横。
“这一跪给那些因为我心慈手软而枉死大明将士，”他站起，又是一跪。
“这一跪给那些黎民百姓，”他站起，再次长跪不起。
我也跪了下去，含泪道：“陛下，您是要献城吗？”
皇上听到陛下二字，强撑着站了起来，走到池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缓缓道：“方师，天晚了，请回吧！过几日，我便会写下罪己书，方师，活下去，替朕好好看一下这大好河山！”说完离开了这里，留我一个人长跪不起。
远远的，我听见陛下长吟：步步攸心，谁知我愁，帝王业，尽舍东洲，叹人生兮断肠，皆无错兮更伤，念昨日，同弓马，可悔今日，忍斩龙首……
从午后跪到了傍晚，内监总管奉了口谕送我出宫，到了外宫门口我再次回头，看了看朱红的宫殿，这么多年，每次走到这里都会回头看看，这富丽堂皇，天下最尊贵的人居住的地方，可现在，在我眼里，这座宫城成了森罗殿，难存亲情，唯有刀兵，天要变了！
想起来皇上的三跪，我心中愈加酸涩，燕王，战功彪炳，当年相见，也是君子之风，贤王风采，陛下，施政并无大过，可以算得上爱民如子，不管外面怎么风传。
这两一对叔侄朝堂和私下宫中相见，叔慈侄尊，相谈甚欢，当年叫我方师的皇上变得如同另一个人，算计筹谋，帝王心术，无一不精，叫我老大人，和我谈古论今的燕王手持长剑，兵临城下，可短短数年，怎么会如此，那方龙椅，真的比血脉至亲还重要么……
本文与正史无关_（？？ω？？」∠）_
（本章完）
第8章 潜梦的半生（下）（）
咳咳，我的咳疾越来越重了，有的事情必须要做了，要不然，就晚了，我往原来两位老朋友住过的方向大概看了看，你们等着我，老朋友们。
这朱红的宫墙，到底掩藏了多少血腥与隐晦，每一次从里面走出都会感觉更加寒冷，可现在明明是夏天啊。
我突然想起中愈前几天离开时写的一句断词：尽学儒家予朝堂，年少冀望，东都雪，西京月，敌剑复身心不绝，年年今日何忘，出京都，怎忍返乡！
怎忍返乡，这一把老骨头就留在京都吧，自从第一次看见燕王，自从当了帝师，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陛下还是太过年轻……
这几天，陛下每天都会召我入宫谈一谈当年的趣事，六月二十八，我再次入宫，陛下已经形容枯槁，看着我，笑了笑，虚引道：“方师随我来，再看看这京都啊！”说完缓缓站起，拉着我的袖子走了出去。
又是那片荷塘，陛下拉着我和当年一样，坐在凉亭里，一如既往，这里还有三个座位，不过这里坐着的只剩下两个人了，前几年，燕王世子也经常入宫，听陛下与我讲述政事，时常也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有时候就讲一讲坊间趣事，可燕王进攻大名府前以自己重病为由召回世子，也就从未谋面。
皇上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缓缓开口：“方师，若炽弟在，现在怕是吵着要饮一杯了。”说完一挥手，一名内监端着一壶酒放在桌上，缓缓退下。陛下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再次开口：“方师，你说假若当年祖父把这帝位给了叔父，这天下还会如此吗？”
我看了看陛下鬓角多出的一缕银发，开口道：“当一座山上出现两只猛虎，无论那一只退让，都终将有一只葬身茫茫大山才会结束，这天下也是如此。”
陛下给我了一杯酒，递了过来，我双手接着，放在面前，陛下再次开口：“猛虎么，有趣，方师，不是奸臣当道，是帝王心软啊，朕其实不喜欢观赏这宫殿的一池莲花，朕喜欢在红尘之外佛门里，道门中逍遥自在的游戏，可是，我没有选择的机会，叔父也没有，边疆，地方，京都都不希望叔侄和睦，不喜欢天下大治，那些将军喜欢征战，文臣喜欢政绩，这天下，太污糟了！”说完再饮一杯，站起来到了凉亭边，看着一池荷花随风而动。
“陛下，你不必如此……”我再次想劝导却被打断。
“方师，陪朕再看一看吧，这京都也只剩下你了，记住，无论京都形式再变，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万民守好大明……”陛下的声音变得嘶哑。
我赶忙一跪：“谨遵陛下口谕！”看着陛下被风吹起的帽边，头发尽白，我扭过头看向了荷塘……
七月一日清早，我换好官服，在府中等着陛下传召，突然我发现中宪不见了，我心底一丝不祥的预感浮现出来，我吩咐一声：“管家，备轿入宫，派人去各大城门看看。”随即赶忙出府。
金川门方向，烟尘大作，这是大队兵马入城的迹象，同一时间明宫方向火光大起，我顾不得金川门，赶紧前往明宫，却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在离明宫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陛下一身龙袍，好像是看见了我，朝着我的方向点了点头，跳入了无尽的火海。
“陛下，您……”我的思想定格在这一刻，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在牢狱之中，燕王站在我面前，微微欠身，说道：“老大人，数年未见，依旧如此矍铄，新的大明还等着您建言献策，请吧！”说罢，左右递过纸笔，上面写着诏书二字。
我看了看眼前的一切，和手脚上的镣铐，慢慢开口：“什么诏书需要现写，难道是燕王谋反的罪己诏，方某一介祸国奸臣实在写不出来，燕王还是请他人代笔吧！”说完我闭上了眼睛。
燕王见此，没有意外，吩咐狱卒好生照料以后自己离开。
我看了看四周被关的人，果然尽是方家之人，就连中愈也被从乡下捉来，可是却不见中宪，我一阵气血翻涌，看着旁边的老管家问道：“老方，中宪呢？”
老方面色惨白，急忙磕头，连喊：“老爷，大少爷的行踪，小的实在不知，不知……”
我缓缓扫过劳内众人，他们一个个慢慢低下了头，我摇了摇头，靠在了墙上，心中一痛：难不成真是奸臣当政，其子叛国，中宪，你到底做了什么？陛下，这天下当真好重啊，您不要怪老臣太早来寻你，老朋友们，你们的嘱托我怕是完不成了……
第二天，我一身布衣，被带入了京都燕王府。
府内，燕王端坐大堂，世子一身孝衣低头侍坐旁边，直到我站在他的面前，他缓缓抬起头，扑在我怀里，双眼通红的对我说：“方师，兄长殻耍液芫妹患恕�
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世子，陛下他也很想你，前几天赏花也提起您，不要太过悲伤！”
燕王这时突然发声：“高炽下去，在老大人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世子擦了擦眼泪，退了下去。
我看了看对面的燕王，好像看见了当年让我把中愈和他母亲接到京都的陛下，不由柔声道：“燕王今日找我若还是昨日之事，老朽就回牢房了。”
燕王看了看我，道：“老大人何必如此，新朝将立，你能否出任……”
没等他说完，我便站起身，走到门口，门口侍卫长剑遥指，走到后堂，一众刀斧手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我笑了笑：“潜梦，我没有如幻，你却做梦了！”
刀斧手和门口侍卫听了我的话，赶紧冲了过来，“燕王”也笑了笑，一挥手，面前场景突变，再次回到竹林……
与正史无关_（√ζε：）_
（本章完）
第9章 破幻（）
随着回到竹林，“燕王”也慢慢变成了潜梦，我也慢慢成为林冷。
潜梦看了我半晌，突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看了看潜梦，问道：“你问我什么时候醒来的，你怎么没想过我从来没有进入你的一生呢？”
潜梦声嘶力竭的大喊：“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你进入我的一生，我看见你接受圣旨，与皇上答辩，我看见你过了这几年……”
我打断了他的大喊，高声道：“你的一生，那么你是谁？”
潜梦听见我的话，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是方孝儒啊，你不是以这个身份过了这几年吗？”
我摇了摇头：“不，你不是方孝儒，你可以是朱棣，也可以是方中宪，但你不是方孝儒，梦魇厉鬼之祖，怎么可能如此孱弱？”
潜梦看了看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手一挥，一张桌子出现，上面茶具一应俱全，他坐下来笑了笑：“小友，坐下一叙如何？”
我也笑了笑：“你为什么不肯回答呢？是不是因为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对吗？”
潜梦慢慢收起笑容，手一招，召来了一团黑色鬼气向我包裹过来。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手一推，那团鬼气居然飘向了潜梦。
潜梦看了看我的鬼气，一动不动，直到鬼气靠近他的衣服时，他轻轻的说了一个字：“散！”两团黑气同时化作了尘埃落到了竹林。
他吐了口浊气，顶着我说：“押魂人，我见过许多人类，有比你强大的各派长老或者散修，也有一些所谓的天才，他们有的凭借强大修为或者法宝强行破掉幻境，有的利用一些分魂秘法留下残魂逃跑，就比如外面那个唐门小子，他就是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灵魂才勉强挣脱我的一生，但大多数还是迷失在我的人生里，或者成了这竹林的一草一木，但是你却是最弱小的一个，也是凭借自己的意识醒来的，最奇特的是，你居然可以用我的力量攻击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的话我可以让你选择成为竹林里的花草还是我人生中的高官，如何？”
怪不得唐天灵魂不太对劲，原来是用了分魂秘术，真够狠的，啧啧，不过我现在还是很危险，虽然我出了潜梦的一生，但是在这片竹林里，即便我可以取巧借用一些潜梦的力量，但也绝对不是潜梦的对手，而且幻境中的时间和外面的根本不同，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差距，但是我却清楚如果真的等待四叔来救我，且不说四叔是不是潜梦的对手，就算能打过，估计我也已经成了这竹林的一草一木，天无绝人之路，我突然想到了潜梦一直回避的问题，我再次问了出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你是谁？”
潜梦这次倒没有回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好了，到你了，你是怎么模仿我的力量？”
这个潜梦真是滑头，再次回避了我的问题而且没有动手，这一点让我产生了另一个想法，我本来想的是拖延时间，但是现在我想真正的反击一次，因为我能感觉到潜梦并不有我感觉到的那么强，我要赌一把！
于是我便对他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你所说的押魂人，而我进入你人生没有沉迷其实是因为……”
我大喝一声：“丑剑，来！”一只手对着丑剑一抓，丑剑真的隔空飞了过来，虽然不知道我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但我果然掌握了这个幻境的一部分力量，而不是借力打力，我新的想法便是要验证一下我是借用了潜梦的力量还是掌握了这个幻境，虽然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是如果是借用了潜梦的力量那么如果他的攻击超过了我可以借用的范围，我还是会被他杀掉成为幻境的一部分，而如果我可以掌握这个幻境的力量，那么我就有机会逃出这个幻境甚至伤了潜梦！
潜梦闻言面色一变，想要抓住丑剑却慢了一步，我握住丑剑，一剑刺向潜梦，潜梦没有躲避，反而向前一迎，令他没想到的是丑剑刺中他的时候居然没有穿过他的魂体，而是发出了剑穿过血肉的声音，而他也感受到了痛感和拥有肉体的感觉，丑剑居然刺进潜梦魂体的肩膀，而且潜梦正在流血，他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将我踢飞了出去，丑剑也从他的肩膀上带走一片血花，他惊恐的大叫：“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流血，我的力量我的力量怎么流失的这么快，不，是你，不是你，你的剑有问题，这是什么法术，这……”
我慢慢的爬起来，用丑剑支撑着我不会倒下去，看着他慢慢的说：“潜梦，你问我怎么走出你的一生，我只能告诉你，你让我看见的一生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幻，我都不会真正的进入，我可是梦魇厉鬼天然的克星，我也没有利用你的力量攻击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慢慢的可以掌控了这片幻境的力量，这片竹林应该也是一个幻境，就让你看看这片幻境是怎么被自己的力量打破消失的！”
我用那种奇怪的力量全力挥动丑剑，大喊：“破！”
对面的潜梦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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