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嘉停下筷子想了一下,“我不挑食,可能吃不了太辣的东西。”
太好了,肖米暗自庆幸,今天在香煎鳕和香辣虾之间纠结了一下,如此看来她的选择十分明智。
“安老师说你不吃芹菜哎。”这怎么能不算挑食。
谢言嘉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现在也吃。”
肖米没有发现异常,还松了口气,说道:“就是嘛,芹菜味道很不错,也有营养,下次可以做带芹菜的菜给你吃哦,腰果芹菜,鲜虾香芹粥都好好吃”
呼,还好,那杯芹菜汁应该没有关系,安助理真是吓死人了。肖米暗暗的想。
谢言嘉明显的愣了一下,筷子夹着菜在半空中顿了顿,但还是放进嘴里,语意不明的“嗯”了一声。
肖良啃着排骨,眼珠滴溜溜的转,在谢言嘉和肖米之间看了几遍,突然开口问:“言嘉哥啊,我姐姐做饭好不好吃?”
没见过他这么自来熟的,肖米瞅了他一眼,但是这个问题问的好,她也想问。
谢言嘉正好喝完最后一口汤,用纸巾擦了下嘴角,说:“非常好吃,我很喜欢。”他说的很认真,认真的肖米都有些感动。
肖良敲了一下筷子,道:“我觉得也是,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除了我妈,做饭最好吃的就是大米了。”
谢言嘉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家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你很幸福。”
肖良立刻应景的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害的十八岁少年。可是肖米知道,这家伙自从十岁之后就没这么纯良过。
“那你平时都怎么吃饭?”她问道。
“这两年不是在剧组就是在赶通告,要么不吃饭要么就吃盒饭。”谢言嘉说的很轻松,他抬手端起桌上的玻璃茶壶,给肖米添了些柠檬水,继续道:“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也就懒得做了。”
短短几句话,看起来风轻云淡的模样,可是肖米却有些心疼,看起来是表面光鲜的明星,可是却连顿正儿八经的饭都吃不到,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安助理他还挺会做饭的。”肖米想到那天他做的鲜虾豆腐羹,水平也算是很不错。
“他啊。”谢言嘉脸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他也喜欢研究些吃的,可是现在比我都忙,有心无力。”
大概是肖米的眼神过于同情,他又安慰似的说:“习惯了也没什么,大家都差不多。”
所以大家都好惨。肖米心想。
肖良扒完碗里的饭,把筷子一放,颇为大方的说:“言嘉哥,你住在这儿的话,饭我们管不用操心,工作的时候吃饭问题就找大米,全国各地都有她的饭友。”
谢言嘉闻言微笑,“听起来不错。”
他站起身,长臂利索的伸到肖米面前端过她的空碗跟自己的摞在一起,又伸手去拿肖良的。
“哎不用不用。”肖良一把抢过自己的碗,说:“你去外面坐着就好,我们家都是我刷碗的。”
肖米也赶紧收拾盘子。
谢言嘉拿着碗筷站在桌前,他看着两人微笑,口气却不容置疑:“今天我刷碗,你们两个出去休息,嗯?”
“这样不好吧”肖米在那样的气势下吞吞吐吐的说。
“刚说了不要客气,现在又客气上了?”谢言嘉挑眉反问道,“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来蹭饭?”
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肖良立刻把手里的碗往前一推,说:“那就麻烦你了,言嘉哥,我正好想去找同学玩儿。”然后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谢言嘉伸手拿过肖米手中的盘子,商量道:“你去帮我接杯温水,我来洗碗,好不好?”
“喔”肖米妥协,“好吧。”
飞快的拿了他的杯子去客厅接了温水,端回来的时候,谢言嘉已经站在水池前。
他的个子很高,身材颀长,从电视上看起来挺拔又潇洒,而此时站在水池前,却平添了一份生活的气息,显得格外居家温馨,肖米站在门边看着,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有些快。
她甚至都不想移开目光。
可是电话铃声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肖米挫败的垂了下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倩姐”的名字,看来是非接不可了。
肖米冲着里面喊了声:“谢言嘉,我去阳台接个电话,水在桌子上。”
谢言嘉没回头的应了一声。
肖米一边滑动屏幕一边往阳台上走,“喂,倩姐,怎么了?”
“肖米,你还在老家么?”吴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肖米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心里一阵发慌。“是啊,台里有工作么?”
“嗯,倒是没有,”吴倩顿了顿,“是策划的问题。”
“策划?”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紧张的问。
“肖米,我们组的策划没通过。”
突然间,肖米仿佛听到了海潮的声音在耳中奔涌而过。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声音其实是血液流过耳朵里的血管的声音,随着心脏的跳动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潮水。
“哦。”她发出一个短平的音节。
“喂?肖米,你没事儿吧?”担忧的声音。
“哦,没事儿。”肖米说,声音依然平直,像个机器人一样,“也不是第一次,很正常,我会习惯的。”
“嗯那就好。”吴倩有些不确定的说,安慰道:“以后还有机会,节目都是一档接一档么,你先不用着急回来了,不是正好要毕业么,可以休息一下,等到时候来转正就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里已经传出了挂断的忙音,肖米手一松,手机掉在地摊上,发出一声闷响。
所以,策划没有过呢。
她呆呆的想,所以,跟上一世是一样的啊,不管自己有没有新的想法,有没有在努力,结果都是没有变。
肖米突然觉得胸很闷,无形的压力瞬间将她压迫的无法呼吸,她弯下腰撑着膝盖,胸口剧烈的起伏。
重生之前的画面再次从脑海中呼啸而过,碌碌无为的办公室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那个人光鲜亮丽,写下的脚本只能由别人去读,肥胖的身体看起来又笨又馋,在微博上被人嘲笑辱骂
这一切都会再次发生么,就像现在一样,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么
“怎么了?不舒服么?”关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肖米突然回神,猛地直起身,扭过头去,笑着说:“没有啊,很好啊。”
谢言嘉的眼睛微微睁大,表情有些错愕,“为什么哭?”他轻声问。
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听到这句话,肖米的眼前一下子朦胧了,眼泪像是被吸引了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一片模糊之中,她似乎看到对面的人对自己伸出手来,她抽噎了一下,感觉一个柔软的东西碰到了脸颊。
有点痒,她抬手抓了一下,是张纸巾,拿过来在眼上胡乱擦了擦。
“对不起,”肖米含糊的说,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干脆擦着眼泪坐在地毯上。
谢言嘉跟着蹲下来,眼睛和她平视,轻轻蹙眉,“是家里出事了么?”声音关切温柔。
肖米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垮着肩膀,一抽一抽的说:“不是,是工作上的,对不起,只是小事情,吓到你了。”
对面的人非但没有走,反而坐下来,看着她,表情认真:“如果不开心可以说出来。”
肖米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瘪了瘪嘴道,“我觉得我们的策划真的没有不好”
第14章 夜跑()
肖米表达的有些混乱,像倒豆子一样,把这几天的事情一下子全都说了出来,谢言嘉全程都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恰当的时候附和一下。
这种情况下,说她的策划好或者不好都没有什么意义,谢言嘉是个好的倾听者。
两人说话的时候,这个平时只能在荧幕上看到的人,就在对面,那么近的距离,目光认真真切,有几个瞬间,肖米会突然产生两个人相熟很久的朋友的错觉。
他倒了杯热牛奶递给肖米。“好受点了么?”
肖米颓丧的点点头,刚刚说话说得嗓子都疼了,她喝了口牛奶,抬头说:“对不起,就是工作上常见的小事。”
谢言嘉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说:“没关系,喝完牛奶睡一觉,起来吃点好吃的,就过去了。”
肖米破涕为笑,“你不顺心的时候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么。”
都会笑了,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谢言嘉扬了扬唇角,说:“我么,会把不顺心的事情都变顺心。”
这样安慰人真的好么,肖米表示很怀疑,不过她倒是不怀疑,谢言嘉有这样的本事。
看着肖米喝完牛奶,谢言嘉又把玻璃杯洗干净才离开。
随着大门的关上,肖米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消失了,往后躺倒在地毯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并不仅仅是策划的问题,但是她不可以说。
那是个秘密,隐秘到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任何跟那个秘密有关的事,都是个禁忌。
就这样从中午躺倒下午,从下午躺倒夜幕降临,肖米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受惊了似的抖了一下,僵硬着摸到电话,没有看来电提示,就滑动屏幕放在耳边。
“喂。”她有气无力的说。
“大米,是我。”一个甜腻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听说你们的策划没有过,你不要担心,我们组长说会把你拉到我们组来一起做这个节目,这可是我帮你求的呢。”
好想吐,肖米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从地上坐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厕所跑。
突然直立让她大脑一阵阵发晕,眼前几乎是漆黑一片。一路摸索到厕所,她跪倒在马桶边,呕吐起来。
手里还抓着手机,肖米扒着马桶盖,吐得天昏地暗。
她一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键,没想到施云还没有挂断,“肖米,你在么?你怎么了?”她说,声音故作关切道:“怎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么?”
“喂?喂?肖米,你怎么了?”声音还在持续,“你不高兴么?”
肖米努力撑起身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影,按了挂断键。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把手机随手扔在地上,肖米站起身,拧开水管,捧了凉水往脸上扑,一片水花四溅,清凉的触感中,口腔和鼻腔里酸灼更加明显。
“咳咳咳。”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了,她不停的漱口,咽下好几口凉水。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肖米抹了把脸。
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漆黑一片,黑暗夹杂着孤独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听说你们的策划没过。”
“来我们组吧。”
“我帮你求来的。”
“你不高兴么?”
“你不高兴么?”
我不高兴!
肖米在心中大喊,喉咙却酸涩的发不出声音,口腔里一片枯涩,牙齿都粗糙的仿佛被腐蚀过。
策划没有过,她并不很难过,可是为什么那个人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什么叫为她求来的?那本来就是她的想法!
为什么现在要仰人鼻息的参与这个项目?!
更重要的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么,她和伙伴们费尽心机撰写的策划,就这样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了。
就像记忆中的一样,那个自己的想法,变成了别人的策划,变成了别人的栏目,自己只能躲在电脑前写脚本,再无干系。
现在还有什么意义?按照从前的路一直走下去,她回来又有什么用?重新来一次又有什么不同?
肖米紧紧的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重达千斤,挤压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肖米跌跌撞撞的跑出洗手间,摸着黑跑到门口,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外面已经是灯火阑珊,小区的路灯点亮了几乎没有人的道路,跑出小区,外面车水马龙,路灯、霓虹灯、车灯,交相闪烁。
仿佛眼睛刺痛一般,肖米抬手遮住眼睛,闷头往前走。
“滴!”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
肖米登时愣住,站在车流穿梭不停的马路上,身边时呼啸而过的车辆,她缓缓放下手,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轿车。
车主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肖米只看到他嘴巴一动一动的,拧着眉头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这里是自己的家乡,不远处就是绵延的沙滩和大海,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海腥。
人群嘈杂混乱,在繁忙又吵闹的街道上,她好像是突然间降临在这里,不知所措。
他们没有人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从五年之后回来,这是个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只能深深的隐藏在心里。
又忐忑又惊恐。
知道会发生什么,并没有任何用处,提前的预警只是加重悲剧的前奏,让那个既定的结局一遍遍的渲染在情绪上,比第一次经历更加刻骨铭心。
喇叭声不停的响起,行人们都纷纷侧目。肖米僵硬的抬起腿,趁着车主冲下来之前从马路上离开,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刚从海里上来的人们兴奋又热情,手舞足蹈的交谈着,或者穿着泳衣,或者披着浴巾,还有的抱着游泳圈在大路上招摇而过。
只有肖米一个人,仓皇又茫然,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穿过木头做的栈道,穿过粗粝的沙石,直到脚下变得坚实。她甩掉脚上的拖鞋踩在沙滩上,被海水浸湿过的细沙,硬实却又绵软,湿润又冰冷。
她一步步走到海边,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背,海潮退回去的时候,脚下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吸引着她向后倒去。
但其实不过是脚底的流沙在随着水流返回大海而已。
肖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踢了两下海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短裤边儿,潮乎乎的。她伸展了一下身体,转身逃离沙滩上潮水的范围,在湿润的沙滩上奔跑。
游人渐渐变少,沙滩上空旷起来,绵长的沙滩一直延伸到临海大坝,几乎远的看不见尽头。
夜风吹拂在脸上,像小孩子的手,顽皮又有趣,的脚掌紧紧贴合着沙滩,清凉湿润的触觉一直从脚心蔓延的心底。
肖米越跑越快,心中的压抑和郁闷随着奔跑、随着呼吸,都渐渐的消散,一点点排出身体。
身体变得疲惫,肌肉变得酸疼,可是心中却渐渐的开阔,脑海中愈发的清明。
脚掌变得火辣辣的,清凉的海水也不能给她降温,大腿酸疼不已。肖米渐渐的停了下来,挥着手臂往前走,前方几乎没有人,仿佛整片的沙滩和海洋都是她一个人的。
“呼——”肖米长出了一口气,前方的大坝上,一溜儿的照明灯排的整整齐齐,指明灯在高处一圈圈的打着光,在还水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白色的鳞片。
远处的灯火绵延成五彩斑斓的一片。似乎已经跑出去很远了,自己的家已经隐藏在了一片光芒中看不分明。
肖米甩着胳膊往回走,却猛然发现不远的身后有个模糊的人影。
灯塔的光照过来,只有一秒钟,但是足以让肖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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