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蓉一听,不由笑了起来:“你是说松哥儿是眦睚必报的性子?不过想想也是,这等丢脸的事情这辈子恐怕他都没经历过。”
绿蝶抿嘴一笑:“二爷是因为现在身子动不了,要是能动,恐怕他定是会和我们一道回府的。”
依孙靖松所受的伤看来,应该明天就可以起来走动,难怪绿蝶说是明天。林雅蓉轻轻一叹,虽说当初和孙靖松定下这个约定她没安好心,一方面是想看孙靖松出丑,免得白白辜负孙靖邦的一片苦心,另一方面,她是想借孙靖松的手杀杀老太太的锐气。都是孙家的孩子,凭什么老太太只对孙靖松一个人好,对孙靖邦就那么冷淡?到现在,她还对老太太丢了孙靖邦一茶杯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时,绿蝶问了一句:“这事要告诉老太太吗?”
林雅蓉嗯了一声,好一会后她才道:“如今整个提梁城里都知道松哥儿被老太太赶出了府,恐怕一会我回去,老太太那脸色定是不好的。孙靖松做了这等丢脸的事一定是要告诉老太太的,所谓慈母多败儿,是时候给老太太提个醒。不管是为了孙家还是孙靖松,老太太不能再一味的宠溺松哥儿了。”
绿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丫头突然一乐:“自打夫人嫁进府后,老太太虽然常常生气,可是那精气神可比以前好多了,这全是夫人的功劳。”
林雅蓉不由苦笑,绿蝶这话就当是在夸奖她吧,老太太精气神好按绿蝶的说法也是被她气的,作为媳妇作为晚辈,恐怕在老太太心里,她是全天下最最恶毒的妇人吧。
幽幽轻叹,林雅蓉心道,其实嫁人和她想象的远远不同。
从后门回到青园,林雅蓉才刚刚换下身上的男装,就听外间传来诗画和绿兰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只见绿兰进屋,一脸担忧的神色:“夫人,老夫人让您去趟沁园。”
果然在等着她呢。林雅蓉毫不意外老太太把她叫去,点点头,她道:“我知道了,你去备凉茶送去沁园,一会老太太说话多了定会渴的。”
绿兰苦着脸哦了一声,张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可是忍了下,小丫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备茶去了。看着绿兰那忧伤的背影,想了想,林雅蓉翻了一些东西放进衣服里。
一进沁园,就见屋里侍候的丫环妈子全被打发出来,离门最近的诗画一见林雅蓉,就忙着扬声道:“老太太,夫人来了。”虽然诗画极力隐忍,可是林雅蓉还是眼尖的看出诗画眼底的一抹兴灾乐祸。
对诗画扬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林雅蓉掀起帘子走进屋。
“娘!”
才一进屋,还没看清老太太是个什么表情,林雅蓉立马跪下道:“娘,媳妇知错了。”
久久之后,身面传来老太太的轻叹:“起来说话吧。”
心里一怔,怎么?老太太这反应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呀。心里不由奇怪起来,可是林雅蓉还是先听话的从地上起身。
抬眼看去,老太太脸色还算平静,可是那僵硬的坐姿还是泄露了老太太此时应该处在一个非常不高兴的状态。林雅蓉没敢坐下,垂着头站在老太太面前,一个字也不说。
打量了她许久,老太太终于开口问道:“松儿……松儿现在怎么样了?”老太太不是不想生气,其实当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到她耳朵里时,老太太也是气得不轻。
想了一会,林雅蓉才低声道:“松哥儿被人打了。”
“什么?”老太太一惊,再好的忍功此时也全然顾不上了,没由来,老太太一怒指着林雅蓉骂道:“你这个恶毒婆娘,要是松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不想,林雅蓉却突然冷笑一声:“娘,要松哥儿命的不是我,是您老人家呀。”
043 你敢不敢?
老太太一愣,紧接着怒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见老太太那样子似乎是想要拿茶杯丢她,林雅蓉忙道:“娘,您知道松哥儿昨天做了什么吗?”也不等老太太反应过来,她急忙道,“您宠爱的松哥儿昨天学那些强盗流氓去打劫外乡人,若不是我及时出现,恐怕这个时候松哥儿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你……你说什么?”
这话无疑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老太太心上,指着林雅蓉,老太太浑身禁不住颤抖。
见老太太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虽然有些不忍,可是林雅蓉还是道:“娘,我没必要拿这样的事情骗您。您是不是想不明白?别说您,就是昨天我见了松哥儿做出那样的事,我也久久回不过神来。娘,松哥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些事情她没当面指出可是并不代表着老太太自己心里不明白,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幽幽一叹:“松儿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是呀,林雅蓉也想问为什么?到了此时,她都没搞明白孙靖松怎么会想着去打劫。就算是一个不识世事的公子哥也不应该会有这样邪恶的想法,林雅蓉真不知道这些年来,对于孙靖松而言,他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
久久之后,老太太突然无奈叹息:“是我的错。”
似乎可以听出老太太话里的苦涩和不安,林雅蓉顿了下,低声道:“娘,松哥儿如若再这般下去,这人恐怕就真不成了。您现在宠他疼他,可是您能宠多久疼多久?等您百年后,松哥儿又怎么办?就算我与夫君能照顾松哥儿一辈子,可是有些事情只能靠他自己做决定。娘,我认为还是应该把松哥儿送去参军,最少在那样的环境里,可以磨练一个人的品质。松哥儿纵是以后再不济,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老太太定会因为这事深受打击甚至对孙靖松很失望,可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单单只是从表面上去了解,就永远没法知道那光亮背后的阴暗面。以前,老太太就是因为太过于宠溺孙靖松,反而忽略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见老太太半晌不说话,林雅蓉也知道老太太虽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可依老太太的性子,让孙靖松去参军恐怕还是不会点头。不过,见老太太已经有了一丝犹豫,并开始产生动摇,或多或少老太太都会有一个新的考量。
既然把话摆明在那,林雅蓉此时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绿兰端着凉茶悄悄进了屋,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林雅蓉刚要张口,只听老太太问道:“松儿现在在哪?”
“松哥儿人在城西,昨天晚上出事时,松哥儿受了一点伤,不过我已经看过了,都是皮外伤没伤到内里,最多二日便好。”
老太太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当初,你和松儿到底是怎么说的?”
林雅蓉便把当日与孙靖松做的约定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眉头一拧:“十两银子对富贵人家倒没什么,可是对一般人家而言,纵是辛苦劳作,恐怕也要好些时日才能赚取。你们这约定……”
林雅蓉有些意外,没想到婆婆一向大手大脚,这一刻却意外的精明。十两银子放在一般人家已经够生活四五个月了,七天之内让还是个少年的孙靖松去赚,从数目上而言的确是太为难人。听老太太这样一说,莫不是老太太在怀疑什么?
林雅蓉没说话,顿了顿,她问道:“娘,要不还是先让松哥儿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老太太听了她的提议并没有立马点头,说实在的,老太太此时心里也是一团乱,在老太太眼里,这个时候不是孙靖松回不回家的问题,关键是这往后孙靖松该怎么办。
正在老太太犹豫不决时,林雅蓉扭头见绿蝶面带忧色走进屋,匆匆行过礼后,绿蝶附在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雅蓉一下皱起了眉头,不过片刻,她挥挥手让绿蝶先退下,然后转头看着老太太道:“娘,松哥儿回来了。”
老太太身子一震,猛的站起身,可是想了想,老太太复坐下,心绪不宁的开口:“你把他带进来吧。”
林雅蓉应了声,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后门。
刚到后门门口,便见孙靖松的随身小肆茗乐眼睛红红的扶着孙靖松下了一辆牛车,林雅蓉见那车主是个农夫,便示意绿蝶拿着碎银给车主。
抬眼,她见孙靖松死死瞪着他,嘴角扬起,林雅蓉淡淡然道:“我原以为松哥儿……没想到才只是过了一天。”
孙靖松是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孙靖松只是抿紧嘴,可是那眼底的恨意纵是再怎么掩饰也让人心里莫名发凉。
“茗乐,把你们公子扶进去。”
好一会后,林雅蓉才开口说道。这时,管家带着几个小肆抬着一顶软轿赶到后门,小心翼翼的扶着孙靖松上了轿,一路往沁园去。
一前一后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孙靖松才一入园,就开始不住轻哼。明知孙靖松是在扮可怜,可是林雅蓉就是不说穿,反而抽出帕子掩着脸,哭喊道:“松哥儿,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呀?你这不是作孽呀。”末了,趁人不注意,她在孙靖松受伤最重的左肋下重重拍了一掌。
“唉呀!”惨叫一声,孙靖松这次可没有装了,“林雅蓉,你……”
可是林雅蓉哭的声音更大了。
只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老太太已经奔出房门,直直扑了过来。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因为被林雅蓉的哭声给吓到还是被孙靖松的惨叫声给惊到,反正老太太一见到孙靖松,脸上全是惊慌的神色,立马哭成个泪人。
“我的儿呀,怎么……怎么伤的这么重?”
孙靖松一脸细皮嫩肉,昨天晚上又被那两个外乡人狠揍了一顿,这脸上是红红紫紫,半张脸都成了猪头,老太太几时见过孙靖松这般惨?就是上次孙靖松被关在大牢里,也没吃过半点苦。
可孙靖松此时顾不上老太太,他只是一味盯着林雅蓉,脸上神色不明。而林雅蓉半掩着脸,瞅着孙靖松,眼底全是不屑。这熊孩子,看来是恨上她了。
哭闹了好一会,老太太终于止住了泪,看着孙靖松心疼的道:“松儿,你放心好了,没有人敢逼你去参军,纵是你大哥拿侯爷的身份来压娘,娘也不会让你去受罪。”
然而孙靖松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他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看了眼林雅蓉,孙靖松眉头皱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假意用帕子擦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林雅蓉低声道:“娘,松哥儿折腾了一晚上,定是累了,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老太太点点头,不放心的又吩咐了林雅蓉几句,才叫人抬着软轿把孙靖松送回空园。
等茗乐侍候着孙靖松重新上了药酒,净了手脸躺在床上后,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林雅蓉开口道:“都退下去吧,我有话同你们爷说。”
等众人退出去,看着斜依在床头的孙靖松,林雅蓉轻声道:“松哥儿,你输了。”
孙靖松僵着脸,好一会才道:“是,这次……这次是我输了。”承认输了,对于孙靖松而言是痛苦的事,可是他却任何反驳的理由也找不出来。
“不过可惜呀,虽然你输了,可是你却得到你想到的。这般说来,松哥儿你其实一点也没吃亏。”可不,老太太刚刚那话已经摆明立场,一句话,任何人都不能动孙靖松,就是孙靖邦也不成。
孙靖松没说话,脸上又露出之前那种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看着他,林雅蓉心里也不是很舒坦,因为如果孙靖松明天才回孙府的话,她有六成把握让老太太同意孙靖邦的提议,可是孙靖松紧跟着她回了孙府,本来就犹豫不决的老太太一见他那副惨样,是压根也不会考虑别的了。
她果然还是小看了孙靖松。
见孙靖松不说话,林雅蓉没好气的道:“怎么,松哥儿现在可是暗地里欢喜惨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吗?还是身上的伤太重?可我明明见那两个外乡人都没怎么使力呀,只能说松哥儿你太弱了。”
紧皱着眉头,孙靖松瞪着她,一脸恼怒:“林雅蓉,我现在终于知道你怎么当上第一女官了。”他顿了下,轻轻道,“你其实是个恶毒的女人。”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评价,可是林雅蓉一笑,看着孙靖松一脸淡淡然的神色:“说到恶毒,我又怎么及得上松哥儿你呢?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躲在暗地里,手里死死揣着一块大石头?我在想,若是当时路过那条背巷的是个老人家或者是个童子,恐怕被你用石头砸一下,不死也要残了半条命。松哥儿,你那不是抢人,你是准备杀人。”
这话到后面,林雅蓉已是一脸寒霜,凭心而论,她对孙靖松做的一切又怎么及得上他半分?
孙靖松被她说的脸一时红一时白,半晌,孙靖松喃喃道:“不是,其实我……”
见他还要狡辩,林雅蓉更是生气,忍不住厉声喝道:“孙靖松,是不是给你一把刀,让你把人捅死了,你才认为你错了?”
随着她这句话,“当”一声,一把小刀被林雅蓉用力丢在地上。
“孙靖松,你若有胆,就拿刀捅我一下。你敢不敢?”
044 孙靖邦的决定
你,敢不敢?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孙靖松大声吼道:“林雅蓉,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林雅蓉嘿嘿冷笑数声,她的确是疯了,若不是疯了,她凭什么要去管孙靖松?孙靖松同她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孙靖邦吗?就因为不想看到那个男人脸上的愁容,所以她一厢情愿的要去管孙靖松吗?
她没那么伟大,因此在看到孙靖松昨天的种种表现后,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用很悲哀的眼神看着孙靖松,林雅蓉轻声道:“松哥儿,你好好休息吧。”莫名其妙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她转身出了空园。
回到青园,林雅蓉吩咐绿蝶不让任何人打扰她,关上门,她和衣倒在床上。盯着头顶上方的罗帐,林雅蓉突然感觉到好笑。
闭上眼,她骂了自己一声笨蛋。
第二天天将亮前,半梦半醒间,林雅蓉听到外间绿蝶的说话声,不一会,吱哑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因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快到凌晨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纵是听到声响,林雅蓉还是躺在床上一动未动。
直到一个微凉的身子靠近她,林雅蓉才猛得的一下睁开了眼。
“嗯?吵到你了?”耳边传来低沉的问话。
木愣的转过头,林雅蓉看到孙靖邦半支着身子看着她,眨眨眼,林雅蓉突然伸出手搂住孙靖邦,在他出声前,她轻声开口道:“夫君,你回来了呀!”
孙靖邦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他才轻轻放下,低头再看,林雅蓉闭上眼又呼呼睡了过去。孙靖邦不禁好笑,事实上就在林雅蓉伸手搂住他时,他突然有了一丝慌乱,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在听到她那句低声轻喃后,他什么也没有做。
顺势躺下,过了好一会,孙靖邦才轻手轻脚将林雅蓉搭在他肩头上的手放下,仔细为她拢好被子,又好好看了看林雅蓉的睡颜,孙靖邦想起回家后管家同他说的事,心里突然变得有些沉甸甸的。微微一叹,孙靖邦翻了一个身。
身后,传来细微的呼吸声,然后软软的身子依了上来,明显可以感觉到背上有两团软软的温暖,心里面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孙靖邦隐隐有些口干舌燥。自打他与林雅蓉成亲以来,夫妻两人在床上也没有太多的亲热,而眼下,林雅蓉这无意识的亲腻却让孙靖邦有了几分不自在。
看着透过窗户投进屋里的微光,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孙靖邦闭上眼,闻着从林雅蓉身上传来的淡淡甜香慢慢睡着了。
待林雅蓉闭开眼时,已过巳时三刻,而等她发现自己一只手紧紧搭在孙靖邦胸前时,更是被吓了一大跳。
孙靖邦什么时候回来的?隐隐约约中记得好像快天亮时同什么人说了一句话,此时细细想来,恐怕那个时候孙靖邦刚刚回家。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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