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那。”绿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听绿蝶说,二爷的事是诗画告诉老太太的。”
林雅蓉脸色铁青,纵然不是诗画,老太太一连几日不见孙靖松定会有所查觉,只是不知道此刻孙靖邦是怎么对老太太说的。
幽幽叹了一声,林雅蓉有些疲惫的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进到沁园,见婆婆脸上黑云笼罩,林雅蓉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而坐在一旁的孙靖邦脸色更是难看,死死抿起的嘴角让人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按老太太的性子,定是狠骂了他一顿。
“娘。”
林雅蓉没敢往老太太身边凑,这个时候老太太心情不好,保持一定距离才是上上之策。
死死的瞪了她半晌,老太太冷着声音开口问:“你去哪了?”
“一早就去了官府,我去求见判官张大人。”林雅蓉实话实说。
“那见到了吗?判官怎么说?松儿什么时候回家?”
看了孙靖邦一眼,林雅蓉低声应道:“张大人没见我,以公事忙且要避嫌为由拒了我。我看张大人那意思,在没过堂前松哥儿恐怕还要在牢里呆一段时日。不过,娘您不必担心,这几日我都有去见松哥儿,他精气神还不错,而且我和夫君都相信松哥儿是无辜的,只待官府查清事由,定还松哥儿一个清白。娘,您也别恼夫君,这几日没敢告诉您一是怕您担心,二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让人误会松哥儿的为人。”
以婆婆的心性,定会以为孙靖松是故意不告诉她孙靖松出事,所以林雅蓉把话说在前面免得婆婆多想,最少也让婆婆知道他们这几日也没闲着看笑话,都在前前后后忙着打理。
老太太听了她的话,又看了她好一会,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也别拿这些话来搪塞我,既然你说你们夫妻俩是忙前忙后,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一个镇国侯一个宫中女官连这等小事也办不了吗?莫不是压根你们就不想管松儿?今天咱们把话当面给说清楚,免得我们孤儿寡母被人害了都不知情。”说到后面,老太太是双眼通红,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林雅蓉早就想到老太太会这样,所以进屋一张口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可哪知道,老太太是认死理的人,一句话就把夫妻两人推到了无情无义上。
孙靖邦不是个会说软话的人,以前老太太骂他,他一向不吱声,如今老太太是铁了心认定他不愿救孙靖松,孙靖邦是想说句好听的都说不出口,只能阴沉着脸无奈说道:“娘,靖松是我的兄弟,我又怎么可能不救他?我倒是想拿镇国侯的身份去压张广言,可对方死掐着认定是靖松把人打死,我就算暂时把靖松领回家,可这以后呢?您莫不是想让靖松背着莫须有的杀人罪名过一辈子?”
老太太面色一僵,别的可以不顾全,这孙靖松的脸面怎么也不能让人抹黑。犹豫了半晌,老太大问:“那现在怎么办?”
林雅蓉上前一步,道:“新任知州大人即将到任,到那个时候,定会还靖松一个清白。”
一听了这事,孙靖邦转头看着林雅蓉,不掩眼底的疑问。
林雅蓉不着痕迹的轻摇头,不知怎么的,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恐怕孙靖松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唉,难办。
026 你好聪明
就在一家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新任的提梁知州已经悄悄进了城。府衙门房上的人这些日子没少收林雅蓉的好处,得了信后立马去了孙府通知她。
“你说新任知州叫什么?”
云烟阁里,孙靖邦一脸惊讶。看着他,林雅蓉又说了一遍:“新任知州是关盛,夫君,你应该很熟悉房州关家,他兄长关修是你的旧部。”
孙靖邦皱着眉,半天没说话,而林雅蓉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愁眉不展。隔了好一会,她才轻声道:“我曾听说关修当年在军中犯了重罪,革职回家后一直闷闷不乐,不过二年就因醉酒跌落湖中死于非命。关盛因为自小体弱一直很仰慕关修,关修死后听闻关盛具了十条罪状去光理寺告你。如今……”
轻呼一口气,孙靖邦也是哭笑不得,这算怎么一回事?这太平日子没过上几日,就接二连三出事。那关盛他也是有印象的,当年关盛一纸诉状将他告到光理寺,若不是他暗中做了手脚,恐怕当年那几位苦主也早就动手把关盛废了。
“真没想到会是他。”孙靖松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见孙靖邦眉头一直没松开过,林雅蓉虽知他心情不好,想了想还是据实以告:“关盛是庆德二十四年的进士探花,拜田左渊为师,授官印时陛下原有意让关盛出任工部郎中,可关盛却说他有如此成绩全仗房州父老乡亲这些年的救济,反而恳请陛下恩准他回房州任仕以回报家乡,陛下念他至孝也就允了。听得这三年他在房州的确为民做了很多好事,我原以为以他的官绩和田左渊在京里的运作,关盛铁定会调回京里,可没想到他会调任到提梁城。”说到这,她略有些担心看着孙靖邦。
沉默了好久,孙靖邦才道:“我曾于庆德十九年见过关盛,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他大哥关修也是在那年犯了事。如今转眼六七年,关盛都当上了五品官员,关修知道关盛如此出息,定是高兴的。”
见孙靖邦只字不提当年关修的事,林雅蓉心里的忧虑更重了。孙靖邦这人她明白,虽表面上看着不苟言笑,可是最重情义。关修被革除军职后郁郁而终,从关盛去光理寺告状就知道关盛对孙靖邦有着极大的怨恨。若是往日,关盛来提梁城当知州,只要大家相互不犯,她也不必在意关盛这人。可是如今孙靖松因打死田家的人而被关在牢里,那关盛又是田左渊的弟子,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林雅蓉只担心关盛会因个人感情,不给孙家好脸色看。
看了她一眼,孙靖邦笑了起来:“不用担心,关盛是个刚直的人,就算恨我也不会妄顾纲纪任意给靖松定罪,只是……看来,明天还得烦你再去一趟知州府。”
林雅蓉本想再说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她只是笑着轻点了下头。
见关盛倒比见张广言要简单容易些,把名帖往门房里一送,没多大一会功夫,就有人领着林雅蓉进到府衙内。
“关大人好。”
“一别三年,夫人风采依旧,如今看来更比之前艳丽,真是要恭喜夫人了。”关盛这熟悉的口吻让林雅蓉更加的不安,只是脸上扬着笑,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听闻关大人在房州政绩卓越,房州百姓还特意为大人做了‘万民伞’,原想关大人定是进京高就,怎么跑到提梁来了?”提梁知州前后换任不足十日,就算是京城八百里加急,也没有理由这么快,林雅蓉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问题。
关盛当年高中也不过是十九少年,如今三年过去,他身上早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反而多了一份老成持重,眼眉之间是淡淡自若的笑意。
“的确一开始吏部的调令是礼部员外郎,可我才到处州地界就接到新调令,才知要到饶州做知州。还好这处州离提梁也不算远,否则我定是要多绕一些路了。”
听了关盛这番解释,林雅蓉也才明白为何关盛来的这么快,若不是他正好在处州,恐怕她都要怀疑关盛是否和吴隐是一党。
“夫人今天来,是找本官有事吗?”
这一问,林雅蓉猛然惊觉关盛并不知道她嫁给了孙靖邦,“夫人”一说也是沿袭她在宫中的称呼,那么要是她把与孙靖邦的关系瞒住不说,是否对孙靖松有利呢?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了一下便被林雅蓉抛之脑后,她与孙靖邦的关系又怎么可能瞒住旁人。
仔细想了想,林雅蓉才慎重的开口道:“今日贸然来见大人主要是因夫家小叔犯了点事,因事主与大人有些关联,我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特意来见大人,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夫人这话本官并不是很明白,还望夫人明言。”
见关盛一副不知情的神色,林雅蓉拿捏不准关盛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不知道。依关盛与田家的关系,不像是不知情的,可是见关盛神色眼底之间波澜不惊,一时之间林雅蓉左右为难。
“说起来,我出宫离京时田大人身子不适,不知道现在可好?”
也许是没想到林雅蓉会突然把话题引到田左渊身上,关盛微微一愣后,应道:“谢夫人记挂,田大人前段时日只是劳累成积,如今仔细调理后,身子已无大碍。”
“田大人忧国忧民,着实辛苦。七月的时候,吴郡有人举旗造反,因吴郡是田大人宗祠所在,田大人为了以证视听,请旨光理寺和都察院两司监管田氏族人,事后虽然证明田氏与叛党无关,可是田氏多多少少也有损失。听说铙州地界上也有不少田家的产业,如今不知道是谁在打理?”
“这事我在房州也曾听闻,老师身正不怕影斜,自不怕小人中伤。饶州这边田家主要是经营一些茶叶生意,是老师六弟家的三儿在打量,说起来与我同辈。”
一听死的那人是田左渊的堂侄,林雅蓉暗道不好,不由的脸色微变。
关盛也看出不对,略有些好奇的问道:“夫人今日来,若不是与田家有关?”
林雅蓉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关大人才到提梁城,对手上政务还不太清楚,还是看过卷宗再说吧。”
联想起林雅蓉之前说她有家人关在牢里,关盛隐隐猜到什么,忙着人调来卷宗,仔细一翻阅顿时脸色大变。
林雅蓉坐在一旁一直小心的暗中打量着关盛,一见他神色突变,她立马道:“关大人,我今天来并不是想让大人为难,从表面上看田公子身故同我家小叔有莫大的关系,可我相信我家小叔不是那种凶恶之人,因此我想……”
不等她把话说完,关盛冷着脸道:“夫人想让我枉法吗?”
林雅蓉一怔,忙道:“大人误会了,我只是希望大人能容许我查看下田公子的尸录。”
关盛皱起眉头:“说句不好听的话,夫人是疑犯家属,依本朝大律凡与本案有关的卷宗物证夫人都没有资格查看。”
“大人说的我也明白,可是事情有蹊跷之处,所以我才大着胆子请大人允许我看下尸录,如大人不放心,可着人在一旁监视。”林雅蓉心里总有一股不安,看关盛的态度,恐怕不是能轻易说动的。
“夫人请放心,如孙靖松真是被冤枉的,本官定还他一个清白。再者,官衙里这些多官差衙役,定会把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就我看来夫人还是回府等候消息为好。”
当面被关盛拒绝,林雅蓉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有心想再说几句,可是在看到关盛说到“孙靖松”三字时眼底的微怒,转念一想她便把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孙靖松”与“孙靖邦”虽只是一字之差,可是有心也不难发现这两人其实就是一家人,恐怕到那个时候,关盛这心里的怨气会更重。
暗地里轻叹一声,林雅蓉也知道到了这个份上,她同关盛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见关盛端起茶碗,林雅蓉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想了想,她转身又道:“关大人一向清廉刚正,我相信关大人你定能还我孙家一个公平公正。”她别的不怕,就怕关盛因孙靖邦的关系,偏听偏信暗中维护田家,若真是那样,可真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回到家,纵是她什么也没说,光看她的脸色,孙靖邦大概也猜出来了。
“辛苦了,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见桌上放着她爱吃的杏仁酥,这难得的体贴让林雅蓉身上的疲倦立马消散一半。喝了茶吃了些杏仁酥,感觉到身上有些发热,林雅蓉定定神才开口说道:“关盛不同意我查看尸录,而且当面回绝了我所有提议。既然如此,我决定以官家正式身份查阅尸录。”
这些日子,徐明一直在暗中调查,表面上看田公子是被孙靖松用酒杯砸中后脑致死,可由于当时春风楼里情况很混乱,林雅蓉不排除田公子有可能是不慎摔倒,以致后脑受创而意外身死。
听了她的话,孙靖邦眉头一皱:“官家身份?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用狴犴玄鸟令?这我不赞成,狴犴玄鸟令你只能用三次,为了丽云你已经用了一次,靖松这事没必要动用狴犴玄鸟令。我看,还是由我出面为好。”
林雅蓉摇头:“若是你出面有用,我也不必这些日子一趟一趟往府衙跑了。狴犴玄鸟令我不会用,我刚刚那话的意思是说,既然关盛说是我没资格,那我就找一个有资格的人调阅尸录,免得关盛暗讽我多事。”
孙靖邦眉头拧住,想了一会,他问:“你可是指叶秋南?”
林雅蓉眨眨眼,微微笑道:“一说就被你说中,夫君你好聪明。”
“可是……”
“夫君,相信我,没有人比叶秋南更适合的了。”林雅蓉自信满满的说道。
027 有问题
“没好处呀。”
林雅蓉略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看着对面一脸嘻笑的叶秋南,半晌,她轻声问:“阿南,你想要什么好处?”没想到,她自信满满的在孙靖邦面前夸下海口让叶秋南帮忙,可事主本身看样子不愿卖她人情面子。
“生气了?”打量了她半天,叶秋南开口问。
能不生气吗?不过,林雅蓉还是淡淡然的样子:“许是有段时间不见,叶大人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过只是一个小忙罢了,可叶大人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真人百思不解。”以林雅蓉对叶秋南的了解,他不应该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又叫我叶大人。”叶秋南看向窗外,提梁城的天空真的异常明媚漂亮,隔了好一会,他轻声道,“田左渊是安王的人,你也知道安王近几年一直不安份,这个时候由我出面且不说把太子摆在明处,况且我也不清楚这是否又是另一个圈套。”
林雅蓉隐忍着胸口的怒气,什么也没说。
“雅蓉,我不是不想帮你,我只是不能确定最终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道:“我知道了,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吴隐之事聂梦东一直没提你和那三百死士可见你的身份不宜暴露,突然要你以太医院院判的身份介入,的确于情于理都不太妥当。”
“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是……”叶秋南犹豫了下,一副很难说出口的模样。
看着他,林雅蓉轻轻一笑:“我没生气,真的。”
抬眼看了她好一会,叶秋南无奈摊手道:“别骗我,你要是没生气,为何不对我笑一笑?又为何要叫我叶大人?”
的确,林雅蓉非常生气,她不能反驳叶秋南的理由,可是隐隐她又觉得叶秋南似乎是在同她闹别扭。她不理解甚至搞不明白叶秋南的态度。
装作没听明白叶秋南的话,林雅蓉轻抿下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京?”
深深看了她一眼,叶秋南低声道:“后天。”
想起新任的知州关盛,林雅蓉秀眉一皱:“关于吴隐,太子是什么意思?”她不得不问,因为这里面还牵扯着一人——孙丽云。
“韦安杰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事实上超出了太子的预料,如今陛下会如何处治漠西节度使还有京里各方势力又是什么态度此时谁都不敢早早下结论。”
林雅蓉没说话,关于朝堂上的风云变化已经与她无关,她此时只是担心孙靖松。原本她也不必这般忧虑,可是她总认为孙靖松之所以会出事,多多少少同她曾对孙靖松说的话有关。少年郎本来就心性不定,被她一撩拨,有些东西就会像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想什么?”叶秋南突然问了一句。
林雅蓉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只坐了一会,她便起身准备回孙府。
“雅蓉!”叶秋南送她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对不起。”
见叶秋南脸上神色略有不安,林雅蓉心想之前那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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