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见过陈夫人,世子妃。”徐柳规规矩矩地行礼,按着母亲徐林氏教的,看起来敦厚乖巧。
陈芙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果然长了一张漂亮又不夺目的脸。
第58章 小年()
“果然是个容貌出众的。”陈芙微笑着褪下手上一串红艳的珊瑚手串,亲手戴在徐柳手上。
陈夫人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对脸色难看的徐林氏道,“世子妃真喜欢你家柳娘,这正红色的珊瑚珠子世子妃也不过得了一盒。”
像是不知道世子妃的深意,也看不出母亲徐林氏脸色难看,徐柳乐呵呵地跟陈芙道谢,还特意将红珊瑚串拿到徐林氏面前晃了晃。
知道今天这事约莫是没希望了,徐林氏敷衍地聊了几句,就借口家里有事,先行离开了。
大殿里,陈夫人疑惑地问女儿,“你看不上这小娘子?怎么还送了珊瑚手串。太抬举那丫头了。”
陈芙抿了抿唇,“难得见到几个清醒的,那徐小娘子才是个清醒的,看不上王府锦绣后院。母亲,我还是想靠着我自己。”
陈夫人看着女儿年年月月如一日的温润笑脸,长叹,“当初真该早些把你订给你表哥!王府那种地方,真难为你了。”
陈芙笑了笑,可不是,那种泥沼般地方还多的是人争着抢着去。
上了马车,徐林氏还是觉得气闷。为了跟福王府搭上线,她小心翼翼地到处赔笑脸。好不容易得了今天这个机会,结果人家竟然看不上她闺女儿。“不过是找个生儿子的妾罢了,还想找个天仙回去,也不怕咬人?”
徐柳小心翼翼地看着徐林氏,“娘?我看世子妃对我挺满意的啊?一直都笑眯眯地。”
“不争气的死丫头,人家那是敷衍你呢!”徐林氏狠狠地戳了一下徐柳的额头,自己这女儿怎么就没遗传到一点自己的聪慧?跟她爹一样,想到丈夫,徐林氏琢磨着回去该怎么交代。
哀怨地缩在马车一角,徐柳心里都快笑翻了,看你们还怎么送我去当妾。
关城在嘉峪关最狭窄的山谷中部,城外就有大片的荒漠。徐楹觉得,城里稀少的杨柳都染上了黄沙的颜色。
秦初说到做到,果然是在关城找了一个风景雅致的院子给几人住。据说是一户犯事的豪商留下的院子,起了一个很通俗的名字,望江南。原主人一家子被发配了,这宅子落到衙门。秦初再关城还是有几分颜面,让人到衙门说了声,拆了封条就将七人安排在院子里。
露营了几天,哪怕顾及徐楹和几个丫鬟是女孩子,多给了被褥,徐楹还是觉得累得慌,走马观花的看了几眼,大约是江南园林的格局。
徐楹主仆五人被安顿在二进的园子,梅香园。西北的梅花比京城早开,徐楹还在二门处就闻到了沁人的梅香。
紫竹夸张地耸了耸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主子,真是梅花的冷笑哎!”
一行人中最疲惫的非紫兰莫属,此时也笑了出声。确实,离京以来闻得最多的是泥土的气息。华玄旻是只要有好吃的,住哪儿都行。自家主子徐楹则是没什么发言权。最后的仲君禹,打起仗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谁还关心睡觉的地方有没有熏香。
至于在江南长大紫音紫韵,在江南苏家,作为根骨佳的小丫鬟,专门养成的女侍卫,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是演武场。
“你这是几百年没闻到过花香了?”拖着疲惫地身子,徐楹打趣紫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主子,咱们离京三十多日,不见花香已百年!”紫竹摇头晃脑道。
徐楹并几个丫鬟齐齐白了一眼,“这几天偷看我的(主子的)诗集了?”
“非也非也,秦军师成日里说这些文绉绉的,奴婢想不会都难!”紫竹赶紧摇头,看书才不是她紫竹的菜。
“哦!就知道书放在你手上,你也懒得翻一页。”徐楹对紫竹这丫鬟在诗书方面是不抱希望了,只压着紫竹学会看契书,能写出工整的字就罢了。
笑笑闹闹,很快就到了梅香园。院子里早被秦初安排了伺候的丫鬟,见几人穿着男装却没做掩饰,一看就知道无人全是小娘子。梅香园为首的丫鬟叫彩林,是秦初手里直接派过来伺候几人,顺便约束好这院子里的丫鬟,不该说出去的话,是一句也不能在望江南外说起。
“奴婢彩林,见过娘子和几位姑娘。”彩林领着六个手脚粗壮,看起来就很能干力气活的丫鬟等在梅香园门口,甫一见到几人就迎了上去。
淡淡点头,徐楹对彩林道,“你就是军师口中的彩林姑娘吧,这几天麻烦彩林姑娘了。”
许是在西北荒漠住得久了,彩林也有几分西北男儿的豪爽。“奴婢哪里当得起娘子这声赞!娘子和几位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徐楹自然知道秦初那样的性子,自然不会让自己住得不舒服。何况自己在路上也没闲着,看了许多有关嘉峪关的游记,可以说准备充分了。紫竹是个直肠子,一路上累积的问题一下子爆发出来。什么有什么菜、有什么肉、哪家饭馆的味道最好……
彩林先前有听秦初说起过,来客中有位姑娘问题多。彩林自认为准备充分,此时还是直冒冷汗。徐楹见小娘子鼻尖都冒出细小的水珠了,笑骂了一声紫竹,就让几个丫鬟先各自回屋休息。反正秦初准备了七个丫鬟,一个管事的,再一人一个伺候的,她身边还有两个人随时候着呢。
重新睡在铺了厚厚褥子的炕上,鼻尖萦绕着梅花的冷香,泡过澡的徐楹很快就沉沉睡过去。再醒来,已将近天明。望江南的原主子许是不喜有丫鬟随意进屋,主子和客人的房间里都装了摇铃,有需要拉响摇铃,很快就会有丫鬟进来伺候。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徐楹望了望素白的账顶,闭着眼睛摸到看见,摇了摇铃。很快,昨日指给她的明玉明珠就端着洗漱的用具和温热的清水进了屋。漱口前,徐楹随意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刚到卯时。秦先生刚刚传话说仲将军已经带着华先生去了军营。今天小年,让彩林姐姐带着娘子和几位姑娘逛逛街,置办点年货。”走在前面的明玉口齿伶俐,丝毫没有被自己粗壮的外观影响到。
徐楹一怔,小年了啊,今天再给爹和哥哥寄封信,顺便把自己前几日猎到的一匹狼的獠牙做成的络子。寄给祖母,爹和哥哥当年礼。最后一颗,就寄给舅舅吧。
洗漱完后没多久,几个丫鬟打扮一新地来了正屋,瞧着那样子,怕是跟自己一样一觉睡到今日。此时站在此处都有些脸红羞臊。
“这几天大家赶路都幸苦了。这几天大家都扯着劲的玩,开年才是重头戏。”徐楹正色道。自从这几个丫鬟跟自己离京以来,徐楹就从来没打算将这几人许给未来夫君做通房姨娘,也没打算让几人岁便配个小厮。徐楹的计划是,等自己站稳脚跟后,就见个这几人的卖身契还回,婚配也都依着几人的意思来。
听徐楹的口气,丝毫没有算账的打算,几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心里暖暖的。徐楹又说了秦初传得话。几人叽叽喳喳地说开来。徐楹曾经操办过小年的年货准备,心里有底,无非就是祭灶王、扫尘土、剪窗花之类的。
灶王在大楚是男主人携带者儿孙做的事。府里有个华玄旻在,徐楹自然要把香烛贡品备齐全。
望江南的厨子许是从军营里调来的,比平日的分量多了足足一倍。近来养成不浪费粮食的几人吃得艰难。还是徐楹发话,剩下的端回厨房,哪家有需要的给厨房说一声,可以直接端回去。
年节将近,边城多了许多小商贩,很多卖的都是自己家里的小菜腊肠,还有精美的红纸窗花。南来北往今年的账本刚刚送到,随着到的还有两千两银票。徐楹最近不缺钱,对几个丫鬟都大方了许多。从街头逛到街尾,五人手里都多多少少提着几个包裹。
“比赶路还累!”紫兰喘着气笑道。
紫音看了看紫兰比自己手里少了一半的负重,“紫兰姐姐要好好锻炼。”
徐楹赞同地点点头,“这点紫兰应该多向紫竹学学。看看紫竹每天各处乱蹦的,身体底子越来越好了。”左右看了看,前边馄饨铺刚好走了一桌人。“咱们也去吃碗路边的小馄饨。”
紫兰有些不愿意,怕小馆子不干净。馄饨铺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一眼就瞧出紫兰的不喜。夫妻二人一向与人为善,自然不会怪罪,朗声道,“小娘子新来这儿走亲戚的吧?快坐快坐。老身这铺子怎个嘉峪关都有名的好。仲小将军还来我这儿吃过几次馄饨呢!”
边关的老人更喜欢称呼还未及冠就一次次大退北戎的仲君禹为仲小将军。
又有几个人进店,徐楹拉着紫兰快速坐下,“店家,我跟几个妹妹初来,不知道店里的馄饨有些什么馅?”
老妇人笑答,“冬菇素馅,羊肉馅和猪肉馅。大冷的天,闺女儿吃完羊肉馄饨暖暖身子?”
徐楹看了一圈,都没什么意见,“五个小碗羊肉馄饨。”
老妇人朗声回答,“好咧!”
徐楹坐下后,紫竹凑到徐楹身边,“主子,你刚刚抢我活计了。”
徐楹愕然,半晌回过神,“下次定让你点菜。”
第59章 生疑()
没等多久,每人面前都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汤色奶白,馄饨馅料十足。见大家吃的开心,紫兰尝了一个,果然味道鲜香,一点羊肉的腥臊味都没有。
“店家这馄饨拿到京城都没哪家比得过。”紫竹碗里连汤都没剩下一口,撑得捂着肚子道。
老板与荣有焉地点点头,“那是,我们这馄饨店都开了几十年了。”
一边的食客打趣老板,“听说您家儿媳让您二老回家养老了?可怜我们不知道还能吃几顿物美价廉的馄饨。”
几个老食客也戚戚然。默默包着馄饨的老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老汉只要能做得出馄饨,炖得出汤,这馄饨铺子就会一直开着。”
老妇人叹了口气,又乐呵呵地招呼客人。紫竹摊在椅子上,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徐楹一看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吃过馄饨,几人也没有再逛逛的心思了,提着大包小包地回了望江南。
嘉峪关军营四周黄沙环绕。华玄旻在帐中开药,只觉得纸上铺地都是黄沙。眼睛下意识地几次看向帐中唯一的床榻,此时,蚊帐已经放下,只能从高低起伏,影影绰绰中看出,床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病患,据说,那就是传说中身受重伤,每天只能清醒一个时辰的沈将军。
摇摇头,华玄旻凝神开方。嘉峪关的军营真不好呆,打个哈欠都能吃到沙子。还是关城里的江南园林更舒服。
此次被召进沈将军大帐的大夫有四个,都是头发花白,看上去就知道医术极好。写好药方,华玄旻看了看最左边那个发白几如雪的老者,握着笔的手抖在颤抖。摇摇头,问在一边伺候笔墨的小兵,“军爷,开好方子是不是就能回关城了?”
在大帐候命的,至少面上性子温和,“是的。华大夫。您这会儿就要出营吗?小的给您带路。”
华玄旻将药方留在案上,点点头,“麻烦军爷了。”笑话,这军营没好景,连早吃的都白面馒头加咸菜。他可要去城里找馆子打牙祭的。
起疑
陆陆续续,另外三个大夫都把方子开好离开。床后走出三人,仲君禹,秦初,和一个中年的将军。
“沈叔叔。”仲君禹恭敬对中年将军道,“今天新来的那位大夫就是进宫给皇帝看过病的那位华大夫。”
中年将军,也就是号称身受重伤的沈将军肃这一张脸,“好好查查他的背景,看他那举止神态,必定出身贵重,少有屈居人下。只是那手医术,也是个疑点。这样的年纪,没有成山的医学典籍出不了这样的大夫。”
仲君禹赧然,自己能有如今的成就,同样是不大部分都要归功于祖祖辈辈用心血写出的兵书。“他出现的偶然,又曾今在皇宫讲过一个夏国的故事,我们是不是先从夏国查起?”
秦初点点头,“将军说得是。在下让手下查了这位华先生在楚国的痕迹,完全像是凭空冒出来般。唯一与他交集多点的是凃家继承者之一的凃六郎。”
沈将军同仲君禹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疑惑。“秦小子,这事就交给你了。夏国那边的消息递个来回大约十天,就给你二十天时间,弄清楚那个大夫的来头。过时军法处置。”
秦初脸色变了变,仲家治军极为严厉。这沈将军以前也是仲君禹父亲的下属出身,别的手段没怎么学到,令行禁止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二十天要结果,二十天后才拿到结果的,先把结果交上来,然后再惩罚,五公里负重跑起步,没有上限。军里还有专门监督刑罚的监刑军。一路骑马跟着被罚者。秦初作为如今仲君禹的心腹军师,曾经有幸当过监刑军,看过许多人一场刑罚后口吐白沫的。
“属下定当不负将军之命。”秦初将案上的几分药方收起,转身告辞,马上着手安排夏国那边人手工作。
看秦初那迫不及待去工作的样子,仲君禹冷着的脸稍微放松,“秦初还是那般怕将军。”
沈将军冷哼一声,“他如今这样才算像样点,要是仲家依旧,他不拍着马都努力,您身边的首席军师之位哪里轮得到他,能得个莫等的就差不多了。”
知道沈将军其实从小就在仲家学习兵书,只是天分有限,进不了军师组,干脆自己跑出来当兵。在自己父亲的帐下幸苦了几年,父亲就让他自己带兵镇守一方。而今,幸好当初沈叔叔自成一军,面上也没怎么跟仲家有联系,竟然被今上当做手中一枚好棋,用来牵制仲君禹。
“毕竟,如今仲家真正的传人只剩下我一个。”仲君禹无奈。
“仲家人哪怕只剩下一个也要竭尽全力振兴仲家君。可惜京城里的那个,你那继母把他养在温柔乡里。如今看起来给你提鞋都不配。”沈将军从小在仲家祖宅研习兵书,比如今许多世人对仲家的了解都深,敬佩之情是从灵魂深处自然外发。
身为仲家嫡系传人,手握仲家千年传承,仲君禹血液中深埋骄傲。沈将军的话他自然认同。只是如今深受皇室忌惮,处处受挫,有力发不出,仲君禹深感疲惫。偏偏一张脸冷惯了,身边的人这些许年竟然没有一人察觉出他的异样。
感觉仲君禹似乎不喜自己说到昔日繁盛,沈将军转言道,“此次回京,明珠又刁难你了?”沈将军口中的明珠姓季。正是如今皇帝的新宠。
“季姨刁难我才是正常。”仲君禹自嘲道。
“你不要放在心上。明珠当年跟你二叔情投意合,只差婚礼了。哪知一场变故,你二叔不知所踪。仲家骤然倾倒,军队竟然有弹压不住的趋势。皇帝是个没用的,选了几个将近绝户的武官之女进宫为妃,以示恩宠。再加上林国公强势,这才压下哗变。”
当初事实如何,仲君禹一清二楚。
望江南,梅香园的书房中放了两张大桌子,五人环桌而坐,中间堆着一摞厚厚的账本。
“主子,奴婢实在看不来这些东西。”紫竹坐在板凳上,东扭西挪地坐不安稳。
徐楹一眼斜了过去。南来北往因为刚开没多久,合作的商家也多,账本难免多且杂乱。孙海就算再有本事,毕竟只是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不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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