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无奈点头。紫竹虽憨了些,却不是个笨的,心知刘嬷嬷点了头,今日这事算是□□不离十了。
“幸得今日出门早。紫竹紫兰趁着现在还早多猎点猎物,让你们也尝尝嬷嬷我的手艺。”刘嬷嬷环视一周,见紫兰也有几分活泼,“不过不可闹得太晚,戌时前就得回去。夜里晚了不安全。”
徐楹亮晶晶的双目暗了暗,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可以玩玩。
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刘嬷嬷趁着紫竹二人带着徐楹狩猎时,回了趟庄子,备了几瓶烤肉的酱料,准备大显身手。策马回到山下时,却见一个眼熟的妇人正与徐楹主仆三人攀谈。
紫竹眼尖,瞅见刘嬷嬷到了,赶忙招呼,“嬷嬷来了?孙家婶子正说您昨晚的英雄事迹呢!”
桐乡是个小地方,离县城远,很少见到贵人。当时徐楹几人被送来的时候很是引起一番轰动。十里八乡的几乎都偷偷跑去瞧过京里来的贵人。
昨天晚上见到刘嬷嬷,孙钱氏就认出来了。今日又询问了儿子孙东林一番,这才提了一篮子鸡蛋,到栖凤山脚下,准备守山待恩人。
倒不是她不想上门,只是如今天旱,她与丈夫都瞅着空就挑水浇地。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浪费。
高门大户规矩也多,倒不如在山脚下每日看看,总能碰到。哪儿想到这贵人竟如自家儿子所说,日日都会出来游玩。
“民妇孙钱氏见过恩人!”孙钱氏见刘嬷嬷下马过来,就要磕头谢恩。
刘嬷嬷快步走了过来,不待孙钱氏跪下,就拉她站了起来。
“哪儿值当您这样!不过是伸把手的事。”刘嬷嬷谦虚道。
“值得值得。我和当家的这么些年就养活了林哥儿一个。家里的小叔也是个不省心的。”说到不顺心处,孙钱氏停了停。“大夫昨夜就说了,要不是您搬林哥儿时处理得当,林哥儿下半辈子怕是得当瘸子呢!”
却原来,昨日孙东林和几个小伙伴一边往回走,一边打闹。今日天干,很多农家人都打了小主意到山上,林子里陷阱多了不少。孙东林昨日就掉进了一个新陷阱。
那挖陷阱的为了保险还在地下放了石块。徐楹一行人听到的惊叫声就是那一行人发出的。
孙钱氏见紫竹紫兰都提着不少猎物,刚到的刘嬷嬷手上提了篮子。走动时篮子里有清脆的碰撞声,便问道,“姑娘们这是准备在山上烤肉吗?”
几人脸色微红,只是刚刚狩猎时留下的红晕还没褪下,不是很显眼。反倒是刘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几人一眼。
“夏日来了,我家娘子苦夏。老奴手笨,只会那几道菜,想着换个法儿也让娘子多吃点。”刘嬷嬷及时给众人解围。总不能让人觉得自家娘子是个贪吃的吧!
孙钱氏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不会真以为刘嬷嬷手艺不好,转而道,“几位不如去我家吧!这日头在山上怕是易引起火灾。以前这山上的栖凤庵就是一把火没了的。”
见几人想推迟,孙钱氏继续道,“我家就在孙家庄东头,离这儿一刻钟的距离;我家汉子这时刻都去村头挑水浇地了,不会撞见。”
“因我家小叔还能赚些钱,家里院子修得挺大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同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也挺纠结。延宁伯家的别院是挺大的,只是院子里都是花草亭台。看了看几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狠了狠心,反正府里没人知道,去了就去了。
至于管庄子的那一家子,早在刘嬷嬷的一通胖揍下乖得跟孙子似的。
既然刘嬷嬷答应了。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去了孙家庄。
等到了孙家庄时,紫竹已经欢快地“婶子”前、“婶子”后地叫孙钱氏。
孙钱氏家确实有的很空旷的大院子。据孙钱氏说,那是农忙时节晒小麦稻子的。地面还用石板铺了一层。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收拾地方,准备一顿将两只野兔、四只山鸡和一些知名不知名的鸟儿一齐烤了。院门被打开。两方人一见,都是一怔。
第5章 孙家()
“小叔?”孙钱氏惊讶道。眼前的男人一身灰衣沾满尘埃,须发凌乱,满面菜色。
“这次怎么弄成这样了?”孙钱氏满腹疑惑,以前小叔回家时都会在县里修整好,买了一家人的礼物才姗姗回家。每次孙钱氏见到的都是衣冠楚楚的小叔子。
孙海这次也真是倒霉。康南靠近西北地边境,很多游商聚在一起往来各国贸易。孙海机缘巧合下加入一支商队。虽然本钱不多,靠着实诚宽和,孙海近几年小有存银。
这次听说西北地有大旱。孙海拿了几年的存银和老商人顾山的存银打算大干一场。钱是挣到了,赚的银子足矣让孙海在康南县城买一栋三进宅院和两间不小的铺子。
只是天不遂人愿,西北关外的夏国旱得太厉害。民生艰难就容易走歪路,孙海一行人即将进关时遭遇山贼,人都是历尽千幸万苦才回来的。钱自然全没了。
徐楹几人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邋遢的汉子,完全看不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只有紫兰在心里默念,“对面那是个小娘子,小娘子……”
“小叔,这次是把钱、全赔进去了吗?”孙钱氏犹犹豫豫地问。
“老师的钱也赔了。”孙海声音哽咽。老师顾山是当初领着他进的商队的老商人。
顾山这辈子没个儿子,只有个老来女顾慧娘。
孙海到现在都还记得顾山盘点收益时那言笑晏晏的样子。可惜再也见不到了,骨灰还是他亲手交到顾慧娘手里的。
孙钱氏心里难受。任谁看到二百两白银就这么没了,心里也不会好受。只是长嫂如母,孙钱氏还是安慰道,“小叔还年轻,这几年有你帮着,家里还存着几十两银子。”
孙海轻轻地嗯了一声,埋头大口吃饭。
一刻钟后,缓过神来的孙海回房洗漱过后重新换了身衣服回来。
徐楹几人才发现孙海与昨日遇见的孙东林长相颇似,有一种儒雅的风度。全然不似她们先前想的满身铜臭的样子。
“小生重林见过娘子。刚刚重林唐突娘子,还望见谅。”
徐楹还礼,“郎君多礼了,本就是我等主仆四人打扰了。”
随即,孙海又问到长兄和侄儿。得知侄儿险些成了瘸子,又对刘嬷嬷一阵道谢。想到如今自己身无长物,连给侄儿买点东西补补都做不到,不由唏嘘。
孙钱氏在一边插嘴道,“我家小叔还有秀才的功名呢!”众人又是一番称赞。
屋里都是女眷,唯一的男子还是个躺在床上病的不能起身的少年。孙海也不好久留。提了屋里以往孙钱氏用的桶,外出挑水浇地了。
等孙海走后,屋里的气氛慢慢活跃了起来。主要还是紫竹话多,听过的奇闻异事也多。跟孙钱氏家长里短的也相谈甚欢。
“真有那么大年纪?”紫竹惊呼,显然探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站在一边看几人洗肉切菜的徐楹也抬起了头。
孙钱氏笑了笑,道,“刚刚给紫竹姑娘说起我们孙家庄的老祖呢!”
孙钱氏顿了顿才继续介绍。原来他们孙家庄上几代不是本地人,是逃难过来的。孙钱氏口里的老祖宗就是那一次一起逃难唯一还活着的人。今年已经九十八了,再过几年都能成人瑞了。
徐楹静静听着,只觉灵光闪过,再细想也只觉得忽略了什么。便跟孙钱氏搭话到,“孙老身体可康健?”
“老祖宗身体好着呢!就是这几年耳朵不好使,说大声点还是能听清。”孙钱氏想着如今贵人愿意亲近,自然得打好关系。
刘嬷嬷知道徐楹一向孝顺心善,猜她必是想去拜访老前辈,遂道,“不知道老人家方不方便见客?”
孙钱氏愣了一下道,“老祖宗身边平日都有晚辈照看,想是方便的。若是娘子想去拜访,我去帮娘子打听打听。”
语毕,孙钱氏就要洗手离开。刘嬷嬷连忙拦下,道,“拜访长辈怎么好空着手?改日等我家娘子备好礼物再来请孙家婶子帮着送拜帖。”
孙钱氏这才晓得大户人家果然规矩多,应了之后又开始处理食材。
酉初,孙海和哥哥回来了。刘嬷嬷严禁徐楹接触外男,给徐楹摆了张小桌子在内室,由紫兰紫竹陪着。
感觉到外面的热闹,徐楹有点食不知味。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徐楹听到孙海说关外有些地方发生小范围蝗灾,手一抖。
“娘子怎么了?”紫兰关切问道。
徐楹看了一眼与她同食的两个丫鬟。紫兰全副注意都集在她身上,紫竹恨不得把耳朵取下来放在外面。
“无事,只是紫竹待会儿得记着捡耳朵回来。”
紫兰扑哧一声捂嘴偷笑,显然她也发现紫竹的窘态。倒是紫竹迷迷糊糊地盯着二人看了一眼。
徐楹哄道,“紫竹,你该好好讨好刘嬷嬷。听说有的轻功好的飞檐走壁、踏雪无痕。你要是学会儿岂不是所以秘密都像你敞开了?”
紫竹双目一亮,连连点头,显然听进去了。而徐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即将有个以爬尽天下墙为目标的大丫鬟。
酉时三刻,正入佳境的徐楹主仆三人被刘嬷嬷拖走了。
等几人骑上马时,紫竹用自己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嘟囔,天都还没黑呢。
日悬天际,天地皆披了一层红纱。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确实不晚。
“谁家小娘子夜了才回家?你是等着咱们娘子回京了被戳脊梁骨?”刘嬷嬷本来就不太赞同放任徐楹在外太久,只是心疼小娘子早没了娘亲,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撞到枪口的紫竹自然被拿来泻火了。
紫竹神经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一笑而过。
徐楹也知道今日自己是有些放纵了。只是压抑太久,心里难受。
“嬷嬷,重林先生说境外出现蝗灾,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庄子呢?”徐楹也不知到说什么,先转移了嬷嬷的注意再说。紫竹你可得好好感谢你家娘子。
“难说,若是康南往北都旱得厉害,蝗灾加重,很可能会影响到这里。”刘嬷嬷显然也想到了。
“最近我抄的手札好像有关于蝗灾救治的,只是那些字与我们常用的大有不同。我辨识起来不易。”徐楹皱眉,她只是从徐槿那儿知道她口中的外祖母留下过那么个东西,却不知道破解那份手札那么难。
若是哥哥在就好了。哥哥科举时不是连考,每次下场都会惹得同窗羡慕嫉妒。因为哥哥从来没落下过榜首。
“娘子抄一份寄给大郎吧!”紫兰开口道,她虽然不知道徐楹最近得了什么好东西,但她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很愿意与自己妹妹分享小秘密。
徐楹不告诉紫竹紫兰,不是她们二人不够忠诚。而是徐楹觉得自己手段不够光彩。听到紫兰的建议,徐楹小小的羞愧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哥哥聪明。当下决定抄一份拿给哥哥研究,至于来历,你猜。
一行人欢声笑语,不过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庄子。刚刚下马,徐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徐嬷嬷三人也是一脸戒备,各自一手拿了趁手的武器,一手牵马。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出现在门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神色戒备的一行人。
第6章 消息()
见到男子,几人都松了口气。
“怎么这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提前送个信。”刘嬷嬷嗔道。
“刘叔回来了?”徐楹早在开门那一刹那,被手快的刘嬷嬷拖到几人身后藏了起来。见气氛一松,连忙挤到前面。
刘明志不是徐家家奴,而是威远镖局的镖师。因为注定今生不可能子,对于妻子常年照看的小娘子,刘明志一向疼爱有加。只是糙汉子常年跟着一群糙汉子走南闯北,不会讨小女孩欢心。常年板着一张脸,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徐楹自然亲近不起来。
“是。”默默地挤出一个字,刘明志心里默诵妻子给的哄孩子宝典,“这次运镖我到江南转了一圈。”
小娘子应该会想知道亲哥哥的消息吧,刘明志暗想。
果然,徐楹眼睛一亮,“有没有我哥哥和外祖父家的消息?”
“苏家好像遇上了什么好事,只是苏老爷子不大高兴。徐公子已经回京,路上遇到袭击。”刘明志答道。
“哥哥没事吧?”徐楹担忧问道。
“应该没事,恰巧被我遇上,后来又遇到仲将军。徐公子只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刘明志怕小姑娘担心,在后面悄悄不了一句。偷看了一眼自家妻子,得到个赞许目光,刘明志在心里暗暗高兴。
“哥哥的手有没有受伤?”徐楹记得前世也是祖母大寿是哥哥本来准备回京备考,只是路上遇见悍匪。后来虽然有仲将军仲君禹相助,保住性命,手却受了伤。那是寿宴结束,徐桓就被外祖父家接走疗伤。
再见时,她已嫁为人妇。哥哥高中状元,仍是一脸沉郁。
暗暗将自己的手往背后藏了藏,刘明志答道,“没有。”
“刘先生受伤了?”紫兰看到刘明志的小动作,问道。
“快给我看看!”徐楹话未说完,手就搭在刘明志的腕上。徐楹只觉浮大中空,如按葱管。又想到进门时问道的血腥味,道,“刘叔这是失血过多。刘叔就在庄子上多留几天,让刘嬷嬷给您好好补补。”
刘明志点头道谢。
紫兰紫竹知道徐楹这是怨念刘嬷嬷天天给她炖补汤,闷笑不已。
知道庄子里无事,徐楹几人大大方方地进了院子。刘明志牵了几匹马到马房。紫兰还细心地问过刘明志有无用过晚膳。得知其刚刚回来,紫兰又到厨房给刘明志煮了一碗汤面。
徐楹此时已经开始了近几日的功课。一尺宽,四尺长的手札,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徐楹执笔书写不停,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字似乎是一些诗词。看来真的要早早把这手札给哥哥一份才是。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刘嬷嬷在门外端着山楂水,知道听见里面的人一声“进来”。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钰娘喝点山楂水,消消食。”刘嬷嬷边说边看了一眼桌上的手稿,顿时一阵眼晕,赶忙移开眼。
徐楹喝了一口山楂水,好笑地道,“嬷嬷什么时候跟着紫兰紫竹多学两个字?”
刘嬷嬷连忙摆手,“钰娘饶了老奴吧!老奴这辈子只要能看得懂些契书就好了。”
徐楹知道刘嬷嬷看书就晕,也不纠缠,“刘叔哪儿可还有其他消息?”
刘嬷嬷一见正事来了,赶紧摆正态度,“老奴家那口子听钰娘吩咐,到江南去了一趟。刚到淮南道那儿就遇见大郎君被袭。他蒙面相助,缠斗半个时辰左右就遇见回京述职的仲将军,那悍匪就撤退。老奴家当家的说,那群人分明不是求财,而是要大郎君的命,且进退得宜。他跟了那群人不到三个时辰就被发现。老奴与他相议,应该是买凶杀人。”
刘嬷嬷顿了顿,补充道,“至少九成把握。”
“外祖家呢?”徐楹的声音颤抖。
“他也不清楚,只是最近苏家好像买了一个矿山,在河南道。江南孟家最近底气十足,已然是决定跟苏家杠上了。苏家的产业孟家都掺了一脚。”
徐楹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河南道的矿山上。原来如此,外祖苏家从来不涉及政治方向的争斗,怎么可能大厦倾颓。河南道的矿山出的可不是普通的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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