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见良辰出来,微微动了动身子,却也没说话,显然是有些紧张。
良辰望着梧桐,口气冷淡的说:“你是打小在府里长大的家生丫环,可知丫环无故穿素服是大罪,私带利器,更是罪不容诛,我即便不请示公主也能随时将你逐出门去,你难道就不怕吗?”
梧桐闻此,似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抬眼望着良辰,朗声应道:“梧桐既素服携刃而来,便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若是少夫人想撵我出去,早就撵走我了。倒不必等到现在了。”
良辰听梧桐牙尖嘴利的很,到不愿与她计较了,反而心平气和的与她说:“你是个爽快人,今日这样来,定是有所求,你倒说说,什么事严重到你要以死相逼。”
“我为何,少夫人不是一清二楚吗?您忌讳我与少爷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就想除掉我,只一直顾忌着少爷才留我到现在,您日前见澄姑娘宁死不肯出嫁,便也想对我沿用此招,逼我出嫁,意在害我性命,你蛇蝎心肠,竟也配喜欢少爷。”
良辰闻此,冷笑一声,望着跪在一旁的刘氏问道:“刘婶,你便是这么告诉她的,说我逼她出嫁?”
刘氏听闻此言,十分的惶恐,赶忙应道:“少夫人明察,奴婢已经给这孩子讲过道理,可这孩子性子倔,冲撞了您,您可不必与她计较啊。是奴婢做娘的不是,是奴婢的不是——”
梧桐见自个的娘亲如此,也有些动容,却还是抿紧了嘴巴,不愿屈服。
刚经了澄儿那事,良辰心力交瘁,很多事情也都想开了,便望了梧桐一眼说:“你扶你娘起来吧。”
夜里风凉,这地面也早就冻透,凉的很,梧桐也不强忍着,便起身去将瘫坐在地上的刘氏给扶了起来。
良辰瞧这一对母女也是可怜,自个本就不是心狠之人,便叹了口气与梧桐说:“你既死心塌地的想跟着你们家少爷,我也不拦你,只等三少爷与苏小姐成婚之后,我便请了公主的旨,将你赐给易楚做妾室。”
梧桐闻此,有些不信,定定的望着良辰一脸的讶然。
易婉连同一块出来看热闹的丫环们闻此,也都十分的惊讶,倒是良辰出奇的淡然,挥了挥手与梧桐说:“夜里风凉,赶紧领着你娘亲回玉烟阁去吧。”
梧桐闻此,站着未动,只怕良辰在用缓兵之计敷衍她。
易婉这会儿刚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拉了良辰一把,低声劝道:“你可想好,你与易楚刚新婚不久,便急着给他纳妾,怎就不为自己的处境想想。”
良辰听了这话,也未太多表露,只握了握易婉的手,示意易婉不要再劝。
梧桐见此,才明白良辰并未骗他,原先还满腔怒火瞬间化为对良辰的感激,正要俯身感谢良辰。便听一声轻咳,易楚的声音蓦然响起,略显不悦的说:“娘子要给我纳妾,怎也不事前与我商量,不问我是否乐意。”
良辰不知易楚站在暗处多久,都听见看见了些什么,回想一下,也问心无愧,只问道:“祈昌呢,不是吩咐他仔细伺候你,这么黑的天,连灯都不掌,仔细摔着。”
易楚闻此,掠过梧桐,径自到了良辰身边,柔声说:“你身子没好全,这样的天气怎么还在外头站着,赶紧进屋去吧。”良辰听了这话,本想解释梧桐的事,易楚却摇了摇头,没理会梧桐,只揽着良辰的肩膀回了院去。
易婉想着易楚与良辰一定有话要说,自个不便多留,十分识相的领着洛水告辞了。
☆、第二一二章落实
易楚牵良辰进了屋,挥退了众人,便与良辰进了里屋。
良辰伺候易楚脱了外衣,装作无意的问道:“今儿回来的晚,铺子里很忙吧,大哥也一同回来了?”
易楚闻此,握了良辰的手说:“你先别忙,方才的事还没说清楚,你可不必打马虎眼。”
良辰听了这话,淡淡的笑了笑应道:“我哪有,只是成人之美罢了。”
“成人之美,该是高兴的,我瞧你并不乐意,倒是我的不是,该早将梧桐打发了才是,拖到现在,是我对不住你。”易楚说着,一脸歉意的瞧着良辰,眼中满是疼惜。
良辰闻此,便抽回了自个的手,回身去软榻上坐下,望着易楚说:“相公这话说的不老实,想来你若只把梧桐当做是一般的丫环,不用我说,也早就打发了,留到现在即便不掺杂男女私情,也是情谊厚重,否则梧桐一个小小丫环,何以在府中如此胆大得势,可是相公往日给惯的。”
易楚见良辰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说在了他的心上,不得不惊讶于良辰对他的了解,便笑了笑,到良辰身边坐下,应道:“娘子说的没错,我对梧桐却不比其他的丫环,想自我懂事她便在我身边伺候,刘氏是我的乳母,我与梧桐也算是一奶同胞打小一起长起来的。她对我有情,我不是不知,可我对她确实没有旁的想法,否则也不会留她到这么大也不肯纳娶她。我对她确有私心,却坦荡。这是实话,若是娘子听了这话不乐意,我也没了法子。”
良辰听易楚到底与她说了实话,心里也释然。便淡淡的笑了笑应道:“相公对梧桐有情。我不是不知,正因如此,相公才是个重情重义的君子,若是相公只为我,而轻贱与你一同长大的玩伴。我可怕有一日也会被弃之如敝履呢。”
易楚闻此。有些心痛,又抬手附上了良辰的手说:“对你,我总是不舍的,不要胡思乱想。可不知我是有多在意你,只怕你因梧桐而多心。”
良辰心里也无奈,听易楚这么说,只轻叹了口气应道:“家里人多是非就多。近来府中风波已经不少,再经不起折腾了,眼看着苏缇便要嫁进门来,沈氏也快临盆,府里该更加热闹了,想着梧桐的事已经耽搁多时,我也一直在掂量,与其将她嫁出府去耽误一生,倒不如遂她的心意养她在静园,做个侧室也不委屈,大小也是个主子啊。”
“你只怕旁人委屈,怎就不说自个心中的委屈,难不成真的愿意将我拱手相让,往旁的女人怀里推?”
良辰闻此,白了易楚一眼,应道:“我虽不情愿,却也是最好的法子,你若想这家里太平,便别再纠结,只应了这事就好。至多白养了她在院里就是。”
易楚对梧桐虽无私心,想着良辰既有这度量容下梧桐,既是自己的大幸,也是梧桐的大幸,心里更敬了良辰一分。
梧桐自得了良辰的应允,这几日连着过来给良辰请安,眉眼中多了几分喜气,对良辰也说不出的殷勤。
良辰想着梧桐既不骄矜,便想接着苏缇与易岚大婚时的喜服轿子给梧桐办喜事,梧桐自然不敢有异议,万事都听良辰的吩咐。
良辰这会儿已然想开,想来像易楚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大婚之前便该有几房侍妾了,易楚已经难得,自个作为夫人,便该有容人之量,与其易楚来日再纳娶了旁人,倒不如梧桐知根知底,真心待易楚的好。
澄儿这几日身子已是大好,药已经停了,平日里只吃些温补的膳食,脸色也不似往昔惨白,隐隐透着些红光。公主那边也发了话,说是易岚大婚之前,澄儿必须迁出府去,所以良辰这几日私底下也给澄儿收拾起行装来,单衣和冬衣都准备了不少,简单样式的珠花簪子也备了几份,最好用的还是银子,也该够澄儿用一阵子了。
澄儿知道自个这命得以保全,全靠良辰和易楚易岚两位少爷的帮助,心里既感激着救命之人,却也惆怅,向着下半生竟要在偏僻的农庄中耕作度日,便忍不住落泪。梦里还念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楼宇,本以为是下半生的栖身之地,没成想却是南柯一梦。
良辰这日,亲自端了碗阿胶莲子固原羹给澄儿送了过来,见澄儿怀抱琵琶坐在窗前发呆,想着如此美人,女子见了尚且动容,别说男子。来日倾国倾城的样貌,只屈身于一个农庄,果真是暴殄天物了。
良辰寻思着,轻叹了口气,澄儿闻声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放下了琵琶,给良辰行礼请了安。
良辰见此,摆了摆手说:“你身子没好全,还是不要站着,屋里没有旁人,自在些就好。”良辰说完,吩咐青鸾放下了羹汤就遣她出去了。
良辰端起食盒中的羹汤,轻轻搅了几下,而后递到澄儿手中说:“还是温热的,你坐着喝吧。”
澄儿闻此,赶紧双手接过羹汤却不敢坐,良辰见此,扶着澄儿的肩膀坐下,自个也顺势坐在了澄儿的身边柔声说:“快喝吧,凉了药效该消减了。”
澄儿听了吩咐,十分听话的喝了起来,良辰就这么瞧着,心里也难过,想这如花的容颜,往后不知还有无机会再见。
澄儿察觉良辰一直盯着她看,便知道少夫人是有话要说,大口喝下了碗中剩下的汤羹,便抬眼望着良辰说:“少夫人,公主是要赶奴婢走了吧。”
良辰见澄儿已将这事看的通透,也没瞒她,只应道:“再过六日便是岚少爷大婚的日子,后天苏府会来人送妆铺屋,公主便想将你连夜送出府去。”
澄儿早有准备,也未过多表露,只起身又跪在了良辰身前,轻声说:“奴婢嘴拙不会说好听的话,却感谢少夫人一直以来的照拂,若是没您,奴婢早就死了。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这一生没机会报答,死后结草衔环来世当牛做马来报答您的大恩。”澄儿说着俯身就要拜良辰,良辰见此,怎能让她拜,便扶了澄儿起来说:“你是公主的表妹,不是奴婢,想那公主也只是一时之气,许是消了气还能接你回来。只是你这一走,可就能放下一切,你与顾尧可是签过了婚书的,他对你情深一片,你即便不动心也不动容吗?”
澄儿对顾尧本就没有感情,如今虽然这样的处境,却不愿草草嫁人虚度一生,即便孤独终老,仍愿意孑然一身,虽然是少夫人求情,却也没有答应,只回道:“顾尧是个好人,便该娶个真心疼他的妻子,我即便签下婚书,也是被人强拉着按下手印的,顾尧既知嫁他并非我所愿,便不该逼迫我——”澄儿说着,心中有些酸楚,犹豫了半晌才又接着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他,少夫人只管将我俩的婚书撕毁,再捡了好的配给顾尧就是,我既不愿委曲求全,也不想耽误了顾尧一生,还请少夫人体谅。”
良辰想着婚姻大事,都是你情我愿,既然公主已不再硬逼着澄儿与顾尧成婚,自个也没必要强求,只答应澄儿说:“顾尧那边我会去说,你安心就好。今日夜里会有人连夜送你去城外的农庄,换洗的衣裳和盘缠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若是累了便再睡会儿,夜里赶路可辛苦了。”
澄儿闻此,安静的点了点头,端起床上那把琵琶说:“少夫人,我可以带这把琵琶走吗。”
良辰望着澄儿纤纤玉指捧着这琵琶说不出的好看,便点了点头当是答应了。
夜里,屋里虽然熄了蜡烛,良辰却站在窗前听着后院细碎的声响,算计着这会儿公主该派人来接走澄儿了,虽然与澄儿并不相熟,心里却十分酸楚,易楚虽看不清良辰的表情,却也知道她心里头难过,便上前拦住了良辰的肩膀,温和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澄儿便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顾尧第二日得知之后,在易岚跟前求的死去活来,易岚拧不过顾尧,便应下了他的请求,一并打发去了城外的农庄。
良辰知道顾尧对澄儿是真情,也珍惜易岚的开明,只是易岚倚重顾尧,眼下身边也不能没了可心的人,想着茂喜为人仔细,年纪尚小,好调教,于是便送了茂喜去易岚身边伺候。易岚想着良辰心细,已在心里感激了多遍。
明日便是苏府过来送妆铺房的日子,按照惯例今早各院的主子该一同在正厅里一同用早膳。
公主虽然不待见尚氏和淑颖,却没有为难她俩,只埋头用膳,时不时与易卿耳语几句,显然贤惠了不少。
易岚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尚氏,倒与易楚说的高兴,良辰瞧尚氏和淑颖十分熟稔的样子,想着自个这几日不留神也不知尚氏还在没在淑颖姐的膳食里做手脚,想来也该差人仔细盯着了,便留个心眼,打算早膳用毕,便去安排。
☆、第二一三章国丧
早膳之后,公主便交代了良辰几句易岚大婚是该注意的事情,便打算让众人散了。这还未等公主起身,顾怀青就匆匆进屋回禀说宫里来人了。
良辰见顾怀青脸色不好,想着该是宫里出事了,还未等反应,便瞧见三个素衣太监进了屋,刚进门就跪倒在地,扬着假哭腔一脸悲怆的与公主说:“奴才受皇上吩咐特来传公主和驸马回宫,太后昨夜崩逝,请您回去奔丧呢。”那公公说完,知公主有孕,也免不了安抚说,“陛下特意交代,公主有孕,一定节哀,万万当心身子啊。”
沁怡公主闻此,虽然一脸的悲哀,心里却早就有数,想着上次入宫探望皇祖母便已经处在弥留之际,能再挺过数日也是宫中太医的本事,心下也早有了准备。便抹着泪与传旨的公公说:“公公辛劳,去偏厅喝口茶吧。”
那首领公公听了这话,哪敢答应,只回道:“奴才先来了公主处,还有下家要通知,不敢耽搁了差事。只是公主别怪奴才多嘴,奴才进门时见府里张灯结彩,还挂着红绣球,想着是要办喜事,可眼下太后刚去,陛下已经下令启瑞国全国上下为太后守丧三年,其间不许嫁娶,府里即便再急,也要再缓三年了。”
沁怡公主闻此,点头应了下来,便吩咐人送三位公公出去了。
沁怡公主见那三位公公走了,环顾众人,见大家脸色都不好。先吩咐了顾怀青说:“顾管家赶紧张罗着下人将府里的红绸子和绣球都拿下来吧,白绸子皇子府上要挂咱们便不必了,只交代下人们都着淡色衣裳,不要穿的招摇即可。”
顾怀青得令。赶紧应下。吩咐下人们做事了。
沁怡公主见了,又望着易岚说:“岚弟纳妾的事也要搁置了,怎么也要守丧期满才能再娶。想必国丧之事苏府不日也会得到消息,我也会再差人去说,岚弟不必挂心。”
易楚闻此。也感念公主这会儿还想着他。便顺从的躬了躬身,没有异议。
沁怡公主寻思着,又侧身与良辰交代道:“眼瞧我与你大哥收拾下就要入宫守灵了,怎么也要四十九日过了尾七才能回府。这府里的事你也熟悉。把家交给你我放心,良辰你可替我好好管着,若是我不在的日子有谁为难你,我回府之后。便将趁乱作恶的都尽数撵出去。还有婉妹妹也该帮衬着,都打起精神,仔细盯好了。”
良辰闻此,迎着尚氏灼灼的目光,十分郑重的将这差事应了下来。易婉借着良辰的光,近日在公主跟前也得势,可是气坏了淑颖。
易卿见沁怡公主交代完了,自个也随之交代说:“正直国丧,大家处事都要仔细,切勿张扬,易岚的婚事既不能办,也该继续到铺子里历练,想我不在铺子里这几日,也不能没个主事的人,良辰妹妹主内,楚弟便主外吧,只管帮我好好盯着铺子的生意,也当是为掌舵岭南的新铺做准备。”
易楚原不愿担此重任,只是家中兄弟就三人,大哥事忙,岚弟还年轻,到底是该自个顶起来,于是也未含糊,便侧身与易岚说:“还是要岚弟从旁协助,一同帮衬着。”
易岚闻此,随即应道:“三哥客气,本该如此的。”
易卿见此,也放了心,见公主再没什么要吩咐,便与众人说:“我与公主稍作休整便要进宫,这些日子若是府中有事大可遣人去宫里传话,正直国丧,府中女眷还是穿的清淡些好,我瞧良辰和易婉素日就穿的清淡,倒是庶母还是赶紧回院去换下衣裳,素净些好。”
尚氏闻此,只能应下,心里却不舒服。淑颖也顾不上这些,想着一连几十日都见不着易卿,心中满是苦楚,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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