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园去了。
易楚想今日之事比较棘手,若是良辰只带映兰一个,若是有事怕也帮衬不上,于是又派腿脚稍快的小酌一同跟去,若是在锦华园出了什么岔子,也能赶紧回来搬救兵。
陶府上下,今日出奇的安静。走在廊上,很少能见到闲散下人的身影,即便是有差事要办的也都行色匆匆。
良辰想着府里差点出了人命,下人们向来都胆小,主子们都心惊胆战的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怕呢。
良辰正心事重重的往锦华园赶,远见顾怀青正往这边来,瞧这方向该是要往易婉姐姐的景馨园去。
顾怀青正撞见良辰,多少有些尴尬,赶紧快步迎了上来给良辰道了安。
良辰这会儿也没心思与顾怀青寒暄,只交代说:“府里出了事,便是考验你这管家的时候了,下人们眼下都如惊弓之鸟怕的很,你一定要极力安抚,千万别再出事了。”
“小的明白,自会保府里上下周全。”
良辰闻此,点了点头,又吩咐说:“眼见各院都没有动静也是好事。你仔细盯着,今日这事,不许旁的院搀和,顾好自身就是。尤其是婉姐姐,她为人正义,最见不得这样的事,你若闲暇便去宽慰几句,等事情解决之后,我自会给她个交代。”
顾怀青得令,心中十分感激,想着少夫人在这会还惦念着易婉的安慰,确是将她放在心上,对良辰的崇敬又多了一分。仔细的应下了这些差事,便恭送良辰离开了。
☆、第二一〇章后顾之忧
一路走来,良辰现下内心却出奇的安宁,想来若是将公主只当成公主,那她便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若是将她当做是大嫂,便还有一丝的亲切。
良辰一路领着映兰和小酌来了锦华园。
小酌怕的很,只走到门口便迈不动步子了,良辰只暗骂了句没用,便吩咐小酌在外头候着,自个领着映兰进了院去。
锦华园一如往昔,十分平静,原指派去伺候澄儿的丫环以丹这会儿也回了沁怡公主身边伺候,想着锦华园除了含贞便数她最得公主的喜欢了。
小丫环进屋通报,以丹奉公主之命出来迎,见了良辰也不似含贞那般客气,只草草的行了一礼与良辰说:“公主刚用过早膳,在里屋休息,少夫人就去屋里见吧。”
良辰闻此,也未与她客气,只应了一声说:“那还啰嗦,还不带路。”
那以丹见良辰如此不客气,心里虽窝着火却也不敢在少夫人面前造次,只能忍住这口气,服服帖帖的在前头带路。
映兰跟在良辰身边,少见良辰对人这般冷淡,想那以丹也并非善类,对她这样,已算是恩待了。
以丹迎良辰进了屋,便将映兰给拦下了,冷着一张脸说:“公主只说见少夫人,没吩咐让旁人进去,只让丫环在外头等着就好。屋里自有旁人伺候。”
良辰闻此,也不愿在这档口与以丹计较,吩咐映兰在外头候着,自个进了屋去。
良辰进屋时。含贞刚燃了香,屋内香气四溢,这味道虽然沁人心脾,却容易扰了心绪。所以良辰是一般不愿意在屋内燃香的。
含贞见良辰来了。给良辰服身行了一礼,便掀开了幔帐,迎良辰进了里屋。
良辰见公主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也不敢贸然打扰,只站在远处没有说话。
沁怡公主知道良辰为何事而来。自个这会儿也正为此事伤神。于是微微睁了睁眼睛说:“你坐吧。”
良辰闻此,顺从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含贞便麻利的进屋上了茶,就小心的退了出去。
沁怡公主见良辰只坐着不说话。便说了句:“这是今年岭南刚送来的贡茶,得到本不多,你也尝个新鲜,喝喝真正的好茶是什么滋味。”
良辰这会儿哪有心思品茶。只是公主若是不提那事,自个又怎么提起,于是只瞧了那香炉一眼说:“公主身怀有孕,可不要随意燃香,若是对母体和胎儿不好,那可如何是好啊。”
沁怡公主闻此,这才放下了撑在额边的手,睁眼瞧着良辰,问道:“怎么弟妹不是巴望着我这恶妇赶紧死了,少害些人吗,怎么又关心起我的身子来了。”
良辰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赶忙起身跪伏在了地上,低声应道:“公主明察,弟妹绝不敢有此大不敬的想法。”
沁怡公主见良辰如此,淡淡的说了句:“你还是怕我的。”说完,便起身坐直了身子,望着良辰说:“楚弟和岚弟去救安澄儿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俩也真是越来越放肆,不把我这个大嫂放在眼里了。”
良辰这会儿心里忐忑,也不想过多辩解,只应了一句,“易楚和岚弟也只是救人心切。”
沁怡公主闻此,冷笑一声说:“好一个救人心切,良辰啊良辰,你如此聪慧,可懂什么叫红颜祸水。”
要说红颜祸水良辰自然是懂,却也不敢再公主面前卖弄,只能跪在原处,定定的望着公主。
沁怡公主见此,也没心思与良辰生气,口气还算温和的念叨说:“那安澄儿心比天高,一心巴望着进宫为妃,她小小年纪,若说她狼子野心一点都不为过。眼下选秀取消,我虽然不悦,但心中最不平的还是安澄儿。”沁怡公主说着瞧了良辰一眼,见良辰听的仔细,才又接着说:“你也瞧的出安澄儿不过十六就已经出落的如此标致,再过两年便是倾城之姿,此等绝色,入宫必定是个宠妃,留在府中却是个祸害。想这府中有三个少爷,段淑颖那贱妇已经够让我厌烦,我绝不能让安澄儿再变成第二个段淑颖。至于楚弟,虽如今与你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可这世家男子,有哪个不三妻四妾,从一而终的便是个神话,楚弟在三兄弟中样貌最为出众,那安澄儿难免不动了歪心思,若是哪日她勾引了楚弟去,你才会觉的我今日所为,并不过分。”
良辰听了公主的话,虽然觉的有理,却十分的沉重,遥想多年以后,易楚身边簇拥着多位年轻貌美的妾室,自个这心里就堵得难受。只长叹了口气,没有应声。
沁怡公主见良辰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便又说:“最难说的是岚弟,你也知岚弟在三人中最为俊俏风流,圣都之内仰慕她的女子不计,府内垂涎他的丫环更不在少数,若不是岚弟洁身自好,府里多半的丫头也都成了他的同房丫头了。那安澄儿貌美如花,比起沈嘉萝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怎么放心将这么一个祸水留在府里啊。”
良辰明白沁怡公主的顾虑,但对公主残害人命的举动却不能苟同,只低声应道:“公主既不愿将澄儿留在府中,将她撵回老家就是,何必伤了她的性命呢?”
沁怡公主知道良辰此番前来就是兴师问罪,早有准备,也未动气,只说:“安澄儿并非池中之物,若是不将她看在身边,我还是不放心,为断了安澄儿的念想,最好的法子就是给她配了人家。只是那丫头刚烈,我也早料到她会如此,所以便看这天意。若是那丫头命硬便活着,若真是薄命红颜,倒也不辜负她那副样貌了。”
良辰想着澄儿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是天意也是人为,澄儿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测的人先不说,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歹是条人命,怎能轻易伤害,便求道:“公主明鉴,澄儿与顾尧无论行未行夫妻之礼,可婚书是签下的,眼下澄儿死生都是顾尧的妻子,公主仁厚,只当是为未出世的孩子积福,便饶过她吧。”
沁怡公主闻此,望着良辰,冷着脸问道:“我若真要杀她,你以为就凭楚弟和岚弟领着些小厮来就能拦下吗?”
良辰听了这话,才觉自己愚昧,望着公主,有些无地自容。
沁怡公主见良辰如此,只苦笑了一声说:“我这孩子,打在我腹中就见惯了杀戮,命硬的很,不损阴的就已是万幸,又怎么敢求积什么阴德呢。你以为翠竹的死,我不知道,只是念着你的好意,未揭穿而已。想来这府里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沁怡公主说着,抿了抿嘴巴,才又接着说,“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否则今日也不会推心置腹的与你说这些了。行了,你的腿也该跪麻了,赶紧起来吧,省的一会儿回去一瘸一拐的,楚弟还以为我怎么责难你了呢。”
良辰闻此,长叹了口气,十分顺从的从地上起了身。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问道:“澄儿如今送来静园养病,听宋师傅的意思,不出一月便会大好,公主的意思良辰明白,会选个合适的时候打发她去昱灵山庄看宅子的。”
“昱灵山庄风景秀丽又清静,我还一直没得闲去那里小住,留下她一条性命已是恩德,怎得要如此厚待了她去。你记下我的话,只等那安澄儿能下地,便送她去咱们城外的农庄务农。我会找人仔细的盯着,若是她还敢兴风作浪,横生事端,我便再不留她。”
良辰得了这吩咐,想着公主既肯饶了澄儿的性命便已是大幸,再不敢过多的期冀。想那澄儿鬼门关前走一趟,原先想不开的事情也会想开多半。比起纷繁复杂的宫廷生活,安逸平凡的日子才能长久,澄儿若是能想明白这一点,下半生也会过的舒心自在些的。
沁怡公主见良辰应下了这吩咐,身子乏累,也不愿多言,只交代要良辰将这事情压下,若是再听府中有任何不顺耳的流言蜚语,便将那些多嘴的奴仆一并处置了去。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良辰也算了解沁怡公主的脾性,早些时候便吩咐了下去,如今阖府上下也算太平,各个院里也未有什么动静,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良辰回静园时,易岚和易楚都还在正厅焦急的等着,见良辰安然回来也都松了口气。
待良辰将公主的吩咐说明,易楚也觉的公主并非想象中的那样辣手无情,可易岚想的明显要比易楚多些。明白澄儿若是被撵出去,顾尧怕是也留不住了。毕竟顾尧打小就跟在他身边,顾尧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他对澄儿是动了真心的。
公主既不追究,今日之事也告一段落,各个院里也没有差人过问,就连易卿回府,也颇为避忌,只私下里与沁怡公主谈论,劝谏了几句,澄儿自残这事也算是了了。
澄儿当天傍晚便醒了,虽然意识还有些模糊,但也认得良辰,乖乖的喝药,静静的发呆,偶尔点头应和良辰几句,瞧着也无大碍了。
☆、第二一一章拙计
眼瞧再过十日便是易岚与苏缇大婚的日子,陶府也一扫先前的阴霾,张灯结彩的准备起来了。
澄儿在良辰的悉心照料下,身子已然大好,只是精神尚未恢复,只成日躲在屋里不愿见人,任顾尧怎么在屋外求,也只哭着不愿见他。良辰来时,才勉强说几句话。
良辰想着澄儿性子倔强,即便是差点丢了性命,也未将事情想开,若是这会儿便送她出府,怕是也养不好身子,于是只回公主说澄儿病重尚不能下床。
公主知良辰是在敷衍她,但想着良辰既愿意做好人,便随她高兴,眼下澄儿不过是个折了翅的老鹰,已然是废了。
快到年下,铺子里事忙,就连要成婚的易岚也日日被易卿抓去铺子里帮忙,更别说易楚,不到天黑也是见不到人的。
公主自经了澄儿那事,也是转了性子,平日里也不挪动身子,除了良辰和易婉时常去请安能得了人说话,再都安静的躲在锦华园里养胎,也不与淑颖和尚氏为难了。
这一日良辰正与易婉懒在屋里说话,易婉望着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天空说:“瞧时候不早了,大哥他们也该从铺子里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良辰这几日全靠易婉日日陪着,才得安心,自然不舍得易婉离开,便拦着说:“外头起了风,冷的很,眼见就要用晚膳了,姐姐若是回去单做还麻烦,想小厨房下午就炖上了莲藕骨头汤,姐姐留下来用了晚膳。暖暖和和的再回去多好。”
易婉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吃饭,静园有良辰便热闹,没推辞就应了下来,随即侧身拿起了条刚绣了一半的手绢说:“想着妹妹与楚弟在一块也有半年了。什么时候也给咱们陶家添个孩子。我这做姑母的一定亲手给孩子多绣几个肚兜。”
良辰怎会不想给易楚生儿育女,只是这事急也是急不来的,况且府中事多,日子过的并不安稳,生了孩子下来也是受罪。倒不如一切都安稳了再要不迟。良辰寻思着,也不想多说这事,只望着易婉说:“眼下公主身孕也快五个多月了,沈氏再不到两个月也该生产了。家里一下添了两个孩子,若是我再怀上,也不好照顾,倒是姐姐。正当妙龄,一年守丧期满,也该筹谋着改嫁了。”
易婉闻此,明显一怔,没想到良辰如此开明,一时没个招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良辰知道易婉与顾怀青有情,男未婚,女未嫁,若是两情相悦,便该在一起的,便念叨说:“这世间有无轮回未可知,做人便只管活好这一辈子,那些立了贞节牌坊的女子虽然叫人拜服,自个心里又怎能不孤寂哀怨呢。若是一味的存天理,灭人欲,我看着才是真真的灭了人性。想咱们启瑞国民风开放,妇人丧偶大都改嫁,姐姐正直妙龄,何必委屈了自己,若是真的有合适的人选,大哥也该希望姐姐能再得个好归宿的。”
良辰说的话虽然很合易婉的心意,但易婉好歹是大家闺秀,也不能同声应和,只淡淡的应了句随缘吧。
良辰见易婉这态度,有些着急,想着顾怀青怯懦,连带着姐姐也不敢正视这感情,难为了自个这个旁观者看着焦心了,于是又望着易婉柔声说:“姐姐可知我和易楚都希望姐姐能再得个好归宿,巴望着姐姐能好。我既念着姐姐的恩德,也珍惜咱们姐妹这些日子以来的情谊,姐姐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妹妹若是能尽上一份心力,绝对不会推辞。”
易婉听了这话,当真是感动,犹豫之下,正要与良辰坦白她与顾怀青的事情,便见映兰甩手进了屋,拉着个脸,十分不乐意的模样。
良辰瞧映兰那做派,便是让她给惯的,单在她面前这样也就算了,如今在婉姐姐面前也敢这样,实在不懂事,便责怪说:“你那是什么样子,怎得这幅德行就进来了,又有谁招惹你了?”
映兰听出了良辰口气中的不悦,却也没办法好好说话,只撇着嘴应道:“刚过了没几天安生日子,梧桐那丫头这会儿又在门口闹呢,说姑娘若是不见她,便要学着澄儿的样子,割了腕子死在咱们院门口呢。刘氏在一旁哭成了个泪人,也不拦着,我看多半是装的。”
良辰早想到梧桐不会那么痛快答应外嫁,今日来闹,怕是也筹谋了许久,眼下易婉姐在,自个也有些为难,正犹豫,易婉便劝道:“人命关天,妹妹赶紧出去看看吧,想那梧桐性子不比澄儿弱,你若不去,她许是真会割腕子呢。”
良辰闻此,没有应声,只低头沉思,想着梧桐之事不能再拖,最好今日就有个结果,否则任谁也受不了这隔三差五的折腾。
易婉见良辰不说话,心中忐忑不已,想那梧桐手中还握着她的把柄,若是良辰今日真不遂了她的意,保不准真回去公主那里告了状,闹的家里不得安宁。到时候怀青便危险了。
易婉寻思着,正要再劝,良辰便起身与易婉说:“姐姐屋里稍坐,我去去就回。”说完,便径自出了屋去。
易婉现在担忧,怎还坐得住,良辰前脚刚走,自个便后脚跟了出去。
夜色渐浓,映兰在前头擎着灯笼迎良辰走到了静园门口,良辰一出门就见梧桐一身素衣跪在门前,手中的匕首在门前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渗人的白光。
梧桐见良辰出来,微微动了动身子,却也没说话,显然是有些紧张。
良辰望着梧桐,口气冷淡的说:“你是打小在府里长大的家生丫环,可知丫环无故穿素服是大罪,私带利器,更是罪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