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正说着,顾尧便提着伞从侧屋来了,见了良辰十分欢喜的行了一礼,才对易岚说:“方才瞧见下雨,刚想出去寻少爷来着,没成想,您却回来了。”
易岚闻此,点了下头吩咐道:“你去将二姐托送来的东西搬过来吧。”易岚说着望着良辰笑了说,“可知二姐有多惦记你,原先含贞过来瞧你时,就想托她带些东西,只是含贞那丫头脾气大着呢,除了公主的话谁都不听,你也知二姐不愿与公主相交,正赶上我要来,可是将我这小马车给装满了。”
良辰一听,心里也惦记着易婉,赶忙问道:“婉姐姐这几日可好,与淑颖姐姐还是——”
“你如今出来是静心修养的,府里的事就别管了,若是总存着一颗忧国忧民,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再过不到半月,你便要回府去了,还怕没机会管这琐事。你将葡萄拿进屋去,我与顾尧去去就回。”易岚说完,便将盛葡萄的篮子递给了良辰,而后与顾尧撑伞出了院子。
良辰瞧着易岚的背影笑了笑。便提着篮子进了屋去。
屋里小酌刚点了个新的炭盆,正往盆中添炭,良辰见厅里就她一个,便问道:“青鸾和青鸢呢,怎就你一个忙活?”
小酌见少夫人回来了赶紧起了身回话说:“青鸾方才回来后就去小厨房烧热水了,少爷知道三少爷来了,又见下雨,说这雨天路滑,势必要留三少爷在此住下,便遣了青鸢收拾东屋去了。”
良辰闻此。点了下头,示意小酌继续忙,自个便提着葡萄篮子进了里屋。
易楚这会儿刚醒,正在穿衣裳,良辰见了赶紧放下了篮子,去到了床边,边帮易楚系衣带边说:“我方才这一进屋。便觉的外屋比里屋暖和些,一会儿便让小酌再点个炭盆放里屋的好。”
易楚闻此,握了握良辰的手说:“手这么凉,穿的又单薄,怎么就出去了呢,五弟呢,怎么没见他。”
“婉姐姐让给带了些东西。正与顾尧去马车上取呢。想着咱们这趟来。只领了两个小厮,一个看马,一个做些杂活,这会儿都不见人,所以只能劳烦你那宝贝弟弟亲自忙活了。”良辰说着伺候易楚穿上了外衣,又扶他下了床。
两人携手到软榻上坐下,易楚回身将窗推开了一寸,瞧了瞧雨势。才说:“方才躺着就听下了雨,想着这雨势就不小,便遣了青鸢收拾了东屋,一会儿让小酌搬个炭盆过去,将屋里的潮气驱一驱,否则寒气重,岚弟夜里该受罪了。”
良辰闻此,点了下头说,“倒是你比我仔细。”
两人正说着,易岚就与顾尧捧着些东西进了屋,良辰和易楚闻声赶紧去了外屋。
良辰见东西着实不少,赶紧招呼小酌腾了地方,见还有两床缎面的新被子,忍不住问道:“这可都是婉姐姐让送来的?”
易岚刚放下了东西,便笑了笑应道:“原还要再给拿两对枕头的,怎奈何我那小马车实在放不下,才作罢的。”易岚说着,见三哥出来了,赶紧招呼说:“好些日子不见,三哥气色可好了许多,眼下与小嫂子新婚燕尔,该不会嫌我这弟弟过来碍事吧。”
易楚知道自个这弟弟最爱玩笑,只笑着说:“成日在这山上,日子也清闲,你能来我可是欢喜,想着府里日子过的拘谨,你向来喜欢自在,来这里不是正好。瞧这衣裳都湿了,将外衣脱了,咱们去里屋说话吧。”
良辰闻此,也赶紧催促说:“你们哥俩去屋里说话吧,眼下这茶也煮好了,点心也热好了。赶紧吃些喝些,可别在这里碍着我收拾东西了。”
易楚见良辰精神不错,也不拦她,便要领着易岚去里屋,易岚刚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身与良辰说:“对了,二姐担心你与三哥在山上吃不好,又差我带了好些易放的干货过来。都在那青色的包袱里,我原先粗略的瞧了瞧,似是有银耳红枣和瑶柱,可要赶紧拿出来,别当成一堆衣裳被子塞进了柜子才好。”
良辰闻此,撇了撇嘴说:“当我是傻子,可知我鼻子好用的很,你一进屋我就闻到了红枣味呢。”
易楚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笑说:“可别与她斗嘴,怎么赢的了呢。”说完便领着易岚进了里屋。
良辰领着小酌和青鸾在外头整理了一会儿,便去了里屋。眼见两人的茶碗都见了底,赶紧又给添了热水,便搬了张凳子坐在了易楚身边。
易岚见此,忍不住打趣说:“小嫂子本来就贤惠,如今也越来越小鸟依人了,还是我三哥有本事。”
良辰当着易楚的面也不好与易岚计较,只白了易岚一眼说:“这么多好吃的点心,还堵不住小叔的嘴,若是再不吃我可端出去了,到时候可别说我这嫂子刻薄你,不给你吃饱了。”
易岚闻此,想着良辰这丫头还是一张嘴不饶人,便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想着这会儿映兰都会在这里与你一唱一和的,今日怎么不见她。”
良辰想着映兰本是因为苏缇之事与她置气,这缘由自然不好与易岚说,便笑了笑应道:“映兰这几日懒怠,这会儿许是还在屋里睡着呢,你不用理她,省的她得了脸还挤兑你呢。”
易岚闻此,也没再问,见良辰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才觉的事情没有良辰说的这么简单,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夜里雨下的更大了,易岚自然要留宿在昱灵山庄。
三人原本在屋里玩猜字谜,眼见时候不早,桌上的蜡烛也快燃尽,这才散了席。
易岚别了良辰和易楚,正准备回屋去歇下,这刚提着灯笼拐过了回廊,就见映兰站在廊下发呆。
映兰听了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见是易岚,赶紧快几步跑到了他跟前,将易岚拉去了一边。
易岚见此,原来不及反应,这刚站稳,便问道:“夜里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映兰闻此,犹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立刻答话。
易岚见她这幅神情,想着许是与良辰闹别扭了,便问道:“是不是偷懒让你们姑娘给抓着了,可是罚了你做活,我可是从未见你如此消沉啊。”
映兰心里不痛快,想着若是再将苏缇的恶行隐瞒下去,自个会疯掉,于是望着易岚问道:“少爷知道我映兰是什么样的人,是从来不说谎的,所以我一会儿与你说的话,都是可以赌上性命盟誓的,你一定信我。”
易岚听映兰将话说的这么严重,竟赌上了性命,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正犹豫,映兰便低声问道:“少爷还记得我们姑娘成亲前被掳走的那悬案吗?”
易岚闻此,赶忙应道:“自然记得,大哥找人查了许久,都查不到谋事的是谁,难不成你知道?”
映兰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一脸阴郁的点了点头说:“若是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见着那人在我们姑娘面前认罪,又怎么敢在少爷面前胡言呢,说出来少爷也许不信,那真正害我们姑娘的幕后黑手,不是旁人,就是少爷差点娶进门来的苏家大小姐苏缇。”
易岚一听是苏堤,满眼的不信,但想着映兰的确不是妄言之人,便问道:“怎么会是苏缇,那日清晨,明明是苏缇想到良辰会被关押的地方,我们才——”说道这里,易岚心里也有些了然,便没再问下去。
映兰瞧见易岚已经会意,又趁热打铁接着说:“少爷应该也不会忘了我们姑娘因为安排二夫人与沈氏见面被公主雨中罚跪的事情吧?这事啊,也是那个会做戏的苏缇来府里告发的。”
易岚原只觉苏缇娇蛮任性,心还是好的,实在没想到年岁尚小的她,竟心思深到这般地步,也会谋事害人。
映兰见少爷不说话,自个这嘴巴可是闲不住,不停的在易岚耳边碎碎念说:“我们姑娘待苏缇不薄,她竟然恩将仇报,我们姑娘便是个实心眼的傻子,竟也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她,可是让那恶妇蹬鼻子上脸——”
易岚这会儿也听不进映兰的话,想着这事知道的太过突然,也得回去仔细寻思寻思,便没再理会映兰,径自提着灯笼回了东屋去。
映兰见少爷这幅神情,虽然有些忐忑,但也认定少爷是信了她的话。这会儿心里已然痛快了许多,想着今晚可是能睡个安稳觉了,便长舒了口气,回屋去了。
第二日一早,雨还下着,易楚出屋时,易岚已经侯在桌边等着一同用早膳了。
易岚见三哥自个出来,便问道:“小嫂子呢,可是还在贪睡呢?”
易楚闻此,接过了青鸾刚给盛的热粥说:“她因为那日被罚跪的事,腿就落下了毛病,一到这阴冷的雨天,膝盖就疼的不能动弹,小酌这会儿正伺候她热敷,一会儿舒服些了,再出来走走。”
易岚听了这话,满心自责,怎么还坐的住,便起了身,没等易楚反应,便招呼顾尧要下山去。
☆、第一八一章得觅佳音
易楚见易岚要走,一头的雾水,赶紧起身阻拦说:“外头雨还未停,府中无事,何不留在昱灵山庄躲个清闲呢。”
易岚昨夜一夜没睡,将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捋顺了一下,只想下山之后找苏缇问个清楚,只是方才听了三哥说良辰的腿疾,如何还坐的住,眼下也没有旁的理由只回道:“方才猛然想起,今日替大哥约了聚珍堂的掌柜商谈分号的事情,是我贪玩,竟将这事给忘了,若是耽搁了,大哥定不饶我,便不陪三哥和小嫂子住了,这就回去了。”
易楚见屋外雨势还大,只怕这会下山不便,赶忙劝说道:“大哥知道你过来昱灵山庄,想着也猜到雨大路滑,今早你未必赶的回去,必定不会怪你,你安心坐下用膳,回府之后我自会帮你解释。”
易岚这会儿哪有心思再与三哥和良辰说笑,推辞不肯,易楚才退让说:“即便是要走,总得喝点热粥才走,天这么凉,肚子里没东西,怎么好过。”
易岚听着屋里有动静,想着该是良辰要出来了,寻思着这会儿自个根本无脸再见她,羞愧之下,便又推辞了去,领着顾尧径自出了屋。
良辰在屋中隐约听见易岚说要走,便拿下了药袋让青鸾搀扶她出去,见易岚已经走了,有些诧异,见易楚也是一脸无奈,遂念叨了一句:“都要做爹的人了,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改不了,想着这天底下也只有大哥能让他这般忌惮了。”
易楚闻此,上前搀扶良辰坐下,应道:“我倒觉得这是好事,易岚是家中老幺,打小就被母亲宠着,多少有些玩世不恭,眼下瞧出是要成家的人了,比往日稳重了许多,铺子里的事也上心了不少。易岚聪慧。咱们信安当往后也是有指望了呢。”
良辰听了这话,抬手搅了搅跟前的鸡片粥说:“不要只说易岚,可不知楚少爷也是这圣都之中的风流人物呢,只是圣都钟灵毓秀的人物太多,咱们可是要去福泽岭南的百姓了。”
易楚闻此。起筷给良辰夹了一只蒸饺在碟中,一脸疼惜的说:“得了你这张巧嘴,还怕咱们信安当铺没生意做?”易楚说着又将白水浸的菜心往良辰身前推了推问道:“昨夜瞧你睡的不安稳,想着是膝盖又疼了,我寻思着宋师傅在这一科并不专长,该是请个专治筋骨的郎中来仔细瞧瞧,否则去了岭南那样湿热的地方,可是要受罪的。”
“不打紧的。只是这几日总是窝在屋里不曾出去走动,才会时常觉的腿脚酸麻。等哪日天气好了,你陪我去后山走走,保证药到病除。”
易楚听了这话,赶忙应了下来,又给良辰夹了菜,而后抬眼望着门外阴霾的天空,也不知这天何时能放晴了。
这几日下来,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早上还晴空万里,过了晌午便变了天,下起了瓢泼大雨,直到重阳前夕,天才渐渐的放晴。
良辰与易楚这两日得闲去后山转了转,虽是深秋但山中不乏生机,零星有几棵山楂树果实累累,良辰想着这样新鲜的果实,若是不采摘。岂不是辜负,于是打定主意等重阳之后要回府之时,便摘足几筐,回去熬了山楂蜜或制成山楂糕,让府里的姊妹都尝个新鲜。
重阳前日,良辰张罗着制重阳糕,要说这重阳糕也是制无定法,较为随意,良辰便取了薏米粉,糯米粉。藕粉,等九种材料,除了有本色的几种,又另调了各色的菜汁果汁,和了九种颜色的面,取九九之意。后将九色面调味蒸熟,垒成了九层宝塔的形状,十分的精致好看,又美味可口。
映兰自打那日与易岚道出实情之后,心里也痛快了不少,自然不再与良辰别扭,良辰制糕时,跑前跑后的帮忙,十分殷勤。
良辰见着映兰不气,自个便没有再揪着不放的道理,也不再追究,只装作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还是厚待映兰的。
重阳当日,是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说不出的温暖。
易楚瞧着今日是个登高望远的好日子,早膳食过了重阳糕之后,便张罗着要与良辰去后山的望江亭登高祈愿去。
良辰早就盼着这天,昨晚就将今日登高要带的东西给张罗好了。不但准备了应景的菊花酒,也备了暖手炉和些可以凉食的点心,只怕这晌午赶不回来,也不至于饿着易楚。
眼见阳光正好,易楚正准备招呼启程,良辰才从里屋出来,拿了只新秀的香囊系在易楚腰间说:“重阳节,你既不喜欢插戴茱萸便戴个装着茱萸的香囊,也算是应景了。”
易楚瞧着这香囊上绣着一对并蒂莲花,十分的欢喜,想着良辰素日最不喜女红,为绣这香囊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分外的珍惜,只是这会儿四个丫环都在,自个也不好多言,便侧身摘了一朵窗台上的黄菊别在了良辰的鬓边说:“云想衣裳花想容,这黄菊在美人面前,也黯然失色了呢。”
良辰闻此,抿嘴笑了笑,说不出的高兴,也未再多言,便张罗着启程了。
易楚寻思着,又吩咐映兰将琴戴上,才与良辰出了门。
这雁惠山虽然高却不险峻,良辰与易楚一路步行到了山顶的望江亭也不过一个时辰,路上走走歇歇倒也不累,反而觉的舒展了筋骨,脸上一直都扬着笑。
这望江亭是陶家老爷在世时修建的,日子虽然不短了,却因为鲜少有人来此,倒也整洁干净。
良辰刚踏入望江亭,就领着四个丫头将带来的桌布和椅垫垫上,又燃了两个炭盆,便帮着两个随行的小厮在亭外罩了幔帐,这原来还冷清非常的亭子,便立刻暖和了起来。
想着这一路走来,大家都累了,良辰亲自提壶去了一边的溪旁取水煮茶,端给了众人饮用。
因为人多的关系,亭子里十分的暖和,良辰与众家仆闲话家常,很是熟络。
两个小厮一个叫祈昌二十五六的年纪,为人精明能干,很有见识,算是静园众小厮的头领。另一个叫茂喜,年岁还小,刚十六,却是个踏实肯干的孩子,只是为人腼腆,常脸红,回话时也总是低着头,院里的丫环们也最爱逗他,是个十分讨喜的孩子。因这二人都是家生的仆人,忠实可信,否则良辰也不会单挑他俩随行。
几人刚喝了热茶吃了点心,神情有些懒怠,易楚想着亭里虽然暖和,却还是冷透了的地方,若是睡着了可不好,便拿出了琴来准备弹奏一曲。
这手刚擎起,便听从山涧处传来一阵悦耳的弦音,音量宏大,音色淳厚优美,琴音悠扬悦耳,一听便是筝声。
易楚听了这声响,忍不住称赞说:“真是好琴,手法也妙,只是曲调虽然明快,却透着淡淡的悲伤,我可是技痒,要与这弹筝者合奏一曲。”易楚说罢,便应着筝声弹奏起来。
这琴声与筝声不同,音色含蓄而深沉,古朴而典雅,若是说这奏筝是来悦人,那这抚琴便是悦己,良辰听着深沉的琴音伴着悠扬的筝声,难免入神,忍不住起身站在亭口,朗声和唱到: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
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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