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看到车夫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莫望不由得莞尔,车夫是怕自己跑了吧?可是自己能去哪儿呢?跟着张牙婆还能有口饭吃呢,于是冲着车夫笑了笑,放下了车帘。莫望似乎能够感受到车夫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其实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时时刻刻有忧心的事萦绕在心头。
张牙婆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肯定是这家早就决定好要卖儿女了,只是今天才真正的把人领走而已。
听的外面的喧闹声,莫望又挑起了车帘,就看到张牙婆领着一个瘦瘦的女孩子向马车走来,周围有人在指指点点,白水镇虽然穷,可是很少有外来的牙婆之类的买人,所以对于大家来说这事情很新鲜。
莫望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好像那些人是议论的自己一般,迅速地放下帘子。
觉得马车震颤了一下,莫望急忙将前面的竹帘打起,便看到张牙婆正在把那个女孩往车上推,莫望急忙拉了那女孩一把,只觉得手中的那只手不像人的手,真的像小鸡爪一般瘦小,莫望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瘦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瘦的女孩。
莫望在上面一拉,张牙婆在后面一推,女孩子一下子就蹬上了车,莫望又先让女孩子进了车厢,反过身来要继续拉张牙婆,张牙婆推开她的手道:“就你这身板儿还承受不住老婆子我,别把你给拉下来了。”
莫望不好意思地笑笑,只好让张婆子自己爬上来。
等到大家都坐好以后,张婆子大声道:“回城里去了!”
车夫便开始赶着车向镇外走去。
莫望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那个女孩,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李家的大女儿,莫望对她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每日帮着她娘忙里忙外,和自己一样也没名字,外人便称自己为巩家大妞,而称她为李家大妞,李家的境况莫望是略有耳闻的,大妞的爹本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不知得了什么病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日日需要药养着,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娘支撑着,李家大妞也是个懂事的,小小年纪做起活来一点都不含糊。
在这个世界,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而大家的不幸却总是那么相似。
李家大妞红着眼睛,肯定是已经哭了好几场了,听到张牙婆喊车夫出发,眼泪又冒出来了,却不敢哭出声。
张牙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可能是见这样的情况多了,莫望却看着觉得心酸,自己和李家大妞不一样,自己对这镇子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而李家大妞却是离了自己的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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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送别(票票~收藏~推荐~)
莫望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张牙婆,又看了看流眼泪的李家大妞,犹豫了一会儿,便掀起帘子看外面。
白水镇很难看到马,尽管是一匹瘦的能数清楚肋骨的老马,大家也觉得很稀奇,很多人都盯着马车看,白水镇的人很多都是一辈子都没有做过马车的。
白水镇的路很窄,车夫也不敢赶得太快,只得任老马像散步一般的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看到莫望掀起了帘子,张牙婆只是掀了掀眼皮,却没有阻止,莫望心中暗喜,又去看李家大妞,李家大妞见到莫望掀起了帘子,首先是一惊,下意识地去看张牙婆,见张牙婆没什么反应,更觉得神奇了。
莫望冲李家大妞眨眨眼睛,李家大妞很快领回了意思,也轻轻地掀起了竹帘,张牙婆仍旧像没看到一般,只是屁股扭了扭,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莫望这才对张牙婆的印象好了两分,若以前是莫望刻意讨好的结果,而现在则是张牙婆作为一个买者对自己的所有物的纵容了。
看来这个牙婆还是很通人性的,莫望万分庆幸的想,古代的时候很多人牙子都是只顾私利而不顾人的死活的,更有黑心的人牙子为了多赚几个钱而把好好的女孩子卖到黑窑子里去了。不过看张牙婆的打扮,应该不是做那暗娼生意之人。
莫望心中大定,便一心看起窗外的风景来。其实窗外也不是什么风景,只是这镇子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熟悉的风景,看在眼里,心里想着以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便对着破破烂烂的墙和挤在一起的房屋产生了难以抑制的不舍之情。
李家大妞脸上的泪水渐渐被吹干了,可是看到熟悉的景色,不由得又冒出眼泪来,莫望看在眼里,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各家大人不好意思跟在马车后面,只是从挂着帘子或只剩窗棂的窗户后面伸出头来瞧,看到马车里的人似乎看见了自己,又把头缩了回去,过一会儿,又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作祟,又伸出头来。等到马车渐渐远了,首先是悄声议论,后是大声讨论调笑了,重点自然落在莫望和巩家的身上,都很好奇巩举人回来以后,会怎么对他家婆娘,八卦的因子便活跃起来。
莫望见此只是摇摇头,无论在哪个时空,中国人都有着爱看热闹的心理。
再看看车尾,竟然随了一大群小孩,小孩子们似乎对马车很好奇,又不敢上前,只是紧紧地跟着,不时推一下放狂话的伙伴一把,被推出来的人又马上挤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摸一下马车,更别提追马车上来了。莫望暗笑这群调皮蛋平时的时候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到了关键时刻却都畏缩了。
等到快要出镇子的时候,路渐渐地宽了,马车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莫望看到前面站了几个人,仔细看了看,莫望的眼泪差点就出来了,是陈婶子和梅子,还有陈大叔。
莫望本以为不会有人来送自己了,没想到陈婶子竟然把家里人都拉来了,陈松子自然是在跟在马车后面的那群孩子里了,只是没想到陈大叔也来了。陈大叔是个闷葫芦,也是个忠厚老实肯吃苦的,每天半夜就起来了,白天就出去卖豆腐,附近的村子镇子他都跑遍了,所以陈家是白水镇少有的不是特别穷的人家之一。而对莫望来说,她最感激的就是陈大叔教会了她编草鞋,不然她就得一年四季光着脚了。
莫望看到梅子的时候,梅子也看到了莫望,顾不得平时陈婶子的教导了,大声地喊道:“大妞——”
莫望听见喊声身子一震,蓦地回头看张牙婆,张牙婆已然睁开了眼,莫望一阵紧张,生怕张牙婆会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可是张牙婆却好像没听到般,换了个姿势坐着,莫望稍稍安慰了一点,冲着梅子招了招手,梅子便向莫望这边跑过来,莫望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却是紧紧地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张牙婆敲了敲马车壁:“停下车!”
莫望一惊,忘了擦掉眼泪,直直的看着张牙婆。张牙婆道:“可有想出恭的?若是想去就跟我来,等会路上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就不停了。”
莫望和李家大妞同时摇摇头,张牙婆便自己一把掀起帘子下了车。
梅子跑到了马车边,喘着气敲了敲马车壁:“大妞!”
莫望急忙把头伸出来:“梅子,你咋把婶子平时教的都给忘了?小心婶子又要教训你!”
梅子仰着头看着莫望:“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我娘教训我,也是你连累的!”
莫望急忙哄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梅子却红了眼睛道:“大妞,你还回来么?”
莫望收了玩笑的心思,沉重的心情笼上心头,面对柳氏她可以做的绝一些,可是梅子和陈家人是她最舍不得的,一时间也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只是低低地说道:“恐怕是回不来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梅子泪眼盈盈地问道:“真的么?你也不回来看我和我娘了?”
莫望苦笑道:“能不能回来不是我说的算的。”
梅子突然想起莫望这次是被卖掉了,而不是像以前那般出个门还会回来,一时间也沉默无语,只是那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莫望看到梅子流眼泪,想去擦,可是手太短了,够不到。
一片阴影遮下来,是陈婶子和陈大叔上前来了。
陈婶子摸了摸莫望的脸道:“可怜的孩子,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莫望牵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回答。
陈婶子从陈大叔手里拿过一个小布包:“给你银钱也不一定是你用了,婶子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怎么说你也能吃到一些。”
莫望接过包裹,捏了捏,就知道都是自己爱吃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陈婶子继续道:“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很多事情都要学,女红也要继续练,不可以偷懒!”
莫望抱着包裹,哭得出不了声了,只是狠狠地点头,心里酸的很,自己不像是被卖了,却像哪家出门远游的孩子,陈婶子像慈母一般殷殷叮嘱,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她们是母女两。
等稍稍好了一点,莫望哑着嗓子道:“婶子放心就是,大妞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等大妞有出息了,一定带婶子和梅子出去见大世面,穿最好看的衣服,吃最好的东西。”小孩子好像只能想到这些吧?
又看到站在一旁的陈大叔,又补了一句:“还有带上陈大叔。”
两个大人听了稚言稚语,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个时候,梅子远远地看见张牙婆过来了,一把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莫望的手里:“做个念想,大妞千万莫要忘了我,我也会记得大妞你的。”
莫望抓着那东西,好像是个荷包,郑重地点点头。
陈婶子和陈大叔也看见了张牙婆,最后叮嘱道:“记住婶子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陈大叔也用低沉的声音道:“大妞要记得大度容人一些,有时候吃些亏也是好的。”
听得这话,莫望不由得吃惊地看着陈大叔,陈大叔很少这样讲大道理的。
陈婶子在一旁道:“你大叔是经历得事情多的人,听他的是没错的,大妞你要好生琢磨一下。”
莫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也不想辜负了陈大叔的一片心意,答道:“大妞晓得了。”
张牙婆已经近了,三个人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退到一边,都紧紧地盯着莫望,莫望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恐怕这一去,不是永别,也会好些年难以见到了,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般,眼泪也越流越多了。
张牙婆上了车,假装没看到两人的异样,径自让车夫上路。
莫望此时也顾不得在张牙婆面前好好表现了,只是趴在窗口看着那三个身影越来越小,最后一拐弯,就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十六章 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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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马车驶得远了,莫望和李家大妞慢慢收情绪,变得平静了。
等到车厢里静了的时候,张牙婆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道:“怎么样?可还好?”
两个人均点点头,用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那以后就要听话,以后可不准像今儿这样了,在别人家,最重要的是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张牙婆冷冷的说道。
莫望愕然,现在就开始说教了?这么快?
可是两个还是很受教的样子。莫望觉得张牙婆说的对,在以后,要学着练一张面具,若是把自己的真面目呈现给了别人,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牙婆瞥见了莫望手里的包裹:“那是什么?”
莫望急忙把包裹展开:“是一些吃食,张婆婆,您尝尝。”
张牙婆也不客气,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觉得味道还可以,但到底是小地方的东西,不怎么精致。
莫望又递给李家大妞,李家大妞扭扭捏捏,硬是不敢拿,因为她从小就被教育再饿也不能吃别人的东西,那是很丢脸的事。最后莫望还是抓了一小把放进她手里。
“刚刚那些人是你什么人?”这话显然是问莫望的,张牙婆刚刚看到陈家人了。
莫望低着头道:“是隔壁的婶子和她家人,她家的女儿是我的好姐妹。”古人不说朋友,朋友是读书人之间相交的雅称,女孩子关系好的称姐妹,男孩子关系好的称兄道弟。
张牙婆道:“难得遇上的有情之人,你好运气!”
“谢婆婆夸奖。”莫望展开一丝笑颜,有人夸陈家人她还是很高兴的,到现在为止,陈家人是她心里唯一的一方净土。
张牙婆也笑眯眯道:“实心眼的丫头,老婆子我眼光不错,你是个知恩图报的。”
莫望心头一跳,不知道张牙婆在打什么主意,会不会已经想好把自己卖到哪里去了?若是自己反抗,她就说对自己有恩?可是抬眼看张牙婆,她脸上没有一丝异样,仍旧笑眯眯的,好像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正在莫望想着怎么接那句话的时候,张牙婆的注意力又转移了,“那是个什么?”
瞧见张牙婆正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莫望捏了捏荷包,“这是一个荷包,我的姐妹送给我做念想的。”
“给我瞧瞧!”张牙婆便显出了极大的兴趣。
莫望把荷包递了过去,张牙婆仔细地翻看了一下道:“瞧那女娃年纪不大,绣功却是了得,比许多大一些的女娃还好上一些。”
莫望真诚道:“我也这么觉得,陈婶子手艺很好,梅子有她的指点,自然也不差。”莫望一点都不担心张牙婆会打梅子的主意,陈家没可能卖女儿的。
张牙婆把荷包还给莫望,随口问道:“你可会这手艺?”
莫望心里掂量了一会,才道:“一知半解,恐怕不及梅子的一半儿!”
莫望没有梅子的天赋,也没有梅子那么好的条件学,所以能学个梅子的五成都觉得很厉害了。
张牙婆听了心里有几分欢喜,难得遇上一个有点绣活儿功底的,卖儿卖女的穷人家哪有什么时间学绣活儿?都是干粗活把一双手弄得满是茧子,比人家宅子里的小厮手还粗,所以这样的女娃自然只能去当粗使丫头了,越当越难往上爬。遇上莫望这样子有点手艺的,实在是有点运气。别人家买的绣活好的,不是犯了错的,就是小妾,实在抬不起价。
不觉又放柔了语气,张牙婆又问道:“你这绣活儿是你娘教的?”
莫望摇摇头:“是陈婶子教的,她教梅子的时候也顺便指点一下我。”
果然不出所料,张牙婆想,有能够教出那荷包手艺的师傅,莫望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吧?自家的儿媳绣活儿也不是顶尖的,若是能让那些串门的媳妇子们指点一下,莫望的手艺还是有的提高的。张牙婆盘算着,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
莫望看到张牙婆嘴角的笑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回答得哪里好笑。
张牙婆压抑住心里的欢喜,又转头问李家大妞:“你可会绣活儿?”心里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李家大妞摇摇头,绞着手指道:“可是我会补衣服。”
张牙婆心里瞧不起,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一对比之下才发现,莫望的官话说的特好听,发音字正腔圆的,就像北边来的人一般。
莫望安慰道:“大妞还小,可以学的。”虽然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大,可是也不能让人家太没脸。
张牙婆道:“莫望,你给李家大妞取个名儿吧。”
李家大妞睁大眼睛看着莫望,她不知道巩家大妞什么时候有了个叫“莫望”的名儿,而且张牙婆还让她给自己取个名儿,自己从生下来就没有名儿,今儿突然要有了,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莫望歪着头想了想,才道:“叫采薇如何?”
张牙婆笑道:“这名字可比你自己的雅气得多了。”
莫望道:“这是书上来的,自然要雅气一些。”
“你还认得字?”张牙婆既惊又喜地看着莫望,好似她若是说认得,马上就要跳起来一般。
看到张牙婆的表情,莫望才惊觉自己说漏嘴了,只好打哈哈道:“说识得字也不全是,只认得些许几个,而这名字,是我听爹爹诵书时听多了记下的。”莫望字斟句酌,生怕一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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