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大夫点点头,跟着小丫头去了隔壁开药方。
严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指了丫头将窗子打开,才问桂嬷嬷道:“你好生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中午时分不还是好好地么?”
桂嬷嬷听了严夫人的话冷汗便下来了,急忙在严夫人面前跪下来道:“奴婢对这事儿也不十分清楚,当初倚梅在廊下坐着绣花,奴婢们在厨房忙活着,倚梅还跟奴婢说那花生鱼头汤做得极好,姨娘极喜欢,让奴婢隔几天再做一回。奴婢答应了。不一会儿,就看见倚梅进屋子,没多久,就听到倚梅喊姨娘出血了,把奴婢们唬了一跳,急忙进来查看,果然见姨娘昏倒在床上,那床上满是血,奴婢也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让倚梅去报给夫人您,让您做主。”
严夫人没听她罗里罗嗦一堆,直接问道:“四姨娘中午喝了花生鱼头汤?”
桂嬷嬷抖抖索索地点点头道:“是的,姨娘近些日子有些乏,中午倒没吃什么,恐怕是早上吃多了一些积食了。”
严夫人点点头,心里想着四姨娘出这事儿怕是和那花生鱼头汤很有关系,可是见桂嬷嬷提到花生鱼头汤没有一丝躲闪的模样,定然不知道这汤里有鬼。
“你先起来锦葵院现在乱的很,你又是个有资格的,先将锦葵院管了起来,四姨娘你也要好生照看着,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桂嬷嬷听严夫人没说怎么罚自己,还将这管着这院子的权力交给自己,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吃惊的看着严夫人,见严夫人笑意盈盈的样子,没有一丝不妥,才回过神来磕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奴婢一定好好办差事”
严夫人看着桂嬷嬷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为了这个妖精得罪府里的老人实在不值当,要是要惩罚,自然有人来,到时候自己只是个传令的罢了,谁还会怨到自己头上来?
严夫人又吩咐了一些琐事,就让桂嬷嬷带人忙去了,自己来到外屋,闵大夫已经将药方写好,交给了那个小丫头。
严夫人挥挥手,就云珠带那小丫头去库房和药店取药材买药材,又示意玉珠取了荷包装着的银锞子,道:“今儿真是辛苦闵大夫了,多谢闵大夫的救命之恩。”
闵大夫急忙回道:“为人医者的本分罢了,夫人不必挂怀”接了诊金放进了袖袋里。
严夫人示意闵大夫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来,道:“大夫,我家姨娘虽然有滑胎之兆,可是一直都是小心养护的,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出现如此情况?还请大夫指点一二。”
闵大夫道:“鄙人也奇怪得很,姨娘虽然胎不是很稳,可是若是小心一些,将少爷健健康康地生下来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能有人将姨娘今天所做的事情和所用过的吃食给鄙人描绘一遍,或许鄙人还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严夫人急忙示意桂嬷嬷上前,桂嬷嬷诚惶诚恐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上前来和闵大夫将姨娘今日所用的吃食讲了一遍,只是姨娘今日所做的事儿就不太清楚了,可是桂嬷嬷保证自己没见姨娘出过院门,只有上午的时候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后来起风了,就回了屋子。
闵大夫皱着眉听完了桂嬷嬷的话,思索良久后才道:“夫人,鄙人僭越了,不知可否请这位嬷嬷将姨娘今日用过的花生鱼头汤端来瞧瞧?最好是姨娘用过的那个碗。”
严夫人见闵大夫的猜测与自己如出一辙,又见桂嬷嬷虽然忐忑,却没有一丝惊慌心虚的模样,知道自己所想不错了。
桂嬷嬷领命亲自去将拿东西拿来,她怕别人弄错了,影响了大夫和夫人的判断。
闵大夫接过桂嬷嬷奉上来的碗,仔细地看了看碗里仅剩的汤汁,又拿过桂嬷嬷准备的筷子搅了搅已经冷却的汤,眉头越皱越深,不是隐秘地瞟一下一旁的严夫人,可是看到严夫人脸上毫不心虚的笑容,闵大夫又有些迷惑了,难道真的不是严夫人做的?
“怎么样?闵大夫,您可有什么发现?”
闵大夫犹豫了一下,道:“这汤有些问题”
桂嬷嬷听了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急忙喊道:“夫人不关奴婢的事啊您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真的冤枉啊……”
说着就要上前抱住严夫人的腿,严夫人皱着眉看着桂嬷嬷,心里有些不耐,这个老刁奴怎么为了自保什么都干得出来?人家闵大夫可没说是她做的。
宛珠上前一步挡住桂嬷嬷道:“桂嬷嬷,夫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等会儿喊冤也不迟啊”
桂嬷嬷听了脸上一热,是自己太心急了些,可是一听到是这汤里有问题,自己当然急着要撇清关系,一下子没有注意到这些,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老脸,顿时觉得实在没脸的很,讪讪的退到一边。
严夫人看着闵大夫道:“实在不好意思,闵大夫,让您见笑了,您说这汤有问题,不知有什么问题?”
闵大夫又闻了闻汤,最后十分肯定道:“这汤里有红花”
严夫人听了脸色顿时变白了:“怎么会?是谁有这么歹毒的心思?竟然放红花”
闵大夫急忙道:“其实这里面的红花并不多,最多能够让姨娘肚子痛上一段时间见些红罢了,肚子里的少爷还是能保住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是保不住了。”
严夫人脸上放松了一些,心里却是更加紧张,难道有人背着自己干了不少对四姨娘不利的事情,而自己却不知道?这府里还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严夫人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急切道:“那大夫您可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原因?”
闵大夫摇了摇头,道:“鄙人不是府衙里断案的捕头,实在不知晓这其中的原因,还请夫人见谅”
严夫人知道闵大夫已经和自己说的够多的了,一般的大夫谁又愿意牵扯进这样的后院斗争里面来?。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严夫人听了闵大夫的回答也不恼,道:“确实是有些为难闵大夫了。”
闵大夫摇摇头,道:“无妨,时候不早了,鄙人先告退了。”说着,站起来拱拱手。
严夫人也站起身来,脸上摆出笑道:“今儿将大夫您留的久了些,还请大夫见谅。来人,送闵大夫”
一个小丫头站出来,示意闵大夫跟上自己。
闵大夫最后朝严夫人拱了拱手,跟着那小丫头去了。
等闵大夫一走远,严夫人脸上的笑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她现在是很想笑,可是戏也要做足了才行。
桂嬷嬷在一旁诚惶诚恐地看着严夫人,严夫人坐了下来,揉了揉额角,道:“宛珠,你带着桂嬷嬷去福寿院,将今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老夫人,就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请老夫人作个决断。”
这样子,严夫人不仅不会因为惩罚下人而得罪府里的老人,更加不会满手血腥,这个时候的严夫人突然有些相信积阴德这样的事情来。而且另一方面,出了这样的事情,独立定然将怀疑的眼光投向自己,若是自己出面处理这件事儿,在别人眼里有失公允了,堵不住他们的嘴。同时,严老夫人不是喜欢掌着府里的权么?若是这事儿自己擅作主张,怕是哪里都讨不得好处。
宛珠领命带着桂嬷嬷下去了,桂嬷嬷忐忑的跟在宛珠后头,想着如何说才能使老夫人相信这件事儿和自己没关系,可是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夫人还派了宛珠这个精明的丫头跟了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讨得好处。
想到这些,桂嬷嬷心里愈加慌乱,神思都有些恍惚了,连已经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都没有发现。
等宛珠她们走了之后,严夫人瞧了瞧满屋子的人,道:“你们都散了,等这事儿查清楚了,自然有个定论”
虽然大家都很急着想要知道夫人到底会如何处置她们,可是夫人话的是不得不听的,只好不情不愿地行了礼,下去了。
严夫人领着众人又到了里屋,瞧着四姨娘还在昏睡。因为开了窗,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倒是小了些,可是四姨娘苍白的脸和微蹙的眉显得整个人娇弱无比,让人不得不心生怜爱。
严夫人看着床上睡美人一般的四姨娘,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怜爱之情来,她可是牢牢地急着当初四姨娘嚣张狂妄的样子呢。
这时,云珠回来了,后面的小丫头怀里抱着一堆的纸包。
严夫人头也不回道:“药材可都备齐了?”
云珠也轻声道:“都齐了。”
“你去让人把药煎了,你要在一旁仔细盯着,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儿了”
“奴婢知道的”云珠福了福身子,又带着抱着药材的小丫头下去了。
严夫人坐在床边看着四姨娘,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四姨娘那张绝美的脸,多少次自己一个人半夜惊醒,暗自流泪都是因为这个妖精?她的猖狂又让自己在外头多没脸?现在坐在她面前了,真是恨不得将她那张迷惑男人的脸给抓烂了
沈嬷嬷在一旁看着严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吓一跳,急忙摇了摇严夫人道:“夫人?您怎么了?”
严夫人回过身来,脸上恢复了和煦的笑容,道:“怎么了?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嬷嬷摇摇头,想着自己刚刚定然是花了眼了,夫人怎么会有那样子的表现呢?“没,夫人都好得很,没有什么不妥。”
严夫人点点头,又回过头去看四姨娘,却和沈嬷嬷道:“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啊”
沈嬷嬷一愣,这是夫人会说的话么?
严夫人没听见沈嬷嬷的回答,转过脸来,瞧见沈嬷嬷一脸惊诧的表情,知道她是奇怪自己怎么会那么说了,轻笑一声,道:“我们这些女人啊,都是靠男人活着,可是男人又是那么不可靠,所以孩子就成了期望。现在四姨娘的期望没了,你说她可不可怜?”
沈嬷嬷却不敢接话,这话从严夫人嘴里说出来,是严夫人这个主子怜惜四姨娘,若是自己这个下人也认可了,那算是什么呢?下人对主子的怜惜不成?
严夫人自然没想要得到沈嬷嬷的回答,她只是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而已,至于大家怎么看,那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过了会儿,严夫人将帐子放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马上有小丫头送了茶上来。
严夫人端起茶杯,掀开茶碗盖,一股馨香扑鼻而来,是君山银针?严夫人眉头一皱,严大老爷在喝茶方面讲究的很,自然用的是这府里最好的茶,没想到他倒是个怜香惜玉的,这样的茶自己都不常喝,倒给了这个小贱人,还用来待客。
小丫头在一旁看着严夫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腿有些发抖,颤声道:“夫……夫人,这茶可是有什么不妥?”
严夫人看着被吓坏的小丫头,急忙收了脸上的情绪,翘起嘴角道:“不是,这茶很好,我很喜欢。”
小丫头忐忑不安地看着严夫人脸色由阴转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一颗心仍旧悬着。
严夫人瞧那模样知道还是被吓着了,道:“刚刚我只是想着姨娘的身子罢了,倒不是这个茶地缘故,你先下去”
小丫头行了一个礼,拿着茶盘飞快地走了。
等到小丫头出了门,沈嬷嬷才悄声道:“夫人。您没事儿?”对于刚刚严夫人的托词,她是不是信的。
严夫人摇摇头,放下手里的茶碗,纵使身边的人再贴心,很多时候心里的万千般滋味都只能独自承受,不能宣之于口。
沈嬷嬷看严夫人的样子是不愿意多说,便退到一边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都静悄悄的,不少人连呼吸都便小心了一些。
过了许久,宛珠悄悄地进门来,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就把眼光全部集中在宛珠身上,宛珠视若无睹地走到严夫人身前,行了礼道:“夫人,老夫人知晓四姨娘落了胎,很是难过,派了身边的罗嬷嬷来帮衬着夫人照顾姨娘。”。
正文 一百零七章
严夫人听了手一抖,罗嬷嬷,不就是老夫人身边不苟言笑的嬷嬷么?据说她是老夫人陪嫁过来的,为了老夫人终身未嫁,老夫人对她信任得很。而且罗嬷嬷虽然没有生育过,可是对女人生孩子方面的事情很是了解。
严夫人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老太婆是不怎么相信自己了。
“既然是老夫人派来的,怎么可以留在外头?快请进来才是”严夫人朗声道,不知道的人,定然会以为她十分欢迎罗嬷嬷的到来。
有人出去传了话,一身打扮甚是素净的罗嬷嬷走了进来,一丝不错地行了礼道:“夫人安”
严夫人摆摆手道:“嬷嬷不要客气,既然娘派您来,自然是对您信任的很的,您也比我们都知道得多,快去瞧瞧四姨娘到底如何了。”
大家自然听得出这是严夫人的客气的话,闵大夫都已经看过了,给出了结论,难道一个不通晓一点儿医术的嬷嬷会比大夫更厉害?一般的人自然会推辞掉严夫人的话,可是罗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自然来的不一般,很多时候代表的便是老夫人,便也不客气道:“奴婢僭越了”
说着,便上前去撩四姨娘的帐子。
周围的人瞧着都一惊,转眼去瞧严夫人的反应,却见严夫人只是转着自己手上的手镯,并没有任何反应,才稍稍的放心,想到罗嬷嬷是老夫人手下的人,便明了。
严夫人看着自己手上玛瑙金丝攒镯,瞧着它流光溢彩的样子,心里发冷,却止不住唇边的冷笑,老太婆虽然不待见四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可是怎么说也是她大儿子的种,是她们严府的血脉,她可以无视,可是不容许别人做出什么不恭的事儿来,更何况是被弄掉了,她自然要好生查看一番,希望寻得一些蛛丝马迹。既然老太婆存了那样的心思,自己自然不能拦着,不然老太婆还会以为是自己心虚呢。
沈嬷嬷本想上前阻拦,可是看见严夫人没什么反应,只得生生地忍了下来。
罗嬷嬷面无表情地查看了还在床上的四姨娘,还摸了摸四姨娘的肚子,摸过之后罗嬷嬷便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已经没了,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将孩子弄出来。
罗嬷嬷过来给严夫人行了礼,道:“不知姨娘的药如何了?孩子在姨娘的肚子里呆久一分,姨娘就多一份危险啊。”
严夫人抬起头,唇边的冷笑已经换成了温和淡雅的微笑,道:“刚才闵大夫开了药,丫头们去取药耽搁了一会儿,现在正在熬了,我估摸着应该快要好了,还请嬷嬷耐心地等等才是。”
罗嬷嬷微微蹲身道:“夫人安排周到,是奴婢僭越了。老夫人吩咐奴婢来,就是为了好生解决这件事,有什么不合礼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严夫人自然从她软软的话语中听出了老夫人的威严,脸上的笑容扩大,眼神变得越加深邃,可是嘴上却道:“嬷嬷是领了老夫人的命来的,自然就是代表着老夫人了。若是能将这件事好生地解决了,也是我想看到的,只是劳烦嬷嬷了。”
罗嬷嬷急忙行了礼道:“奴婢不敢。”
严夫人看着躬下身子的罗嬷嬷,心底讥讽,自己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自己是很希望四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出问题,最好是像现在这样,可是自己没有万全的准备是不敢随便下手的,虽然自己在这个严府里有着无法动摇的地位,可是留下把柄那就是后患无穷的事,自己还没傻到这个地步,那老太婆太小瞧自己了。
这个时候云珠端了药上来,对严夫人道:“夫人,药煎好了。”
严夫人侧了侧身子对着罗嬷嬷那边道:“你交给罗嬷嬷她是个有经验的。”
云珠微微屈膝之后,便将托盘里的药交给了罗嬷嬷。
罗嬷嬷端着药来到床边,这个时候四姨娘已经醒了,正呆呆地看着床罩顶。
罗嬷嬷坐到床边,将药碗递到四姨娘的嘴边,道:“姨娘,喝药。”
四姨娘呆呆地,对于罗嬷嬷的话没点反应。
罗嬷嬷耐着性子道:“姨娘,喝药,喝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