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堂- 第21部分

陈妈眼睛闪了闪，转身走了。

莫望走上前收桌上的茶杯，张牙婆喃喃道：“她怎么没告诉我呢？”

莫望奇怪道“谁要告诉婆婆什么？”

张牙婆拨着茶杯里的茶叶道：“前儿卖去严府的婆子不是回来了么？怎么什么风声都没告诉我？”

莫望才知道原来张牙婆在纠结那个婆子怎么没告诉自己严府这个商机，“婆婆您可相岔了，那婆子是灶上的，哪里知道府里什么时候要买人啊？怕是只知道严家二老爷和三老爷会回来，连回来的时间都不知道，那倩柔姐姐也只是个三等丫头，可能知道多一点，可是这没风没影的事儿，怎么敢随便和您说？再说了这事儿您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这陈妈抢了？要我说啊，婆婆这次算是赚了，那陈妈才是个缺心眼的！”

张牙婆听得莫望最后一句评价，也笑起来，她这次真的算是赚了，那几个人是那米同知家的下人，上次买回来的，因为是罪人，没花几个钱买回来的，这次卖给陈妈也算是小赚了一笔，了了一桩事，可以轻轻松松过个年，再说了那几个人也算不上是极好的，不是身上有些怪味儿，就是手脚不干净的，还有一个婆子是身子不好，今天才好了一点儿，

想到这些，张牙婆不由得咧起嘴笑起来，能够坑一下那个狂妄的老婆子也不错，省得以后老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再说了，虽然那严府的丫头说让陈妈多带点人去，可是谁知道那严老夫人会买几个？肯定是心疼儿子不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买进府里就是了，看来这次陈妈要留一些人过年了。

牙婆和人牙子都希望在年节之前可以把所有的人都卖出去，不仅仅因为有外人在自家过年会有些让人不舒服，还因为这留个尾巴给来年显得不吉利。

能够整一下陈妈这个死对头，张牙婆显得很高兴。莫望看张牙婆高兴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婆婆，您以前遇到大买卖，都不会这么开心的，今儿赚的银子还比不上一桩大生意的三成，今儿是怎么了？”

张牙婆眯着眼道：“还不是因为阴了那老虔婆一把？”

“我看婆婆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怎么和这陈妈卯上劲儿了？”

“哼！你是不知道那不要脸的婆子，干了多少不要脸的事儿，今儿我就和你好好说说，让你心里有个底，以后离那婆子远点。陈婆子啊，不仅是个牙婆，还是个卖婆！”

“什么是卖婆？”莫望对于这个世界上的职业还真不清楚，看着张牙婆这么多兼职，也是觉得有些晕。

张牙婆哼声道：“卖婆说好听了是女货郎，说难听了就比妓院的鸨妈还要肮脏货！”

莫望听得惊讶不已，没想到这卖婆还这么可恶，只是不知道到底做了些什么。

看莫望迷迷瞪瞪的样子，张牙婆知道莫望还是不明白，虽然莫望还小，可是总有一天是要知道这些事儿的，早知道早长个心眼儿。

“一般的卖婆就像货郎一样拿着东西到各家各户去卖，只是她们拿的是篮子，卖的一般也是女儿家用的针线珠花水粉一类的，可是有些人就假装成卖婆进出各家的内室，撮合那些奸夫淫妇，将那些良家女子都教唆坏了！”

莫望这次算是有些明白了，这卖婆还做这勾当呢！不就跟《金瓶梅》里的王婆一样么？潘金莲和西门庆走到一起，那王婆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呢。

“那是挺可恶的！婆婆以后也要远着她才好！莫要让她抹黑了咱们家！”

张牙婆无所谓笑笑：“她还没那个本事呢！”

看着张牙婆不甚在意的表情，莫望稍稍放心了一些，看来张牙婆是早就有应付的法子了。

在这个时代，沾上那样的人，那就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这个年莫望算是过得不错了，有件改小的衣服，还吃了不少好吃的，比在巩家的时候过得好多了。而且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任家的人就不把她当婢女看待，可以和她们一桌吃饭，也可以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插上几句，有时候也说上几句俏皮话，惹得大家哈哈笑上一通，使得这个年节显得热闹不少。

大年初二开始就是走亲访友的时候了，而这一日菊娘抱着全儿和任勇一起回门去娘家了，一下子家里就显得空了。

这个时候张牙婆仍旧躺在塌上，张牙婆没有女儿，只有任勇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没有人上任家来，和别人家相比，任家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正在两人昏昏欲睡之际，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敲门声在这寂静的时候显得很突兀，一下子就把两个人呢都惊醒了。

“婆婆，这个时候会是谁啊？”莫望揉了揉眼睛道。

张牙婆也坐起来，下榻穿了鞋子，笑道：“我以为她今年不来了呢，总算等到了。”

“是谁啊？”莫望瞧张牙婆刚刚差点都要睡着了，没有一点等人的样子。

张牙婆一边收拾一边道：“你快去开门就是，别让人吹着风了，说不定今儿你的心愿就能达成了。”

“我的心愿？达成？”莫望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看到张牙婆不再说话的样子，也只好去开门。

开了门才知道，来的人竟然是当初给新娘梳头的灵妙，灵妙纤瘦，站在那里很是有气质，虽然年纪也只比张牙婆小了一点儿，可是感觉却比张牙婆好上很多。

莫望急忙让灵妙进了门，灵妙被请去给新娘梳头，也是张牙婆提的，据说她有一手很好的梳发的技巧，张牙婆每做成一桩媒，就会请灵妙去梳头，这倒是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屋子里，张牙婆已经把火盆烧得更旺了，拿出了最好的茶叶还有一些蜜饯，看到灵妙进屋来，脸上堆满了笑：“你还是来这么早！”

莫望给灵妙脱了外面的棉袄，灵妙上前给张牙婆行了礼，道：“给姐姐拜年了！”

张牙婆托住灵妙的手，把她拉着上了塌坐下，替她扶了扶头发：“你总是和我这么多礼！”

“礼不可废！”灵妙轻轻地回答，“再说了，这些年若不是托姐姐的照顾，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张牙婆收了笑，“你也是个苦命的，当初瞧你以为是熬出头了，没想到老天也是个喜欢捉弄人的。”

灵妙微微笑道：“不说那些事儿了，这大过年的，生生添了些不愉快。”

张牙婆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今儿你没带东西来吧？我可说了不收的！”

灵妙从怀里掏出几方丝帕，道：“姐姐其他的话，我不敢不从，可是这次还是要忤逆姐姐了，这是我亲手绣的，还望姐姐收下。”

张牙婆无奈地看着灵妙：“你总是这样客气，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我这可不是客气，新年登门哪有不送礼的？岂不是折了主人家的福气？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宁可折了自己的福气，也不想耽搁姐姐。”

张牙婆接过丝帕，道：“你呀你，哪来的这么多规矩，你明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你就是来我这儿吃顿饭，我也乐意的很。”

“已经承了姐姐那么多情，怎么可以继续欠人情？我现在欠姐姐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莫望瞧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样子，很是亲密的模样，想着张牙婆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这灵妙婆婆，应该也是个好人吧？

张牙婆突然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欠不欠的就不要说了，可是姐姐今儿还是有事儿要求你。”

“姐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还有什么求不求的？”

“是这样的，”张牙婆眯了眯眼道，“莫望，你是知道的吧？”

灵妙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莫望，两个人的注意力突然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莫望突然一阵紧张，好像模模糊糊地猜到了张牙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灵妙打量了莫望一番：“这就是她们说的姐姐身边识字的孩子吧？上次好像见过。”

见灵妙认出了莫望，张牙婆开心道：“是的，是燕儿的出嫁的时候。这娃儿是个伶俐的，帮了我不少忙。”

灵妙点点头，收回了目光：“姐姐说的事可是和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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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过往

张牙婆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还是那么明白，我的心思一点都逃不过你的眼！这娃儿，我想好好培养一下。”

灵妙皱了皱眉，说：“姐姐可是想让我教她一些手艺？”

张牙婆微微点点头，莫望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灵妙，生怕她会拒绝，在这古代，很讲究技艺不外传，因为很容易造成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情况。

灵妙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姐姐还绕这么多弯子，你也知道我们家只有个不成器的，能够把一身本事传下去，@文·人·书·屋@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吧。”

张牙婆和莫望两个人顿时开心起来，“那就谢谢妹妹了，还得劳动你。”

灵妙摇摇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姐姐也不要和我说这些虚话了，只是希望小姑娘要吃得苦，姐姐你知道我是个要求很高的。”

张牙婆乐呵呵道：“这个自然，她不认真，不用你亲自动手，我就帮你罚她！莫望！你这傻妮子，快来拜见师傅！”

莫望被张牙婆从惊喜中惊醒，急忙上前一下跪在地上：“莫望拜见师傅！”

灵妙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咱们不要讲究这么多。只是我先要提醒你，我的要求很严格，到时候可不能喊苦喊累的！”

莫望快速的爬起来道：“一定不会的！我会跟着师傅好好学的！”莫望从上次的婚礼上看了灵妙的手艺之后就一直想怎么拜她为师，这下子如愿以偿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灵妙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的波澜，看人不是看她说的，而是要看她做的，这点灵妙心里很清楚。

张牙婆在一旁帮腔道：“妹妹还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成？这女娃我看了这么久，是个不错的，妹妹放心就是。若是她真敢打退堂鼓，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张牙婆装出的凶样惹得莫望扑哧笑出声来，连灵妙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灵妙在这里吃了午饭后便家去了。

莫望看着盆里的炭火，想着以后能跟着灵妙学梳头，能挽出各种漂亮的发髻，心里就一阵阵兴奋。

张牙婆看着莫望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小脸，还有掩藏不住的笑意，忍不住叮嘱道：“莫望啊，以后你可真的要好好学啊，不可以惹你师父生气，知道了没？”

莫望用力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那可不像说说这么简单的。”张牙婆继续道：“你不要嫌老婆子我啰嗦，这学好了东西，对你以后可是有很多好处的。灵妙也曾经是大宅门里的丫头，学了一身的本事，不仅仅是在梳头方面，绣花，厨艺，待人接物，都是值得你学的，这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可要好好珍惜。”

莫望听了眼睛一亮：“师傅那么厉害？绣花比芳巧姐姐还好么？”

“那是自然，若是手艺不行，灵妙怎么会得以前主子的青眼？对于女娃来说啊，有一双巧手是很重要的。灵妙虽然命不好，可是也能靠一双手养活自己，也算是没有辱没一身手艺吧。所以说啊，技多不压身。”

张牙婆唠唠叨叨，看她眼睛却是眼皮耷拉着，马上就要进入梦乡了一般。

命不好？好像张牙婆已经感叹很多次了，灵妙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若是命苦，怎么会以前是奴籍，现在是自由身？能够脱去奴籍也算是幸运的吧？

“婆婆，能够说说师傅的事么？”

张牙婆因为房里温热的空气而昏昏欲睡了，听得莫望的话，坐直了身子，眼睛还是有些迷蒙，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师傅当年也是我卖进大宅门的呢，灵妙这个名字还是那个主子取的，那个时侯灵妙还是个小女娃呢！比我小几岁，可是看上去那么小，可是人家好运，遇了个好主子，等到了年纪就放出来了，好不容易遇上个不错的人嫁了，儿子出生没多久就成了孤儿寡母，若不是灵妙有双巧手，怕是母子两有卖身了……”

张牙婆语速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低，等到最后却是没了声，莫望好笑的将张牙婆压着的手抽出来，又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旁发呆。想的自然还是她的师傅。

其实灵妙也算是幸运的吧，莫望想着，至少现在是自由身了，有些人却是一辈子脱不了奴籍，子子孙孙都是奴籍，都要卑躬屈膝，为奴为婢，这些都是莫望抗拒的。

莫望一直想着和命运作斗争，虽然有妥协的时候，可是莫望从来不敢放弃。有一个活生生的成功的例子在面前，莫望突然觉得前途充满希望，现在自己成了灵妙的徒弟，就可以从她身上学到一些东西，或许可以知道怎么样得到主子的青眼，然后脱去奴籍。可是莫望也知道，虽然有灵妙这个榜样在前，可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大宅门里的下人们多的是被卖被打死，少的是灵妙这般的。将自己的命运和性命都交到别人的手中，实在是一件令人不安生的事儿。

等过了几日，芳巧从娘家回来了，这段时间也是邻里之间开始熟络地串门的时候了。

莫望拿着过年时无聊的时候绣的花样去找芳巧。

“你的花样子总是和别家的不一样，都不知道你这小脑瓜子怎么想出来的。”芳巧一看莫望那些带着意思抽象派感觉的绣活就有点无奈。

莫望笑笑，道：“还不是因为学不来你们那绣得像真的一般的手艺，才找了个偏门，芳巧姐姐可不准笑我！”

芳巧仔细地瞧了瞧那绣活儿，点点头道：“比以前好上不少了，针脚密了不少，颜色过渡也自然了不少，只是有些地方线都挤在一起，有些的又有些稀疏，可见是个使力不一样了，以后可要注意些。”

莫望竖起大拇指道：“芳巧姐姐就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瞧出了问题！”

芳巧掩饰不住笑意，道：“你这张嘴也只得哄哄我罢了，张婶子就没被你哄了去！”

莫望装出无奈的样子：“只有芳巧姐姐不把我当小孩看待才好哄得开心而已，芳巧姐姐不肯小瞧我，我自然也要哄得你开心一番才行啊！”

“你呀！满脑子鬼主意，谁还敢把你当小娃娃看啊？”语气虽有些怨怼，可是也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笑闹了一会儿，莫望想起自己还有话要说，正了脸色道：“芳巧姐姐，今儿来是有事儿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还闹得你一副正经的模样，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了去。”芳巧一边叠着小娃娃的衣服一边笑着说。

莫望知道芳巧恐怕以为自己又要和她玩笑呢，继续道：“婆婆让灵妙婆婆教我梳头，以后怕是来你这儿来的少了。”

芳巧听了，柔柔一笑：“这是好事啊，你做出这副样子做什么？”

“可是我以后就不能经常来找你和你说话了，姐姐不怪我吗？”莫望绞着手，像是以前瞒着闺蜜和别人好了一般。

芳巧瞧莫望一副小女儿模样，知道她是把自己放在心上，拉着莫望的手道：“这有什么？还怕我会怪你不成？灵妙姑姑的好手艺我们都是知道的，你能跟着她学，也算是你的好运了。而且灵妙姑姑有一手好绣活儿，别人都不敢上前跟她讨教，所以好多人想学都学不到呢！你就要好好学上，到时候回来教我也好啊！”

瞧芳巧并没有什么不妥，才稍稍放了心，自己跟着芳巧学了这么久的绣花，现在拜了别人为师，感觉倒像是背叛了师门一般，难怪自己这么心慌慌的。

“也好，到时候我一定认真地学，到时候回来教你，然后给胖小子做漂亮的衣服！”莫望放开心里的芥蒂，开心地说道。

“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啦。灵妙姑姑看上去很不简单，怕是不仅仅会绣花和梳头，你去了好好学，学上两三成，将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