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又是交换了八字,男方家很快就下了聘,据说女方是旺夫旺子的命,所以沈家的妇人就更加高兴了,对于张牙婆也就更加殷勤备至。
沈家想要在新年之前就把媳妇迎进门,女方家少了一个人过年少一笔开支,自然也是乐意得很。
而这边,媒婆的任务还没完,要陪着男方去迎新娘。
沈家订的日子已经临近年关,这个时候是年之尾,有些余钱,人都刚好都闲着,于是很多人家都栽在这个时节办喜事。
张牙婆虽然是个牙婆,但是这附近的倒是对她挺尊敬的,在普通人看来,人牙子只是人家谋生的手段而已,而且张牙婆的口碑不错,大家对张牙婆都是邻里友好,或许在古代人看来,人牙子只是一种职业而已。
这一日是十一月二十七,看黄历上说宜嫁娶、祭祀、入宅、动土,忌掘井、安葬、出行、栽种,看天气晴好,亦有鸟雀在枝头跳跃。
张牙婆起了大早,站在院子里道:“这日子选的真不错,看样子就是吉利的!”
莫望在一旁道:“张婆婆,我可不可以随芳巧姐姐去新娘子那边?”
张牙婆是媒婆,所以是要去男方家里的,到时候随着花轿去接新娘,可是莫望觉得去沈家那边只是看那些人摆酒席开新郎玩笑罢了,还不如去看看新娘如何装扮,如何绞脸,也算是观赏一下古代的婚礼了。
张牙婆看了她一言难,道:“你想去就去吧,别添乱就是。我会让芳巧好生看着你的。”
莫望点点头,心里却是直抽抽,自己还被当做小孩子看待呢。可是想到能够全程观赏一下古代民间的婚礼,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古代的生活实在有些无聊。
莫望随着芳巧来到新娘家里,看到新娘家破破烂烂的房子和围墙,咋舌不已,只听说新娘家里穷,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想象中和现实的差距还是远了些,这房子竟然连白水镇的一些房子都赶上不上。
芳巧面色不变地拉着莫望进了门,芳巧刚出月子,身材还有点丰腴,眼角眉梢却全是幸福的影子,因为生了个男孩,芳巧获得了全家人空前的优待,连陈婶子都让芳巧一定要好好养着,什么好的都弄来给芳巧补身子,虽然胖小子吃得多,可是多余的营养还是让芳巧胖了一圈
听说这家攀上了不错的亲,狭小的院子里已经来了好些道贺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倒像是他们自家有喜事一般。
看到这么多人芳巧却把脸一沉,拉着莫望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有人看到了芳巧,喊了声:“这不是芳巧吗?可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芳巧看了那人一眼,并不说话,继续往前走,而周围又有人继续道:“芳巧,听说你前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是恭喜了啊!”
芳巧并没有因为提到儿子而有好脸色,莫望清清楚楚地听到芳巧冷哼了一声,顿时愕然,芳巧这么好脾气的人,难道她们也得罪她了?
这是从屋里出来一个穿得很朴素,却浑身喜气洋洋的妇人,见了芳巧笑眯眯道:“芳巧来了啊?快来吧,燕儿正等着你呢!”
芳巧也见着了那妇人,快步向前,拉着那妇人的手笑道:“婶子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陪着燕儿?”
说着两人一起进了门,莫望跟在身后。只听得那妇人道:“燕儿听得见外面有人喊你,叫我出来看看。”
“恩,”进了屋,堂屋里也是狭小的很,瘸了腿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喜糖,泥墙上贴着喜字。这家果然贫寒。
芳巧在堂屋停了脚,又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道:“这些人怎么都来了?”
那妇人收了笑容,叹了口气,道:“虽然平时往来少,怎么说也是亲戚啊,再说总不能让燕儿就冷冷清清地出门吧?不就是一些茶水一顿饭的事儿么?”
芳巧点点头,不能在燕儿的好日子里给她添不愉快,于是抛开那些事儿,道:“我去瞧瞧燕儿现在怎么样了,可是梳好妆了?”
“刚穿上嫁衣,正在梳头呢!”
三个人掀了破烂的帘子进到里屋,更加小的屋子里挤了一堆的人,莫望觉得这屋子简直没地方站人了。
那个端坐在屋中的人见到芳巧进来,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芳巧泪盈于睫。
芳巧见此也是不由得心酸,自从自己出嫁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自己极少回门,回了门也是怕婆婆骂所以每次都很快的就赶回家,这是两个人一年多来第一次见面了。
莫望看那新娘,并不是什么美人,却有一股英气在眉间,显得整个人大方了不少,和芳巧倒是不一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两个性子不一样的人却成了最要好的朋友。而新娘身上的嫁衣和莫望想象的不一样,没有曳地长裙,没有罗裙广袖,很是普通的对襟裙,却在细微处绣着一些清雅的花,显得俏丽。莫望瞧着点点头,可见新娘是个有巧思的,沈家的确找了个好儿媳。
芳巧上前把新娘按在椅子上:“快坐好梳头,不要耽搁了时间!”
莫望对此哭笑不得,按照以前电视剧本来演,两个好姐妹应该抱着大哭一场,然后众人皆闻音落泪,等平静下来后芳巧应该拿起梳子给新娘梳头。
新娘家穷,像任家那样的家境都没有铜镜,更别说这里了,因此新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摆弄成了什么样了。
那给新娘梳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另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首先那二十多岁的妇人拿起木梳给新娘梳了头,嘴里念叨着什么,估计是吉祥话,梳了几下后,那老妇人便拿起梳子开始给新娘梳头。
莫望看着那个老妇人,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浑身的气质与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她有着得体的微笑,适宜的进退,整个人有一种不一样的协调感。
那妇人轻柔地为新娘梳着头,看得出来,她是可以放慢了速度的,可是仍旧很快地就把新娘的头发弄好了。莫望眨了眨眼睛看新娘的头发,虽然不是很繁复的头发,却胜在精致,在场的几个女人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芳巧对着燕儿左右瞧了瞧,道:“灵妙姑姑好手艺!比我当初梳的头还要好!灵妙姑姑的手艺又进步了!”
那妇人笑了笑,道:“多谢芳巧的夸奖!”
芳巧拿出一根银簪子插在新娘有些枯黄的头发上,新娘的头发并不像以前看到的电视里的古装美女一般有着如瀑布一般的黑发。
燕儿看到芳巧的动作,急忙捉住她的手道:“不可以!”
芳巧却是左瞧右瞧了一下,道:“很漂亮!不要摘下来!这是我给你添妆的!”
燕儿眼一红,家里穷,自己的出嫁的首饰都是木制和铜质的,连镀银的首饰都没有,更别说银质的了,芳巧这定然是从婆家拿来的,只是自己收了,芳巧以后的日子会不会难过起来?
芳巧看出了燕儿的担忧,安慰道:“没事的,这是我让相公拿了碎银子去请人制的,婆婆不知道,就算问起来,相公会为我遮掩的,你放心就是。”
燕儿又摸了摸银质的发簪,点点头,自己一直担心因为家里穷而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若是自己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恐怕在婆家更是低人一等了,这银簪子不仅是一个装饰,更是增加底气的资本。
燕儿的娘眼睛闪了闪,随后笑道:“芳巧有心了!”
芳巧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姐妹实在命苦,自己能拉一把的时候就拉一把吧。
不一会儿,新娘开始绞脸,还是那个梳头的妇人在行事。
莫望一直在旁看着,那妇人手艺熟练,看来是做过这种事情很多次的,莫望对那位灵妙姑姑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在新娘家吃了喜宴,下午的时候新郎就来接新娘了,看到随花轿而来的张牙婆,莫望觉得心里一松,生怕张牙婆像电视里的媒婆一样大红花戴着,两脸颊变成猴屁股,还好张牙婆只是穿得喜庆了一些。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燕红
沈家的喜事张牙婆获得了一笔不错的收益,婚后几日听说沈家女人对新儿媳很是满意,沈家二郎对新婚妻子也是敬重有加,张牙婆听了倒是开心不已,直念叨自己又促成了一对好姻缘,给子孙积了德添了福气。
芳巧自然也是听说了,满脸都是喜气,虽然嘴上没说感谢的话,却是抓了一大把糖塞给了莫望,这里面的意思自然不用明说。
等到腊月到了的时候,寒风肆虐,吹得窗户嘎吱嘎吱直响,莫望半夜都会被那声音惊醒。只是还好因为临近年关,很多大户人家又开始买一些奴仆进府,任家剩的人也不多了,莫望总是庆幸自己可以睡在张牙婆屋子里,睡那厢房不知道有多冷。
进入腊月便是家家户户准备过年的时候了,因为前几日有风雪,在家窝了几天后,趁着风雪停了,张牙婆便带着魔王出了门,说是要去置办年货。
一般的老百姓家不像有钱人家里会一次性置办齐了,而是像蚂蚁搬家一样今天买一点,明天买一点,慢慢地,这个年节所需要的东西就会备齐了。
走在冷清的街上,莫望紧了紧棉衣,这木棉棉絮做的棉袄实在不怎么抗寒啊。莫望更加想念棉花了。
因为天气的缘故,在外面走的人很少,但商铺都还是开着门的,张牙婆转了几个肉铺都没有买到想要的肉——据说是要做熏肉的。
已经走过了好几条街,抬眼才发现已经走到延城的“红灯区”来了,莫望脚步一顿,不知道张牙婆到底有何打算,这里到底不是一般人该来的地方,特别是女性。
张牙婆却是抄着两手缓步向前道:“这里的肉铺一般便宜一些,今儿人少,咱们可以去看看。”
莫望不好再迟疑,只好慢吞吞地跟了上去,虽然小说和电视里的青楼妓院看上去很有感觉,小说电视里的主角也喜欢往这里跑,还能赚上大笔的钱,可是莫望知道那纯粹是胡扯,能够圆滑的周旋于各种官员和富商之间并能捞取大把钞票的青楼老鸨是那么好糊弄的?在古代这么严苛的束缚女性的时代,哪有女人进出青楼还能活的风风光光的?莫望是不相信的,见过那么多被关在深闺内的女子,对古代叛逆女子的期待实在不高。
虽然莫望还是小女孩的样子,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白天的红灯区很冷清,可是雕梁画栋的建筑却是精美的很,大红的灯笼和彩色的绸布挂满了横梁,莫望想起那些衣不蔽体的人,不由得感叹果然奢侈,贫富不均对比太大了。
“给我好好教训这娼妇!”
女人尖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
莫忘看了张牙婆一眼,知道她也感兴趣,虽然一般出现在这地方的事情和人都不会很好惹,可是,身上的八卦因子在沸腾啊。
往前急走了几步,看到一栋有着高大楼牌的楼门前有一群人围着,看着装都是统一的,应该就是一般躲在暗处的青楼里的打手了,而中间还有一个红衣女子在破口大骂,骂的自然也是难以入耳的话。
张牙婆皱着眉看了看莫望,这丫头年纪还小,听了这不堪入耳的话学坏了可不好。
脸上堆起笑,张牙婆走上前道:“这大冬天的,在做什么呢?”
看到张牙婆上前来,一群人没有停手的意思,张牙婆有些尴尬,被人晾在一边的情况她是很少碰到的,可是张牙婆毕竟是人堆里打滚混饭吃的,又转眼去看地上那个女子,只见那女子一身亮闪闪的霓裳,甚是暴露,可是到处都是血迹和青紫,不由得瞳孔缩了缩,道:“这都腊月了,近年关了,这些见血的事情怕是不吉利吧?”
听了这话,众人虽然没有停下手里的殴打,确是慢了些,那骂骂咧咧的妇人顿了顿,的确这年关将近,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自己也只是想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小蹄子而已,便挥了挥手中的香帕道:“停!”
众人停了手,那妇人蹲下去,在那女子耳边道:“如何?可是想通了?”
那女子嘴角带着血,却是咬着牙恶狠狠道:“让我接客,不如直接让去死!”
那妇人一听,脸色大变,“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继续给我打!”
张牙婆急忙出声阻止道:“慢着!”
看着那些打手们恶狠狠地目光,张牙婆心里打了个突,强作镇静道:“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啦!你瞧这小身子骨还经得起几下?什么都是可以慢慢教的嘛!”
张牙婆自然知道这妓院教训人是因为姑娘不听话了,只是自己已经参了一脚,就不好再收回来,在这临近年关的时候见死不救实在有些对不起神明。
张牙婆自从有了孙子之后就很相信做好事得好报了。
那妇人听了张牙婆的话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您说得轻松!这蹄子我是教了几个月了都没教过来。那些同她一起来的姑娘都能带新的姑娘了!我日日供她吃的穿的,我那银子谁给我出?!”
那妇人激动得头上的珠花都乱颤,那朵这个时节少见的牡丹花也是一抖一抖的。
莫望咂了咂舌,真是奢侈啊,这朵牡丹好几两银子吧?可是这女人把牡丹的美感全给破坏了。
张牙婆脸上带着讪笑,原以为是新来的姑娘不听话,没想到是碰上难啃的骨头了。
其实青楼自然有办法收服那些开始坚贞不屈的姑娘,但是只要让那些姑娘没了第一次,就很容易调教了,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只得坚持了。可是这个姑娘倒是奇了,若是强逼,她就敢用簪子在脖子上戳个洞,本来想下药,被她发现了一次之后,她就处处防范,让人找不到一点空子。昨晚这姑娘本来应该是上台表演的,可是表演完之后就想趁乱逃走,这不早上才被抓回来,青楼的老鸨一见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就上演了在路边殴打姑娘的场景,其实一般青楼教训是在秘密的房间里进行的。
老鸨发泄了一通之后,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理智也回来了一点。
张牙婆见老鸨脸色缓和了一些,才道:“既然这姑娘您不满意,卖了不就得了,省心又省力。”
老鸨挥了挥大红的帕子道:“您说的倒是轻松,哪有那么容易,这周围的鸨妈们那个不知道我这儿有个难调教的燕红啊?那些人都是长着三只眼睛的哩!眼光怕是比杨戬还要毒。”
莫望闷着发笑,你也是那其中的一员,怎么就马失前蹄买回了这燕红呢?不过燕红的名字好俗气的。
“那您大概要多少银子才肯出手呢?”张牙婆笑眯眯道。
那女子听得这话,蓦地抬头看了张牙婆一眼,见她打扮朴素,不像鸨妈的样子,又低下头了。
这老鸨也是个人精,闻音知意,不过说来也是,一般的人谁会管这闲事?
低头盘算了一下,那老鸨伸出两根手指道:“我也不占您便宜,收回成本就好,就二十两,二十两银子您就可以把人领走!”
张牙婆却是听的心肝一疼,自己从来没花过这么多钱买一个人,可是已经到这地步了,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拔脚走人。
张牙婆沉吟着,那老鸨也不急,两个人都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这事儿不能急。
过了一会儿,张牙婆道:“十二两吧,十二两我给您带走,老婆子今儿出门不是买人来的,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陌生人之间不好进行赊账交易,谁知道那人会不会还钱啊?张牙婆这个理由倒是找的不错。
莫望听得却是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讲掉八两银子,没想到张牙婆平时不怎么纠结于价格问题,讲起价来毫不手软啊。可是那老鸨估计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吧。
果然,那老鸨笑着道:“老婶子诶,若是我这儿都像您这般做生意,我们这襄绿苑怕是早就关门了,我们大伙儿也喝西北风去了!您就发发善心给口饭吃吧!”
这话谁都不信,绫罗绸缎满身的人说自己没饭吃,那可是鬼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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