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丁香,万俟三太太带走她时,只怕叶蕙心中不快,又特地给她解释了一番……
眼瞅着马车进了冷梅巷,叶蕙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低声叮嘱梅子道:“待会儿进了家,我收拾些吃食,你替我去一趟五房,给十太太送去。”
十太太有了身孕,昨日都没来参加柱哥儿的满月宴席。叶蕙腌了许多梅子,又晾了不少的樱桃干,正好能给十太太酸酸嘴儿开开胃。
梅子才刚利落的应了声,两人就听见常胜停了车,在外头跟人打招呼:“林大哥,你怎么来了,找姑娘有事啊?”
是林诚!若不是有事。他怎么会在门口守着等她?叶蕙也不等梅子扶她了,提起裙子钻出轿厢,扑通一声就跳到地上,正听见林诚跟常胜说话儿:“是有事,还是急事。”
叶蕙几步跑过去,“怎么了?”
话音没落,她已经瞧见林诚的嘴角青紫了一片,分明是被谁用拳头打的。可众人总不能守着门口说这些不是。她忙告诉常胜将车赶进院去,自己带着林诚和梅子就急急进了门。
“是谁去养殖场寻衅滋事了么?”叶蕙进了客座,温声招呼林诚坐下喝茶,这才开口发问。
应该不是叶氏族人暗自捣鬼啊?昨日万俟三太太和万俟轩才给了那些家伙一个下马威,今日养殖场就出了事,叶蕙可不信叶氏族人还有这种不怕死的货色!若果真如此,往后的路……恐怕也越来越艰难了。
林诚苦笑了下。又赶紧掩饰了:“是远山村的几个村民,都挨着河边住的,不知是谁挑了个头儿,大清早就跑到门口堵着门闹腾起来,说是咱们养殖场整日里取水喂猪喂鸡兔,又守着河边养那些活物。天天吃喝拉撒的,脏了水源……”
养殖场究竟会不会污染了水源,叶蕙与林诚都心知肚明——当初选地的时候,若不是因为那块地处在河流的下游,叶蕙也不会很快就定下来;因此这污了水源的说法,必然是别有用心之人无中生有。
“他们不容你辩解就将你打了?” 叶蕙沉声问道。正好梅子也从后院拿回了药膏,她便叫林诚先上了药再说话。
林诚垂着头往伤口上抹药,每抹一下。都牵得嘴角一扯;叶蕙将这一幕瞧得清楚,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她的花圃、菜园子和养殖场都在远山村,养活了多少远山村的村民?殊不知还有那不知足的,还敢打她的管事!
“他们并不曾上来就动手。”林诚上好了药膏,又再三跟叶蕙和梅子道了谢。这才勉强笑道:“姑娘也知道,万事都逃不过一个利字。那些人……只是想要些银钱补偿罢了。”
叶蕙闻言,脸上的嘲笑再也忍不住。想要钱就有要钱的法子啊。若是一直好言好语的,要钱也不是个不好商量的事儿,可如今村民动手打了她的人,她若还乖乖掏钱出来,岂不是成了窝囊废了!
“你确信没有叶氏族人在背后捅咕他们么?”叶蕙又一次问起了林诚。
林诚轻轻摇头:“小的虽然常常进城跟各大酒楼掌柜的见面,不常在养殖场留守,小的家的婆娘却是总在家的,远山村一共就那么大的地方,若是有外人去了,多少都能知道。”
叶蕙并不是担心闹事的村民有叶氏族人做后台,叶氏族人算什么,只要跟她过不去,就是她的敌人;她也只是想知道事情起因,找出罪魁祸首罢了。
因此听得林诚这么一说,她立刻站起身来:“梅子去喊常胜、陈大和陈三,跟我一起去远山村。”
林诚自然知道陈大陈三兄弟的身份,不免忐忑的劝阻道:“姑娘……这样好么?若万一激起了民愤……”
叶蕙笑着安抚他:“林大哥你放心,我也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去出气的,带着他们也是为了自保不是?”
林诚见她说得诚恳,也就不再阻拦,一行人也就浩浩荡荡来了远山村。马车才一进村,常胜就放慢了车速,沉声与车中的叶蕙商量道:“姑娘你看,咱们是直接去养殖场,还是先去沈老爹家?”
既是远山村的村民上赶着挑事儿,按理说便该去寻村子里的里正要个说法;若水源真被养殖场污染了,该给补偿给补偿,该做补救做补救,反之也得叫打人的村民给林诚赔礼道歉,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蕙却冷笑着掀开帷幕:“你瞧瞧这路边村民的眼神,这会儿就等着看咱们笑话呢,我若不先去河边那些人家给林管事出口恶气,往后这远山村的产业也没法子要了!”
常胜微微皱眉。出门前姑娘不是说的很好么,说不会只图置气,如今到了村里了,怎么又改了主意?
“我知道你们都怕我年少气盛,白白的惹事上身,可不论是谁的错在先,打人的是谁我总得见见!” 叶蕙笑道:“难道我家的管事就这么白白叫人欺负了不成?”
常胜无奈,只得又将马车赶起来,直奔着河边而去。一路都在旁观的村民未免窃窃私语起来,这个说叶家姑娘就该去里正那里要个说法,那个却说,叶家姑娘这次若是不掏些银子出来,恐怕事儿就没个善了……
叶蕙微微甩了甩头,好似这样就能将频频钻进马车的话语声置于脑后。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到了养殖场,立刻就差人去请短工,从河边挖一个水渠引到养殖场里——今儿不过是远山村的村民来闹事,改天再变成下游的村子呢?如此这般哪里还有个完?
只有挖了水渠才会断了水源引起的后顾之忧!若是挖水渠不成,干脆多投入一些打个井,这么一来,谁若再用污染水源为借口找上门来,她也就可以不客气了!
可惜她当初认为这块地挨着河边,也就没想着多费一点事,这一次也算给她一个教训了,谁叫她考虑不周来着?
心里转着这些心思之际,马车也停在了养殖场门前。还不等下车,叶蕙就能听见外头乱哄哄的,显然是打了林诚还不算完,只要拿不到补偿银子,那些人就没打算退却。
“姑娘戴上帷帽再下车吧?”常胜低声与叶蕙商量。
叶蕙再一次冷笑起来:“我戴着帷帽装成大家闺秀,岂不是更叫人以为我好欺负?远山村我都来过数不清的次数了,何苦来的。”
话才说完,她人已经从轿厢出来又蹦到地上。定睛一瞧,养殖场门前人并不多,却个顶个儿全是闲汉打扮,还有几个妇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过日子的人,个个儿都是走街串巷的长舌妇模样儿。
陈大陈三两兄弟与林诚此时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了,林诚微微扫了那几人一眼,便走到叶蕙身前,低声告诉她:“小的方才忘了跟姑娘说……”
“这些住在河边的人家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不是逃荒来的,便是在别的村子生活不下去的,远山村村民淳朴,河边又有许多荒地,里正也就默许了他们在这里建房过日子……”
叶蕙顿时微笑起来。原来这些人都是些外来户,怪不得也不在乎远山村集体的利益了,既是如此,她就算将这些人都惩治了,远山村真正的村民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出头吧?
而那些人那边,已经守在养殖场门口半晌了,如今瞧见林诚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将主家也请来了,立刻就蜂拥而上,口中还不停的喊着,既然这养猪的主家来了,赶紧给我们拿来补偿银子……
常胜似乎没想到这群人都如此无赖,见状立刻皱紧了眉头,护在叶蕙身前怒喝道:“请你们都离我们姑娘远些,若是有话说,站好了推个领头的过来再说也不迟!若还是如此不听劝告,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外来户里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因身高体壮外加满脸的络腮胡子,又自诩是自小练过内家功法的,在市井坊间做了十来年打手,得了个绰号叫胡大爷。
这胡大爷本想直接给叶蕙一个下马威,也不怕这小姑娘不乖乖将银子交出来,被常胜如此这般一怒喝,顿时哈哈大笑,伸手便朝着常胜抓来,口中还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找死……
╭(╯3╰)╮
☆、第八十九章 臣服(二更)
叶蕙被这景象惊了一跳。
都怪她!若是方才直接去里正家,哪里还有这种事?如今这领头的看来是个练家子,又天生带着一副不怕死的无赖相儿,恐怕陈大陈三和常胜要吃亏!
叶蕙正待喊一声住手,若是要钱好商量,就听得耳边暴喝连连,再放眼看时,那络腮胡子男人已经被放躺在了地上,常胜的一只脚也踏在他的脸上,四方大脸几乎被踩成了柿子饼儿,脸上还糊着些许的烂泥,别提多狼狈了。
见另外几人还想往上凑,陈大陈三两兄弟立刻闪身站到了常胜身前,陈三更是几声怪笑,“谁敢上前,就和他一个下场!”
叶蕙吓得轻抚胸口——怎么她什么都没等瞧清楚呢,胜负已经分了?是常胜自己动的手,还是陈家兄弟也帮了忙?这、这大胡子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啊?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城里的大户仗势欺人呐,仗着家里银钱多,便来欺负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穷苦人家啊,真是没天理啊!”眼瞅着动手是行不通了,那胡大的媳妇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起来。
胡大的脸虽然被常胜踩着,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却还是尽力的从嘴角逸出几个字:“好汉饶命,万事好商量……”
常胜自是不怕放掉他后、他还不知死活往前凑的,闻言立刻抬起了自己的脚,眼睛却如同猎豹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那胡大还不等从地上爬起来,已经被这眼神吓得狂打了无数冷颤。
林诚见状,也敢上前了。几步走到常胜并肩处,皱眉对那胡大道:“你这是怎么搞的?早上你来闹事,硬生生逼着我去将我们主家姑娘请来。”
“我们姑娘是个菩萨心肠,说是总不能叫你们吃那些被牲口脏了的水,立刻就来了,说是要坐下好好与你协商一番,那水源的事儿好解决,你怎么上来却要动手?”
“如今这事儿被你自己个儿搞砸了。你说说怎么办吧!”
这话莫说是叶蕙,就连常胜也忍不住垂头暗笑了。那胡大却一下子慌了手脚——这事儿果真是被他搞砸了?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自己的媳妇还坐在地上又哭又骂,胡大疾步上前一脚飞踹过去:“你还腆着脸哭!方才叶家姑娘的马车来了,若不是你推推搡搡的,叫我上前吓唬人去,何至于如此!”
“如今到手儿的鸭子都飞了,你还在这儿嚎什么丧!老子的酒钱没找落。少不得将你送到花妈妈那里再挂几天单!若再惹老子烦躁,老子干脆就将你卖给花妈妈!”
这胡大本是个常年游荡于青楼楚馆间、偶尔给人充作打手的混混儿,半年前拿了他如今这个媳妇给的赏钱,跟另一拨儿打手动了手,那另一拨儿都是乍出江湖的毛孩子,又有正经的红姑娘做靠山。满身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儿,胡大毫无悬念的惨淡落败。
而他这媳妇本就是个人老珠黄的暗娼,趁势夸赞了胡大爷几句英雄救美令人爱慕敬仰,一个过气暗娼,一个落魄混混儿,两人顺势也就做起了夫妻,来了远山村建房住下。
既然过去都是靠着邪门营生过日子的主儿,乍一过上清贫的正经日子。还觉得洗心革面重新做回了人,可日子久了,就未免坐吃山空……两人随即就打起了收保护费的主意,不想才一开头就碰上了个硬钉子。
叶蕙将这胡大打骂媳妇的话全听在耳中,不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这才低声唤常胜:“你去告诉这人,他若是还顾及跟养殖场是邻居的面子。我同意他往后每个月来林诚手里领一两银子。”
见常胜满眼的不忿,她立刻低声道:“你听我说完。给他的银子并不是叫他白领的。从今往后他也得保证,在场的这些人谁也不能再来养殖场捣乱,若是再被咱们发现这些人做了什么,那银子不但打了水漂,也不会再给他留客气了。”
“你可知道,咱们花圃里动辄一盆花木就值个几十上百两,为何这么些年却没有村民去寻事或是偷盗,反倒是养殖场才一建成,就闹了这件事出来?”
“花木再珍贵再值钱,到了农人手里它也不当银钱花用,毕竟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买些来路不明的花草;可养殖场不一样,一只鸡一只兔子权当开荤了,一头猪更是可以杀了卖到集市上去,岂是花圃的花草比得的?”
“你和陈大哥他们身手不错不假,可你们又不能天天长在这里;就算你们愿意来,难道不是大材小用?我如今同意拿出一两银子来,不过是个大丫鬟的月银钱,倒省了许多事。”
“另外你再告诉他,这钱不是因为养殖场污了水源才给他的,水源到底有事没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叫他从今往后将嘴巴放干净些,若是再提起水源这个由头儿,我决不饶他。”
常胜听到这儿,心里的不忿立刻烟消云散。姑娘这是想拿着胡大钳制河边的人家呢?既如此,他就将那胡大请到无人处再说吧……
殊不知那胡大方才被常胜打怕了,唯恐又被拽到无人的角落挨上一顿胖揍,常胜如何请他,他只抱着头蹲在地上并不动窝儿。
常胜无奈,又闻得他一身酒臭,只得屏住呼吸附到他耳边:“我们姑娘邀请你做养殖场的护院,叫我带你到没人的地方谈工钱。”
胡大难免一脸的惊喜站起身,“真的?”
转瞬又是一脸的不信,重新又蹲回原处。这怎么可能么,这叶家姑娘任意一个随从都是好身手,还要请他做护院,用得着么?
“你若不信,我这就回我们姑娘去,我们姑娘乐不得省了每月一两的银子。”常胜低声嗤笑道。
这胡大转头看了看叶蕙,却见叶蕙很是友好的对他微笑。他只觉得当初给他媳妇充当打手的英雄气概又回来了,立刻意气风发的站起来,快步随着常胜离开,走出去几步后又觉得不对,立刻哄鸡一般乍开双手,赶那些随他一同来的人回去:“都先滚回去!”
“叶家姑娘给咱们脸面,咱们也不能给脸不要,再在这儿闹事就是找死!”他还不怕丑的指了指自己脸上那个鞋印。
等那群人都讪讪的哄闹着离开了,这胡大也不管他媳妇被他踹了两脚,还躺在地上捯气儿,立刻跟着常胜往远处走去。
直到走出了几十丈之外,常胜这才站下了脚步,缓缓的对他开了口:“我们姑娘答应给你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也不用你日夜在养殖场看场子,你只要管好你方才的那些兄弟们,叫他们不许再来养殖场闹事。”
“若是有这远山村之外的人来,跟我们的养殖场过不去,也不用你出头当打手,因此你说,这一两银子是不是跟白捡的一样?”
那胡大登时喜不生喜——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么?
本来打着养殖场污染水源为旗号,他也没想得到太多,总以为那个主家姑娘拿出五七八两银子安抚一下也就算了,如今却是每月一两银子,还都是给他的!
“你且不要高兴太早。拿了我们姑娘给的银子,你从今后必须管好这些人的嘴,若叫我听说谁再提起养殖场污了水源,我必拿你是问。”常胜冷冷的警告道。
“那是那是,叶家姑娘从此也算我的主家了,我怎么能拿着主家的银子,说着主家的不是?那可是狼心狗肺之人才做的事儿呢。”胡大连连保证。
常胜犹嫌不够,又指了指远远站在养殖场门口的陈大陈三兄弟:“那两位爷你瞧见了没有?”
“他们都是我的拳脚师父,我们主家家里还有几位,跟我师父的身手也不相上下。他们又不单是身手好,当年也是往西域走过几年驼队,刀口上舔血过来的……”
胡大愈加觉得浑身发冷,很是疑惑的看了看天上如火的日头,愈加的抱紧了自己的肩膀,以图能多些温暖,口中也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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