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立时含糊起来。姑娘说什么将功折罪,等她将那个给她药的人交待了,姑娘恐怕真得生气!
“我不生气,你说吧,只要你照实讲了,这事儿就当过去了。”叶蕙笑道。
梅子既然承认了药是她下的,那药是哪里来的几乎都不用问了。常胜这小子胆子不小啊,就算他远在杭城,事先也敢将手伸到她家里来!
不过这话怎么说呢?经了这么一遭儿,她也明白了自己之前错在哪里——明知华氏是个不怀好意的,她却偏偏鬼迷心窍将人留下了,这便先错了一招;将人留下也就罢了,还只管叮嘱各处多多盯着华氏,就不知道先下手为强,这又错了一招。
若不是梅子胆儿大,背着她给华氏下了药,昨晚的除夕宴或许平平安安就过来了,可那母子三人不是照样赖在她家中不走?只要没有撕破脸的契机,这次将人送走了,下次人家还回来,防到何日是个尽头!
如今好了,脸已经彻底撕破了——等华氏彻底清醒了,定然明白昨夜着了道儿,不是认吃哑巴亏,便是打上门来,如此一来,两家将来还有什么亲戚可做?倒是正正合了她叶蕙的意。
穆琛从此也会拦着他娘,总不能在叶家吃过一次亏,还要上赶送上门来。那孩子愚孝归愚孝,到底还是有个底线的,细论起来,还真是比他那娘高明出许多。
“我说了不怪你就是不怪你,你还不信了?”叶蕙挑眉催促梅子。
“是、是常胜给奴婢的药。”梅子咬了咬牙,决定信姑娘的,张嘴就痛痛快快承认了。
“那次他陪着常七太太和万俟九少奶奶来咱们家,抽空偷偷塞给奴婢的,他说、他说若是有人找上门来欺负人,就将那药粉撒在那人茶碗里,保证叫那人如同疯了一般,从此再也没了脸面。”
“……没脸面的人,也就从此再也不敢找上门来,姑娘不就省了不少的心?他也是好意,姑娘……莫怪他呀。”
叶蕙气恨的点了点梅子额头:“你呀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既然他早就给了你这个药粉,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若早跟我说了,腊月二十九就叫华氏出个丑、再叫她赶紧离开不好么,偏偏等到年三十闹起来!”
梅子皱着鼻子满脸委屈。姑娘不是说不埋怨她了么,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是说不埋怨你偷偷下药,可也得教教你不是?你是我的丫头,有事儿就该提前与我商量通气,对不对?”叶蕙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道。
“你却偏偏自作了主张,也不叫我提前有个准备;昨儿这是穆琛表少爷帮着遮掩,勉强算是过了关,万一他也是个不怕家丑外扬的,闹到外头去,咱们家的名声可好听?”
“奴婢知错了,往后不管大事小情都跟姑娘说。”梅子垂头丧气的再次认错。
穆太太那个不要脸的,加在酒壶和茶壶里的竟然是闻香倒!还每壶都加了!若不是姑娘提前有了防范,叫她都给换过了,昨夜的花厅就得一片狼藉,任凭穆太太随便收拾,想将谁和谁配成一对儿都可以!
这何止是害了姑娘啊,还害了她梅子!姑娘可是早就答应她了,等家中除了服,就给她和陈三哥定亲呢——若是昨夜被穆太太得逞,她哪里还嫁得了陈三哥,清醒过来后不找个枯树吊死才怪了!
还有石榴,恐怕也嫁不成发财哥了!女儿家最重视的名声全毁了,还嫁什么人!?
梅子自信自己的想法儿并不是空穴来风——穆太太既然给所有的酒水里都下了药,就是为了拿捏所有人的把柄不是么?这么一来她才好在叶家昂首挺胸做主人啊!
“什么,你说她在酒水里加的是那种东西,还每壶都加了?” 叶蕙听得梅子这么说,立刻恼怒非常。
她本以为华氏只是给她喝的东西里加点料,叫她夜里睡死过去,再提前安排穆晨和她睡在一处,这样即便无法去前院将穆琛放进来,也能取了她贴身的衣物,到时候就说她与穆琛私相授受定了终身,任凭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今听梅子这么说,敢情华氏竟然打得是将一家上下全放倒的主意!如此这般才能在她家作威作福?!
“若不是因为她手段卑鄙成这样儿,奴婢怎么会怒从心头起,宁可搅乱了除夕晚宴也要将她药倒!”梅子恨恨回道。
叶蕙冷笑。怪不得穆琛拼命的掩饰,无论穆晨如何哭闹,都只说他娘犯得是陈年旧疾——他定然早就知道他娘打得什么主意了,若是他不极力掩饰,等这事儿闹将出去,华氏就是一个谋财害命的罪过!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识大体的!敢情他不过是为了保命保名声!
“可不是怎么着,吴妈妈还夸赞穆晨表少爷懂事呢,叫奴婢说,他懂什么事?他就是个胆小鬼,既拦不住穆太太干坏事,又生怕姑娘翻手报复他们,才夹着尾巴滚蛋了!”梅子继续忿忿不平道。
叶蕙不免轻啐她:“何止是吴妈妈这么想,就连我都以为他多懂事呢!谁叫你什么都不说的,我们不被蒙在鼓里才怪呢!”
梅子被训斥的缩起肩头,连连点头外加低声央求:“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姑娘饶了奴婢吧。”
陈三哥还在外头赶车呢,听得她做了这么多错事,被姑娘教训成这样,转头不喜欢她了该如何是好?梅子这么想着,可怜兮兮的指了指外头,又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嘘。
叶蕙又一次没忍住,扑哧笑出声。陈三这可是第一次给她赶车呢,她就是想叫梅子老老实实招认,才叫了他来,否则叫四喜发财谁做车夫不好?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我既然说了不会责怪你,就算到此结束吧,太太那里回头我去给她说。”叶蕙笑道。
昨夜华氏当场发疯,吓坏了柱哥儿,文氏不是没有埋怨。好在裴妈妈一直帮着糊弄着,说是华氏犯了旧疾,文氏也信了。
这一次她就要借机好好“教训教训”她娘,万万莫拿着这个亲戚那个朋友当成好人了,也万万不要自作主张,随便邀请人上门做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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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除服
转眼就是春天了,叶家六房也快到了除服的时候。之前的两年多,在叶蕙的诱导劝说下,家中上下并不曾忌食荤腥,如今不过是将前院后院重新归置一遍,再去叶天成的坟上拜祭一番,等到出了二月底再换掉素服就可以了。
叶蕙便张罗着给文氏和柱哥儿做新衣裳——文氏定然是宁愿布衣素服一辈子的,可如今出了孝期,很多场合再没有不出席的借口了,至少要做几套见客穿的衣衫不是?
文氏听她说得有道理,饶是很不情愿出席各种场合,想着能不去便拒绝了,还是随叶蕙请来了师傅量体裁衣,虽是如此,还是再三交代女儿,做上两套春衫两套夏裳就足够了。
叶蕙也懒得说服她娘,便嘱咐前来量体的蔡师傅多给柱哥儿做些衣裳。小小的孩儿整天一身素服,白白糟蹋了柱哥儿那胖福娃一般的小模样,如今可以穿得喜兴些了,何乐而不为。
她自己却是穿惯了素色衣裳的,因此上挑选布料时还是只挑了些素雅的颜色,心里想着只需比往年多些绣花与滚边装饰就罢了。
唯锦阁的蔡师傅如今早就知道这叶家六房的分量了,自家主子九少爷和九少奶奶又早就吩咐过,怎么会再如过去一样慢待?
这不是么,听说叶家六房要做衣裳,她立刻便带着两个学徒赶来了,随行的马车上还带着各式的衣料样子,并几大本绣花册子,全数带进了后宅来。小心翼翼的陪着叶蕙挑选起来。
“还请叶姑娘宽恕小妇人多句嘴……小妇人可是听说叶姑娘喜事将近呢,您选的这些衣料颜色却都如此素淡,却是为何?” 蔡师傅极是小心的端详着叶蕙的神情,生怕有一句半句话说错了。再惹得这位姑娘发飙。
叶蕙却如同被人点醒了一般,“哦?哦,多谢蔡师傅提醒啊。我倒真真儿将这事儿忘了。”
就算她没将当初常七太太承诺的话忘掉,叫她一个姑娘家主动说、我要做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裳等着定亲穿,她也说不出口——至少也是当着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蔡师傅说不出口。
如今这蔡师傅主动提起了,她也便打起精神来,多挑了两样鲜亮些的衣料。
一种是玫红为底的妆花云锦,只做上面的襦衫,再单另做一件褙子。如此便可以搭配许多素色裙子;另一种是莲花粉的素锦,又选了缠枝莲的花样儿,嘱咐蔡师傅给袖口领口并衫裙底边全都绣上:“绣线的颜色要与这莲花粉相似,最好做成浓浓淡淡的渐变色。”
过去的蔡师傅接了叶家六房的活儿,之所以很是怠慢。并不是嫌弃这家的活计不装饰不绣花,令绣坊少赚了手工钱,而是因为这家过去从未在唯锦阁订做过衣裳。
这么一种人家,恐怕一点儿都不懂女红的精妙之处!既如此去哪家布庄做不得衣裳,偏偏要来唯锦阁!
当时的蔡师傅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百般怠慢与轻视。眼下听得叶蕙嘱咐说,绣线最好用渐变的颜色搭配,她方才知晓,原来是自己狗眼看人低了。叶家姑娘不是不懂……
蔡师傅满心的懊恼,正待夸赞几句叶姑娘眼光好,再将过去的疙瘩解一解,就听得有小丫头来报,海城万俟家来人了。
叶蕙连忙起身,欲出去迎接。想到唯锦阁就是万俟家的产业,就笑着邀请蔡师傅一同出迎:“你们九少爷九奶奶虽然出门还没回来,五太太定然也替他们打发人来了,蔡师傅便随我一同出去见见吧。”
万俟轩和顾伯兰两口子在杭城常家小住得乐不思蜀了,前些天来了信,说是要过些日子再回来,还与叶蕙说了好几次抱歉,说是恐怕赶不上叶家的除服礼了。
蔡师傅当然巴不得——唯锦阁的掌柜最近两年眼神儿越发差了,已经不止一次跟五太太并九少爷自请还乡,若是能令主家知晓叶家姑娘高看她一眼,下一任掌柜或许非她莫属。
“那小妇人就斗胆陪着叶姑娘去迎一迎。”蔡师傅一脸兴奋的笑容。
除服礼与周年忌日相当,甚至还要隆重些,因此上这一趟的来人确实不少,万俟三太太并五太太都派了身边得力的妈妈来,三太太的两个媳妇也差了人来,叶蕙迎到前面客座,便是好一阵子寒暄。
谁知不等这寒暄落下,梅子风一样进了客座,族里的太太们也来了。
叶蕙轻挑眉梢——爹爹的周年忌日与两周年忌日,都是族长派了福叔往寺庙里送祭祀物品,这一次除服,为何却换了太太们前来?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笑着与万俟家的几位妈妈说了声抱歉,便亲自带着梅子迎到大门外;往门外走时还不忘抽空叮嘱四喜,速速去宁州春订上几桌席面,以便在花厅招待万俟家的来人并诸位太太们。
三太太钱氏却没来,代替二房来的是五太太。叶蕙与众位太太打过招呼,就见五太太频频给她使眼色,还满面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叶蕙一边请太太们去客座喝茶,一边放慢了脚步,等五太太快步迎来,她便轻笑着低声问道:“五堂伯母有话儿跟八娘说?”
五太太笑着挽住她的手臂:“昨儿傍晚,三太太的娘家爹差人来,将三太太连夜叫回吴县去了;恐怕她这一去呀……不会太好受呢。”
叶蕙顿时了然。当初吴县陈县令夫人差了媒婆上门来,本就是三太太钱氏挑唆的,可陈夫人或是碍于面子,或是忙着年关各种事宜,暂时没工夫搭理钱氏,却不证明她就打算白吃个哑巴亏,从此忘了那事儿。
待后来钱氏又找了吴县的流氓地痞来宁州城的桂香斋闹事,章德章武兄弟摸清了几人的底细。叶蕙又一次找人刻意去陈县令夫人跟前放了话,说那钱氏打着给陈夫人出气的旗号,叫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无赖在宁州城中胡作非为……
如今这可不是钱氏的报应来了么?若陈夫人只是针对钱氏来的,钱家也不会着急忙慌的将钱氏叫回去。定然是钱家也跟着这个胡闹的姑奶奶吃了挂落了。
钱氏或许因为愚昧自大,并不在乎外人对她如何;如今她连娘家都招惹了,轻则挨钱老爷一顿臭骂。重则还可能影响五娘的婚事,这对钱氏才是个致命的打击不是么——钱家的舅太太们本就不喜钱氏这个妄自尊大的小姑子,还不知要如何火上浇油呢。
叶蕙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便对五太太微微一笑,并不曾多说什么——五太太本是二房的庶子媳妇,向来与三太太不对付,如今乐不得见三太太吃瘪是真。可也轮不到她叶蕙说一声解恨。
对五太太笑过后,她便更放慢了脚步,转头去陪着五房的七太太和十太太说话儿了;五太太也不生气,只要三太太不舒服,她就痛快。八娘这个小丫头太精明了,她也不想与这丫头多说什么。
众人鱼贯着进了客座后,万俟家来的几位妈妈赶紧站起身来,挨个与众位太太们问起了安——按说她们本没这个必要,可既然主家叫她们来了,为了叶家姑娘和哥儿的脸面,也得将叶氏族中的太太们当个人看待不是?
叶蕙等众人再次寒暄过后,便邀请众人去花厅喝茶:“这个客座里实在太过逼仄了。”
话毕又差石榴速速回到后院,将太太也请到花厅去。她便带着众人重新出了门。唯锦阁的蔡师傅一直跟随在她左右,如今见她既要招呼族中太太,又要招呼万俟家的几位妈妈,便自告奋勇替她去陪着万俟家来人,一路上也是笑语妍妍欢声不断。
没过片刻,众人便到了花厅。裴妈妈还陪着文氏在后面梳妆打扮。吴妈妈先来了花厅,正带着几个小丫头烧水泡茶呢,见自家姑娘连蔡师傅都使唤上了,慌忙迎来替换,又请蔡师傅一并坐下喝茶说话儿。
“我若是没认错,这位是唯锦阁的师傅吧?”族长太太笑着提起话头儿。
蔡师傅忙站起身来笑着应道正是;叶蕙见状,笑请蔡师傅快坐下,这才对族长太太韩氏道:“二堂伯母恐怕不知道吧,唯锦阁也是万俟家的产业,如今是我九哥九嫂子管着;我家这不是就要除服了么,我便请蔡师傅带些衣料和花样来挑挑。”
韩氏确实不知道唯锦阁是万俟家的,她也不甚关心这个——自家不缺银子,想去哪儿做衣裳都使得,自家那六娘和七娘的衣裙都是在泉城买回来的,哪里是区区一个唯锦阁能比的。
可她却听不得叶蕙口口声称什么九哥九嫂子。只有叶氏一族的少爷们才是八娘的堂兄弟呢,这丫头往日提起来,却也没这么亲热的,如今叫个外人倒叫得欢了!
韩氏本想借机挤兑叶蕙一番,想到临出来前,自家老爷再三交代过,莫总要跟八娘这个丫头找茬儿,最终反而自己落个不痛快,这花厅中又有万俟家遣来的几个妈妈在,她到底忍了。
虽是如此,她也忍不住想到当初万俟九少爷的那些小伎俩,就为了不娶叶家女孩儿做填房,甚至不惜当着叶家老爷们的面前,与八娘拜了干兄妹……
如今自家六娘与程知府家议亲不成,程知府的大公子媳妇已经快要临产了,六娘的婚事却还没着没落呢,怎么不令韩氏心中恼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叶蕙当成了她的大仇人,在心中狠狠咬着牙扎了无数小人儿了。
叶蕙自然将韩氏一脸的不快活看在眼里,只在心头冷笑了两声,便又陪着七太太十太太与万俟家的妈妈们说笑起来;五太太得知有个妈妈是万俟震的正妻派来的,也跟那个妈妈相谈甚欢,等文氏被裴妈妈搀扶着来了,花厅中正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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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邀请
答对过族里的太太们,又送走了万俟家的几位妈妈们;到坟地上上过坟,又在寺庙中做了法事,也就是流水一般工夫,日子便出了二月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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