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贪官污吏,如何抢他不得?坛主你这是?”和潼是个粗人,眼下弯转得太大,一时不得头绪。
“你说的是对的,是我多虑了!反正咱们是打着梁山的旗,与我们明教没有半点干系,再者越州收到撤离的消息还在你我之前,我们都撤出城了,难道他们还在磨蹭不成?是我优柔寡断,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咱们顺手抢他娘的!”
果然言辞不过是一切目的的修饰,同一件事件,这潘文得硬生生能说出截然相反的两番话来,原因只不过是目的不同而已。
“你早说啊!”和潼已经迫不及待了,哪里听潘文得嘴里那些理由,直将腰间带着血迹的腰刀拔出,叫声:“弟兄们,跟我上,杀狗官去!”
一个人的声音,没多久就变成了三百多人震天价的嘶吼,马车上程知府和曾通判都是一惊,均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出了纰漏,但这时再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此时从两人口中说出来最多的词汇就是:“快!”“再快!”
只可惜还没有在官道上疾驰起来,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配合这此时的情景,两人不用看就知道是马车翻了。程知府挂念女儿心切,连忙探头出去,此时景象落在他的眼里,怎么说呢?不算最坏,但离最坏也只是一步之遥。
负责殿后的一辆马车已经侧翻,女儿和小环所乘的车辆虽然完好无损,却已经被妖人拦下。
程知府此时肝肠寸断,宝贝闺女是亡妻和他唯一的念想,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他程万里这一世还有个甚么盼头?此时当即大喝一声:“停车!”
曾通判已经吓蒙了,战战兢兢道:“相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恁这样身份的人,如何能与贼人照面?”
“你先走,替本官跟楼知州报个信!我女儿在此,做爹的却逃了,说出去不成了天大的笑话?”程万里重重的在曾通判肩膀上拍了两下,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下了马车,曾通判见劝不回转了,直咬了咬牙,终于下车奔向最前面那辆马车而去。
官场上就是如此现实,当付出大于收获时,这样的买卖很少能够成交。程万里也算大起大落过的人物,人世冷暖,如何还看不透?此时倒是没有太多失落,只是暗暗懊悔自己有些托大了。
说来他和手下大将王禀关系莫逆,纵然平日家里没请甚么看家护院的高手,出远门时也一定少不了带上一队精兵强将,只是他出行和女儿出行排场肯定不一样。女儿独自回明州时,带上近百护卫那是正常的事。但他就不必如此,为什么?但凡经过一座州府,必然有当地官员迎来送往,保卫力量还是不缺的。再说程万里也不是个喜欢讲排场的人,是以此番连马夫在内,也就带了这一二十人。
不得不说这回他是有点托大了,哪怕马夫都是上过战场的,在三百多人围攻下,哪里能占到便宜,程万里觉得还是想办法先吓住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为好。
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做爹的这般想,做闺女的同样怀着这种想法,只见程婉儿站在车头,高举一柄佩剑,高喝道:
“你家寨主佩剑在此,谁敢乱来!”(。)xh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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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一章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程婉儿此言一出,身后穷凶极恶的强人们还没有什么反应,程万里先懵了。
看女儿有恃无恐的这个模样,她手上举着的这个东西好像还真有来历,可是为何他这个做爹的事先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作为一名父亲,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伤心。这个事情,小环应该知道,小环的父母也应该知道,可是他们同时选择了隐瞒自己。这表示甚么,表示他们起码并不排斥这个白衣悍匪,而这样一来,结症就形成了。
同时作为一名官场上的老麻雀,他则敏锐的意识到一丝危机:这东西可是个烫手的山芋!
亏得他在袭庆府很有威信,不光军队牢牢掌握在手上,下层官员也都对他服服帖帖府里谁有他底子厚?即便是王禀都差一大截!。而且自他上任以来,梁山泊打这个打那个,就是没打过袭庆府,这能和他做知府的一点关系没有?所以他的威望渐渐就起来了,府里也没有一个够分量的政治对手来提着灯笼找他的漏洞,是以他此时还能以袭庆府知府的身份,回到亡妻的娘家上坟。
只见这时他颇为后怕的回头看了一眼曾通判的去处,只见那辆马车不管不顾的往州城方向飞奔,他下意识的送了一口气。若是被人拿住这个马脚,将来还不一/辈子要受此人的讹诈?
稍瞬即逝的片刻间,程万里脑子过电一般,闪过这许多念头,但他的脚步并没有丝毫减慢,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女儿太过年轻,看不出这些人并不是梁山人马,王伦的佩剑自然压不住对方。若是其他小贼还好说,碍于王伦的名头还不敢放开手脚。可这方腊明显不同,完全就是这东南的王伦,如此体量相当的两人,谁能服谁?女儿这一亮剑,说不定会让事态朝着本意之外的方向发展。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此,只听围攻上来的那伙人纳闷道:“甚么寨主?谁家寨主?哪个山头的?”
这伙人里面还属潘文得最精,此时按捺住狂喜的心情,止住手下,高声问道:“我们梁山摊子铺得太散。多的便是寨主,不知小娘子你说的是哪一个?”
程婉儿只是经事不多,并不是傻,见到这些人的反应,顿时起疑!哪里有梁山的人这么不尊重王伦的?当下秀眉皱起,苦思对策。哪知这时小环已经忍不住:“这是你们王伦王寨主的佩剑!亲自送给我家小娘子震慑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的,还不退下!”
王伦!
没想到这回歪打正着,真是赚到了!
潘文得望了和潼一眼,目光中的得意毫不掩饰。后者同样欢欣鼓舞,在教主面前长脸的机会来了!
可他们无比亢奋,无奈大多数教众却在这个时候怂了,要说别人不知情。他们还能不知歙州的事?四万精锐教兵,在对方五千人的打击下,生生给打残,听亲历者私下里传说。这还是手下留了情的,不然歙州早成了炼狱。故而在听到这个女子和王伦有密切关系时,不少人已经萌生了退意。从王伦的名字被点破起。面前这个弱女子就好像被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金光,闪得大家调头想逃。
程万里如何看不透这些人的想法,此时心情极为复杂,同时又生出一股悲哀来。想车队明明打着明州衙门的招牌,这些人偏偏敢惹,结果王伦的名一出,这些人就像见鬼一般,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实在叫他这个牧守一方的父母官心生惭愧。
事到如今,他都不好意思自表身份了。原以为这伙怂贼极有可能就此被吓退,谁知那妖人头目甚是要强,回头朝微微后退的众人大叫道:“这女子既然有王伦佩剑,定然和那贼人关系不浅!弟兄们,你们忘了歙州之耻麽?捉了这个女子,交给教主处置,大家都有脸面!”
潘文得说完,和潼接口道:“王伦那厮,终是绿林之人,还得守绿林的规矩!咱们为民除害,杀几个贪官污吏,他王伦又凭甚么管?这事就是闹到天上去,他梁山也没话说!天底下的好汉子都会向着咱们明教!”
方腊选的这两个人不愧好口舌,几句话让众人心中疑惑尽去,这事干下了有教里出头,那还怕甚么鸟?
程万里见情况紧急,冲到前面护住两个小辈,长吸了一口气道:“本官是袭庆府知府,你们若不悬崖勒马,那就好生掂量掂量擅动朝廷命官的后果罢!”
“唉哟!知府喂!好大的官呐!”
不知是谁在下面怪叫一声,引得这群人放声大笑,等大家笑够了,只听潘文得大叫道:“这两女的留下!其他人格杀勿论!”和潼见说一愣,问道:“这鸟知府也杀?”
“我们什么时候留过俘虏?”潘文得冷笑一声,想来也是,明教在江州和池州起事之时,虽也有逃走的官员,不过但凡被他们捉住的官吏,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相公带着贵人先走!小人们无论如何能阻他一阻!”
众护卫不愧是王禀带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宁死不退。当即分成两队,几个马夫扯着太守一家人便走,另一队人则是反身杀向潘文得和和潼,兵法上攻其必救的奥秘,居然在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前西军士兵身上体现出来,若是真有识货的人在此,也不敢轻易去惹程万里了。
可惜这两个只是半瓢水,又一心要雪耻,只听和潼怪叫了一声,“到底是个知府,身边好歹有几个硬茬!先干了他们!”
要说明教正儿八经的打仗不行,但这种小规模市井街头的厮并,却是十分擅长,只见三百多人围着对方不到二十个护军砍杀,丝毫不觉得有违江湖道义。
两帮人混战在一起,眼看卫士寡不敌众,程万里把两个女儿推了一把,叫道:“跑,能跑多远是多远!我去拖住他们!”
外公走了,程婉儿在这世上就爹爹一个亲人,哪里肯舍?小环在程府完全是小女儿的架势,此时死也不肯走。这父女三人正纠结时,城中方向驶来一队骑士,看装束好像朝廷马军,护卫程万里的马夫大喜,厉声大叫:“天下禁军是一家,弟兄们救命!”
“谁他娘跟你们是一家了!”
说话这人头上三义冠,金圈玉钿;身上百花袍,锦织团花。甲披千道火龙鳞,带束一条红玛瑙。骑一疋胭脂抹就如龙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
就在有些“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意思时,程婉儿忽然感觉带队这个将军有些面熟,哪知这将军看程婉儿时更觉面熟,略作思索,忽然滚鞍下马,拜道:“不知是小娘子,小将多有失言,万望勿怪!”
吕方说失言,自然是前面否认是一家人的话语。
程万里愤怒的望向闺女,程婉儿脸上绯红一片,羞得把头低了,哪知按下葫芦浮起瓢,这边小环欢喜的叫道:“吕家哥哥,这伙人冒充梁山拦路抢劫!”
吕方一听,这还了得,冒充梁山打劫哥哥未来的压寨夫人,条条都是该死的罪过!只见他马都不急着上,把手一指,“管他是谁,不必留手!”
众人一听,都取了兵器在手,呈队列冲杀过去,这三十来骑剿匪,看着却像冲向千军万马的架势,这些老兵都是西军里下来的,得此良机,顿时脱离战场,生怕叫误伤了。
其实这队骑兵都是王伦的亲军,敌我分辨能力还是有的,怎么会伤了程小娘子的护兵?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在这三百人中杀了个对穿,这时吕方带着身边十来骑跃马上前,方才开口:“哪里来的狗贼,败坏爷爷们的名声!”
和潼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四处寻潘文得身影时,却见他躺在地上犹如一个大字一般,嘴里不断往外吐着血沫,眼见是不行了。
只是他想起刚才潘文得的遗言,强忍住愤怒道:“你说我们伪装梁山人马,空口无凭!此时我们打劫官府,你凭甚么管!”
吕方“哟呵”一声,问道:“你们是甚么人?”
“老爷是江南明教的好汉!”和潼大骂道。
“好!你们打劫官府!”吕方说出一句出乎人意外的话来,小环惊叫一声,却被程婉儿拉住,这时和潼不可思议的回头望了望弟兄们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吕方高声道:“弟兄们,那咱们也赶绝明教!”
“噗嗤”一声,小环已经笑出声来,和潼愤怒的指着吕方大骂:“骗子!”
可惜吕方已经冲到阵前,一枝画戟几乎将此人挑起,把这些西军出身的老兵看得直摇头,“战场上杀敌图个简单快,他恁般摆架子,浑身都是破绽!”
可惜明显这伙人没有夏贼的水准,在这个时候偷袭吕方,吕方还是十分潇洒的将和潼挑翻,随即又往失去头目的贼兵中杀去。
“这姓吕的是甚么来历?”程万里终于开口,目光中少有的严厉。
“是王伦的亲随头领!”程婉儿低着头道。
“那么就是说,王伦就在附近了?”程万里此时显得无比沉稳:“你们两个记住,王伦若要强掳你们去,今日便是我程万里殉国之日!”
“他……他不会这么做的!”程婉儿低声道。
“会不会的,看着吧!”程万里长叹一声,目光落到远处出现的一队人马身上,走在最前面的,端的不是一袭白衣的家伙?(……)r1292
第七一二章 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董平这样的畜生()
王伦还真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程婉儿一家会面。
程万里来明州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因为施恩这个“深海”发现王伦居然亲自来见他,实在受宠若惊,一口气把有价值没价值的情报直往海里说。就连袭庆府现在群龙无首,梁山大可伺机而动的话都毫无节操的说了出来,哪里像个大宋朝的在任知县?想必这厮不仅仅是想捞点经费过年,估计是最近梁山动作太过频繁,偏还都是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人抱着提前下注的心理,也不为怪。
王伦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极有可能被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个她发现,是既意外又兴奋加忐忑,兴奋不言而喻,忐忑却是因为此番并不是程婉儿一人回家探亲,而是他的父亲与她同行。
程万里对女儿的保护力度,王伦早就心里有数,可谓超乎常人想象。况且王伦还自带印象减成的“特技”。仅凭他现在这个道君皇帝眼中头仇人的身份,程万里就算是只剩最后一口气在,也绝无可能把女儿交到自己手上。
至于山寨里某些人鼓捣的“抢亲”计划,一个个宣称打破袭庆府跟玩儿似的之类的呼声,王伦却想都没想就统统给否定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武松和金莲成了一对璧人,武大也有了自己的新生。花姿亦不用被宋江当做物品补偿秦明,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难道偏偏到了程婉儿这里,还要再一次接受命运对她的摧残?而原因仅仅因为王伦“也”对她动了心?
不,绝不!
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董平这样的畜生!
我来到这个时代,带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在这个动荡之世求生,为的不就是与沉重的宿命抗争?我既然能救别人,我也一定能救你!
……
“程知府,过年好!”
这个人不但是程婉儿的父亲,还是王伦的前辈。王伦没有在他面前失礼,主动下马上前对这位一脸“视死如归”表情的中年男人行礼。说实话,王伦在此人面前本来就自带印象减成的负技能,再不主动点。夹在中间难受的只会是程婉儿。
“托你的福,尚未死于贼手!”程万里到底不是个强势的人,一上来也没有对王伦破口大骂,以作为此人蛊惑女儿的惩罚。
这两个比邻而居,互闻大名。却又素未谋面的高官与巨盗,就这样奇异的对持着。不过用“对持”来形容此时两人的状态还不太准确,尽管在程万里来说,王伦是公敌又是私敌,那种由心而发的敌意很是浓烈的。可王伦至始至终,都没有拿对方作对手的意思。不论是现在,还是从前,或是未来。
“不敢当!刚刚听弟兄们说起,原来还是因为小可之故,害得足下与千金路前受窘。这大过年的。无端连累诸位受惊,小可唯有致以万分歉意!明教的事情我自会找方腊料理,各位这便请回罢!”
王伦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