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的短板王伦清楚得很,目前势力只能说是在京东、河北,淮南几路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力,可是出了这几路,便显得有些鞭长莫及了。这也是他拉上王庆在京西贩盐的一个主要原因之一。
“小僧不敢便应承寨主,但是会努力作成这件事情!”邓元觉拍着胸脯对王伦承诺,“这事无论成不成,小僧也愿意一切便利贵寨在明州的事儿事半功倍!”
梁山要买船邓元觉是知道的,但至于买船干甚么,王伦没有多说,邓元觉也没有多问,其实对于老江湖邓元觉来说。这事儿应是明摆着的,梁山如今私盐买卖做得如火如荼,王伦又雄心勃勃要和朝廷在全国地域上争夺盐利,看架势绝对是要扩大到北地辽国买盐的规模啊。毕竟还有甚么地方,能够供得起梁山对于私盐的需求?
想清楚这一节,问题又来了,王伦可以组织船队去辽国贩盐,那么明教自己为何不行?方教主聪明绝顶的一个人,怎么会甘愿从王伦手上拿二手货?王庆是因为身居内地,在滨海几路完全谈不上影响力。走西夏的私盐又风险太大,这才全部依赖梁山。
可明教的根本就在两浙,无论是船只,港口,还是水手,都有着王庆无法企及的优势。无非是打通辽国关节要费点工夫,其他都不算事儿。是以邓元觉从心底来说有些不看好梁山和明教的私盐买卖,故而最后补充了一句,愿助梁山此行一臂之力。也算是对人家救命之恩的回报。
邓元觉是个直性人,虽然藏得住话,却藏不下态度来,从其对双方私盐买卖的消极态度来看。王伦从初时的不解,到后来从对方言语中得到了些蛛丝马迹的线索,终是有些哭笑不得,不想这位宝光如来居然以为自己的海盐都是从辽国贩来的。
倒也不能不夸这和尚见识渊博。这个时代辽国的盐价对于大宋来说,的确要贱许多。可那是因为辽国环抱渤海,总人口又只有大宋一成左右一千万上下。是以盐贱,并不是说他有比大宋更先进的制盐方法。
可这些话王伦又不能跟方腊明说,是以打算通过方腊来打通东南六路私盐市场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自己只能是要另做打算了。
一肚愁肠,倒叫王伦在甲板上散心的次数慢慢多了起来。话说初时离开山东近海时,别说正常海贸的船只,就连走私的海船也难得见到几只,但是越往南边,遇上往来海船的几率便越来越大,等到了杭州湾外海之时,往来船舶不计其数,王伦此时算是领略到了大宋这个当世贸易强国的繁荣一面。
望着眼前这片盛景,王伦知道的事情是,等到数年之后,因为北方大片国土的丧失,税源也会大大减少,南宋小朝廷会更加依赖于和其他国家贸易,到时候,东南沿海两浙、福建、广南三路海贸的黄金时代就要来临了。
但王伦不知道的事情,却是自己到底能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算算自己穿越过来的时间太短了,拢共也才两年出头,可金国已经崛起在辽东半岛,真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觉萦绕在王伦心头。
……
某个清晨时分,梁山泊的船队最终在明州沿岸一个不起眼的荒滩处登陆,由于没有码头,以及海船吃水的问题,船队只能通过小船来回摆渡。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因此地太过热闹,航线上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要不想引起过多不必要的,就得受这个罪。
忙活了大半天,王伦最终带着五百精骑上了岸,在江南这片缺乏马匹的地域,王伦不想表现得太过拉风,也没有把亲卫营全伙带上的必要。
有了向导邓元觉带路,这支军马绝然不像第一次踏上江南锦绣之地的模样,半步不踏弯路,王伦问邓元觉为何对此地这般熟悉,邓元觉笑称少时曾在明州住过几年,王伦这才恍然,当下不再言语,只是贪看此地风貌。
只见好大一片山脉,一眼都望不到边际。往上看去,浓浓的雾中山峰起伏,岗峦层叠,雾下林木茂密,花草芬芳,山崖巨石常现于苍松翠柏之中,宛如仙境。
王伦并不知道四明山后来有“小庐山”的名声,只是在心里暗暗感叹庞万春这厮居然找了个五a级国家森林公园落草,端的是好眼光。
就这般走了好久,众人绕过跟前山包,顿时感觉豁然开朗,只见一片片层次分明的梯田呈现在众人面前,绿得叫人心醉。
“前面不远处便是庞万春聚啸的老巢,山下有个关卡,十分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这里是四明山的腹地,官军别想从它处绕到山寨后面,是以州府屡次派兵征讨,都已失败告终,因那庞万春箭上长了眼睛一般,好几个带队的军官都折在他的手上,是以他这里虽才三五百人落草,官府却也不敢张他!”
邓元觉毫不藏私,在王伦面前一一道来。虽说庞万春是教里想招揽的人才,但三番五次都没谈拢,这人和明教还扯不上关系,况且又是他自己招惹的梁山,也不算王伦这位京东大佬一脚踩过界来。
王伦点了点头,抬眼发现这附近梯田里劳作的百姓不少,显然没有把在此落草的庞万春当做心腹大患,看来这人张狂是张狂,可是还颇有些底线。
“哥哥小心!树上有个贼厮鸟!”王伦正神游之时,忽听队伍最前面的李逵大喊一声,王伦抬眼去看时,却见李逵正往路边一颗大树上攀爬,手上板斧来不及别回裤腰带上,干脆弃之于地,王伦下意识便跳下马来,遇上赶过来护持的焦挺,吩咐道:“去看看邓和尚,他腿脚不灵便!”
焦挺此时哪肯离开王伦身边,挥手叫过两个亲卫去了,十分警惕的望前面树上看去,只见枝叶繁茂,哪里看得到甚么来?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弓弦发响,树上隐蔽得极为巧妙的汉子应声落下,摔到地上闷哼一声,不省人事。
李逵闻声大为惊奇,叫道:“听声音怎么是个雌儿?”忙颠过去察看,正往前赶去的韩世忠大叫道:“铁牛小心,这厮没死!”哪知李逵听韩世忠叫他,便回头去张,不防地上这人抓住机会翻身而起,一把匕首抵住李逵脖子,厉叱道:“谁上前便杀了这盗牛贼!”
众人这才发现树上伏着的居然是个女子,此女虽无动人颜色,不过此时却敢持刀挟持一个抠脚大汉,瞬间显得英气逼人,直叫魅力值爆了表。
众人看得呆了,韩世忠也是张大了嘴巴,虽然是李逵被对方拿为人质,可不知为何,大家心中都有一种想要爆笑一场的冲动,不是大家没有义气,实在是眼前这一幕画面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且说这女子的容貌举止虽然和温婉柔美难以挂上钩,但身板好歹还是女性化的,此时用匕首抵住一个野兽般的汉子,别提反差多大了。此时连赶过来的王伦都不禁摇头,暗道又不是拍《金刚》,用得着这么丧心病狂么。
李逵何时被个女人这般欺辱过,顿时恼羞成怒,面皮烫似火烧,不顾利刃逼人,就要和那女子拼命,那女子不防手下这黑汉子困兽犹斗,当真不要性命,不禁大吃一惊,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争抢之间,那锋利的刀刃有意无意的还是避着这汉子。
电光火石间,李逵已经夺过匕首,却迟迟刺不下去,他这一生杀人不少,除了当年在家乡惹出的那条人命,其他却都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对敌,更别说杀过女人,此时面对这种情况,他的脑子也不够用了。
就在众人不知李逵闹什么时,只见他突然做出惊人之举,直将手上匕首一丢,煞有介事并左顾右盼道:
“板斧呢?俺的斧头呢!这小刀哪里是杀人用的!那婆娘,有胆你别走,等俺取了斧头再来取你性命!”(。。)
第五一三章 两个只能活一个()
出乎人的意料,这女子居然就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转身逃命的意思。。yb。
李逵虽是个顽童心性,但此时也不禁是真正着了急,心中叫苦道:俺若捡了斧头,这鸟婆娘若还不走,那俺该怎办,难不成真剁了她?
他虽然杀人如麻,凶名在外,可此生还真没有对妇孺下过手去,毕竟在梁山上耳濡目染这许久,早在心底以光明磊落的好汉自居了,连带把的俘虏都不肯乱杀,此时再做这等事,岂不辱及他那引以为傲的名声!?
贼婆娘,怎地恁般蠢?连老爷这般直汉都找台阶与你下了,你还不走?!莫非还要拼了性命坏俺的名头!真个蛇蝎心肠,恁地歹毒!
其实是李逵想多了。这个女子老早便想跑了。
自打从树上摔下时心中便起寒意,暗怪自己太过孟浪,不听良言便偷跑下山来。
无奈此时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箭矢,想跑也不敢,家里就有个善射的兄长,是以她比谁都明白,这神箭手的厉害。
王伦见李逵装模作样的到处搜寻近在咫尺的那双板斧,心中不禁想笑。暗道这汉子居然也生出些羞耻之心了,不似原本轨迹中那般不分青红皂白,拿杀人当游戏,拿残暴当个性了,直连三尺孩童都下得去手。
看来这张白纸自己重新画得还不错!
眼见前面哨骑已将这女子围住,韩世忠又“热心快肠”的给李逵指点斧头的方位,这莽汉脸上憋得通红,眼看就要绷不住了,王伦恰到好处出言道:“铁牛回来!”
李逵闻言狂喜,暗道还是哥哥知俺!只是又不愿输了脸面,回头丢下一句话,道:“俺若不是哥哥召唤。定与你斧头相见!”
那女子冷哼一声,却不做声,只是紧攥着衣摆,发现四周大汉只是怪笑,双颊羞得通红,突然道:“都传梁山泊爱民如子,原来只是徒有虚名!你们这伙恶人围着我一个小女子,算甚么好汉!”
“就你也是百姓?翻墙上树,窥探虚实,你说谁家养得出你这般的……女汉子来?再者说了。军爷是明州官军,特来征讨四明山强人的,哪个告诉你我们是梁山来人了!”
韩世忠想不出怎么形容这女子,得了王伦提示,觉得女汉子这个称谓很是传神,当即借用过来。刚才那一箭就是他放的,当时花荣正低头神游,也不知在想甚么。
那女子见说面上青红不定,缓了一缓。出人意料道:“明州哪里有你这般的马队?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梁山上的有甚么不敢承认的?姑奶奶便是四明山的喽啰,就我这般本事低微没名没姓的也不怕说出来历,你一个八尺大汉。也不知羞!”
这女子一番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这世道哪有强人自称喽啰的,就是梁山泊普通军士,在外面也是自称梁山好汉的。毕竟人活一张脸嘛。
王伦听着觉得有那么点意思,问邓元觉识不识得这女子,邓元觉一脸茫然。王伦笑着点点头,下令道:“捉了,也不必绑,铁牛亲自看守!”
那女子闻言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居然乖乖就范。王伦有话在先,亲卫营的弟兄也没怎么为难她,只是收了兵刃,交给李逵看管,李逵这厮找回场子,兀自恶狠狠的放着话,“你这婆娘若是敢跑,跑一步便吃俺一斧!”语气虽然凶恶,却是隔着三丈远如避蛇蝎。那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
众人都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反而是几个头领凑在一起说起李逵来,这厮平日里糊里糊涂的,居然能叫他发现树上这个女子,还真是天生狗鼻子。
多了一个俘虏,骑兵行进的速度不免被拖慢,邓元觉主动让出马车,试着看能不能骑马,到底是南国莽和尚,骑上马后倒是看不出不适来,于是李逵驾着车,那女子便坐在车厢里,看得众人直笑。
大队又往前赶路一二十里路,终于见到了庞万春的巢穴,端的好一座城关,和邓元觉所说的无二,地势极其险要,正修在两座陡壁之间。那关上挂着一面彩绣白旗,上书斗大的一个“庞”字,迎风飞舞。
城上守关的喽啰见了大队马军,顿时敲锣示警,鼓声震天,王伦也不理他,便把队伍在关前扎下,直等那庞万春出来答话。
“贤弟,怎么样?不如且叫世忠与那庞万春照面?”王伦见花荣这一路上一直有些心焉的,有些担心他此时的状态,动问道。
花荣闻言甩了甩头,长吸了一口山里的清新空气,取了一支箭在手上,道:“小弟本就是为此而来,岂有临阵换人之理?哥哥且看我收了这庞万春!”
王伦点点头,正要说话,忽见关口打开,三十来骑涌了出来,为首一个骁将,生得疏眉俊目,神采灼烁,彪躯猿臂,目如流星,马鞍上一只箭壶,里面满满插着一二十支好箭,在他身后一个壮汉却又夺人眼球,生得头大如斗,膀阔腰圆,手上提着一支江湖上十分罕见的奇形兵器,蒺藜骨朵,紧紧护在这主将身侧。
焦挺见这山寨头领模样的人出来,记得三位军师临行前的嘱托,当即把手一举,顿时两只十人小队齐齐挡在王伦身前,叫对方的冷箭没地方射去。
果然三位军师的担心不无道理,只见对方领头之人一上前来,更不答话,一箭便往正发令列队的韩世忠射来,韩世忠是弄箭的行家,哪里肯弱了气势?闻得弓弦响声便暗暗留心,根本不躲不避,只等那箭临前时,才双手下压借力,整个上半身被撑起的同时,忽然把头往后一仰,当真是艺高人胆大,那只长箭居然被他稳稳咬在嘴中。
韩世忠露出这一手,不光梁山众人纷纷叫好,就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光如来也不禁骇然。
这边花荣见状。心中不禁忿怒,抬手便还一箭,目标却是放箭那汉子身边的壮汉,这壮汉眼力颇佳,看出箭来的方位和刚才寨主所瞄目标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瞄着头盔射去,只他没有韩世忠用嘴衔箭的本事,只好尽量表现得沉稳一些,选择了不慌不忙的低头避箭。哪知挨打的没有打人的精,花荣早已事先算准。把准头略略往下调了一分,这汉纵是低了头,可头盔还是叫他小李广一箭射飞,唯剩一个斗大脑袋在风中凌乱。
那当先出箭的骁将“咦”了一声,旋即瞪着花荣便看,只见花荣身上战袍金翠绣,腰间玉带嵌山犀。渗青巾帻双环小,文武花靴抹绿低。这骁将见状大喜道:“真个是小李广花荣?只我便是江南庞万春!差点叫孩儿们误导了,还以为是杭州府的官兵来了!”
倒不是庞万春不如那女子眼尖。只因王伦是从东北边来的,队伍照旧是官军打扮,是以那个女子可以轻易判断出这队和官军无二的人马却不可能是官军。
王伦初时被焦挺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当即吩咐大家退开。焦挺拉住王伦马缰,死死不让,王伦见他一片赤忱,不忍喝斥。沉吟片刻,下令道:“全军举箭,对方再有挑衅之举。叫他庞一箭变庞万箭!”
原来庞万春不单只有一个“小养由基”的外,当年养由基人称养一箭,意思是不用补第二箭,故而那庞万春也不时以“庞一箭”自称。
见王伦这般说了,焦挺无奈,只好叫众人让开,他却翻身上马,和王伦并肩而列,时刻注意着前方庞万春的动作。
“好家伙!数百骑士齐举箭,倒是比官军有料!那书生怎么称呼?可是王秀士本人过来了?一百万两银子带来没有!”那骁将傲然道。
四明山打死就三个头领,眼前就现身了两个,这么嚣张跋扈的口气不可能是出自雷炯或者计稷,只听王伦笑了一声道:“口出狂言祸必至!庞万春,你是生来给人做靶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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