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又惊喜,恨不得把她揣在心尖似的,嘴角都咧开了:“舒莞,如果是真的你就给我等着吧!”
可等着什么呢?
他转念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要骂她任性跑来西藏吗?可分明是自己纵容着也一道过来陪着了。
还是骂她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子,连可能怀孕了都不知道?
可他现在高兴得有点疯了,怎么样都板不起脸来,愣了半天,赶紧牵着她坐回车里,小心地说:“要是又着凉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下颌上的美人沟仿佛都被抚平了,眉眼舒展开,因为眼角还挤出了几丝细纹,握着她的手不肯放。舒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直觉告诉她其实没有怀孕,可是车里有司机,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司机下车去抽烟,顺便也去前边看看路况。
她想要慢慢地把手抽出来,一边清了清嗓子说:霍永宁,我的生理期经常不准。”“
他淡淡看她一眼:“我知道,以后得找个医生帮你调理一下。”
“所以,你不用急着高兴。”她苦笑了一下,“我刚才只是觉得有些晕车。”
他“噢”了一声,伸手把她揽在胸前,“我也没说一定是啊。”顿了顿,低声说,“晚上到日喀则我去买试纸,明天就知道了。”
在她开口之前,他板了板脸俯身去堵她的嘴,一边呢喃着说:“就算是诈胡,你也得允许我高兴一下。”
幸好他还知道她不舒服,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就放开了她,然后望着窗外,再没有说什么,却一脸的心满意足。
司机从前边跑回来,高兴地说:“能走了!”
果然,前边的一溜汽车亮起了尾灯,队伍开始往前移动。
车子开过事故发生的地点,或许察觉到她有些害怕,一直在轻微地发抖,霍永宁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低声说:“别看。”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嗯”了一声。
“小姑娘别怕,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啦。”司机大叔乐观地说,“保证你平平安安地到那里,再平平安安回拉萨。”
霍永宁笑了笑,接话说:“她胆子大着呢。”
她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听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又一次慢慢地睡过去。
这次醒过来,已经到了日喀则。
舒莞觉得腰都要坐断了,在酒店大堂里蹦跶了两下,被一记凌厉的眼风制止了。很快办完入住手续,霍永宁把她送回房间,几乎是心急火燎地出门去了。
套房非常宽敞,每个房间都开了暖气,她还是觉得有些冷,就躲在主卧里看电视。
当地的新闻正巧在报道下午的那起车祸,镜头扫过去,霍永宁还出了镜。他和别人一起抬着一具塑料纸盖好的尸体,表情肃穆而凝重,塑料纸没盖住的那只手软软垂下来,十分恐怖。
难怪他只字不提车祸,甚至不让她看一眼。
可他或许不知道……这样惨烈的场景,很小的时候,她就己经看过了。
门被打开了,霍永宁一身寒气走进来,把试纸放在桌边,严肃地说:“明早起来测一下。”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踌躇片刻,“算了,明早我会再提醒你的。”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抱着膝盖,轻声说:“霍永宁,刚才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什么?”他一头雾水。
“下午的车祸,你在帮忙搬尸体。”她轻声说。
“别怕,我洗过手才来抱你的。”他淡声说,“再说这也没什么好忌讳的,逝者己矣,以后每个人都会走这条路。”
“嗯,我不怕。”她重复了一句,扬起眉眼看他,“霍水宁,念念……是怎么死的?”
他没有意料到她忽然提起念念,怔了怔:“她那时候身体很弱,住院的时候……起了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害得她那样,你会……帮她报仇吗?”她喃喃地说,黑眸透亮,“你会吗?”
“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探身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念念那时候很小,火灾是意外,谁会去害她?”
“是啊,她那么小,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一定很害怕吧?”她抱住他手臂说,无法克制地瑟瑟发抖,“我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很难过。”
霍永宁伸手揽着她一起躺下,薄唇贴着她的额角,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我们的孩子吗?”他伸出手去,轻轻抚着她还很平坦的小腹,温柔地说,“我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像念念一样。”
隔着羊绒衫,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舒莞轻轻颇抖了一下,如果……她真的有了这个孩子呢?她还要做那件事吗?
她的孩子将来知道了,又会不会恨她?
这个想法蓦然让她乱了思绪,就好像是一条规划了二十多年的路,她一步步走过去,快到终点的时候,有人告诉她,我们走另一条好么?那条的终点不是冰冷的末日,满满都是温暖的阳光,一起走好吗?
“……叫高原吧?”他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纪念她的爸爸妈妈在高原发现了她的存在。”
“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吗?”她皱着眉质疑,“霍高原?”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着他的思路在走,舒莞苦笑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从那个美梦里惊醒过来:“我说过了,我生理期一向不准,你可能高兴得太早。”
“我也说过了,就算是诈胡也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细细密密地从额头开始吻她,“莞莞,我们结婚吧?”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就得赶紧地办了。”他见她没反应,只能用低笑掩饰忐忑和尴尬,“如果没有……以后也可以正当的努力啊。”
她没再看他英俊的脸,只垂下了眼眸,忽然间那个赌徒式的想法击中了她。
就看老天要不要给她个孩子,如果是真的……她就停手吧。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柔柔地说:“霍永宁……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我们一起好好陪她长大,好吗?”
“好。”
“你给她买很多裙子和小皮鞋,她的一辈子,不需要想着钱,学艺术学文学,不管什么烧钱的东西,我们都给她准备好,只要她喜欢。”
“好。”他笑着吻吻她的鼻尖,“只要小公主的妈妈以后不这么任性,她的爸爸才能好好赚钱养活全家啊。”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困了。
他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看到她白皙的小脸依旧蹙着眉,忍不住伸出手指,试图轻轻地抚平她,最后印了一个吻上去,满心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在我们的小公主到来之前,我也会那样保护你。”
翌日一早醒来,身边空落落的,舒莞坐起来,才看见霍永宁正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看新闻。看她坐起来,面无表情地递了那盒试纸给她。
她觉得他紧张得有些过分,拿了试纸走进浴室。慢慢拆开纸盒,她的一颗心也怦怦地跳起来。
只是这种忐忑并没有持续多久,还没有开始测试,她就觉得小腹坠坠的,有些酸痛,低头看了看,一颗心瞬间被万年的冰雪浇落下来,冻成了硬邦邦的一块。
她没怀孕。
老天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而已,没打算让她怀上一个柔软的孩子。
至少现在,没有。
随手把试纸扔了,她简单整理了一下,拉开门走出去。
霍永宁看到她表清的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只是还不甘心:“试纸未必准确,我们去医院吧?”
“我没测。”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老朋友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黯然,却又不想让她发现,“哦”了一声,甚至还笑了笑,“那等下次吧。”
“下次?”舒莞的声调有些古怪,又像是嘲讽,轻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容……竟让他有些莫名的不安。
仿佛是错过了什么。
而他一无所知。
“莞莞,我说过,诈胡也没关系。”他慢慢靠近她,想要把她揽进坏里,想要用这种方式确定她的存在,“我们还年轻,总会有孩子的。”
她没吭声,最后推开他,有些敷衍地说:“我知道。”
一顿早餐吃得异常沉闷,期间霍永宁去拿水果,舒莞接到了孙辰千里之外打来的电话。
“昨天怎么联系不到你啊!”他的声音兴奋得能穿透手机,舒莞不得不把它拿得远一些,“一上市就涨停了!今天估计还得涨停!”
“噢。”她平淡地回了一句。
“舒莞,你没睡醒吗,你知道我们赚了多少钱?!”
“大头还不是韩盛林赚的。”舒莞揉了揉眉心,有些意兴阑珊。
“可不是吗?韩盛林赚了这么一大笔,昨天对外放话,回应瑞德的收购消息都硬气了不少。”孙辰有些讽刺的说,“他还真以为自己有这个能耐了。对了,莞莞,这个钱放多久是安全的?”
她看了一眼端着水果走回来的霍永宁,低声说:“暂时不动,等我回来再说。”
霍永宁走近的时候,舒莞刚收起手机,侧着头没看他。
可她的眼神……似乎闪烁着些微狠戾的光芒。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下意识地喊她一声:“舒莞?”
“嗯?”她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剩下浅浅的倦意。
“累的话吃完回去休息一会儿。”他体贴地把水果放在她面前。
“不用,我们出去玩吧。”她怔了怔,扯起一个微笑,“你的假期又不多,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日喀则最大的寺庙扎什伦布寺位于尼日色拉山下,离他们住的酒店也近,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寺庙极大,依山而建,站在正门口往前眺望,数不清的殿宇依次递接,红墙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路参观都是上坡,霍永宁有意把脚步放得很慢。
他并不信什么宗教,随口问舒莞:“你信佛?”
“不信啊,不过紧张害怕的时候会背心经。”她歪歪头,搭了个手帘遮挡阳光,动作看上去有些许稚气。
霍永宁心念一动,念念的妈妈是虔诚的佛教徒,他自小那点可怜的宗教知识大概就来自那时阿姨逼着念念背心经吧。他忍不住又看了舒莞一眼,阳光下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因为戴着墨镜,显得脸更小了。旋即,他笑着摇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即便从脸型来看,她们也没有丝毫相近的点。
“……这世界上真的有佛,有耶稣的话,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坏人呢?”舒莞摇了摇他的手臂,“就算是小说电视里那些被害的好人想要报仇,也得很努力才行!可是如果有菩萨的话,他们一开始就不会被坏人害死啊!”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些幼稚的话,霍永宁忍不住想笑:“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恰好踏进强巴佛殿,舒莞摘下了墨镜。
和阳光灿烂的外边相比,佛殿内燃着数不尽的酥油灯,弥漫着有些呛人的酥油味道。经幡直指云霄,巨大的佛像坐落在大殿中央,以一种倾斜的姿态俯仰下来,鎏金黄铜的身躯威严雄阔,而周身镶满了钻石、琥珀、珊瑚等珍贵宝石,犹可想见建造者和供奉者们用何等虔诚的心意。
不时有教徒们从他们身边走过,把酥油添进油灯,意为供奉。
殿里有些气闷,他怕她身体不舒服,揽了她的肩膀说:“出去吧。”
她有些固执地站着不肯动,跪倒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不知在默念什么。
他就陪她跪下来,听她轻声说:“霍永宁,我们分开吧。”
他儿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她。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未变:“你别看着我……看着我的话,我会没勇气说下去。:
霍永宁沉默了片刻,挪开了视线:“你说说看。”
“从一开始我就骗了你,我有男朋友,很爱他,想和他结婚。可我们分手了。”她轻声说,“所以我处心积虑留在你身边,不是为了什么机会,只是想要你的交际圈,我可以认识更多的人脉,这样总有一天,他会抛弃那个一无是处的富家小姐回到我身边。”
“现在我做到了,我挣了一大笔钱,他回来了。”
即便是跪着,他的身躯也十分挺拔,一动不动地,声音却是寒凉的:“舒莞,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考虑要不要收回这些话。”
她恭恭敬敬地双手放在身前,磕了三个头。
柔软的身躯伏在那里,她安静地说:“我虽然不信佛,但也敬畏。今天在这里跟你说,你就当做……是我在忏悔吧。”
他倏然站起,走到了殿外。
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而此刻气血翻涌,他竟然无法沉静下来想清楚她突如其来的一番话。
舒莞慢慢从大殿里出来,看到他的背影,清瘦,孤寂,忽然有些想哭。
可她忍住了,裹紧了披肩,走到他身边说:“霍永宁,对不起。”
“是孙辰吗?”他开口问,“前几个月你问我的那些内线消息,赚了些钱,都是为了他?”
孙辰?她低着头想了想,此刻终于有些模糊地记起了这个名字,随意点了点头,“是他。”
霍永宁笑了一声,那么,昨天在机场她欢呼雀跃着扑上来,晚上靠在自己怀里憧憬那个孩子的场景……都是她装出来的吗?
他知道她向来演技好,难以捉摸,可眼底那些欣喜,也不会是假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舒莞,昨天我们……”
“都是假的,就连那个时候第一次……也是我骗你的。”她很快地回答他,“我只是去医院做了个手术而已。霍永宁,我本来想回去就玩消失,这样就不必向你坦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可昨天……你对我太好了,就算像我这样的人,偶尔也会良心发现,觉得……实在太承受不起了。”
这真的是在打他的脸吧,舒莞一边酝酿着下一句话,一边想……他这样骄傲的人,听到自己付出那么多,却只得到点怜悯,应该会一言不发地走开,再也不会看她一眼。
站在高坡上,秋天的风吹过来,有些迷眼睛。
他的身形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是打算走了。
可他没有,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那么现在呢,我这样对你……我和他之间,你还是要选他吗?”
舒莞用力眨了眨眼睛,如果不用力咬着下唇的话,她恐怕真的会哭出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放下身段,去和旁人比较,只是为了挽回自己——可她不得不硬气心肠答他:“可爱情就是这么荒谬啊,会喜欢上莫名其妙的人,哪怕他是人渣,哪怕会有比他好很多倍的人在身边,总是不甘心放弃那个。”
她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爱你。”
游客来来往往,还有穿着红袍的喇嘛擦肩而过,云层变厚了,阳光愈发地稀薄。
他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默然注视他的背影,转身离开。
小路盘旋而下,各式的殿宇林次而立,竭力压住的披肩终究还是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来,像是无根的叶。
她走回大门的地方,遥遥回望,其实隔了那样多的庙宇,她以为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只是想留恋一下,他还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瞬间,自此之后,哪怕走在刀锋之上,鲜血满地,亦独自前行。
她的行李不多,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打电话给司机,说是要提前回拉萨。
司机匆忙赶到酒店,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只以为小情侣吵架了,刚想劝一句,舒莞拖着箱子往外走,有些疲倦地说:“他不会和我一起回去的。我们走吧。”
“嘿,那小伙子一个人怎么回去啊?”司机有些急,“小姑娘,再生气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啊!”
她坐上后座不吭声,看见司机在外边打电话,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