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一片茂盛的青色,好像都高高的跳起来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草草落荒而逃,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紧紧锁上房门,棕色的房门好像挡住了那些恐怖的东西,草草疲惫的抵在门上,慢慢的滑下来。“呜……”久违的呜咽,久违的为孩子留下的泪水重新涌出来。不是忘记了,不是想通了,而是高峡大坝再遇倾盆大雨,再高的息壤也拦不住的泪水,倾泻而下……
“草草,怎么了?”有人扳住她的肩膀。
模糊中分不清什么人,也无需分辨什么人!
只要不是关浩,只要不是过去的东西,哪怕是陌生人的肩膀,她也要借用一下:“博博,妈妈对不起你啊……”草草倒在那人肩上,痛苦失声!
此一句后,便是不间断的哭泣和泪水,再不闻人语!
沈备半夜睡不着,确切的说是被热醒了。
手里还攥着草草留得纸条,时针指向三点。
先发了一个短信,问草草在哪里?等了五六分钟没有回信。再发一个短信:醒了吗?
然后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没回信就是睡了呗。
躺在床上,打开空调,外面的灯光太亮了,沈备干脆爬起来把窗帘装上。忙活完了,手机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沈备没来由的心烦意乱,拿着手机无意中摁到重拨键。三下五除二,调出草草的名字。算了,打一个试试。要是扰人清梦,大不了陪个不是,知道她在家里自己也放心了。
依然是那首曲子,歌声在夜里显得有些凄凉。
没人接!
沈备打开灯,穿上衣服出去了。
银色的奥迪滑出地库,在凌晨的北京奔向天通苑。
同一时间,另一辆黑色奥迪驶出熙府桃园,奔向位于后海的酒吧……
草草哭到几乎晕厥,沈备心里纳闷。他的耳朵不错,听出来是个叫波波的名字,难道是草草的孩子?没听说她有孩子啊!
沈备心里纳闷,自己不就是让她回避一下,也没有说别的。她要是有孩子……
沈备想了想,还是先别乱想,等草草清醒过来再问吧。抱着草草回到卧室,并肩躺在床上,沈备有草草房子的钥匙,看屋里空无一人,他的心立刻提起来。尽管有各种不好的念头,他明白,等草草回来是唯一的选择。他有足够的耐心,但是草草开门的声音传来时,沈备的指责和质问已经涌到嘴边。然而,他看见的是神志不清嚎啕大哭的草草,和热烘烘的澡水盖不住的酒味。他以为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但是草草那句“妈对不起你!”让他心里一松。
应该没事吧?
所以尽管一夜疲劳,还有草草的哭声,但是沈备还是昏昏欲睡。渐渐的草草的哭声低了下去,呜咽绵长。沈备半梦半醒间无可奈何,只好学着电视里的模样,轻轻拍着草草的后背嘟嘟囔囔的说:“乖啊,乖,草草不哭了,乖啊乖!”
说是哄草草,还不如是哄他自己,哄着哄着,沈备自己睡着了。
(6)
沈备被电话铃震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草草趴在他胸前,头发散开,他这才觉得热。身子一动,草草也醒了。揉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摸出床头的遥控器,打开空调。凉风阵阵,草草翻身趟过去,沈备觉得很窝心,伸手勾住她,让她还在自己身边贴着。
他记得草草喜欢抱着他的胳膊睡,喜欢靠的他近近的,然后小心的留个边。沈备和小君聚少离多,小君撒娇时的样子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似乎也有类似的小动作。
似曾相识之处,让沈备心里有几分异样。加上草草刚刚哭的那么可怜,他大度的不计较自己怕热的问题。反正比这更热的都忍过,这点事就算了。
电话是小乔打过来的:“沈总,我们快到家乐福了,您什么时候过来?”
沈备心虚的看了一眼草草,有种溜出去接电话的冲动。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草草眼睫毛抖了一下,没有睁眼,翻个身背对沈备继续睡了。
“嗯,几点了?”沈备看了一下手上的表,已经十点了,难怪!
“沈总,您不会……”小乔的声音充满热情,很明朗的感觉,“这可不是您的风格!”
沈备讪讪的说:“你们就买些吃的吧,我昨天看了,不缺什么。我现在在外面,一会儿回去。”
“哦,外面啊……”小乔的声音多了一丝异样,连笑声都有些发干:“我说您就不会睡懒觉的。这么早出去,有什么急事吗?”
沈备想,你怎么知道我出去的早?跟踪我了?还是诈我呢?心里有一丝不快。
“嗯,就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人,不多说了。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我能到,到时候见吧。”
“好,到时候见。”
沈备挂上电话,草草睡得“正香”。
草草的床上用的是草席。当然不是军队那种草席可以比的,据说也是上百块钱一张,精致凉快还很柔软。
沈备想了想,扳过草草的肩膀说:“还睡啊?席子上没铺东西,你也不怕着凉?”
草草把头埋进两手之间,瓮声瓮气的说:“唔,这就起。你先去收拾吧。”
沈备见她举止古怪,只道她还生气,轻轻掰着她的手,又不敢使劲,还说:“怎么了?眼睛疼?”
草草更加用力的护着自己的眼睛,扭着身子道:“不!难看!”
沈备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我当为什么呢!有什么难看不难看的,老捂着张痱子了。来,放下,赶紧洗洗去。”
“不去。你先去。等你走了我再起。”
“那你就一直这样啊?”
“嗯!”
沈备哭笑不得,看她还有轻微的抽噎,有点担心她被闷死。本来想着醒来以后问问发生什么事,结果她第一件事就是捂着脸不见人!
有那么难看吗!
“胡闹!松手,赶紧洗脸去!”沈备沉着嗓子摆出训人的架势,口气还是威风凛凛。一般人,包括他们最调皮的战士听了这句话都要掂量掂量。
草草顿了一下,依然捂着脸,小小的和他拉开距离说:“那你背过去,不许看我!”
沈备气结,她还敢讨价还价。可是要是她还继续犯倔,自己真动手不成?他想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草草是老百姓。
“行行行!”沈备翻过身子闭上眼,身边细细簌簌的动作,草草出去了。沈备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草草皱皱的白衬衫和一角牛仔裤。
“你去吧!”草草仰着头从卫生间出来。沈备吓了一跳,一会儿不见,脸上怎么白乎乎的?哦,明白了,是那个什么面膜。
心里一沉。小君说他穷的,连什么面膜都买不起,这个草草就这么糊着它站在他面前。
老子有钱啦!一种酸涩的得意涌上心头,沈备没说话,扎进卫生间里。
乔小芮闷闷的合上电话,沈备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讲过话。甚至就在一周前,沈备对她似乎还有些不一样,难道是她的错觉?
“小芮?”鲁修承龇着一口白牙,好脾气的站在北京夏日的阳光里。白色的POLO衫,加上……米色的工装短裤,上面凸起的都是口袋。两条毛毛腿,一双沙滩鞋,就那么耀武扬威的踏在首都的土地上。
乔小芮从没见过这么——嬉皮的他,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尤其是腿上的毛毛,怎么那么黑,怎么那么粗?难道在国外时间长了,连这个都被同化了?
“沈总什么时候来?我们进去等吧?”
小芮不自觉的哼了一声,“他不来了!”口气了多了很多自己察觉不到的怨气。鲁修承哦了一声,眨眨眼睛看着她问:“那……我们进去买东西吧?”
鲁修承的轻描淡写让小芮觉察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了,她和沈备毕竟是上下级,怎么能这样外露呢?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笑脸:“沈总说,他昨天看过不缺东西。我们买些吃的就好了。”
“哦,那你准备做什么?”鲁修承长手长脚的拉过来一辆手推车,自己推着往里走。两鬓的汗水正呼嗒嗒的流下来。
乔小芮身材高挑纤细,和鲁修承走在一起倒也般配。看见他的汗水,心里有些内疚,赶紧向里走两步:“沈总喜欢吃辣的,不过北京的天气不太适合辣的东西。我打算做些清淡的,煲些汤吧。”
鲁修承站在入口的空调下吹了一下,凉快些才走进去:“煲汤?好啊,我最喜欢吃煲汤了。当年我们家老爷子在广东驻过,就喜欢那个味儿。”
小芮看了一眼他高高大大的样子说:“你家是广东的?”
鲁修承站直了,一弯上臂,真的跑出一只小老鼠:“正宗的北京爷们!还有蒙古血统。据说老辈子是满蒙联姻的。”
小芮看他献宝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哦,感情我还和一位阿哥说话了?”
鲁修承嘿嘿一笑:“爵位早没了。不过,你是和我鲁修承说话没错!”
话里隐约的霸气让小芮一愣,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沿着斜坡走上家乐福二楼。
“哦,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要快点。”鲁修承追上来说。
小芮抿抿嘴,“也许不用吧。沈总现在外面,我们晚点过去。”
沈备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草草已经换了一种面膜加眼膜,糊在脸上,认认真真的做着瑜伽。沈备看了一会儿,草草正以八珍式在地上趴着,屁股高高的翘起来。沈备过去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草草哦呜一声站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愤怒。但是眉头不皱,嘴巴不动。
左右看看,拿起旁边的纸笔,潦草的写着:“会走火入魔的!”
沈备嗤之以鼻:“什么走火入魔!瞎闹,这就管用了?娇气!看你那姿势,多不雅观,还在窗口做,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草草胸脯高高的升起又深深的落下,奋笔疾书:“你心术不正!胡思乱想,这是运动,不许猥亵!”
沈备一把拉上纱帘:“不是我猥亵,是猥亵的人很多。拉上帘子做吧!”自己优哉游哉的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电视。
他在那里坐着,草草还能继续?原地转了两圈,挫败的看看沈备,又不想坐下。转到厨房,拿出一碗龟苓膏,想想又拎出一袋酸奶,递给沈备。
沈备接过来喝了一口:“诶,这怎么和家里的那么像?”前天晚上他还喝过一袋,昨天草草折腾了那么久,有时间买吗?看看生产日期,还是前天的。
草草白他一眼,挖着龟苓膏自己坐一边吃,顺手抢过遥控器,就要换台。
“别换!”沈备没来得及追究酸奶的来历,赶紧拦住草草。中央七套的军事新闻,他正看的津津有味。
草草放下遥控器,正不想解释她为什么小心眼儿发作从沈备那里顺来酸奶呢!
看就看吧,反正当年老爹也喜欢看这个。
沈备看了会儿电视,心思又飞了。他想知道草草昨天干什么去了,又觉得约了人不好耽误。正左右为难,草草去卫生间擦干净面膜走出来,看见他一愣:“你怎么还不走?”
“啊?干什么?”
“你不是今天约人了吗?你自己说的。”草草嘟哝了一句,拿着小镜子坐在沈备旁边,左照右照:眼皮还是很肿,脸上的水肿已经消失了,眼白上还有红血丝,眼角的皱纹也出现了。天哪,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死也不喝了。
沈备看她那么认真的照脸,好像战士检查自己的装备似的,有点好笑又有点不耐烦。但是草草方才的话让他如释重负,但那种平淡的样子又让他觉得有些迷惑。难道昨晚上不是因为我才生气的?
那是为什么生气?
沈备皱紧眉头,草草心里可能有别的男人,草草和他交往的同时还和别的男人约会;草草……
沈备悍然打住自己的思绪,想起老战友的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希望得到草草的确认,但是也要等到他应酬回来:“好吧,那我先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吃完饭回来。”
草草点点头,送到门口,看着沈备要走了,草草突然抱住沈备,勾下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然后说:“谢谢你昨天陪我。”
沈备愣在那里,草草把他推进电梯,按上按键。
站在电梯里,沈备摸摸脸,按理说会开心的,但是他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是不是太客气了?草草“不计前嫌”的太宽宏大量了?
沈备深吸一口气,算了,都等回来再说吧。
他想起另外一件正事。公司的房子不能住了,草草那里他不肯住,看来要买一套新房子才行。正好问问小乔,那个公积金什么的怎么用?
沈备加足油门,幸好周六上午路况不错。从机场高速一路下来,开到东直门绕了个圈,十一点二十正好开进地库。
走到家门口,小乔他们还没来,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有人敲门,小乔和鲁修承来了。
“欢迎欢迎!”开场白之后,沈备和鲁修承坐在客厅里聊天,小乔扎进厨房整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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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修承看了一眼厨房,对沈备说:“沈总,您这里挺大的。看小芮熟门熟路的,一定是早来过了。不公平啊!”
沈备道:“这房子本来就是公司的,她当初选的地方。当然知道了。”
鲁修承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天南海北的和沈备闲聊起来。两人吃惊的发现,鲁修承的爷爷竟然和沈备是一个军的,共同话题就更多了。
小乔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尤其是各种各样的蔬菜和鸡蛋,一反常态的多。她不记得沈备爱吃蔬菜啊!
伸手翻看了一下,竟然还有十个论个卖的进口猕猴桃。她在超市见过,五六块钱一个,沈备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
小乔心头一跳。拿出自己要的东西,站起来仔细环顾厨房。多了很多东西:烤面包机,酸奶机,豆浆机,旁边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多了一个三层金属架,最低下整整齐齐的码着一箱牛奶,一箱啤酒;中间码着无需冷冻的蔬菜,最上面一层是五彩斑斓的水果。
沈备爱吃水果?沈备爱吃牛奶?还有豆浆?还有那些复杂的厨房用品?
小乔越看越心慌,手一哆嗦,滑溜溜的碗掉到地上。
“小乔?”鲁修承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是大踏步的脚步声。小乔隔着半透明的玻璃看见沈备坐在沙发上只是扭头看过来,鲁修承已经走到跟前:“没事吧?”
“没事。”小乔摇摇头。一种要质问的冲动撞击着她的大脑,她真希望过来的是沈备,然后她就可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沈备只是自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对,沙发!
小乔突然记得进屋时哪里碍眼了,沙发上有几个素色的抱枕!这是以前没有的。
沈备是军人,坐着就是坐着,从不喜欢歪三倒四。以前她曾想买几个,还被沈备说了一顿。可是现在——小乔看了一眼,沈备的手正搭在一只加菲猫抱枕的耳朵上,没有任何排斥!
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小乔茫然的捡起碎片,鲁修承拉住她:“诶,不能这样,会划破手的。”说完,拿起扫帚把碎片小心的扫起来,倒进垃圾桶。
这时,鲁修承才问她:“你没事吧?要不我帮帮你?”
“不用!”小乔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的拒绝。
鲁修承也没说话,洗手刷碗,自动的干起来。
沈备的电话响了:“哦,李总——”
是个客户打来的,估计有要有约了。鲁修承无奈的耸耸肩,越发心安理得的留在厨房。
小乔心里藏着事,有个地方一定要去看:“对了,没有纱布了。我去找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