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看着我。
我说:“既然大爷和三爷各奔各路了,你又何必一个人跑下来受这一年的煎熬,孤苦伶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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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没有生气,慢慢点着头,看来很同意我说的话。等我说完了,老爷子淡淡笑道:“能多想他们一年也是好的。”
我眼睛一湿,几乎掉下泪来。什么叫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小义;在绝境中守着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女无动于衷是中义;远隔千山万水,甚至明知永不能相见,依然痴心不改,这才是高义。这桃园三人组的交情那可真不是盖的。大家知道后人对刘备的评价一般是貌似忠善,实则奸猾,但他对两位兄弟那可真是没的说,二爷困走麦城之后刘备不惜发动倾巢之兵为他报仇就是一个例子。除此之外,他对赵云都来了一出邀买人心的摔阿斗,可见不怎么样。
想到赵云,我忍不住又问:“二哥,你看我真的不像赵子龙?”
关羽看了我一眼,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像!”
“那我俩谁帅?”我死皮赖脸地问。从小到大咱还真没佩服过谁,就服赵云一个,一来敬他神枪盖世,二来羡慕他是个帅哥,一个男人有了这两点,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关羽再看看我,说:“你倒是比他白了一点。”
我吃惊道:“什么,赵云不是小白脸吗?”我的皮肤算不上黑,可绝对不白,这跟我心目中赵云“面如冠玉”的形象不符。
关羽道:“子龙面貌俊美不假,只是比我三弟也白不了多少,呵呵。”
我靠,关云长惊暴内幕:赵云原系黑脸将军!不过我估计那很可能是晒的,花木兰打了12年仗就跟亚裔混血似的,赵云那可是打了一辈子。
我极其八卦地凑上前问:“这么说我要比子龙帅一点?”
关羽扫我一眼,慢条斯理道:“长相我不做评论,不过至少子龙打完仗身上就算有血那也是别人的。”
我正纳闷他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的时候,就感觉头上凉凉滑滑的一条线流下来——这还是刚才练铁头功练的。
我擦着血,尴尬道:“喝酒喝酒。”
这时我已经开始感觉到疼了,除了脑袋,手脚都像快要断了似的。看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力学原理真是至理名言,没在铁锅里插过几年手掌就去扇人嘴巴是非常不明智的。有了这次的惨痛经验,下次再选目标一定要慎重,最好是擅使兵器的。林冲就不错嘛。而那些拳脚功夫过硬的一定要敬而远之,可惜历史上除了蔺相如真的再找不出喜欢使板砖的了,不能进行本色演出。
喝了一瓶啤酒吃了十几个烤肉,我百无聊赖地拿起桌上也不知谁丢下的半张破报纸。略过几个征婚的骗子,一则奇闻趣谈吸引了我,上面说河南一个农民声称能回忆起自己上辈子的事情来。据他自己说,他上辈子是三国时一员武将,名叫周仓,曾为关羽牵马抬刀数十年……
曾为关羽牵马抬刀数十年?我不禁啧啧道:“这有意思了嘿。”这种事情过去好象也听说过几例。当事人无一不是说得有板有眼,连上辈子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都说得清清楚楚,最后有的是骗子有的是为了作秀有的是神经病,全都不了了之。虽然我身边就不乏这样的例子,可我明白,如果没有何天窦的药帮忙,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
关羽问:“什么事?”
我把报纸放到他面前:“这儿有个人说给你服务了几十年。”
关羽拿过报纸,看了文字报道旁那人模糊的照片一眼,随即放下报纸,问:“周仓?”
我说:“是呀,他说他是周仓。有意思了,说谁不好,非说自己是个马弁。你看我,赵云……”
关羽淡淡道:“不要这么说周仓,我跟他也是兄弟一样的。”二爷把一串烤肉塞进嘴里,问,“人在哪儿?”
“河南,具体哪儿没说。”
关羽点点头,撕了张纸擦着嘴。我说:“二哥吃饱了?”
“哦,吃饱了。”
“那咱走吧。”我把钱给了,拿出车钥匙来到路边的车旁。关羽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微笑着冲我拱了拱手:“小强,咱们就此别过吧。”
“什……什么?”
关羽道:“我得走了。”
我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急道:“二哥,不,二爷,我哪得罪您了您就说,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关羽笑着摆了摆手:“不是……”
我这才看见他手里捏着那半张报纸,结巴道:“您这是……要去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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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点头。
“这么说……那人真是周仓?”
关羽把报纸拿在眼前,用手摩挲着那张模糊的照片,喃喃道:“多半是他了,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上辈子光顾了打仗,忽略了身边这位老朋友,现在我可有的是工夫跟他聊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愣了半天这才说:“二哥,这咱这儿到河南千里迢迢,您连赤兔马也没了,怎么去呀?”
关羽道:“我会问。”
“……您打算走着去呀?等您走到了,一年时间也过去了。再说,您到了那儿知道怎么找周仓吗?这样吧,您容我两天,等我把手头的事忙完了我带着您去,咱坐飞机。”
关羽搔了搔花白的头发道:“飞机?”
“是,也就个把小时……呃,时辰的事儿。”
关羽眼睛一亮:“真的?你现在有工夫吗?”
我甩着手说:“现在您就别想了,就算我有工夫你没有身份证也不行——身份证懂吗?相当于出入关的腰牌!”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
关羽想了想道:“有别的办法吗?”
我说:“那就只能坐火车了,这可就慢多了,大概得一两天。”
关羽把手放在我肩膀上道:“那小强你帮我个忙,我坐火车走。”
我抓狂道:“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你认识出站口进站口吗?你认识站牌吗?两天都等不及吗?”
关羽很坚决地说:“要么你帮我,要么我自己走。”说着他伸手拉住一个过路的就问人家,“劳驾,去河南往哪边走?”那人白了他一眼走了。
我跳着脚叫道:“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倔呢?”
关羽呵呵一笑:“老夫倔了一辈子,又何止是今天?”
我竖起一根指头:“1天,你就等我1天行么?”
关羽又拉住一个过路的:“劳驾……”
我叹了一口气,自己先上了车,把副驾驶的门给他打开。关羽笑着上了车,问:“去哪儿?”
我沉着脸道:“火车站!”
第十三章 二胖
一路上我闷头开车不说话。敢给关二爷脸色看的,我大概是千古第一人,一方面我确实对这老头有点不满,另一方面,其实我是在利用这段时间想办法。让第一天到这儿,什么也不懂的客户远跋河南这显然是行不通的,我第一次希望到了车站没票。可这也不现实,我们知道河南有全国最大的中转站,一天24小时去河南的车络绎不绝。我还有一个计划,就是只给老头买到下一站的票,到时候列车员把老头赶下来,我开着车直接再把他接回来。可是这个出意外的概率实在太高,关二爷是那种你赶他就下的人吗?
关羽见我不说话,笑道:“我知道你肯定在心里骂我呢,说这老头其实一点也不仗义,故意给你出难题。”
我阴着脸说:“哪敢啊。可是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就一天也不能等呢?”
谁想关二爷叹了口气道:“你也说了,我孤苦伶仃的,其实一个人活着全是为了身边这几个人。你想一想,如果把你放在一个锦衣玉食的地方,但身边没一个亲人没一个朋友,你愿意吗?”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二爷很有当哲学家的潜质,可问题是河南那个农民八成不疯即傻,能解决问题吗?
关羽又道:“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欠周仓的!”
我“啊”了一声,难道关羽和周仓之间还有劳资纠纷?也对哈,咱去宾馆,服务生翻着手掌把你从车里接出来还得给小费呢,周仓给老关牵了一辈子马,这得多少钱?
关羽道:“我说了,上辈子光顾着打仗,忽略了身边这位老伙计,他跟着我出生入死几十年,我连话都没好好跟他说过几句。在我心里,一直拿他当兄弟的,可直到死,这句话都没机会对他说。旁人提起周仓,都说那是我的奴才,可我不是这么想的,即使这样他仍然惦记着我,这是恩德呐!”
我也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知道,要不把老头送到周仓跟前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到了车站一问,离现在最近的一趟车是12点的,而且没座儿。我拿着这张票,找了一个自动取款机取了一万块钱,然后回到车里。我把票和钱都塞到二爷手里,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货币面额的状况,然后把我的电话号码也写给他,嘱咐说:“万一你顺利到了河南,先学会用电话,跟我说一声。还有,河南那地方办证的肯定不少,先办个身份证……”
关羽笑道:“行了,老夫虽然不是诸葛军师,可也不傻。”
我坐后一点重新打量着他,好象没什么不对劲的了,但终究是不放心,最后一跺脚:“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说着就要下车买票,关羽一把按住我说:“别动,再这样二哥生气了。”
“那你记住给我打电话。还有,钱在我们这儿是好东西……”
关羽插口道:“钱在我们那儿也是好东西。”
“……所以挂印封金那一套悠着点,千万别太仗义疏财了。再有,出了站有女人拉你别跟着走,那都不免费。”
关羽:“……”
又过一会儿,我看了看表说:“走吧,我送你进站。”
我们这座城市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就是到了这个点儿,火车站里仍然是人头攒动。我把二爷领到候车室,他要坐的那辆K字头的火车在第三候车室,我们到了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几百号,各种各样的人带着各种大包小包,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就我们俩手里什么也没拿。我让二爷在原地等我,赶紧出去买了一堆吃的喝的还有零食。等我再回来进站口已经开始剪票了,关羽随着人流已经离我老远,我只能捏着站台票用眼睛跟住他,等进了剪票口我才把东西给在老爷子手里。关羽提着那一大包东西冲我挥了挥:“行了,你走吧。”说着就要下站台。
我一把拉住他:“二哥,你不能这么走!”
关羽呵呵一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贤弟就送到这儿吧。”
我叫道:“你坐错车了……”去河南的车是第二通道,关羽在第一个楼梯口就要往下走。
后来我是亲眼见他上了车才走。关羽站在窗户前一个劲冲我招手,我扯着嗓子喊:“一会儿车开了补张卧铺……”
就这样,我送别了关二爷。幸好有我跟着,要不老头就下了广州了。
出了火车站,我心里空落落的。跟二爷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老头的厚德高义确实令人折服,遗憾的是二爷只在我这儿待了几个小时,帮着我打了一架,饭也没顾上请,吃了几个羊肉串儿就走了,这颇让我心酸。如果不是今天晚上的事有点麻烦,我一定把他送到河南,因为我要现在走了,让雷老四以为我跑路了,说不定又要引出什么别地麻烦来。
我回了当铺,别人都已经睡了。来到睡觉那屋,只有项羽坐在床上看书。他一见我头破血流的狼狈样,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心情大好:“又跟人打架去了?”把我气的,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呢?我差点没忍住把他那片饼干吃了然后揍他一顿。想想还是没敢,我今天吃的亏就够多的了。其实就算我不吃方镇江那片饼干无非也就是多挨一会打,二爷最后肯定还得救我,可是我变身武松以后好象更糟糕了,现在头也破了,手也抽抽了,还不如当时直接把后背露出来给人打呢。所以,以后这饼干一定要谨慎使用,项羽那么大的块头力举千斤当然没事,我也举一个指不定哪就断了,相当于286的配置装VISTA系统。
我拿冰敷了一会儿然后睡觉,这一觉一下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我往起一坐,顿时感觉到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像拿小刀片拉的一样疼,大腿内侧也火辣辣的。我出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昨天我好象除了铁头功还练高抬腿来着,昨天是破了的地方疼,今天则是从里往外疼,看来不少地方都拉伤了。
我觉得通过我的事例很好地诠释了那样一个问题:给奥拓装上法拉力的发动机到底能不能跑300迈?
答案是能!就是跑完10分钟这车就得报废。
我一瘸一拐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刷完牙,就瘫到楼下的椅子里再也不想动了。
大概10点半的时候,从外面一推门进来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后生,大圆脸,皮肤挺白,有点中年发福的迹象,个子可不低,大概快到一米九了。
我把身子往正坐了坐,装模作样地说:“能帮您什么吗?”咱现在毕竟还是当铺经理,争取在临走前站好最后一班岗。
这大个胖子边关上门,边客气地问:“你是小强吗?”
“是……我。”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看这胖子,发现他有点眼熟。再看几眼,知道肯定是见过,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的了。
这胖子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一个指头指着我,满脸隔靴搔痒的样子,就是想不起我是谁来。
我站起身把手伸过去,有点尴尬地说:“咱是不是见过?”
胖子握住我的手,犹疑道:“我也觉得。”
我使劲抓着头,最后问:“你小时候家是哪的?”
胖子道:“东门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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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啊!”我使劲端详胖子,忽然一拍大腿:“二胖!你是二胖吧?”
几乎就在我脱口叫出他名字的同时,二胖也意外地喊了起来:“小强!”
我们哈哈大笑,掰住腕子互相打量,我给他腆起的肚子上使劲来了一下,骂道:“你狗日的,后来搬了家就再没见过,也不说找我们玩。”
二胖笑了笑,有点不自在地说:“我搬走那年都快高考了,没时间。等再回去你们也全搬了。”
我拿出烟来给他一根:“小时候咱俩尽掐架。”
二胖就着我的手把烟点着,笑道:“可不是么。”
我俩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彼此,忽然一时找不到话题了,光是傻笑。
这就是我常常提起的二胖,比我大三岁。我说了,我俩从小不对付,掐着架长大的,也算是发小吧。现在见了,小时候的事历历在目起来。不过都三张儿的人了,那些不愉快也就成了过眼烟云,猛地见了还是觉得挺亲切的,就是还有点找不着话头,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有点好笑,有点小尴尬。
最后,还是二胖先打破沉默,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强呢,原来是你呀。”
我也问:“哎对了,你找我干什么?”大家也知道,当铺不同于小卖部,一般人他是不会进来这种地方的。
二胖听我一问,脸色忽然变了变,道:“我找你也是受人之托。”
“谁呀?”我浑不在意地问。
二胖没有回答我,顿了顿才又说:“关羽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劲儿来,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关羽呢?他昨天不是来了吗?”
我几乎把自己舌头咬掉,结巴道:“你怎么知道?”
二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吕布。”
第十四章 找马
二胖是吕布?我从小跟吕布掐架掐大的?我是不是也挺悍勇的?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