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远了。
第十一章
九十年代,是一个经济增长、风云变幻和令人鼓舞的年代。
1990年,北京成功地举办了世人瞩目的亚运会。
这一年许华君在新城建起了帝都大酒店。
1993年比尔。克林顿在白宫宣誓就任美国总统。
俄罗斯总统叶利钦说:“八十年代后期,苏联最高检察官办公室统计,在二十
二万五千犯有贪污罪的工作人员中, 有十八万名官员是国家反贪污部门的。 到了
1991年,每年因与黑手党同谋而被开除的警察约有二万名。”
这一年许华君与李玉鹏一度合作,他们使最大的娱乐中心在新城拉地而起,还
建造了东方大酒店,两个商字楼小区,在广州开辟了一处旅游胜地。
1994年,华南水灾,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无数的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许华君在这一年向友联银行贷款,许华君国贸大厦破土动工。
许华君很少外出参加社交活动,偶尔想轻松一下也是到幼年时的恩人许国强家
里坐坐,或和乌云一起去赌每星期天下午一点三十分开场的赛马。他实在太忙了,
每天都要和那些经理们、建筑师、工人、承包商、项目头头打交道,他的全部身心
都凝聚在他的事业上了。益利通就是他所有的天地,他只有在自己的公司里才能心
安理得。
可以说许华君崛起之后真是生逢其时,房地产业一片繁荣,蓬勃兴旺,资金市
场人气十足。这一切使他的益和通成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许华君每天清晨四点半起身,他一个人驱车到他正在施工的工地去看看,欣赏
着他所创造出来的一切,心中不断默念:我要像大鹏那样,扶摇直上九万里,展翅
高飞。
对许华君来说,每一轮朝阳都是在他的注视下升起的,每一个白昼都是在冲击
和繁忙中度过的。他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清楚自己在展翅高飞之前,一定要掀起
巨大的旋转气流,用偌大的羽翼拍击海水三千里,然后乘风直上九万里。这需要很
长一段时间的奋斗,惟有这样,它才能有一天飞得更远。许华君自信:总有一天,
大鹏会背负青天,毫无阻碍,向南飞去。
梅林餐厅是海滨最热门的餐厅。
从酒吧柜台向外延伸的白色木制支架就像一长串白色的保龄球。餐馆内有两台
大屏幕彩色电视,上面播放的惊险片看了叫人毛骨悚然。他们这里供应的都是海鲜,
顾客都是前来度假的人,个个穿着随意。
这个星期五,李玉鹏邀年轻的新城企业新秀许华君一块与他度周末。在这之前,
他们已经有了两年生意上的往来,双方合作愉快。
“想喝一杯吗?”李玉鹏站在自己游艇的甲板上问许华君。
“当然想。”
“到岸上那间热闹的梅林酒吧去。”
他们二人信步登上岸,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李玉鹏现在的妻子图娜养的两只活泼
可爱的卷毛狗和一只北京狗。
“小伙子,我很久没在乱糟糟的人们中间喝酒了,你呢?”李玉鹏亲切地问。
“很多时候我是一个人喝酒。”许华君说:“不过,伴着嘈杂的音乐喝上一杯
这叫我开心。”
“真的?”
李玉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两个来到吧台前。李玉鹏靠在白色的吧台上向酒吧侍者伸出左手两个指头:
“来两杯香摈。”
许华君倚在吧台上坐下,他们兴致勃勃地呷起酒来。
“你有没有去过越南?”李玉鹏问许华君,而后他三口两口把酒喝干,对侍者
说:“再来一杯。”
“没有。”
“你到那里就会觉得成群的生意人用大约子等着钩你。一旦你上了钩,他们便
拖着你,没完没了地找你要钱。”
许华君难得地笑了:“我听别人说过,我想越南在战后想经济复苏,不得不靠
外国商人和富国政府的援助。”
“是呀,那里是乘乱投机的最好地方,”李玉鹏呷了一口酒,冷酷地说:“越
南的各种法令都不健全。”
“你在那儿投资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唐突,可许华君认为李玉鹏不会介意,他们之间一直合作得很
愉快。许华君甚至想,他们还应该有合作投资的机会。
“在河内,我投资地产。”
“你认为那儿发展前景乐观?”
“噢,不!”李玉鹏又给许华君要了一杯酒:“我在那儿购入大量便宜的土地,
目的是想成立一叫、我自己的基地。”他迟疑了一下,“我在越南多年前就有生意
网,现在建立的不过是个指挥中心。”
“你是指自己的王国?”许华君感到好奇。李玉鹏看上去自信而雄心勃勃,他
是个力量型的中年男子,无论如何许华君想不到他领导着一片黑暗势力。
李玉鹏喝光杯中的酒: “不, 我只是夸大了自己的功绩。”他眼睛有点红,
“69年我失去了我敬爱的养父母,几乎整整两年我都迷惑,一蹶不振。”
“你是说你养父母?”许华君喝了一大口酒才问。
“我的亲生父母生下我后,发现我大脑积水,高烧不止,把我遗弃了。”
“就这一点你不原谅他们?”
“他们不止是将我遗弃,‘李玉鹏两眼通红:“他们对自己的儿子都见死不救。
“
许华君想:至少你知道他们是谁。
“后来你通过奋斗有了今大?”这样解释令情合理,许华君望着他。
李玉鹏的思绪飞到了山西青石煤矿。 他目光宁静, 嘴角挂着一丝轻微的笑:
“没有那么容易,后来找逃到香江城;;那是个金钱万能的世界。”他转过身在许
华君肩头重重一拍:“小伙子,对找来说,到了香江城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从那时
起,我便明白了我养父母为什么死于非命。”他说到这里脸沉下来,“他们在生活
中一直是被动的、听命于人的,一直屈从于强大的政治势力,对他们的死当权者根
本无动于衷。”
“后来呢?”
许华君这么问,心中有些后悔。他料到李玉鹏一定有一部心酸史。而今天他们
是来消遣度假的,今天不该问。
“没关系,小伙子。我从72年起,就对一切事物采取了主动做法,我在灾难到
来之前牢牢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我不想重蹈我养父母的覆辙。”
“你成功了。”
“成功是十年以后的事了!无论如何,小伙子,”他笑着说:“多么吸引人的
传奇也有波折。我和所有的人没有什么两样,有时也会迷失自己。”
“你的大儿子很像你。”
“年轻人,我和你推心置腹,他并不是我亲生儿子,但胜过我的亲生儿子。”
许华君太吃惊了。
“这我没想到,我不是有意的,很抱歉。”
“没什么,小伙子。”李玉鹏和蔼可亲,“说来也奇怪,我们只做过两次生意,
但我说什么也还想同你继续合作下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许华君想:李玉鹏也是个弃儿,所不同的是,他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原因被遗弃,
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但他并不想认他们。
听到李玉鹏有意与自己再度合作,许华君有些吃惊。他知道自己的成就只是李
玉鹏的一半而已。
“我愿意。”他说。
图娜这时同一位泰国商人走进酒吧,他们冲李玉鹏这边招手。许华君看见图娜
穿着一身夏日的白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凉鞋。
“小家伙在哪儿?”李玉鹏问他的两个小儿子的情况。
“保姆带着他们去游乐室了。”
那位泰国人凑到李玉鹏耳边:“广州方面有人来。他们在别墅中等你。”
李玉鹏稍一沉思:“好吧,我先去见他们,你们一同到游艇上等我。”说罢,
他起身对许华君说:“失陪一会儿,晚饭见。”
许华君点点头。
“许先生,我们去游泳怎么样?”图娜问。
“我要喝酒。”
“许华君,你拒绝我?”
“这没什么,李夫人,我又不是第一次拒绝你。”
她不再说话,怒目而现许华君。她想起昨天晚上李玉鹏对她说的话。
“我劝你别勾引许华君,他并不天真,我还想叫你明白,许华君是个头脑很硬
的家伙,他在任何事上都不易上当。”
图娜听得心惊肉跳。
这一天是1994年6月13日李玉鹏在书房接见了两名到广州打探毒品销售情况的
探子。他们报告说:“运往广州的两批可卡因、大麻、大麻脂都在途中被武警截获。”
“嗯!”李玉鹏问道:“弄清那些武警在谁管辖之下了吗?”
“广州市公安局下属的一个缉毒小组。”
“负责人是谁?”
“一名来自部队的硬派人物,吴德国。”
李玉鹏命令道:“停止一切途经这条道上的生意,等通知后你们再行动。”
“是,先生。”
李玉鹏感到心口憋闷。也许,和史翠珊谈过后能使他变得好受点。
李玉鹏接到报告后的下午四点,他在别墅中召见他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一位
女将——史翠珊。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史翠珊立正站好问。
她跟随李玉鹏十年,是个特别的女人,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院。她不
仅风姿绰约,而且脑子特别精明,机警勇敢得超过了许多出色的男人。
“我们有两批货在新广公路上被广州市公安局的缉毒小组截获,他们的缉毒小
组组长叫吴德国。”
“明白,先生。”
“帮我给他送点礼去。”
“明白。”史翠珊点头。
史翠珊在李玉鹏的授意下,自十年前组织了一支特别行动队伍。他们的人员遍
布许多国家和城市,而且还有一些人在安普瓦和越南水域活动。他们这些人都有自
己的特技,也都是千恐怖活动的高手。
晚餐很精美,完全是西式的法国菜。李玉鹏开心地说:“我新近请了一位法国
厨师,目的是想叫我们的胃改变一下。”
菜一道一道上来了。许华君觉得有图娜坐在这张桌子上,他便没胃口。尽管她
美貌非凡,但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十足的荡妇。她的无肩带白色丝制礼服不光露
出了她雪白优美的脖颈和双肩,还露出了她整个后背。许华君想:不知哪个淫荡的
设计师制作了这件衣服,千万别是华永基。
李玉鹏的管家又给他们每个人斟了一杯香滨,而后退了出去。
李玉鹏一边喝着香按酒,~边用眼睛看着许华君,最后说道:“许先生……我
知道你同肖建由副市民是朋友,我们有项投资想通过他产生预期的效果。”
“你是指肖副市民主管的公安司法领域?”许华君说:“目前他正在向香江城
学习,建年一支新城的新型警察队伍——巡警。”
“他做得对。”李玉鹏说:“随着新城市建设国际化大都市的步伐,新城的城
市功能将进一步加强,因为,流动人口队伍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是这样的。”许华君说:“新城市高级官员们认为,要么不建,要么建一支
一流的巡警队伍。他们要求这支队伍起点高,高标准,严格训练,严格管理。”
“现在北京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城市巡警。”李玉鹏说,“新城也不能落后。”
许华君加了一句。
李玉鹏释然地笑了:“我们的这项投资,正是为了配合新城的这项改革。我们
想建一座专门为大陆培养高级警官人才的国际警官大学。”
“听起来鼓舞人心。”
“这项投资完全是向祖国的一种奉献,我们不求回报。”
“你指望我做什么?”许华君问。
“帮助我们,与我们合作。”
“我再问一遍,”许华君说:“你指望我做些什么?”
李玉鹏放下酒杯:“我要你做的是,向副市长表明我们的诚意,将我引荐给他。”
“你的计划相当吸引人。”许华君说:“但你注入的资金必须相当可观。”
“多少?”李玉鹏问,他把问题推给许华君:“我要一槌定音,需要多少钱?”
“要建一座国际警官大学,从目前的造价看要五亿港币。”
李玉鹏平静地说:“地皮除外。”
“地皮是新城市的。”
“就这个数。”李玉鹏举起了杯:“在你将我引荐给肖副市长后,我们的又一
次合作便开始了。”他干了杯中的香槟。
许华君举杯时扫了一眼图娜,她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直到李玉鹏送走许华君,同洪永泽安然来到他别墅书房时,他们才讨论刚同许
华君说的那件事。
“这笔交易基本上没问题了。”李玉鹏自己斟了杯酒后说。
“先生,你付得是否太多了?”洪永泽问。他是泰国上层的一位显贵,帮助李
玉鹏开发安普瓦丛林有功的忠臣。
“什么多了?”
“钱给多了!”
“不多。”李玉鹏闭上眼睛养神,“你想,如果我为此敲开了大陆几十个省市
地区的大门,那么,几小时得到的甜头就是这个数,以至更多,你想想。”
“嗯,但恐怕要有波折。”
李玉鹏站起来说:“我拉住他们每个新城市的高级官员,更何况他们如今一穷
二白,其中有不少人的子女都想混个大学文凭,以图日后平步青云。”
“可许华君如果知道了底细就会同你反目。”
“没关系,”李玉鹏说:“我只要同肖副市长挂上了钩,许华君要反目就除掉
他。”
洪永泽沉思了一会儿说:“就这样吧。”。
李玉鹏喝光了杯中香摈,“相信我,永泽,在大陆蒙混过关比在外面容易多了。”
1994年6月14日晚10点钟。
吴德国将自己开的车驶进停车场后,仰靠在后座上吸了支烟,才走进“玻璃花”
酒吧。
在广州市,“玻璃花”酒吧是很有名气的。它以使年轻人发泄苦闷、寻求刺激、
有最好的陪酒女郎而称誉全城。这儿的老板是个来自汕头的四十八岁的胖男人。他
很神通,在他掌握的游戏玩法上,他设立了各种档次,包括陪酒女郎。为了给顾客
提供不同层次的服务,他从不用那种从各地农村来的土姑娘,他雇用的陪酒女郎不
限国籍,但文化层次、个人素质他是挑了又挑。最后把那些有文化,能歌善舞,性
格外向,待人热情,具备酒吧陪酒经验,不同发质,不同肤色,情趣高雅的女郎留
下来。他付她们最高的薪水。
吴德国之所以到这里来,不是来抓陪酒女郎,那不是他专职的事。他现任这座
南方大都市的市公安局缉毒小组组长。今晚内线人密报,有两个尼日利亚人在这儿
同广州的大毒品犯大红麻子做毒品交易。
他刚落座,一位穿迷你裙的酒吧待女就上前微笑着问他喝点什么?他要了一杯
冰威士忌。吴德国感到他一进来,这儿在座的许多人都在注意他,有的意三个五个
的对他指手画脚,他知道自己这身打扮不怎么样,准叫人以为他是拉皮条的。
吴德国1985年参军,1990年被部队选送市公安局做武警大队的指导员。
1994年,他被正式任命为缉毒组组长。
就在前两天,他在新广公路上先后截获了两辆装有可卡因。
大麻的日本面包车,赢得了市局首长的好评。
今天,他又从内线处得知大红麻子——广州犯毒团伙的龙头老大,要与两个尼
日利亚人在“玻璃花”酒吧洽谈大麻脂的交易。吴德国把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