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之恋 曾志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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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之恋 曾志明著-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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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搭盖在靠背上,给人以高雅、素洁的感觉,坐在这个会议室里,就像坐在春天的田野里,沁人心脾。这是他们的专用会议室,设在大楼顶层的偏角里,外面来人或住宿宾客,很难涉足于此。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后,服务员在各人面前沏好一杯特等竹叶青茶,悄然退去,将会议室门严实掩上。庞钰问何凯:“晚宴安排好了吗?”
  何凯说:“安排好了,在十八楼贵宾宴会厅,我已经打了招呼,今晚全部不对外开放。”这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除嘴巴眉眼取了她妈的优点外,整个外形和何云峰没有差别,精瘦,高挑。他很讲究衣着,无论西装还是消闲服,一要求名牌,二要求新潮。但他不留长发,时时都保持整洁潇洒的气派,待人办事十分有心计。正因为这些,很被庞钰看中,特意委派他担任金威公司的副总裁,金威大酒楼的总经理。
  庞钰又问:“宴会安排什么标准。”
  何凯答:““中等。”
  庞钰有点意外:“为什么只是中等,要知道小舒离开风川几十年后第一次回来,又是新上任的市委书记,一定要安排高标准。”
  何凯说:“庞阿姨,搞高标准会适得其反,据了解,舒阿姨来风川前一直担任检察官,我怕为好不见好。”
  庞钰无所谓地摇摇头说:“你也别忘了,她可是富家小姐出身,什么样的好吃好喝没见过。”说着她不禁轻轻笑起来,“嗨,这出身问题,过去是讳莫如深,今天,似乎反倒值得夸耀了。”她也曾是富家小姐,这种体会她更深切。
  何凯仍辩解说:“不过,听说舒中这个人很正。再说今天参加接风宴的还有原军大分校的一些人……”
  汪宏伟插话说:“小何的考虑有道理。庞总,您更了解你们那批老战友,我怕给他们好的吃了,说不定还有人骂娘。”
  吴志远说:“我也同意他俩的意见。这群人中有几个人本来在背后就说我们的小话,请他们来赴豪华宴会,不是找些骂来挨么?”他五十开外年纪,衣着特别整洁,整日都是西装革履,颇有银行家气派。
  庞钰被说服了,对于军大分校那些人,她是有所戒备的,红眼病么,这是当下许多人的通病,自己没本事,也希望人家没本事,中国人最可悲的心态就是怨人穷恨人富。对这种人,还能给他们好吃好喝?她不由得不佩服何凯考虑问题周到,小小年纪就这样有头脑。她点点头说:“好,就按小何的安排。”
  吴志远看着庞钰说:“新书记到任后,那两笔贷款还贷不贷?”不知为什么,他显得有点紧张。舒中和他虽同是军大分校校友,当时他在男子分队,接触少,并不熟悉。应该说,他认识她,她不认识他。
  庞钰挥挥手说:“贷!上午我还给何市长谈了高尔夫球场的用地问题,他表示很快就批下来,石材厂我们也要抓紧进行,现在市场上的花岗石非常紧俏,尤其是像龙滚沟和黄石村的优质花岗石,在海外都有广阔的市场。杰克?舒也讲了,只要我们把石材厂办起来,开发出多少他包销多少,据说一平米可以卖到五六百元,这可是个聚宝盆,也是金威公司今后的重头戏。”
  何凯说:“我非常拥护庞阿姨的决策,也可以说今年是我们金威公司的一个极好的机遇。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假酒案已经完全可以给龙翔公司定罪了,龙滚沟的那个卫民,肯定要进监狱。他一垮台,那个死跟他的女人张桂香也必定垮台。
  到时候,龙滚沟村,龙翔公司的大权,就由邹大利掌管,邹大利已经表态,他愿意和我们一起开发石材。”
  吴志远有点不放心地说:“那个邹大利真的能顶替卫民?”
  汪宏伟说:“只要卫民被定了罪,邹大利就肯定掌管龙滚沟村和龙翔公司。否则,就成笑谈了,堂堂的市政府还决定不了一个村级干部和乡镇企业的经理。”
  吴志远说:“这我倒不怀疑。只是舒中坐镇风川后,会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呢?过去高泽群在台上时,卫民那家伙不也还是个村级干部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买我们的账。”
  汪宏伟说:“恐怕高泽群和舒中不能相比。舒中根本不认识此人,而高泽群就不同了,当年征粮剿匪时他就在龙滚沟打过仗,那个张桂香的妈妈,那时就是支持征粮队的积极分子。
  以后,他被打成右倾分子又下放到龙滚沟劳动,过去卫民搞的‘三自一包’,暗中抗拒学大寨,都得到他的支持,三中全会后搞包产到户,取消公社,那里又是他抓的点。他对龙滚沟不但有感情,也还是他的政绩,他会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到底是办公厅主任,对本市的情况了如指掌。
  吴志远仍然有几分担心地说:“就算邹大利顶替了卫民,和我们合作开石材厂,我简单算了算,高尔夫球场和石材厂要运转起来,至少得有两亿元投入,贷出这么大笔的资金,市委、市政府会通得过?”
  庞钰说:“这你就放心了,如果说风川还是高泽群当家我不敢保证,舒中当了家,政府这边又有何云峰,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小吴呀,你胆子要大一点嘛。再说,舒中调来风川,是我们老头子特意点的将,她不支持我支持谁?当年她还差点和何云峰成了夫妻。有这样的关系,还愁他们相互间不配合?这样吧,到时我们请杰克?舒先生来风川走一趟,借用点海外力量,这下你放心了吧。”
  吴志远辩白说:“我不是不放心,只是现在有那么几个讨厌的家伙,动不动写匿名信告状。……”
  汪宏伟愤愤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放心吧,老吴,这方面有我给你撑着,不管那些家伙告到哪里,最后还不是要到我手里,我不相信中央、省里会为一封不具名的信派人来调查?即使是派人来调查,还是要先通过办公厅。上次那封信,省上信访办打电话来,我就给挡回去了。”
  何凯问:“听说是你们银行内部的人写的?”
  吴志远冷冷一笑:“这我心中有数。”
  庞钰平静地说:“不要风声鹤唳,自己吓自己。中国做生意的干部多得很嘛,有的人军火大炮都敢卖,我们算什么?我们老头子虽然不在位,可他毕竟刚下来,在省里说话还是有影响的,要不高泽群怎么会让位,舒中怎么会到风川来。小何说得对,这是个机遇,我说句大白话,即使有这错那错,咱抓紧把钱赚足了,万一出啥纰漏,都到海外享清福去。”
  庞钰毕竟是有了岁数的人,她有些疲倦了,先一步回到十二楼她的套间去。香港来的沈助理,早已在有按摩功能的浴池里放了一池暖暖的水。老太太一进屋,他就温情地迎上去,扶她进卫生间,轻轻地脱去她的衣裤,然后将她抱进池里,用柔软的手,在她肩、腰、腹、腿部捏揉着。据说这年轻人在泰国芭堤亚受过泰式按摩训练,他的一招一式,不但能舒筋活血,还能令被按摩者神魂颠倒。快70岁的老太太,对于性,早已没有要求,但沈助理的按摩却能使她得到美妙绝伦的享受,自从这个人到了她的身边,早、中、晚她都要接受一次他的按摩,妙极了,美不可言,特别是他那条舌头,令她又喜欢又害怕,每次按摩之后,他都要用他的舌头,像狗一样在她身上舔,产生出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舒服极了。就在她飘飘欲仙的时候,那条舌头舔到了她关键之处,她差不多要昏迷过去。此时此刻,她实在很感谢那个叫杰克?舒的家伙,竟然给她派来了这样一个宝贝。她又想大约这就是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吧?
  这些狗日的资本家,真会享受!
  何凯、汪宏伟、吴志远三人并没有立即离开,各人点上一支烟,沉闷地抽着,看得出,他们在各想各的心事。
  许久,吴志远不易被人发觉地叹息了一声说:“你们说,往后中国的形势将会如何发展呢?”
  何凯不容置疑地说:“走资本主义道路。难道事情还不明白吗?为什么搞了七十多年的苏联一夜之间垮台?为什么凡是社会主义国家都弄得很穷?老吴呀,”过去他一直叫他吴叔叔,自他当上了金威公司副总裁后,除了庞钰,不管与他父亲同辈的或者更高一辈的他都改了称呼,“你别前怕狼后怕虎,这个世道,有本事吃香的喝辣的玩女人,没本事喝西北风去。
  谁叫他没本事,本来就是竞争的年代嘛。”
  对何凯的高论汪宏伟不完全赞同,毕竟在官场混得久了,老于世故他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最近我读了一些报纸上的文章,都是批判改革开放的。在中国,左的土壤很厚,要搞左的那一套大有人在,所以,我们该谨慎之处还是谨慎为好。老太太刚才说得好,抓紧时间把钱赚够,出了纰漏就溜到海外去。话虽直露,但很实在。我觉得,老吴你不要怕,小何也不可太猛,该下手抓的钱,当仁不让。同时,把那个杰克?舒抓紧,让他想法尽快给我们搞到外国的护照,香港的不要,美国、欧洲发达国家也不要,那些地方容易被人找到。
  最好是拉丁美洲那些小国的,反正只要有钱,就能过上帝王般的日子。”’
  他的一席话直说得吴志远瞠目结舌,连何凯也不能不佩服,高兴地说:“啊唷,老兄,你真不愧是办公厅主任,简直就是智多星嘛。对,既要搞钱,又要搞护照。到时候只能对共和国说:对不住了,拜拜。”
  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说:“何总,有两个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总在楼下等你,洽谈承包高尔夫球场和龙滚沟石料厂的事。”她是何凯的秘书谭敏。
  何凯说:“好,你下去把他们领到我办公室,我马上就到。”
  谭敏走了。何凯颇得意地向吴、汪二人瞥了一眼:“怎么样,送钱的来了吧。已经下午了,你们两个也不用走,反正晚上要在这里参加接风宴,干脆到港妞那里去消磨消磨时间吧。”
  何凯到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还没坐定,检察员马奔就闯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一脸无可奈何表情的秘书谭敏,他不高兴地瞪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谭敏带着哭腔说:“我给这位先生说你没空,可他不听招呼,硬闯进来。”
  马奔显出一副不亢不卑的样子,说:“对不起,何总经理,有件急事必须马上见到你。”
  何凯不屑地瞥了马奔一眼,皱皱眉头:“有啥急事呀?我没时间,省上来了两位领导同志正等着见我哩。”
  马奔不放过他:“我占不了你多少时间。请问,你的助理孟小玉小姐在吗?”
  何凯说:“不在,几天前去龙滚沟找卫民讨债去了?”
  马奔不动声色地问:“讨债,讨什么债?”
  何凯不耐烦地说:“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业务,没有必要告诉你嘛。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去年,龙翔公司石料厂筹备组的邹大利和我们签了联合办厂的合同,要求我们先期投资一百万元。我们把款拨过去了,可龙滚沟的头头卫民反对与我们联合,单方撕毁合同,可款却不退我们,我们只好派人去讨债了。”说着,他看了看表,不客气地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他转向谭敏:“省委那两个领导同志现在在哪?”
  谭敏知道他问的是谁,说:“在他们的房间,你快去吧,他们马上要走。”
  何凯不再理马奔,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马奔出其不意地说:“孟小玉被人杀死在东门河边了。”
  何凯猛地停住了脚,肩头微微抖了一下,但没有回转过身来,说:“啊,有这等事,难怪这几天没有她的消息。出了这样的案件,就该你们政法部门负责了。”他又看了看表,“我有急事要办,这样吧,有什么事给我秘书谭敏讲。”说罢,抬腿走了,始终没有回转身来,语音显得很平静,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恐惧。

  10
  离孟玉群的家愈近,林耀辉愈抬不动腿,脚上仿佛挂着沙包似的,他怎么忍心开口把孟小玉被杀害的消息告诉她,但作为检察官,为了破案,为了抓获凶残的罪犯,他又不能不让她面对现实,积极提供线索。
  对于她,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所认识的女性中令他最尊敬而又最同情的人。虽然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她的贤惠忠厚、慈善、顺从是许多人不可能做到的,在当今物欲横流的时代就更难找了。参军后,艰苦的征粮、残酷的剿匪战斗她没能被派到第一线去经受血与火的考验,但她对革命对共和国的忠诚实在令人感动。她的婚姻,自不待言是极大的牺牲了,本来当时有一个人深深爱着她,这个人就是军大分校的宣传队长陈扬,她也很爱他,但当组织上把老红军团长介绍给她后,她含着泪和他分手了,组织上找她谈话后的当天。她找了个偏僻地方约会陈扬,流着泪对他说:“组织上安排好了我的婚姻,这是革命需要,我没理由拒绝,咱们来生再爱吧。”
  她原本是个很好学的姑娘,由于她出生的那个小镇缺医少药,从小立志要学医,长大后当一名医生。她报考军大分校的目的,也是看到它的招生布告上有医疗卫生这一项。到军大分校后,她被分配到卫生队,真是如愿以偿,她又兴奋又感激,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共和国给她的,她要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报效共和国。这时,风川出现了土匪大暴动,几万土匪,几乎同一天,在风川伪专员罗章华的指挥下,全线出动,袭击基层政权,杀害征粮工作队,扬言要攻打风川城。
  那时,部队四处作战,军大分校学员大部分派到前线了,她虽然未被派出去,卫生队的任务却也相当繁重,由于战斗相当激烈,大批伤员和烈士一批批抬下来。她分配在烈士组,负责收殓烈士的尸体,这是一件相当艰巨的任务。从前线抬下来的烈士们,由于战斗时穿山越林,摸爬滚打,军服已破烂不堪,浑身上下满是泥土,头被打破了,腿被炸断了,肚子开了花,血肉模糊。有的烈士,由于交通被匪徒切断,十天半月才能将尸体运下来,这时尸体已经腐烂,异味刺鼻,收殓组的人,首先要把烈士衣服全脱掉,洗去他们浑身泥土,然后用酒精擦澡,再将被炸破的地方,炸断的腿脚缝合起来。
  他们是革命的烈士啊,为共和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谁能忍心让他们浑身泥土、血肉模糊地被安葬?这些工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如果不是对死者有深厚感情的人,很难坚持下去,即令是那些做过十次百次收殓工作的老战士,每处理完一具烈士尸体,总要几天吃不下饭,何况像孟玉群这样的青年姑娘。她呕吐了,她也吃不下饭,但她却勇敢地一连收殓了一百多具烈士尸体。面对着赤条条的男尸,她没有羞涩,她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有的烈士,鼻孔、耳朵眼里灌满了泥沙、她一点不马虎,用挖耳器一点一点地把泥沙掏尽。尸体白天抬来她白天清洗,夜晚抬来夜晚清洗。没有厌烦,只有热泪;没有恐惧,只有崇敬。她这种忘我的精神,当时连铁血汉子林耀辉都感动得流泪了。
  剿匪战斗结束后,军大分校的校友根据革命的需要将分赴东西。此时,恰逢军医大学招生,她报名投考,以高分被录取了。这可以说是她人生的新起点啊,也是实现她梦想的好时机。但,这时她在组织的安排下已与老团长结了婚,领导让她留下,她毅然放弃了去读书的机会。当然有一点遗憾,但只是一瞬间,不能多想,多想就是私字在作怪了。从此她日日夜夜守候在老团长身边。老团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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