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氏管教不了叶瑾之,也不想管教她,叶瑾之和叶熙之越不长进,对她越有利。
思前想后,小关氏就去了廖姨娘那儿。
“安冉这孩子,走之前也不使人来与我说一声。”小关氏笑盈盈的。
廖姨娘不喜不怒,靠着引枕,等着小关氏往下说。
小关氏把贴身的丫鬟都打发到了外头,沉声与廖姨娘道:“我进门起,你就闭门了,我们两个从来也没有好好说过话。趁这个机会,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都是女人,有儿子的女人,各自心里怎么想的,也能猜得明明白白。”
廖姨娘扑哧就笑出了声:“夫人这话说得可不对,我与夫人并不熟悉,又怎么能猜到夫人的想法。”
小关氏轻咬下唇,她晓得廖姨娘不好对付,不见兔子不撒鹰。
深吸了一口气,小关氏道:“三月里给毓之媳妇放小定,东西我都准备了,回头我使人送来,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再添补吧。
前几日听皇太后的意思,婚期大抵是九月十月,这半年多府中有的忙碌了。
老夫人想一切从简,我不喜欢那样,费尽心思想给毓之操办得体面些。”
“哦?”廖姨娘抬眸看着小关氏,“是该体面些,到时候各个府上过来吃酒,也会夸赞夫人用心。”
被一语说穿了,小关氏反而更加坦荡了:“你看,你还是晓得我的想法的。其实,你我相争,根本没有益处,不是吗?”
廖姨娘缓缓坐直了身子,直视小关氏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夫人是想说,你以后不寻毓之夫妻两人麻烦,而我呢,将来就靠着毓之过日子,不伸手来拿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你与我一道把熙之压得死死的?”
小关氏的下颚绷得紧紧的:“是这么个说法。”
廖姨娘抚掌笑了起来:“说到底,这就是女人呐,多简单的心事儿,偏偏啊,就有那愚的看不穿。”
“你这算应下了?”小关氏挑眉问她。
廖姨娘眼珠子转了转:“我?我为何要搅和你们之间的事儿?
你说不寻毓之夫妻麻烦,我信,你本就不会寻,你要名声要体面,你宁可夹在中间周旋,也不会傻乎乎顺从那老虔婆的心思去打压毓之,毓之若不得志,还有谁能挡在熙之前头?
你的儿子,实在太小了,我们毓之要替你做十几年的挡箭牌,你还未必能如愿以偿。
至于我,我有毓之,我这辈子还怕什么?
毓之如今有岳家相助,有云诺婆家领路,最要紧的是得了圣心,毓之有今天,靠的是他自己,不是景国公府!
景国公府是拦不住毓之的前程了。”
小关氏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她知道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廖姨娘没有与她合作的必要,她们两个势如水火还是暗自结盟,对廖姨娘的生活都没有任何改变。
日子还是一样过,舒舒坦坦在这小院子里生活。
能用来钳制廖姨娘的东西,小关氏一样也没有。
廖姨娘是光着脚的,而她小关氏,才是穿着鞋的那个。
是她有求于廖姨娘,是她需要挡住叶熙之的路,她能给廖姨娘的……
小关氏闭着眼睛,脑子动得飞快,一个念头划过,她睁开了眼睛:“是,你说得都是对的,你什么都不怕,只是,你不想出气吗?
被他们骗了这么多年,还把安冉和毓之逼得那般惨,要不是机缘,这两个孩子如今都要毁了。
他们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熙之。
你甘心看熙之平平顺顺?
我儿还小,十几年之间,谁也说不好,可我一人之力,不敢说能拦在熙之前头。
我跟你今时今日,有很多不同,但有一样,我们是一样的。
那就是这口气!
你咽不下,我也咽不下!
出身、教养、模样,我不输姐姐丝毫,她能入国公府,我羡慕却不眼馋,我有我的人生。
可我最终只能到了这里,做个填房也就算了,却是为了给我姐姐养儿养女,为了让她的儿子承继爵位。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 妻妾
屋子里落针可闻。
廖姨娘身边的几个丫鬟都低垂着头,连呼吸都屏住了,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小关氏说得愤慨,这口气压在她心中似是已经很久了,一下子迸发出来,留下的是疲惫和无奈,她瘫坐在椅子上,唇角留下一抹讥讽一般的笑容。
讽这景国公府,讽大关氏,讽父母族亲,亦是讽她自己。
廖姨娘注意到,小关氏的眼角已经通红,一如她心中沁出来的那几滴血。
今时今日,两人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可有一些话,小关氏说得是对的。
这口气,谁能咽下?
廖家也是世代官宦,在京城这个地方,比不上皇亲权贵,但也不是小门小户。
她原本也可以和妹妹廖氏一样,嫁个官家儿郎为正妻。
可她还是走错了路。
因为她傻!
二八年华的闺中女子,听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语,是她识人不清,是她一颗芳心错付!
那人说,府中的大关氏是父母所娶,夫妻并未有深情,况且大关氏病重,别说是生下一儿半女,便是能活上五年十年,已经不易。
有恶疾、无子,七出之条占了两条,只是,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是断不会以此出妻,做下那等不近人情的恶事。
况且,既然做了夫妻,不管心中有情无情,也不会把人退回娘家等死。
入了景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人,就算死了,也该受国公府的香火。
句句情真意切,句句站得住、立得稳。
当年,那人应过她,她入府虽为姨娘,可生下了儿子,是记在那个病重的大关氏名下的,若大关氏能熬过一年又一年,廖姨娘一辈子不能扶正,可这景国公府到头来也是给了她嫡嫡亲的儿子的,可若是大关氏病故,廖姨娘便也能够扶正了。
誓言句句在耳,她仰慕那人风华,应下了这“权宜之计”,从侧门入了这景国公府,替他生儿育女,替他打理十几年的中馈内院,到头来,全部都成空了。
那个半死不活的大关氏竟然生下了叶熙之和叶瑾之。
廖姨娘当时慌张过,可老公爷把安冉捧上了天,枕边之人又句句掏心掏肺,她到底还是信了。
信这份情谊。
这份狗屁情谊!
她真的是瞎了眼啊,瞎眼叫人骗,是她蠢是她傻,男人的话怎么能信呢?
可小关氏与她是不一样的。
廖姨娘是飞蛾扑火,小关氏是躲无可躲。
诚如小关氏所言,她原本也应该嫁个如意郎君,即便不能像大关氏一样成为一品、二品的诰命,但也是官家嫡妻,日子平顺。
可是,大关氏死了,留下这一双儿女,小关氏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父母逼着来“照顾”这两个孩子,在老公爷夫妇的眼中,她就是一个奶妈子,一个管中馈、照顾叶瑾之、叶熙之的奶妈子。
说白了,也就是比廖姨娘高级了那么一点儿罢了。
这样的处境,谁会认命?
小关氏想奋起一搏,想要打翻了那几人的如意算盘,也是人之常情。
景国公府以为做妹妹的会为姐姐付出,却是忘了,利益之前,亲情本就薄成了一张纸,何况大关氏和小关氏的年纪相差了不止一轮,姐妹之间,能有多少感情?
廖姨娘倚着引枕,目光落在小关氏紧紧抿着的唇上,道:“没错,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咽不下。”
小关氏的眸子动了动。
“只是,”廖姨娘话锋一转,“你是你,我是我,什么是名正言顺,什么是不该属于我的?
对,我蠢我笨,被那个男人骗得团团转。
我最蠢的是当年毓之出生的时候,我没有舍得让他记在大关氏名下,老公爷提起来的时候,是我犹豫了,那时候大关氏还没有怀孕、没有生下熙之和瑾之,他们这家业可都要靠着毓之呢!
是我舍不得,是我一念之差!
若是他记在大关氏名下,即便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关氏死了,你进门了,毓之那几年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我已经得不到当年应允给我的东西了,而你,你能翻身。
老公爷身子骨还不错,你儿子是比熙之小,可老公爷不死、小公爷不死,这爵位如何,谁知道呢?
你娘家那儿……
你姐姐已经死了,人刚走的时候,你父母念着记着,等死了十年二十年了,你这个活人难道还比不过死人?
夫人,你可以等到那时候,你这口气,终究还有顺的时候。
至于我,我还是那句话,我帮不帮你,你都要与你死去的姐姐争,你都不会为难毓之。
我躺在这儿就能看一出大戏,我为何要辛苦操劳地登台去敲锣打鼓?”
小关氏的嘴唇嗫嗫,叹道:“你想看戏,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一个人唱不出一场你想看的戏。”
廖姨娘哈哈大笑起来:“夫人这就示弱了吗?
你唱不出我想看的,我难道就要心急火燎地去救场了?
这辈子,男人靠不住了,我靠儿子。
毓之蒙圣上恩泽,现在是中军都督府里的一个小小都事,我等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
母凭子贵,夫人是世子夫人、国公夫人,看不上毓之的这一点儿封赠,我就笑纳了。”
小关氏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说廖姨娘什么,起身告辞。
出了院子,迎面北风吹来,小关氏不由打了个冷战。
身边的婆子低声问道:“夫人,是不是那廖姨娘不答应?真正是不识抬举。”
“你懂什么?”小关氏撇嘴,“吃一堑,长一智,她机灵着呢。你且看着,若我真的被那群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屋子里,廖姨娘抬着下颚与身边丫鬟道:“行了,今儿个没其他客人了,赶紧给我唱一段。”
那小丫鬟清了清嗓子,想开口唱,又忍不住心中疑惑,试探着道:“姨娘,夫人就这么放弃游说您了?”
“她?”廖姨娘抓了一把几子上的瓜子,笑眯眯道,“她还与我说那些废话做什么?”
小丫鬟通透,明白了:“姨娘,您要出手助她?”
“她现在可用不上我助,她游刃有余,等将来有一日……”廖姨娘转了转眼珠子,笑容里几分无奈几分酸楚几分仇怨,“谁让我咽不下这口气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上元
上元佳节将至,街边铺面上已经挂起了盏盏花灯。
穆连潇从宫中出来,经过东大街时,便看到了一个老人手中的兔子花灯。
一只抬头望月的兔子,而圆月被粘合在提竿上,正好能叫兔子看到。
惟妙惟肖,可爱极了。
去岭东前,他曾经带杜云萝来看过花灯,娇妻彼时愉悦依旧在他眼前。
一晃已经三年了。
去年他们的上元是在回京路上度过的,小镇比不得京中热闹,却也让几个孩子雀跃不已。
穆连潇掏出铜板买下了花灯,云栖亦挑了几盏,说是带回去给哄小娃儿的。
云栖点子多,道:“侯爷,不如您多买一些,把整个韶熙园都挂上,给夫人瞧瞧?”
穆连潇忍俊不禁。
这是云栖的做派,以前锦灵怀孕时,他便是这样让妻子看灯的。
云栖拍了拍脑门子,又道:“侯爷,您想啊,府里不止是夫人,郡主也有身孕,又有四个小主子。”
这话说到穆连潇心里去了。
穆连喻战死,府中服丧,如今早就过了九个月了,是该热闹热闹。
不仅仅是为了孕妇和孩子,也是为了让吴老太君也添些笑容。
打定了主意,穆连潇便让云栖帮着采买花灯,送回府里去。
园子里要挂灯,杜云萝很快就知道了。
吴老太君靠坐在罗汉床上,笑着与杜云萝道:“也是连潇有心了,既如此,也给我这柏节堂里挂上几盏花灯,我也凑个热闹。”
单嬷嬷颔首道:“夫人,给老太君挂南极仙翁。”
杜云萝笑了起来:“妈妈说得是,福禄寿三星的花灯,那是一个也不能少的。”
“这是变着法子拍老婆子马屁了。”吴老太君哈哈大笑。
吴老太君都说要挂,自是各个都不敢松懈,几个手巧会做花灯的仆妇,也赶紧亲手做灯,想给老太君添喜。
风毓院里,朱嬷嬷把送来的花灯都退了回去。
“我们太太伤着腿,不能陪老太君看灯,心里很不舒坦,这些灯就不挂了,免得她触景伤情。”
朱嬷嬷嘴里是这么说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练氏知道要挂灯,已经是大发了一通脾气了,为了不是她的伤腿,而是穆连喻。
下个月初,就是穆连喻的周年忌日,练氏想起儿子就心肝儿痛,这会儿是见不得一点喜庆的。
朱嬷嬷回到内室里,珠姗正伺候练氏吃药。
练氏皱着眉头用了,又含了一口蜜煎,道:“他们要如何就如何,别来我眼前捅我的心!”
朱嬷嬷硬着头皮道:“都退回去了。”
“老朱,”练氏苦笑起来,“一年了,连喻没了一年了,可这才一年啊,就急着张灯结彩了?”
朱嬷嬷吞了口唾沫,从规矩上来说,此时府里挂灯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练氏心里不痛快而已。
尤其是自练氏受伤起,平日里越发没有事情做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动不动就要胡思乱想一番,连董嬷嬷都在背后叫苦不迭了。
叫苦归叫苦,事情还是要做好的。
她们都是练氏的心腹,是左膀右臂,照顾好主子才是正经事情。
上元夜里,花园里亮起了花灯。
不当值的小丫鬟们也赶来看灯,嘻嘻闹闹。
比起街上人来人往,杜云萝还是喜欢这样的,她与庄珂一道,坐在亭子里,笑盈盈看着。
穆连潇和穆连康两个,早就被欢喜的孩子们缠住了。
尚欣院里,蒋玉暖心不在焉。
她倒不稀罕那些花灯,只是娢姐儿心驰神往,见女儿一脸期待模样,她便让刘孟海家的取了姐儿的小雪褂子过来,替她仔仔细细系好。
“园子里冷,你要看灯,也不能冻着自己。”蒋玉暖叮嘱着,见姐儿的魂早就飞走了,她失笑着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唠叨了。
穆连诚从外头回来,一把抱起了女儿,道:“我带她去,你在屋里歇着吧。”
蒋玉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默默点了点头。
她的腿是旧疾了,受不得冷,这几日天寒,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白日里也就罢了,夜里还去园子里,只怕明日里又要下不得床了。
园子里有园子里的热闹,柏节堂里,吴老太君透过半开着的窗棂,看着庑廊下的花灯。
“这福禄寿三星可真不错。”吴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看着这灯啊,就好像老婆子还能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
丫鬟秋叶抿唇直笑:“老太君,十年二十年,怎在话下呀?”
吴老太君指着秋叶哈哈笑了。
单嬷嬷坐在一旁杌子上,看着老太君的笑容,心里戚戚。
她只知道老太君的状况的,别说十年二十年了,能再有五年,都不容易了。
穆元谋从外头进来,给吴老太君行了礼:“母亲一人看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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