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知晓她曾在西漠中被楚汐所救,因此,她故意如此说,这‘情’之一字,极易误导别人,想成是她欠了永辉公主的救命之情,故而以才相报。
果不其然,王进并没有料想到是其它之情,当即便又问道:“那在偿清这份情之后,姑娘又有何打算?”
“王前辈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君惜竹决定掌握谈话的主动权:“有些事情,想必王前辈与聆雪一样心知肚明,何必拐弯抹角?”
“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萧姑娘果然爽快!”王进听罢,大笑间,拍了拍手掌,便见六名清俊男儿如鱼贯穿而入,复又问道:“依萧姑娘所见,我王家门下这些弟子如何?”
霎时,君惜竹已然明白了王进今日为何邀她品茶,当即抬眼看了看那六名男儿,英挺儒雅,各有风采,便应道:“玉质兰姿,风采过人。”
“配永辉公主如何?”王进又问。
闻言,君惜竹缓缓抬眸,对上王进那老谋深算的双眼,不躲不闪,一手缓缓的执起茶盏慢饮,一手已经在桌下袖间紧握成拳。
王进却不知君惜竹此时的所思所想,他只觉得气氛在这一刹那间陡然一变,饶是他身为王家之主,浮沉人世半生,此时竟然被一股强大的杀气逼得心惊肉跳。
他对上君惜竹的双眸,却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异常,甚至是连那面上清雅无暇的浅笑都没有比毫的变化。
直到君惜竹慢条丝理的品完一整盏茶,放下杯时,她才缓缓的应道:“略有不及!”
“哦?!”王进面色一僵,听出了君惜竹口中的拒绝之意。
王进身后那六人是他王氏族中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几名弟子,他本来是想借此与永辉公主结成联盟,所以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将这在永辉公主府上掌握话语权的军师请来,却没料想到,竟然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否决。
王进显然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绝对不可能因为君惜竹的拒绝而罢休,是以继续问道:“依萧姑娘所见,要如何才能配得上永辉公主?”
“永辉公主天纵英姿,才情高绝,岂是世间寻常男儿可比拟?”在君惜竹的里心,早就已经认定,这世间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配得上她的殿下,当然,她也不可会允许任何人染指她的殿下,所以,王进此举,毫无疑问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她没有当场拔剑翻脸,就已经是很顾全大局的了。
但王进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挑拔别人的逆鳞,或者说,就算是他知道,他也不可能摆手,因为,他有必须要将永辉公主娶入王家的理由和目的。
“楚王为何在这紧要关头宴请永辉公主,想必萧姑娘也心里清楚,难道萧姑娘就当真这么有把握,永辉公主能够化险为宜,度过这个难关?”王进为动手自己和君惜竹斟满茶盏,边握缓缓的分析全局,规劝君惜竹:“自西风城一战之后,你们刻意为永辉公主造势,想借此重反王都,楚王也刻意夸大其词抬高永辉公主的战功,让永辉公主的民心民望高涨,可是,萧姑娘有没有想过,其实很多时候,大功非功反而成铸错呢?”
“所以,王前辈的意思是?”君惜竹又何尝不知大功非功,但在当时的情况,若是不借这样急行冒进的方法,永辉公主又怎能在短时间内回到王都?时间紧迫,她们已经没有再徐徐图谋的时间了。
“在这种时候,楚王要对付永辉公主,欧阳武侯肯定是乐见其成,而朝中其他大臣,也不可能参与进这样的争斗,就算是参与,只怕多数也是站在楚王那边,这种时候,永辉公主若是无外援,就仅仅凭着手中的那三十万兵权,又如何能与楚王斗?”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出来指使永辉公主虚报战功,又或者另外给她找出几点批漏,楚王都能够轻易将她置于死地!”
听着王进的话语,君惜竹不慌不忙,反问道:“王前辈怎知永辉公主就没有外援?”
“呵呵,老夫当然知道!”王进道:“永辉公主现在能够拉拢的势力,除了朝中那三两个死忠先王的旧臣之外,就只有先王后秦氏一族了,那几个死忠先王的旧臣,这些年或明或暗的早就被欧阳武侯架空了权利,就算是拉拢过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更别说秦氏一族了。”
“秦氏一族商贾出生,南楚在欧阳明月的撑控下,这么多年以来都实行重农抑商之策,秦氏早就不复当然兴盛,所以,就算是此际拉拢了秦氏,又如何能救永辉公主于困境?”
显然,王进早就已经将永辉公主一方的实力估算清楚,他此翻说法,也的确是事实,君惜竹无法反驳,所以,只能够沉默的听着,她清楚的知道,王进想说的,绝对不只有这些。
果然,在双方短暂的静默之后,王进又道:“当然,如果永辉公主愿意与我王氏一族联姻,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此刻,这个看是浩然正气的名士终于明明白白的道出了他的野心——与永辉公主联姻!
与永辉公主联姻,对于王氏一族而言,绝对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事情,一旦两家结亲,那就等于王氏一族坐拥三十万兵权,在南楚朝堂有了一席的立足之地,将来永辉公主有了孩子,还能够凭着一半楚氏王族的血脉,名正言顺的争一争这南楚的万里江山。
那么,王氏这个前朝的落魄家族,到底是凭什么想来取永辉公主呢?!!!
君惜竹心思电转,刹那间已经想到了诸多方面,随后不动声色道:“既然王前辈有此心思,那至少也得拿出一点诚意来不意吗?否则的话,聆雪凭什么去劝说永辉殿下?”
王进知道面前这白衣女子肯定有所想法,但他全然无惧,因为,他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他完全有把握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以一种全局在握的姿态看着君惜竹,以指尖沾了沾泛凉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了两个字。
——稷下。
稷下!!!
君惜竹蓦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将桌案上那两字反复的看了又看——稷下!
稷下学院!!!
大宁末年有敬帝建立的稷下学院!那个广聚天下文人贤士的稷下学院!那个下可教化百姓,上敢评天子,被誉为天下人之口舌的稷下学院!如今背后的执掌人竟然是王氏一族!
难怪当初英雄楼君英会时,王进能够与欧阳明月平起平坐!
王进很满意看君惜竹脸上看到了震惊,不禁抄手拢袖,慢条丝理道:“老夫相信,凭这稷下学院四个字,我王氏一族的任何弟子配永辉公主也绰绰有余。”
此时此刻,
君惜竹已经失去了语言,她只能够在袖中紧握双拳,沉默的望着那万分刺眼的四字迹,一直到那字迹被蒸发,消失无踪。
“如果……如果永辉公主不答应呢?”
君惜竹闭上眼睛,费了好大的气力,方才缓缓的吐出这些个字,声音陡然间变得喑哑,哑到连她自己也听不出,那是她的声音。
王进气定神闲道:“如果不答应,那就只有另外一个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绝路!”
“我能够料想到楚王的捧杀之策,你们也定然料想到,相信你们也必有所安排,否则的话,永辉公主绝对不可只身仗剑赴宴。”王进挥手摒退族中的年轻弟子,悠然道:“这个时候,楚王安排的戏,想必应该正在上演罢?你说,如果楚王所安排的人正在弹劾永辉公主虚报战功,又或是牵扯出她当初战前离城之事时,突然杀出一个刺客,来刺杀楚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几乎不用多想,君惜竹就能够清楚的知道那个结果……
那些以心血和鲜血所换来的民心和民望,从此都会灰飞烟灭。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倾塌,
蓦然间,君惜竹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以为她机关算尽,她以为她谋尽诸般,能够为她所爱之人谋一生太平长安,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谋来了这个结果……
从此,身败名裂!
从此,粉身碎骨!
从此,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呼!!!!!
军师啊军师,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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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刺杀是所有计策中的下下策,可却是最直接,最奏效用的计策,当然;有些时候;也或许会适得其反。
君惜竹与楚汐曾在赴楚王论功宴之前多方谋算;但是;她们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个王进;算漏了一个王氏。
王进的身份与目的,一直都隐得太深太深;就算是当时在英雄楼君英会上,君惜竹已经料想到了他必有所谋;却也完全没想到,他的所想谋的,竟然是永辉公主这个人,又或者说是永辉公主的身份和血脉,更确切的来说,是整个南楚的万里山河。
不过,这也正好从侧面证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的做到算无遗策、谋尽天下,白术不能,白芷不能,楚汐不能,君惜竹也不能。
所以,当南楚王宫内,那锦衣少年扑跪到楚王面前,开始演出他们所世先已经设计好的戏码时,楚汐也在按照自己计划行事。
“永辉公主名不符其实,无功受赏,臣等心有不服!”
那锦衣少年跪在楚王身前高呼,楚王立刻配合道:“永辉公主乃我南楚王室血脉,怎么会名不符其实?段爱卿何故有此一说?且细细道来予本王听,若是有半分虚假,本王定拿你全族性命为公主正名!”
那段姓少年闻言,立刻大了胆子,当即便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准备开始长篇大论,将事先准备好的背书一一道来……
第一条,在西征途中,故意拖延时间晚到西风城,此为不尊王旨,其罪当诛!
第二条,明知陵国兵临城下,却依然执意连夜出城,此为战前逃将,其罪当斩!
第三条,私自调兵与陵国决战,置麾下三十万大军的生死于不顾,无视军律,罪当杖毙!
第四条,捆押部将,同袍操戈,罔顾国法……
……
不说是数罪并罚,单是这其中的任何一条,都足已置人于死地,纵然永辉公主是先王唯一的遗下的脉血,也绝无生还的可能,并且,如果楚王以这些罪状斩了永辉公主,天下人悠悠众口,谁都不会说楚王的不是,只会说他斩得好,斩得妙。
就在段姓少年即将说出口,楚王已经摆出负手而立的姿态,太子楚卓也已经快要举起酒杯为自己庆贺的时候。
却不想,就在此时,永辉公主却突然挑开衣罢跪下,取出一份卷册交予了楚王。
这是永辉公主第二次向楚王屈膝下跪。
众人看去,赫然是一纸请罪书。
与此同时,只听永辉公主朗声道:“怀谨自知此次西征行事有差,早就心生请罪之意,今自拟请罪书,请王上责罚!”
被人弹劾之后落下的罪名与自我请罪的罪名千差万别,倘若今日让那锦衣少年说完话,将楚王他们事先给安排出来的罪名都当众数落出来,那楚汐肯定是百口莫辩、在劫难逃,但主动请罪却不一样,主动请罪,说明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已经决定开始悔改,所以自动请罚,如此一来,楚王非旦不能够当场降重罪于她,反而要做出一副宽怀仁厚的样子给天下众人来看,以示他的仁爱。
当然,此计也是兵行险招,倘若是遇上一个强势的王,又或者说,楚王真的想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不惜将他那本来就不怎么光明正大的名望彻底毁掉,那永辉公主依然难逃此劫。
但是,君惜竹料定楚王必然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否则的话,他决对不可能被欧阳明月压制这么多年,欧阳明月也绝对不可能容忍他这么多年。
此时,楚汐这么当众一跪,再递上一份请罪书,楚王立刻就有一种大势以去的感觉,他使眼色给那段姓少年,想叫他打算楚汐的举动,快点把戏演出来,却听楚汐已经当众开口道:“此次西征,怀谨行事有三错。”
“其一,怀谨不应在西征途中遭遇刺杀,重伤之下拖延了军队行程,以至麾下三万大军晚到西风城。”
“其二,怀谨不该战前离城,率兵潜往出云山,去伏击那东宁援军,否则的话,西风城也不会惨遭血屠,公孙老将军更不会战死……”
“其三,怀谨不应不尊王令,不该为复西风城被十万百姓被屠血仇,便私自邀约陵国大军在阳泉平原决战,也不应在激怒之下,将军中那些反对决战的军将们捆绑……”
……
在场众人便永辉公主这般娓娓道来,有人摆出看戏的神情,也有人愤怒,太子楚卓更是面色泛青,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一手设出来的局,在楚汐面前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他的谋局破除。
请罪?
她这哪里请罪?
这分明是在邀功!!!
什么西征途中遭遇刺杀,重伤之下拖延了军队的行程?这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我楚汐身受重伤还赶赴沙场,实乃举世难得的忠臣良将,该得重赏!
什么不该战前离城,率兵潜往出云山伏击东宁援军……换个意思不就是说,如果不是我楚汐奔袭千里,去阻止了东宁的十万援军,西风城也同样难逃破城之危!南楚亦难道倾国之险,此为不世大功!
什么不该不尊王令,不该私自为复西风城被血屠之仇,不该私自邀约陵国大军决战,不该激怒之下捆绑反对决战的将领……请问你真的是在说自己不该?还是根本就是借机会暗骂楚王,骂军中所有将领,骂整个朝野世族贵胄,不该罔顾西风城十万百姓被屠的国仇血耻?
整个大殿肃然无声,皆尽讶然的望着那个年轻的公主,显然,谁都没有料想,在楚王明目张的要置她于死地时,她竟然还有这么激烈的反击!
是的!最激烈!也是最精彩的反击!
楚王所凭借的是国法,是王权!
而永辉公主,所凭恃的是家国!是大义!
所以,事情发展至此,已经不再仅仅是南楚王室的内部争斗,而是已经上升到王权国法与家国大义的对恃!
自古以来,王权与国法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威严,而家国大义,也是天下百姓们心目中的最高典范,当这两样同时被人拿出来对弈时,又有谁能够说出是非?谁能够断出对与错?
永辉公主是为了国仇血耻而战!是为了家国大义而战!为了南楚江山和天下百姓的安危而战!
此时此刻,如果,楚王还拿侵犯王权、无视国法来定永辉公主的罪,那么,就等于是置西风城十万百姓被血屠的国仇于不顾!
那么,这普天下之下,谁还会信服国法?谁还会拥护这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生死的王权?!!!
面对这种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反击,整个大殿的人都忍不住为之惊叹!甚至,还有人差点当场鼓起掌来,包括欧阳明月,也在此时停下了自斟自饮的动作,目光深遂的望着永辉公主,谁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到底是在想着什么。
终于,那个段姓少年反应过来,醒悟到自己竟然在这么一刹那间错失良机,不禁浑身一软,在太楚卓那几欲吃人的目光下爬跪到楚王面前大喊:“永辉公主所言不符其实,臣要弹劾她……臣要弹劾她……”
也不待楚王允许,永辉公主施然起身,走到楚王的下手位,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