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带着它停在院中的小杨树边儿,瞅瞅地上已经冒出芽的辣椒苗,突然就蹭蹭后退。
“鹿宝儿,离嫂子的辣椒远一点儿,小心把你呛哭了!”阿正神情严肃,盯着地上一簇簇的小绿苗像盯着极强大的敌人。
小鹿被他正经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的四蹄一弹蹦到他身后。许久不见有什么野兽袭来,小鹿偷偷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朝上看看阿正的脸,发现他正在一本正经的盯着地上。地上有什么?小鹿再瞧瞧,不就是一溜小绿苗嘛!
它大摇大摆从阿正身后走出来,再次跳蹄,蹬蹬踩上一簇辣椒苗……
阿正仿佛听到天边有了雷鸣,屏息瞪眼,闪电一般将它捞起来扔到一边。趴到地上心疼的将那簇小苗子小心的扶起来,一脸苦相低低祈祷着。
“小辣椒小辣椒,你可别……可别死啊,阿正求求你了!”阿正撅着屁股直接跪在地上,小胖手拨弄着快埋没在土里学游泳小苗,嘴角都耷拉到地上了。
这可是嫂子一天看几回的小宝贝蛋子啊!要不是她现在正在厂房,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要屁股开花映山红了!
阿正表示他要泪流满面,满心崩溃了!
身后那罪魁祸首却无辜地对着他委屈地呦呦起来,一声比一声大,最后干脆踢到他屁股上提醒他,他冷落自己了……
阿正竭力地将小苗苗都扶起来,搓来旁边的土堆在将歪倒的一侧做支撑。
小鹿还在不时地踢他软软的小屁股,仿佛踢上瘾了,软绵绵弹乎乎的,极舒服。
阿正往背后挥了几次手都没有将它赶跑,那小畜生估计是觉得阿正忙着玩儿土,没时间收拾它,反而更猖狂,频率不断提高,最后堪比连环踢……
“你干!嘛……”
阿正猛地回身,声音由强到弱,由猛到萌,最后软成一条小毛毛鱼儿,滴流着圆眼委屈的瞧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秦玥。
而那只小鹿,已经被脖子上的红绳绊着脚动不了了……想想都知道是谁将它顺溜的绳子缠上它的脚的。
“嫂子……”
阿正抱着秦玥的腿仰望天空四十五度,扁嘴如鸭子,眨眼如落雨,“这个,这个是鹿宝儿弄的,当然我承认我作为鹿宝的监护人,有一定的责任,但不能付全部责任……嫂子,人家可没让鹿宝儿来踩辣椒……”
秦玥跟他说过,周恒所谓大哥她作为长嫂,就是阿正的监护人了,要为他保驾护航,还要为他犯的错误买单。所以阿正认为,他就是小鹿的监护人……
秦玥微沉着面,之瞧着地上可怜兮兮躺在小土坡上的绿苗,唇片都抿成一条缝了。
她可怜的辣椒苗啊!
“既然你是监护人,那你就负责将它们养活吧。”
半晌,秦玥终于移了视线,淡淡看着阿正,语气满怀大恩不言谢的悲壮,一点儿没生气,因为本就不是他的错嘛!
“嗯嗯嗯!”阿正点头如捣蒜,满脸愿意,“一定养活!我可是小能手啊,嫂子放心,一定还你一堆儿健康的辣椒苗!”
秦玥轻笑,和他一同蹲下看那一簇苗子,有点弯了,但好像没有踩的太狠,软软的细茎都没有被折断。
“应该不会死的……”
秦玥轻声在阿正头顶说了一句,便拍拍他,自己进屋里去了。
吴秀丽和周秀爹的病情明显已经控制住了,她只要定时去检查,他们只要按时吃药,配合治疗,就不会有大碍,一个月之内就能康复。
秦玥很欣慰,也很庆幸,自己能亲手将一场隐藏深密却后劲十足的病变及时掐断。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在沟通不便,医疗落后的古代,如果爆发一场传染病,会有多少人丧命……
厂房里那几个按她要求戴上口罩的女工都已经顺利通过她的检查,可以潇洒的跟人说话玩耍,不用再戴口罩了。
秦玥安静坐着喝茶,一会儿石心急匆匆进来,说家里人瞧见李源春气势汹汹带着人过来了,直奔周秀家,村长好像都被惊动过去了。
秦玥挑起了眉毛,李源春要做什么?将周秀带走,自己关起来折磨着?
以他现在的心态,该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毕竟现在他身边只有夫人一人,谁会揭他的伤疤?但他又不会可怜周秀将其好生照养着。
秦玥略一想,秀面素淡,声音慵懒,轻描淡写道:“你们去看看,只要不是什么打死人的动静,不用再来叫我。恩……回来后跟我说说李源春到底来干嘛的就行了!”
她也是蛮爱凑热闹听八卦的!哈哈,秦玥内心里仰天长啸……
石心对秦玥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太惊讶,主子有时就是太心软,那些个趋炎附势恃强凌弱的人,你给他好脸色,他就能蹬鼻子上脸,就该一脚踢的远远儿的,眼不见为净。
“是,那奴婢过去了。”
石心安静转身,秦玥却又叫住她。
“让重阳陪你去,以防有人欺负你,别怕,让重阳打回去!”
秦玥将教人打架的话说的正义十足,石心轻笑,“知道了,谢主子关心。”
秦玥懒懒摆手:“去吧去吧……”
此时刚入下午,屋顶上有隐约可见的小虫子在飞,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很是热闹。
不知道李源春会带来什么样的热闹着?秦玥斜倚在沙发上,将嘴角翘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静静等着石心。
石心和重阳回来已经是申时正了,说,李源春给周秀扔下一块精致的牌位……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作的怎样?()
“牌位?!”
秦玥蹭一下自沙发上坐好了,将石心拉到自己跟前坐着,端着一副侧耳倾听的好奇宝宝样子。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将瓜子盘和热茶水端过来,边吃边喝,开启故事汇经典听众模式。
石心为此刻被气的喘不过气来的周秀默哀半分钟。拿了一旁的小毯子给盖到秦玥腿上。
初春了,屋里不再烧炭,但周恒心疼秦玥,特意在客厅的沙发上准备了小毯子,让她在外面坐的时候能够暖暖腿脚。
秦玥很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小毯子,目光再次转向石心:“来,给主子讲讲!”
石心整理了一下思路,秀眉微蹙,明丽的眸子微弯,啪地拍手,唇扬笑溢,神情瞬间精彩起来。
“话说李源春自周秀入狱后……”
既然主子想听茶馆的说书讲故事,那她就勉为其难的为她献上处女作吧!
周秀入狱后,李源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每日谨遵秦玥的要求,勤快锻炼身子,笑口常开,对府里的人都宽和起来了。这样的变化让他的妇人也很欣慰,愿意等着他,等他将养好身子,为李家开枝散叶。
日子长了,李源春觉得自己身子似乎有了改善,以前那些症状都减轻了。他想找秦玥来复诊,不过听说她又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铺子,生意似乎忙了起来。
于是,李源春去了许攸那里。
许老爷子嫉恶如仇,性子怪僻,一边为李源春看诊,一边就不小心地巴拉巴拉将周秀的事儿给抖的一干二净,话里话外都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授意。
要说这事儿吧,李源春能知道自己有病,还是得了周秀阴差阳错的折腾。不过说到底,周秀是对不起他的,竟然将一个大男人的这种私密有损脸面的事儿大肆宣扬。要不然,李源春也不会一气之下将她送进监狱里,还嘱咐了让多关些时日。
许攸说他身子确实是有改善,给他换了药,让再调养一段时日,再来复诊。
李源春很是高兴,身轻如燕地在自己园子里看了会儿含苞待放的粉桃,越想越觉得有点亏……
他深思熟虑后,很愉悦地回房写了点东西,让人去定做了点儿什么。心情舒畅的等待东西做好,并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做一件更高兴更畅快的事儿!
李源春想着想着更是乐不思蜀,抱起下人的小娃玩儿了起来……
直到今儿下午,天朗气清,阳光大好,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日子。
李源春自吃药以来,第一次出门坐马车,风风火火来到了老丈人家。
当然,也是他第一次来。
不过,周秀的病情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几个月前还在他家中娇莺软语,秀美安顺的小娇娘,此时竟然横卧床上,瘦的棉被几乎没有起伏。巴掌大的小脸苍白里透着病怏怏的黄气,两颊凹陷,一头长发斜淌,却是将人面托的更憔悴失色,如几近枯萎褪色的干花一般。
李源春感慨万千,自个儿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周秀嫌恶的目光却是实实在在将他心底最后一丝暖情浇了个拔凉!
老爹在一旁战战兢兢,他深深记得周恒跟他说的话,将周秀送进监狱的,不是他和玥娘,是……
“李,李老爷……今天这是……”
他不知道该喊李源春什么,按理说他是李源春的老丈人啊,可是他俩也就相差不几岁……
这样基本算是互不相识却要装的客客气气的场面,着实让老爹不知该怎么办了,说话都是颤着的,出口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
“恩,我该叫你一声岳父大人的!”
李源春人高马大,瘦下来之后越发显得身材魁梧、精神抖擞。比起老爹在村中过的不太如意的日子,整日唉声叹气思虑深深,年轻了不止几岁。
“自周秀进我家门,还没来过家里。”李源春望望这被村民偷偷围起来的小院子,春天来了,却依旧破败,处处寒气。
“我也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便喊你一声岳父!”
他话声底气十足,拱手半鞠躬,瞧着十分诚恳。
老爹受宠若惊,连连后退,隔得远远地抻着胳膊扶住他,“不,不用,这么多礼……受,受不起啊!”
李源春也就意思意思,在他的虚扶下站直了身子,道:“今日来无别事,只是将一件重要物件送给周秀。”
李源春说着话像谈论着今日天气一般随意,面上甚至带着浅薄的笑,从袖中掏出个半黄的纸,展开,递到周秀眼前。
周秀那苍白的面上瞬间像蒸熟的虾子,一脸羞愤屈辱,使劲了力气瞪着李源春,目光鄙夷带恨,呸一声朝他吐口水。她虽然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
老爹惊悚,还没来得及去拉开李源春,他已经灵活退到墙角,眉目皆凛寒气,冷声沉喝。
“怪不得人都说你恶毒,挑拨是非,看来我之前将你看的还不透彻,你竟然想将这颓败的病气渡给我?!”
许攸既然告诉他周秀的病情还怂恿他来羞辱她一番,当然会告诫他这病会传染要小心远离病原体。李源春防备着呢,但不想周秀还真的敢往人身上涂口水,这贱女人!
周秀那一点恶毒的心思,瞬间将李源春心中的怒火挑起。他到底是给了她多日的好日子,这女人不知感恩戴德,竟想将他往死路上推!
好,很好!
李源春暗暗点头,看来他今天来这一趟还没来错!他若是不来,哪日周秀真死了,估计还在阴间诅咒他断子绝孙什么的。他今日送这东西,既断了两人的关系,还帮了她早登极乐,算是为她家省一笔钱,阎王爷估计会给他记上一大功,就不听周秀的鬼言厉语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自如地整了衣衫,凉薄地半笑道:“虽然你只是个妾,但是我起码对你是真情的。所以,就不让你与那些被我赶出家门的小妾姨娘同样狼狈了,我好生为你写了休书,算是对得起你!”
老爹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李源春到底也是个地主爷,他们惹不起啊!但李源春这话一出,老爹又布了满背的汗湿,汗毛根根竖起,顶在衣服上针扎一般。
“李,李老爷你……”
李源春无所谓的看他,摆手道:“不知你是否知道,我府里现在只有我妻子一人,其他姨娘女眷,皆被我赶了出去。我想给我妻子一个好环境,让她安心,这也不是坏事。作为妾室的周秀,自然也不例外,需要走人。”
话毕,李源春龇牙朝他笑了笑,老爹见过白牙如刀,明晃晃直逼他的门面,冬日已过,可是今日为何如此冰寒,冻的他不敢伸手,不敢出气。
豪壮的男人又很慈悲的朝周秀挑眉微笑,嘴角笑的高深莫测,目光却是怜悯至极,极中透着半丝幸灾乐祸,还颇有一副你看我对你多体贴的邀功请赏之态。
周秀深觉自己气血上涌,几乎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心中翻腾不停的气息如浪击石,不住的拍打她绵火积郁的胸腔,烈火与激浪的冰凉仿佛两重天,碰撞激烈,声声要撕裂她的胸腔,涌出她的喉管。
“滚——”
自塌间传出嘶哑沉沉,莫辨男女的低吼,声后疾咳如鼓,敲的人心都是皱疼的。
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来,拿休书羞辱她?
周秀惨笑,唇间剥露出的鲜红如血,在干净的被褥上抹了一朵又一朵大丽花一般,艳的刺目,诡异的惊心。
真是,这条命,到死都不能安生啊!
“秀秀!”老爹如刺伤了眼睛般跑到她床边,拿汗巾擦拭她嘴边的血迹,“秀秀可别急,李老爷不是说了吗,他家中除了原配妻子,再无他人了。闺女啊,你可别动气……你可不能动气啊!”
周秀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咕咕的像鸽子叫一般笑着,那笑声每跳一点,都伴随着粘稠的血外涌,液体翻滚的声音衬着,似乎更像鸽子叫了。
这血腥的场面,李源春是没有多见过的,潜意识的皱了眉头,便想尽快离开此地了。
“来啊,送上我给周秀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招手,下人进来,将一个裹了布的东西恭恭敬敬搁在桌子一角,然后缓缓解开。
蓝色绒布慢慢滑落,渐渐的露出一角,纯黑带墨香的尖角渐宽模样,当布料全部拿下,桌上赫然搁了个崭新精致的牌位,黑底金字,霸气侧漏,幽冥深重。
上书“周秀之灵位”!
走这么老远的路,就为送休书送活人牌位?!
老爹一口气没上来,翻眼哐当倒地。
周秀倒是停止了吐血,因为人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给她搁好了,别掉在地上摔坏了!”李源春看看那浓黑的牌位,像荒漠深寂的夜色一般,充满了悲怆的死亡招引之意,撩拨的室内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瞧着莫名恐惧,浑身起寒毛。
他挑了挑眉,没什么大不了的道:“用的都是上好木料,摔到地上估计也不会坏!我很放心,就算有人想将它摔了,嘿嘿,也摔不坏!”
说完,李源春面带微笑出了周秀的屋子,下人紧跟而上,急迫的不愿在那女人屋中多呆一秒。
院外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张望,但大都知道周秀有病的事儿,不敢太往前看。
周复奇绷着脸站在门口,一见李源春出来就上前问。
“源春今日来可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他之前与李源春说过一次话,对健康逐渐恢复的李源春有那么几分好感,也不便对人多么凶神恶煞严肃逼问。
“周秀生病了最后来看一眼,也算了了我的心事!”李源春熟稔地对周复奇笑笑,点点身后那位置,痛快道:“之后我可无憾矣!”
“走了老兄!”他拍拍周复奇的肩,跨步如风,利落上了车,下人扬鞭走马,车轮辘辘。
“对了老兄!”李源春忽然透过半扇车窗朝他喊:“屋里人都晕了,赶紧让他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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