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别急,一会儿就下来了!”阿正也不急,又去摸他的小鹿了。
周雨一直扬着脖子朝天望,幸好太阳在侧面,不然她的眼都瞎了。
一会儿,周雨视线内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大,变红,像走在悠长黑暗山洞中渐渐望见光亮,那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终于走到了边缘——
“啪!”沙包落地。
周雨捡起,竟是满手寒凉沾着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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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摸内衣()
第一百二十章
芝娘这几天都没有出来跟大家一起玩儿,此时还在屋里坐着,猛一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少妇惊了一惊,眼中如惊雷过境,指间的针一下扎进了手里,红珠冒出,鲜亮夺目。
芝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蹙眉将指尖的血珠抹了,神情挣扎,眉蹙深重。半晌,终于走到门边,半个身子露在阳光里,问一旁的人:“谁来了呀?听见有人说话呢!”
“哦,周恒的同窗,还有他媳妇儿,小娘子挺漂亮呢!”
芝娘目中慌乱缓退,似潮收海静,略有些干干地笑道:“是之前来过咱么村的吧?”
身旁人只看着那婶子与人说话,并未注意芝娘嘴边干涩笑,道:“是啊,就是那个端菜端的最勤快的那个!”
芝娘打鼓似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缓下来,幸好幸好,真是吓坏她了!她往那边望望,果然是之前见过的学生,阿正也来了,在门边和一头小鹿玩儿。
阿正一抬头看见她,遂乖乖笑:“芝嫂子!你怎么不出来玩儿,歇歇手?”
“嫂子有点东西要绣呢,就不玩儿了。”芝娘又复了自然然清透的样子,虽是生过一个娃娃,也不显什么憔悴失色,肤白眸清,鼻挺唇红,身材一点不走样,出去依旧是惹人注意的漂亮女人。
“绣的什么?可是给我那小侄儿做的?”阿正过来她身边,踩上门槛想看看她手里的东西。
芝娘温柔笑着,阳光在她发间散着金星,放低手中的棉布:“这是开春要给他穿的新褂子,嫂子给绣了两条红色的鲤鱼,可是好看啊?”
素兰的布片上,浅浅水波漾,婆娑碧草飘,似随水势起舞,清流欢畅激荡朵朵白花,忽就有两尾锦鲤曳尾而入,锦鳞在射入水中波折抽象的光斑中闪着金光,其一安静徜徉,其一俏皮跃出水面,激起水珠飞荡,扑了欲捧水净面的路人一脸。
阿正看着游鱼戏水图,觉得自己就被那小鱼儿激了满面清水,凉冰冰的。
芝娘能被秦玥选为厂房的管事之一,一个原因就是她的绣工高超,针下所出之物皆带着人气儿,似有了魂儿一样。这小衣服又是为自己孩儿所绣,下的功夫定是不少,锦鲤自然是更出神入化了。
“真好看!”阿正小声赞叹,抬眼看芝娘:“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样!小侄儿肯定会喜欢的!”
芝娘眼中满是对稚儿的温柔,:“恩,嫂子希望他能长得像阿正一样好!”
阿正点着脑袋:“一定可以的。”
此时秦玥来到两人跟前,她道:“三婶儿说你这段日子身子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正常的事儿。”
芝娘飞快瞟了阿正一眼,秦玥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便道:“多注意着点!”
杨潜邢晨一块儿往里面走,见前面屋子里还有人,争着往前走,看谁先到。
周恒只轻笑着他二人,并未跟去,还在秦玥身边。
周雨在一旁踢着沙包,沙包沾着凉气儿,让她踢了几下竟是成了个泥包儿。她越踢越稳不住,沙包偏偏也飞的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她简直是快撑开一字马长腿飞翘总算勾上沙包,那沾了泥的沙包啪一下就往秦玥这边飞来,直对准了她右耳,呼呼带风。
周恒长眉一蹙,挥臂扬袖,风过云卷,五指展开如山,啪一声抓上那不明来物,握了一手浅泥。
周雨在一旁耸眉抿唇,周恒看过来,她眉一垂,吐舌飞快,屁颠颠过来双手交握抬起:“大哥,求沙包!”
秦玥这时才扭过头来,看着两人:“怎么了?”
周恒淡笑:“我与小雨玩沙包呢!”说着将手中的泥包儿扔给了她:“到人少的地儿踢。”
周雨闷闷哦了一声跑到一边儿去了。
“手怎么成这样了?”秦玥拿出帕子拭着他掌中些微的泥沫儿,一点一点给清理干净。
“我不会踢,直接用手接的,小雨那沙包沾了泥,就成这样了。”他话声温和,眼眸润意深深,手指展平配合她的动作。
“那个啊,多踢几次就会了。咱们过去那边儿吧,一会儿他俩再打起来……”秦玥抬眸,轻拍他肩。又看芝娘:“我们去里面了。”
“去吧,这儿也该干活儿了。”
阿正看两人走了,也道一声再见跟在两人身后,想到小鹿还在这儿拴着,又回来将它解开牵着过去。
这一上午木工在练习抛光和精细尺寸,一大间屋子里滑木而过的嚓嚓声空响回荡,执刀之人皆聚精会神,目不斜视,一个姿势就是半个时辰。
杨潜与邢晨静悄悄进去的时候,恍然像走进去了雕塑馆,里间人只有手臂上下滑动,有时划下一刀停好长时间才划第二刀,而他们思考的时候,就真如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在练功吗?”
屋里除了浅浅的伐木声再没有别的声响,邢晨也睁大了眼睛,轻着嗓子问杨潜,一点不敢大声说话,怕惊着他们。
杨潜轻敲她额头一下:“没看见他们在做木工吗?!”
周勤将手中的木刀放下,晃晃有些僵固的五指,抬眼看他们:“杨大哥?”
杨潜笑,轻声问:“我们来参观参观,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练抛光。”他道:“不要碰到地上的木料,有的有用。”
“好,不碰。”杨潜扫了眼地下,东西不多,一人跟前有一堆,其余地方都是刨花。
周勤又看他身后的邢晨,看两人很亲密的样子,问:“杨大哥,你娶妻了?”
杨潜回眸笑看邢晨,他们就是夫妻相,一般人见了都说他们是夫妻呢!
他满心欢愉道:“是,她还是你嫂子的好朋友。”
邢晨一脸你们都是傻子的表情,她哪里像他媳妇儿了?她明明是黄花大闺女!
“小兄弟,我是你嫂子的朋友。但你记住,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字一句的瞪着凤眸看周勤,将自己与杨潜撇净关系。
“哦,不是就不是吧。”周勤点头,又继续手中的活,这次换了锉子,手刚要下去时道:“这位姐姐,你挡住我的光了。”
邢晨看他身前,自己的影子果然覆了一大片,恰好盖住他的木料。
“好,我这就起开。”她一侧身,周勤手前瞬间被阳光环了起来,明亮,温暖。
“谢谢!”
邢晨再次看了周勤,这孩子与周恒长的挺像,只是没有周恒的温润平和,看着很呆板,脸上,没太多表情。俗称,面瘫!
周勤确实在大多时候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只有在周家人面前,他的眉眼才有笑有些微的波动。邢晨观察,还算仔细。
秦玥和周恒缓缓过来的时候,邢晨已经在地上找到了最大的刨花,有一手长,米白削薄,能透过阳光,卷了好几卷儿,像浪花一样,很美。
“喜欢这种东西?”杨潜忽然在她耳边吐出一句话,浅浅的话音打在发丝上,发丝半飞,又触到了她的面,痒痒的。
邢晨也忽的静了一瞬,正当杨潜要触手拍拍她时,她又眨了眼,睫毛如黑羽一动,扔了那刨花,淡淡道:“只是瞧瞧,这儿能看的东西又不多!”
明明是不愿搭理他的话,杨潜却觉得邢晨是在向自己解释,解释她不喜欢木花。
因为她喜欢真花。三月桃花的粉,满目粉英漫天飞扬,碎在人头上,从发间滑落,风吹即散,像一场雨。
邢晨遮了遮眼眸,眸中深远的记忆忽起,笑闹遥遥似梦境,桃林间幼童初见,便是破碎花朵纷飞如雨,总角垂髫时,嬉笑纯真日。
“无妨。”
杨潜柔缓了声音,长眸一改往日的飞扬,沉静如冬日长河,一眼望去又似入了深山翠林间,静谧幽幽,无忧无惧。
“我都知道。”
邢晨微蹙了秀眉,看着杨潜竟有几分错愕,几分疑惑,几分犹豫。
这宽阔的厂房里,伐木声阵阵如轻缓箫声飘摇,刨花遍地,处处木香,阳光呼啸而来,将那花那香曝晒,迸散出更浓烈的光和气味,直熏的人昏昏欲睡,摇摇欲坠。
“你的心。”杨潜抬指,搁着一尺距离指向她的心房。
邢晨心中一动,急急后退远离了他。杨潜但笑不语。
“觉得我的厂房怎么样?”秦玥问:“这里的工人都是我们村的人,学艺很认真的!”
邢晨绕过杨潜走到她身边:“好得很,看出来认真了。我们进来都没有人来攀谈,一个动作思考半天呢!”
秦玥浅笑,她是不知晓自己在他们身上用了多少银子。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自然懂得她的良苦用心,奋力回报。
“呦!”小鹿一到这里闻见山林间的木香味儿,倏的叫了起来。
阿正缓缓摸着它的头顶:“鹿宝儿乖,二哥在做活儿呢,不要扰乱他们哦!”
小鹿仰起尖尖的嘴儿,在他小手上舔了一下,粉舌在阳光下像花儿一样。
小孩儿咯咯笑起,周恒也转身摸摸他的头,“阿正乖。”
三叔拍拍身上的木屑,对秦玥道:“玥娘,咱们这儿,二月初就能开始生产了。你可以开始找店铺了。”
“这么快?!”虽说秦玥希望他们学得又快又好,但这才十来天,真的行?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咱们都可以了!”一旁专注刨木的一人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坚定,且自信。
他们都是付了百倍的努力来学技术的,玥娘给他们提供好的师父好的材料好的工器,他们都记在心里,怎会不学的快些?
“你找店铺找掌柜的时间里,就能先做一些。那边,”周三叔一指屋侧整齐堆放的木条圆环,“一部分也能用上。今天练的是最后一道工序了。”
“嫂子也说了,咱们做的是流水线,谁擅长哪样就做哪样。叔伯们长处不一,我和三叔盘算了一下,恰好能分开工序,两拨人分别开工,能缩短更多时间。”周勤道:“但速度都是练上去的,刚开始手速慢,出的货少是肯定的,过了三天就能将速度提上去。”
秦玥一扫身边数人,道:“好,大概的情况我知道,你们就按着计划往前走,剩下的事我来办。”
她朝邢晨眨眨眼,姑娘便跟着他们出去了,杨潜自是跟在邢晨身后的。
阿正睁大眼睛看着几人离开,再瞧瞧周勤,撇撇嘴走到他跟前:“二哥,我也来看你了!”
周勤抬头看看他,微笑,阳光在他面上掬了盈盈亮光:“恩,二哥看见你了,你今日不用练武?”
阿正蹲下去双手托腮,胖手指陷下去五个小坑:“恩。二师父这些日子好像心情都不太好,哎,感情的事真是难说啊!”
周三叔拿个刨花扔到他头顶,那宽大的花卷儿正好套在他发髻上,阳光一照,像带了玉冠。三叔笑道:“你这小孩儿,才几岁,说什么感情嘞?”
阿正张开眼皮往自己头上瞟,瞟不见那刨花,他伸手摸摸,将那花弄下来,搁在手里捏捏:“阿正是感叹二师父的感情不顺,不是人家自己的!人家还没喜欢的人呢!”
小孩儿说着话,纷纷的嘴唇儿一张一合,煞是可爱。
“阿正也很关心连大哥呢!”
周勤捏捏他的脸蛋儿,手指因为长时间触摸木料而有些微的糙,阿正觉得痒痒的,捏上他的手指揉揉,水灵的大眼满是关切:“二哥你的手都不好了,找嫂子给你买些脂膏用吧!”
周恒呵呵笑:“我天天要做木活儿,才抹了手油就会被木料吸干净的,而且会把零件弄脏,就不用了吧!”
“不行!”阿正扔握着他的手:“那,那你晚上用!晚上抹好手就不用碰木料了。好不好?”
“哦对了!”他又忽地凑近周勤:“咱们要去梁城赶庙会了,正好买去点好的过来!我记下了,一定给你买!”
周三叔看着两人笑的欣慰,这几个孩子,倒是没有因为少了爹娘就一无所知呆傻不能,反而更亲密爱护呢!
“去梁城玩儿?”他道:“梁城很大的,之前有个一起做活儿的人去过,回来说差点迷路!你们要呆几天啊?”
“唔……”阿正松了周勤的手,继续撑着自己的脑袋,手指在脸上点来点去:“好像就去一天吧。大哥说有杂耍,我们就逛逛庙会,不乱走,应该不会迷路!”
三叔笑笑,“好好玩儿!”
“恩!”阿正点头,手腕上挂着的红绸子一动,揪紧了他的胳膊。
小孩儿扭头一看,那小鹿正在一堆刨花里拱着,边拱边往远离他的方向走,中间连着二人的红绸已经绷的直直了。
“鹿宝儿!”
小鹿倏地抬头,两尖耳上分别挂了两个木花,嘴两边还蹭了不少木屑,黑葡萄眼睛滴溜溜转着像偷吃了糕点的小孩儿。
阿正周勤齐笑,小孩儿到它身旁,将它嘴边的木屑打掉,打一下它就叫唤一声,还在阿正手边乱晃着头。
“这两朵花就在你头上带着吧,多漂亮!”阿正将那木花摆好,以防它走动的时候掉下去。
“二哥,那我也走了哦!”
“走吧。”
阿正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鹿走出厂房,太阳已经走到头顶,到处是明晃晃的光,像走在闪光的银河里,照的人睁不开眼。女工那儿一片安静,门开着以便透气,手起手落,飞针走线,一个比一个快。
阿正朝里瞅了瞅,周雨瞧见他,张口无声道:等等我!
阿正点头。一会儿,周雨绣完了手中的活儿,在芝娘耳边说了句话就出来了。
“走吧!”周雨拍拍阿正的肩,两人一块儿回家。
石心与紫叶在厨房忙活着,今儿邢晨和杨潜肯定不走了,要准备好午间的饭菜。手边已经出了两盘菜了,还要再炒几个菜炖两条鱼。另一个灶台上蒸着米,热气嗖嗖往上冒,将厨房熏染的都是米香。
邢晨与杨潜在客厅里,茶几上有干果瓜子,邢晨闲着一直在嗑瓜子,她自己磕着,玉儿还给她剥着,不多时就是一个小山,邢晨便抓一手握一块儿吃了,嚼的满口香。
杨潜则半笑不笑在一旁看着她,“晨晨,给我也留几颗呗。”
邢晨将瓜果盘往他那边一推:“吃吧!”
杨潜支着额,淡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像玉儿喂你那样喂我!”
邢晨像在牛圈里看见一头猪一样惊讶,半晌,继续嗑瓜子,在齿间啪一咬,拿回手里一掰,一个饱满的瓜子仁出来,搁在桌上,一直到桌上有一堆儿仁,她抓在手里。
杨潜伸手去接,姑娘手一挥,绕了半圈全投进自己嘴里,还嚼的脆脆响,咕咚一声咽肚里,闲闲看他:“我是你爹还是你娘还是你丫鬟?凭什么给你吃?自己有手自己剥!”
“你是我未来的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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