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一样,忐忑,不安。
与此同时,赵军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河口附近集结了近五千兵马,五千兵马有五百战车,其余基本上都是步兵,多以拿长戈为主,还有的士兵甚至拿着农具奔上了战场。
这就是赵军目前的实力,而对面,李良虽算不上什么正规军,但是毕竟武臣称王也有一年了,在武臣的统治下赵国收复了不少土地,而且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后勤阵营,所以,李良的军队相对来说还算精锐。
但武臣被李良杀害后,一部分人转投了赵军,一部分人摄于李良的威势,还在追随着李良,但是他们的斗志,远远没有赵军高昂。
这就是赵凯为何一个劲地提倡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主要原因。
赵军分成五个方阵,每个方阵为一千人,横亘在河岸上,而不远处,除了有一排栅墙外,还有寥寥几桌哨塔伫立在栅墙之内,哨塔很高,可以清晰的望见河对岸,这是赵军防御力量的主要手段。
赵凯在李左车,蒯彻的陪同下登上了其中一座哨塔,哨塔很简易,只能容纳四五个人站立,但这已经足够了。
赵凯用手搭起眼帘,他凝望着远方,在河对岸,有不下万人正在耀武扬威,他们排成了三排队伍,一望无际,在队伍中,有战车,有骑兵,一名身穿银甲的将军十分显眼,他驭马在中军纛旗之下,也在凝望着沙河对岸,如果赵凯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李良了。
而在这支队伍后面,隐隐能看到尘土飞扬,赵凯有些纳闷,是有援军抵达了吗?如果不是大规模行军,怎么可能在沙河河岸附近卷起这么大的尘土呢?
也就是赵凯一愣神的功夫,对岸忽然吹响了号角,号角声过后是隆隆的鼓声,这是要进攻的节奏了。
赵凯也在同一时刻扬起右手,一旁的李左车立刻回身大喝:“准备迎战!”
赵军中最两翼的部队开始向前奔跑,他们从方阵变成了八字阵,在栅墙后面站立,其中一部分手拿弓箭的士兵拉弓搭建,瞄向空中,一部分拿着长戈的士兵将长戈架在栅墙上,静待下一步指令。
而赵军刚刚布阵完毕,对面,从那万余人的队伍两侧不断涌出士兵,他们担着土,向前奔跑,第一批人跑到河口时,他们把担子里的土倒进河里,之后又向后跑,如此反复循环。
李良的军队并没有立刻一战的架势,赵凯眉头微皱,李左车凑到跟前小声说道:“他们在填河,填河之后大军可以直接冲过来。”
赵凯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可我们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李左车也点点头:“李良有一万的机动部队,两万的辅助部队,对于填沙河而言,只需一个时辰便可以完成,我们守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了。”
这也正是赵凯所忧虑的,傍河扎营,本来就是想阻击李良一下,在士气上给李良造成压力,自己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提高士气,为下一战做准备,可李良初来,就搞这么大动静,完全不给赵凯还手的机会,这是想釜底抽薪吗?
赵凯依然在观察对岸动向,他没有做任何抵御措施,到是李左车有些着急了,他看了看对岸,李良的军队已经填平河岸口了,他们正在一步步向前推进,若是被他们推到这面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良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他又等了一会,之后李良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长信君,有件事你必须想清楚,咱们赵军毕竟还没有形成规模,没有统一的训练,没有稳固的军需补给,我们严守河口最大的难度不是如何阻击李良,而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弓箭,您看看,咱们目前就这么百余名弓兵,每人也不过二十余支羽箭,想要依靠弓弩阻击敌军是不可能的,硬碰硬,我们的胜算也很少。”
李左车这么反复提醒赵凯,并不是怯战,而是想提醒赵凯,给将士们留条后路,一旦开战,敌军大规模推进,其杀伤力可是惊人的,这一点赵凯十分清楚,不过,赵凯想要做的,并不是坐等敌人靠岸,他在思考对策,如果轻易放弃河口,后方一马平川,赵凯真不知道,还怎么和李良打这一仗?
更何况,赵凯一旦输了这场战争,就等于失了赵人的人心,也就是说,赵凯一旦战败,信都城将会不战自溃,要吗迁都北进,要吗举国投降。
这不是赵凯想要看到的,此时赵凯没有急于理会李左车,并不是他不重视李左车提出的意见,而是他要等待时机,在赵凯看来,只要用心去做,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来的。
李左车并不了解赵凯,他有些急了,低声吼了一声:“将军!”
蒯彻在旁笑了笑,他笑声不疾不徐,显然没有李左车那么焦虑,等蒯彻笑完之后,他才对着李左车说道:“将在外,军令为尊,此时长信君不下令回军,自然有他的想法,李将军还是再观察观察的好。”
李左车很不解,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还观察什么?敌军眼看着就要扑到河中间了,咱们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李将军何必如此心急呢?”蒯彻又笑了笑,这时,赵凯指了指沙河对二人说:“机会来了!”
二人同时望去,皆略显懵懂的问道:“长信君何出此言?半路堵截吗?我们未必能占到优势,他们后期的填土速度会加快,我们不好掌控局势。”
赵凯笑了笑,然后吩咐:“李将军,你带五百人去砍树,做成桩子,每两步的距离立一根,然后蒯先生带人去把军中所有的绳子都收集起来,我自有用处。”
二人一头雾水,但是将令不敢违,只好拱手离去了。
赵凯又望了一会,而后他吩咐一旁站着的武商说:“带一百个兄弟去收集石头,一定要这么大。”
赵凯用手比划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形状,之后武商离去了,哨塔上只剩下赵凯和一个士兵在上面,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李良军,还有在岸边列阵以待的李良主力,赵凯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
安知这平缓的沙河中,就不能暗伏杀机了吗?
沙河南岸,近两万李良军正在忙碌着掸土,填河,起初这支军队填河的速度很快,那是因为他们挖土的地方距离河岸并不远,可时间一分分过去,填土的位置越来越接近河中心,甚至再向河对岸行去,这就加大了行程,也让李良军的将士们疲惫不堪。
不过对于数万人的李良军而言,小小的沙河并不足以让他们累垮,而李良则留下了一万最精锐的部队,坐等河道建成,然后一举杀过沙河,与赵军一决雌雄。
区区赵军,对于李良而言,还不足惧。
此时李良骑在马上,他身后是高高飘起的纛旗,纛旗被风刮的嗖嗖响,而李良所在的位置,也是一处高阜,这里虽然不能很清晰的看到河对岸,但是观察敌军的动向,还是可以的。
而这个位置观察自己军队填土的进度也非常实用,李良此时观望河中央,河道距离对岸越来越近了,李良初步估算,再有一个时辰,河道肯定能完工。
这种即将开战的感觉,让李良浑身热血沸腾,他又观望了一会河道的进程,之后他勒马回身,在李良扬起右手的时候,战鼓声,号角声在同一时间停止了。
之后,李良的一班战将和谋士纷纷扬起兵器,大呼威武。
这是李良最愿意看到的场景,这种山呼声可以让李良找到自信,找到当王者的感觉。
李良再次扬起右手,声音戛然而止,李良看着众人,他声音高昂的喊道:“赵军就在河对岸,我们的河道即将通往对岸,兄弟们,对面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虽然挂着赵国的旗帜,但是他们却是我们的敌人,打下信都,灭了赵国,我就是赵王,你们就是我新赵国的开国功臣,你们的子孙永享爵禄,你们也将得到更多的好处!”
众人再次欢呼李良威武,声音虽然高昂,但是李良却没有发现,其实内中有很多人是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他,有的人也只是动动嘴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李良准备再次训话,给将士们鼓舞士气的时候,忽然,在他背后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惨叫声来自很远的地方,但是有风的带动,声音虽小,李良却听得真真切切,他有些不解,扭头看去,只见河道里,李良的军队如丧家犬一般,你推我,我推你的向回跑,由于队伍太过慌张,有的人甚至被挤进了沙河之中,溅起一连串的水花。
李良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并不知道对岸发生了什么,就在李良准备勒马去前方看看的时候,对面有跑得快的人已经跑回来了,之后他大声呼喊:“糟了!糟了!我们被伏击了!”
第0007章 引君如翁(中)()
“被伏击了?”李良不听还好,一听火冒三丈,小小沙河也能阻挡我李良的脚步吗?
虽然在不远处有可以通过的浮桥,可浮桥并不适合大军行进,在那里渡河才真会被赵军伏击呢,而此时,李良已经看到从远处一步步退回来的军队,他的心里更暴躁了,之后李良一挥手,大吼一声:“你们几个,跟我走!”
李良驭马向前奔去,他的谋士,战将和一些亲兵,还有之前逃回来的兵士纷纷跟在后面,他们来到了一处最高的土坡上,李良驭马站在高阜处,向远处望去,之前填土的军队已经慢慢退下来,有一部分人还留在河道上,与赵军僵持。
李良以为河道已经被占领了,所以自己的军队才会仓促撤回来,可当李良来到高阜处的时候,他眺眼望去,河道上根本没有什么赵军,哪来的伏击?
他抓起之前和自己汇报的那个逃兵,一脸狰狞的喝问:“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军的将领是个巫师,他一挥手,漫天的石雨落下,我们都被打的无处躲藏,好多兄弟都被打死了”那个逃兵瑟瑟发抖,李良听了他的解释,更愤怒了,他一声咆哮之后,抽出短剑刺进了那人的胸膛,然后冲着众人怒吼道:“给我传令,继续填土,后退者,杀无赦!”
李良军中再次敲响了隆隆的战鼓,一万军队开始向河边推进,凡是有退后者,都会被无情的砍死。
之前填土的两万军队被赵军的落石打的溃不成军,死伤近千余人,此时后面又有李良最精锐的军队把守,不让大家退后半步,这一下,所有人成了瓮中之鳖,只能进,不能退,而且,进也死,不进也死。
很多人壮着胆子,继续向前冲去,他们掸土填河,李良军填土的工作在强迫下进一步向前推了数百米远。
对于河对岸而言,赵凯的计策简直让所有人都为止惊愕,在他们眼中,赵凯简直就是一个英雄人物,好似天神下凡一般。
其实赵凯所用的器具很简单,立一根桩子,架一根抛物杆,用麻绳捆绑抛物杆的一头,然后拿木棍拧紧麻绳,直到抛物杆彻底弯曲到地面之后,在上面用一个箩筐装载石头,等麻绳突然松开的一瞬间,抛物杆会把石头远远的抛出去,打在对面的河道里,只几个回合,就把赵军打退了。
虽然这个年代也有投石车,云梯,索塔之类的战争利器,可谁又见过立根桩子,用麻绳之类的东西就能做出简易的战争利器呢?
不过,这种东西也有坏处,就是很难掌控力道,攻击范围也并不是十分的精准,很多石头都打在了河里,只是赵凯准备的桩子非常多,赵军是大规模大范围扫射,所以李良军很难抵挡赵军的攻击。
但之后的半个时辰里,李良军加快了进度,那些填土的士兵就好像不要命一样冲到最前沿,倒掉土之后,又拼了命的跑回去了。
赵军虽然仍在奋力进攻,却也无法阻挡如蚂蚁搬,密密麻麻的李良军填土,河道推进十分快,赵军的这一计策渐渐失效了。
哨塔上的赵凯已经满头大汗了,这种临时搭建的抛物装置渐渐失去了效用,李良军还是太多了,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有效阻击他们呢?
而之前蒯彻也曾初步估算过,李良军的先锋部队至少折损了五千人之多,甚至,这个数字有可能会多达七千人,只是蒯彻不敢过于高估赵凯的抛物利器,所以他宁愿少算一些。
此时李良军的先锋部队虽然看似凶猛,填土速度越来越快,但是后面,却是李良的主力部队在威逼利诱,凡是后退者必死无疑,向前冲尚有一丝活着的希望,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奋不顾身。
可眼看着李良军就要杀过来了,再不退,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蒯彻却在想到退军的同一时刻又想出了一个好计策,他声音低沉的笑了起来,这笑声引起了赵凯和李左车的注意,二人看向蒯彻的时候,蒯彻已经拱手笑道:“长信君,李良所遣的军队多是临时征集的军队,他们的意志并不坚定,只是李良人多势众,不服者必死,所以才会听他号令,我们何不用利益诱之呢?”
赵凯来了兴致,他笑问道:“说说看。”
虽然赵凯是笑着问的,但是众人还是在他脸上看到了神经在抽搐,这是极度紧张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的反应,不过在这种以弱敌强的形势下,谁心里又可能完全笃定呢?
蒯彻回头瞧一眼距离沙河北岸越来越近的李良军,他又用手指了指南岸的李良主力说:“李良看到河道快修建完成之时,必然会催动大军前进,不过这需要时间,我们现在的距离,刚好可以和李良的前锋军说上话,只要大声呐喊,他们就能听到,我们可以劝说他们,河道打通之后,我们放他们北逃,逃出去,他们就能有房有地,不用再被人利用,不用再冲锋送死,估计会有很多人愿意追随我们的。”
蒯彻刚说完,李左车略显忧虑的问道:“好是好,可一旦兵变,如何是好?一旦他们过了河道,反而向我们发动进攻,这可是两万人啊,虽然有几千人的死伤,那他们尚且还有万余人呢,一旦李良的主力部队杀过来,我们唉。”
李左车叹一口气,赵凯也觉得李左车的分析有道理,虽然赵凯喜欢先攻心,后掠地的策略,但是赵凯用这个策略的前提是胜算在握,没有十足的把握,赵凯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利用的手段的。
但是蒯彻却不这么想,他见二人都有些犹豫,蒯彻笑道:“从这里退兵虽然是一马平原,但是也有一个地方,适合我们布下伏兵,如果这支军队肯听我们的,我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收纳他们,否则,我们也可暂退避其锋芒。”
“暂退?”赵凯重复一句,他的眼中露出了亮色,对,暂退,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蒯彻笑了笑:“对,是暂退,河道修成,我们已经不能强守此处,何不帅军后撤,避其锋芒,另外,李良见我们匆匆撤去,他一定以为我们害怕了,必然全力追击,我们在土丘附近列阵以待,布下伏兵,此战必胜。”
“真的可以必胜吗?”赵凯笑了笑。
蒯彻见赵凯如此自信的反问,他反到没底了,稍作迟疑,才又说:“难道不是吗?”
“呵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在李良的退军路上再伏一军,即使擒不住他也要吓破他的狗胆!哈哈哈”赵凯爽然大笑。
之后赵凯回身下令,撤军。
赵凯撤兵不是全部军队都撤走的,他带着九千多兵马徐徐而退,留下王蒙率兵八百断后,并让王蒙按照蒯彻留下的一块竹简上面的话,反复念给即将修建河道完毕的人听。
大致上说,赵军乃正统,李良乃反贼,李良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