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是降将,又能怎么办呢?
樊亮这小子可是踩着自己爬上去的,何斌越想越郁闷,他竟然忘记了接令,赵凯望了一会何斌,他知道何斌心里所想,便鼓舞何斌道:“调你离开安阳县,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会更加重用你,何况,大丈夫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才是人生快事,难道何将军想一辈子窝在这小小安阳县做一个县尉直到终老吗?”
“这”何斌犹豫了。
赵凯又笑道:“何况,你已经是偏将了,留在军中会更有前途,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灰心,振作起来,我赵凯用人,是得其所长,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赵凯的话让何斌终于释然了,他笑着点点头:“谢将军。”
赵凯安抚了众人,安阳县的事,他也可以撒手了,毕竟大军南下,赵凯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处理和牵挂这里的事务了,他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之后看着武商问道:“李左车现在帅军到哪了?”
“再有三十里就能到白马津。”
赵凯点点头,他又看一眼岑彤等人,之后双手抱拳,朗然道:“安阳县,就摆脱诸位了。”
安阳县已经进入了全城戒严的状态,赵凯的军队南下使得安阳县的百姓变得惴惴不安,毕竟主力部队的离去意味着安阳县又将回到水深火热之中,没有强大的军队驻守,谁也不敢保证秦军杨熊会不会帅军忽然杀来。
但是在北面的邯郸城却一如往常的平静。
赵凯的离去就好像风吹落叶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人在意赵凯的南征,不过,此时南征的消息并没有传回邯郸,亦或者说,只有少数人知道赵凯即将南征,百姓们却得不到这类的消息。
在张府的后院,张敖刚刚从父亲的房间归来,许久未见,父子俩聊了聊家常,聊了聊政治,可当张敖把话题迁到赵凯身上的时候,张耳却勃然大怒,立刻变色。
张耳不允许张敖在提起赵凯,因为,张耳之前在朝堂上发觉,赵凯已经开始拉拢陈余了。
陈余可不是赵凯说拉拢就拉拢的,当初他们闹的那么僵,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掉这层冰,赵凯想的太容易了。
纵观满朝文武,赵国最让张耳感到威胁的,并不是握有重兵的陈余,反而是赵凯,之前张耳附和赵凯,也是想从中取利,此时他做到了,赵歇已经被张耳完全控制在掌中了,他已经不需要在和赵凯拉上关系了。
甚至,赵凯辞去上将军对于张耳而言,都是一件喜事,如此一来,赵凯没有了掌控大军的军权,他就一无所有了。
张耳不再担心赵凯,可他却忽视了自己的儿子,张敖对赵凯的那份情却越来越重,今天张敖刚刚提起赵凯,张耳就暴怒了。
张敖被父亲训斥一番,他也变得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追随赵凯。
此时张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桌上摆放着一把三尺青铜剑,剑身雕琢的非常精细,这把剑曾是赵凯的佩剑,可他却把自己最心爱的佩剑转增给了自己,这份情,这份信任,让张敖变得犹豫。
他看见这把剑,就仿佛看见赵凯一样,他扪心自问,赵凯有没有利用过自己,赵凯对自己又是否坦诚。
答案是有,而且,赵凯对自己非常坦诚,甚至自己把他南征之势的消息透露给远在邯郸的父亲,赵凯都没有把自己从军营里赶走,这说明,赵凯对自己的信任有多深。
可自己却辜负了他。
信任越深,失望也就越大,当今天赵凯提起此事的时候,张敖仿佛被万箭穿心一样,非常的痛。
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
可眼下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留在邯郸还是继续追随赵凯?
张敖犹豫了。
他看着剑,愣愣的看着。
时间就仿佛停止了一样。
忽然,张敖猛然起身,他双眼坚毅的望着摆在桌上的剑,“即使天下人骂我不孝,我也不能把大义丢了。”
张敖仿佛顿悟一切似的,他匆忙拿起剑,急匆匆离开了张府。
夜幕中,张敖消失在邯郸城街道之中,向着南门疾驰而去。
后半夜,平常人家都已沉浸在睡梦之中,而此时的赵凯却不得不再次踏上征程,向南行进。
此时他已再次换上皮甲,在武商,蒯彻,何斌等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县衙,刚刚行出门口,便看到了列阵在外的五百骑兵,人人威武,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这就是赵凯带出来的兵,赵凯对自己的军队非常满意,
一名军士走过来递上缰绳,赵凯顺手接住,正要翻身上马,赵凯却猛然发觉不对。
他只是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这个军士,便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赵凯上马的动作缓下来之后,他看一眼那个军士,军士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军袍,外套赵军的军甲,而她却长发挽髻,并没有带幞头,
而这个人,却恰恰是不久前提出要跟着赵凯一起杀进咸阳的岑凤。
赵凯看到岑凤这副打扮,他立刻怒斥了一句:“胡闹!”
赵凯想要喝令军士把她带回去,岑凤却立刻闪身,躲开了扑过来的赵军士兵,她一脸怒意的看着赵凯,恨恨道:“不是说好的吗?你必须带我杀进咸阳。”
“杀进咸阳也不是现在,反秦之势还没有彻底形成,等章邯军亡之日,便是杀进咸阳之时,我会回来接你的。”赵凯急忙解释。
岑凤却根本不肯听赵凯的安排,她牵过自己的战马,然后翻身上马,在马上用马鞭一挥战马,竟然独自向着城南的方向奔驰而去。
赵凯看着岑凤渐渐远去的身影,他略显无奈的摇摇头。
这时,府衙内岑彤带着管家急匆匆赶了过来,他也是刚刚得知女儿已经换了皮甲,想要随军出征,岑彤吓了一跳,儿子的死让岑彤更看重亲情,眼下他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他可不想看着女儿出什么事,何况,这是去战场,去和强大的秦军打仗,他更不能容许女儿胡闹。
可他刚刚赶出来,女儿已经驭马离去了,岑彤听说女儿走了,他急的直跺脚,怒骂女儿性子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女儿。
赵凯有些愧疚的安抚岑彤,也许是自己那天的承诺导致了岑凤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要和自己南征。
不论如何,赵凯不能把她带进战场,如果一个疏忽或者闪失,那可是要死人的!
赵凯立刻吩咐宋河带人去追,把岑凤追回来。
赵凯又安抚岑彤几句,这时候,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了,按照预算,李左车的大军也应该在白马津安营下寨了。
蒯彻好几次都想上来劝赵凯早些启程,可赵凯为了岑凤竟然没有走的意图,蒯彻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河又立刻奔了回来,他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消息:“岑姑娘已经诈开城门,向南远去了。”
这一消息让所有人震惊,诈开城门,她是怎么做到的?
赵凯怒问原因,宋河不得不已实情相告,她拿出长信君的腰牌,已紧急公务为由,诈开了城门。
腰牌?赵凯立刻意识到不好,他摸了摸腰,自己的腰牌果然不见了,之前岑凤给自己递战马是假,偷腰牌才是真,原来,她早就猜到自己会拒绝她,所以,她竟然留了一手。
赵凯不得不感叹岑凤的胆识与机智,他安抚岑彤几句,答应一定把岑凤找回来,安全送回岑彤手中,之后赵凯带着军队急匆匆离开了安阳,踏上了他南征的旅程。
第0045章 周市的遗愿()
赵凯没有随大队人马一起走,他带着武商和几名亲信士兵,驭马急匆匆向南追去。
一路上天色黑暗,赵凯等人只能借着月光和手里的火把照亮,战马不能急速奔跑,即使如此,赵凯还是在两刻钟之后追上了岑凤。
她正坐路边幽幽的看着月亮,直到赵凯也下马来到她身边时,询问她为什么坐在路边,是从马上跌下来受伤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岑凤却幽幽一笑,她竟然抱怨赵凯的速度太慢了,她怕自己再跑,就先一步到白马津了。
她又不是什么军方人员,要是擅闯军营,弄不好会被抓住的。
尤其赵军的斥候遍布这么广,她可不敢铤而走险。
本来要痛斥她一番的赵凯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也没工夫在和这个野蛮的小丫头争辩什么了,为了等后队人马,赵凯在这里陪着她坐了一会。
武商带着几名亲信士兵在四周放哨,巡逻。
看着天空遍布的星星和闪耀的月亮,岑凤就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她凝望了一会,又扭头看着赵凯说:“赵凯哥哥,你说天上这么多星星,究竟哪一个才是我哥哥呢?”
“这”赵凯竟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人死了就没有灵魂了,天上的星星其实是一个庞大的天体。
可在这个年代,人们对天空的奥秘并不了解,赵凯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搏了岑凤的兴致,他笑着指向天空最亮的一颗星星道:“喏,就是那颗。”
“那颗星星真的好亮。”岑凤忽然甜甜的笑了。
她又望了一会天空,然后把头慢慢的伏在赵凯的怀里,她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她声音很轻,很柔:“找凯哥哥,答应我,带我一起走,不要丢下我,我要亲手为哥哥报仇。”
“可那里毕竟是战场,我赵凯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我又怎么可以带上你!”赵凯抬起右手,他想抚摸岑凤的头,可赵凯的手抬到了半空,他犹豫了一下,又落下了。
但是岑凤却不依不挠:“死就死,我岑凤岂是怕死之人?”
她忽然抬头望着赵凯,目光中多了一份坚毅:“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
两个人对望了一会,岑凤再次伏进赵凯的怀里,就这样静静的呆着,仿佛这个世界都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了一样,四周非常安静。
直到这种安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很快,在不远处的驰道上出现了一队骑兵,为首什长向着赵凯等人的方向大喊:“将军何在?我们有紧急军务找他。”
什长一边喊,一边向着赵凯等人驰来,在距离二十余步的地方被武商等人勒停,什长下马之后急匆匆向着赵凯跑来,在赵凯身前单膝跪地施礼:“将军,魏国有人来访,李将军请您马上去白马津大营。”
“魏国?来人说了什么吗?”赵凯立刻紧张起来,他很担心情况会有进一步变化。
什长摇摇头:“那人没说,我们之前遇到了蒯先生,是他告诉我们你们在这里的。”
赵凯有些坐不住了,他先扶起岑凤,然后自己也站起身,武商这时也走过来把战马递给赵凯,赵凯接过战马之后看一眼什长,冷然问道:“蒯先生他们到哪了?”
“就在不远的驰道上。”
“好,你前面带路,我们这就回去。”赵凯拉着岑凤,一起上马之后,几个人策马奔腾,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白马津是北渡黄河的重要渡口,著名的战役官渡之战,袁绍南进之时,就曾派大将颜良围攻过白马县,以求为大军渡河做准备。
这里河水并不湍急,只要有百余艘船只,大军数个时辰就能悉数渡河,所以,赵凯也选择了这里作为南下的重要地点。
魏军撤离后,这里并没有被秦军控制,也许,秦军并没有意识到白马津的重要战略,可赵凯南下,这里是必得之地,此时赵军抵达之后,很快控制住了这里。
这里有周市答应留给赵凯的船坞,还有百余艘渔船,虽然船体都很残破,但是临时征用确是非常不错的。
更重要,这里是南北枢纽的重要之地,在白马津以东约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大桥,大桥横跨黄河南北岸,那里不适宜大军通过,但是往来行人却恨方便,马车可以在上面奔驰,所以,很多时候也有军将会选择在那里渡河,但是赵凯没有选择那里。
从那里渡河行不太远便是濮阳,濮阳还掌控在秦军的手中,所以赵凯必须避免和秦军正面交锋。
此时赵凯一行人急匆匆返回了大营,在一名军侯的引领下,赵凯来到了中军大帐,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李左车等人显得十分焦躁,赵凯把披风脱下扔给一名军侯后,赵凯来到了软席上坐下。
与此同时,一身穿黑色战袍的中年人忽然走出人群,一下子跪在了赵凯身前,他满脸泪痕,一副天下即将崩塌的架势,哭泣着说:“赵将军,我家相国他他死了!”
“你家相国?”赵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赵凯似乎猜到了什么,之前什长来报,魏国使者求见,莫非就是他!
而他说相国,难不成就是周市吗?
怎么会这么快!自己还没有渡河,战争结束了吗?
赵凯猛然怔住了,他木讷的看着那名黑衣人,刚要询问,那名黑衣人忽然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裹,他把包裹平放在桌案上,之后慢慢解开,里面摆放着一把约四尺长的青铜剑,青铜剑做工极其精致,剑柄镶有墨绿色的宝石,他小心翼翼的把剑从包裹里拿出来,然后放在赵凯面前,之后略带哽咽的说:“这是我家相国让我交给您的,他只有一件事相求,希望赵将军尽快发兵,解救临济,否则,我家大王可就”
黑衣人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开始呜呜的哭泣起来。
赵凯接过剑,他仔细打量这把剑,这把剑剑身很长,一般的青铜剑都是三尺,唯独秦国的剑有六尺长,这和秦国铸造工艺有关,不过,眼前的剑有四尺长,已经很少见了。
这是一把宝剑,周市临死前把宝剑赠与自己,难道,他拿我赵凯当作知己了吗?还是他只是希望用这把剑来利诱自己去救魏王?
赵凯看那人还在哭泣,他有些不悦的斥道:“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说,你家相国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军和魏军在临济以南六十里的堕马坡相会,合并一处准备对战秦军,与此同时,我们已经接到了楚国的增援消息,楚军也在向着临济赶来,这一战,我们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战胜秦军,可就在昨夜”这人再一次哽咽了。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把魏军被夜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凯。
周市是个用兵高手,他也非常会治国,当年若没有周市,魏国也未必能够复兴,可这一战,周市低估了章邯,他以为魏军和齐军合兵一处,章邯就会避让三舍,不敢轻易出战。
谁曾想,章邯竟然率兵夜袭魏军和齐军的大营,不仅仅周市难逃一劫,死在乱军中,就连齐王田儋也死在了这场夜战之中,双方死伤惨重,秦军所向披靡,一口气把两座大营都给吞没了,直到大火吞噬了营寨,再也没有能够活着跑出来的魏军,秦军才收兵回营。
周市自知大难临头,他临死前把自己最爱的佩剑交给了心腹爱将鲍忠,并嘱咐鲍忠,把这把剑交给赵凯,务必请求赵凯援魏,越快越好,一旦秦军兵围临济,一切都来不及了。
周市还在临终前明言,赵歇目光短浅,难有成就,可赵凯不同,能够看到赵魏结盟的长远利益,赵凯绝非常人,这把剑只会跟随英雄,这把剑将代表着周市与赵凯的友谊,驰骋疆场,直到秦国灭亡那一天,他周市要把自己最后的一丝执念留在这把剑上,伴随着赵凯一起杀入咸阳城。
鲍忠把一切讲明,他告诉赵凯,魏王咎是不会轻易投降的,一旦兵围临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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