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拨人倒下了,另一拨人又冲了上去。
死伤在所难免,而这一波攻击,仅仅只是赵军试探性进攻,并没有真正发起总攻。
城楼上,李良军士兵仅千余人,这千余人中还有临时从民夫里提拔出来的士兵,他们的军心并不牢固,不过大战在即,只要能上战场,都会被编入军队。
百姓最先开始恐慌,他们惊慌失措,想要逃离城楼,却被李良军的士兵用长戈抵住,不准任何人退离战场,为首一名校尉目光冰冷的看着远方,他不知道这一战能否熬过去,也不知道邯郸城能否保守住,只要李良不下退军的命令,他就不会轻易后退。
但是这千余人和千余民夫,想要守住北门,难度确实很大,思虑了一会,校尉喊来一名亲随,让他去向李良汇报,请求尽早拨付援军。
亲随匆匆走了,这名校尉又观察了一会赵军,这支赵军已经快到城下了,校尉抽出腰间短剑,朗然大喝:“准备迎战!”
城楼上的民夫被驱赶到墙垛后面,与弓兵掺杂在一起,弓兵负责射箭,而他们,则需要向下抛扔滚木雷石,长戈兵在盾兵后面躲藏,一旦云梯搭上城头,有赵军爬上来,就该这些长戈兵出动了。
与此同时,城楼下响起了赵军士兵的呐喊声:“一二嘿吼。”
口号声喊得很齐,云梯也被架上了城头,由于邯郸城的城头有三层楼之高,云梯架设还是有一些难度的,当云梯搭上城头之后,下面的赵军士兵拉紧绳子,位于云梯顶端的倒钩挂住了城头,开始有士兵举着盾牌,向上攀爬。
战争从这一刻,彻底打响了。
城楼上,伴随着百长的号令,不断有滚木雷石扔下城头,巨石落下之处,有的云梯直接被砸断,上面好几名赵军士兵嚎叫着掉了下去。
而下面,被滚木雷石击中的人基本上也是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可这种伤亡对于一千名先锋军而言,并不能引起恐慌,他们依然执着的向上进攻,几架云梯倒了,却有更多的云梯搭上城头,士兵们开始奋力攀爬。
有几个幸运的,攀上了城头,他们翻身一跃,想要挥砍守军,却有几支长戈在这时突然刺了出来,将赵军士兵刺死后扔了出去,但仍然有躲过长戈的士兵爬山了城头,他们最先遇到的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民夫,民夫们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被赵军立时砍杀,与此同时,几把长戈呼啸刺来,将赵军士兵刺杀在城垛旁。
战争打的异常火热,谁也不肯退后半分,赵军奋力的向城头爬去,守军利用各种手段防御城池,转眼间,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
赵凯站在战车上,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北门的战争已经打响,直到此时,都没有见到李良出现在城头,这样会大大折扣守军的士气,看来,是天助赵国,此战必胜。
赵凯又观察了一阵邯郸城城楼处,从赵凯的位置上可以看出,守军已经有些慌乱了,他们的防御渐渐出现了漏洞,先锋军的目的达到了。
赵凯朗然大喝,:“李琼何在?”
李琼立刻从赵凯身后驭马而出:“末将在。”
“带着你的五千部队给我全力攻城,不下邯郸城,你提头来见。”赵凯断然下令。
李琼唱一声诺,他回头向着自己的两名校尉断然喝道:“杀!给我杀上城去!”
五千李琼所掌握的军队立刻爆发出山崩海啸一般的怒吼声,宛如决了堤的洪水,已极快的速度向着邯郸城北门冲去。
气势滂沱,给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而这支军队中,另有数千架云梯,千余名弓弩兵和千余名盾兵,在攻势上会给敌军带来不可磨灭的打击,尤其是李琼一马当先,率先冲出去,这会大大提高五千士兵的士气,一时间,翻腾起的灰雾把这支军队裹在了其中。
赵军中的鼓声一波高过一波,城楼上的守军已经意识到赵军的总攻发动了,他们奋力射箭,流失如雨点般落下,但是英勇的赵军用盾牌挡住了飞来的流失,继续向着城下狂奔而去。
本已快抢占城头的先锋部队得知后援已到,他们的进攻更猛烈了,攀爬的速度也加快了,一时间,嘶喊声,嚎叫声响彻了整个邯郸城北门。
又一波云梯架上了邯郸城城头,赵军怒吼着向上爬。
在城门处,一波百余人的队伍拉扯着绳子,上面捆绑着一根十人环抱的木桩,木桩的头端用青铜包裹,这是赵军撞击城门用的木锤,此时这支军队在盾兵和弓兵的掩护下来到了邯郸城北门前,一个百长嘶哑着嗓子大喊:“一二三撞!”
“轰”
城门随着木锤的撞击,开始摇晃。
又是一次撞击,接连又一次撞击,每一次撞击都像有一个无形的大锤砸在了守军的心坎上,他们害怕极了,大门已经摇摇欲坠了,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停歇的向着大门的方向抛扔滚木雷石,但为时已晚,敌军已经势不可挡了。
校尉站在城头,他已经不知杀死多少攀上城墙的赵军了,可援军还没有抵达,城头爬上来的赵军越来越多,他已经无力抵挡了。
校尉冲着天空大吼一声:“天亡我也!”
但是他仍然不肯放弃,除了指挥一部分人下楼去支住大门以外,他率领着剩余的残兵败将杀向了赵军。
一刻钟,两刻钟,时间一分分流逝,终于,伴随着一声闷响,邯郸城北门被赵军攻破了,无数赵军驱使着战车,战马,有的徒步甚至挥舞着赵旗涌入了邯郸城中。
不远处,城门被击破的场景映入了赵凯眼中,这就是他人生中第一场辉煌的战争,可区区赵国,还很薄弱,在众多的起义军中,赵国简直是跳梁小丑,刘邦,项羽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大敌,有朝一日,赵国必定要和他们一战,必须在战争来临之前,让赵国崛起一方,只有这样,赵国才会永远屹立在历史的舞台。
赵凯不仅仅这样想,他也要这样做,此时城门已破,赵军如蚂蚁搬涌了进去,在远处观望一阵的赵凯抽出了断剑,向前一挥,大声喝令:“冲进去!”
邯郸城西门的战争也异常惨烈,王蒙发动了四千多人的军队对西门发起了总攻,双方从清晨便已开始较量,直到此时,西门都没有被攻克,主要原因,是李良调走了东门和南门的兵力,原想击退西门的赵军,之后再回援北门。
另一方面,对于李良而言,北门能否守住已经不得而知了,至少李良不能停留在北门一线,那样,一旦城池失守,自己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李良万万没有想到,赵军在西门投入的兵力也如此的多,而且,这支兵马骁勇善战,仿佛还是赵军中的精锐。
几个时辰的拉锯战,民夫跑了不少,军队死伤了不少,而守军所剩也屈指可数,李良也身受多处剑伤却换来了一名溃卒的消息,东门,北门相继失守。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李良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固守城池了,邯郸城终非自己的囊中之物,也许自己能够刺杀武臣,能够占据邯郸,可自己却没有这个能力保守邯郸。
当初单洪的话在李良脑中回荡,不如去投章邯,也许,自己还有再回邯郸的机会。
李良当下毫不犹豫,率领百余名参军士兵,冲出了西门,向着旷野里急速逃去。
各路军队纷纷阻挡李良,可李良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最终,他逃出了邯郸城,向着武安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赵军攻克了邯郸城,可战火却在城内弥漫了一整天,到处是熊熊烈火,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是李良军士兵的,有的是赵军士兵的,还有很多,是百姓的。
百姓成为了这场战争最大的牺牲品。
可生存下来的百姓更多,当赵军稳定了局势之后,他们张榜安民,去山中巡回那些逃离的百姓,一部分士兵开始清理街道,将尸体运往偏僻的地方焚烧,一些缴械投降的李良军士兵被赵军带出了邯郸城,押往最近的赵军大营。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当赵凯的军队重新整顿,进入邯郸城时,百姓们箪食壶浆,欢迎赵国的军队重新回归它古老的都城。
这座有着赵国百年传承的大都城,将会重新回到赵人的手中,他们欢呼,雀跃,战争的残酷被他们抛诸脑后,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他们欢迎这支新军队,新政权的回归。
来到邯郸城王宫时,赵凯走上了那条数百台阶组成的高伟大殿,四周站满了赵军士兵,他们欢呼之中,赵凯也同样仰望着大殿,朗然大笑道:“邯郸,我赵凯又回来了!”
第0019章 赵凯归来()
信都城中行人寥寥,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再有一刻钟时间,就该执行宵禁了,除了一些官阶较高,有紧急公务在身的人,其余人等,尤其是百姓,一律不准上街。
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
而就在这样一个人人都往家里赶的时间里,一辆马车穿过宽阔的中央大街,向着王宫的方向急速行去,但是这辆马车却不是赶往王宫的,他在快到王宫的时候,忽然向着西面的胡同拐了进去,这里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大牢。
其实说是大牢也不确切,因为这里以前曾是民宅,秦国动荡后,百姓们衣不裹腹,又要面对战乱的危害,不得不背井离乡,很多房子都空下来了。
这里距离赵歇的王宫较劲,也就被蒯彻物色下来,用作牢狱,软禁了刚刚被关押在这里的陈余大将军。
陈余虽然被软禁,但是他的职务却没有被裁撤,他仍然是赵**队的最高长官,只是赵凯利用讨伐邯郸的空隙,趁着陈余没有防备,控制了赵歇所居住的五进大宅子,也就是赵王宫,软禁了陈余,可即便如此,赵凯却忽略了一点,看押陈余的军队并不可能完全忠心于他赵凯,只要他离开信都,只需花点钱财,就可以买通这里的守卫。
而买通守卫的人是夏说,在朝中虽不算高官,却也是军中有着话语权的人,又是陈余的得力谋士,所以,由夏说出面,很轻松就搞定了看管陈余的人。
但是陈余却不肯轻易离开这里,既然赵凯要已王权来压迫自己,索性就和他玩到底。
也就是赵凯出兵的当天,陈余秘密嘱咐夏说在城中广洒谣言,陈大将军因为谏阻战争,被长信君秘密软禁,赵国的大将军失宠,赵国的军队动荡,赵国将会再次沦没在战火之中,百姓们又要背井离乡,四处逃亡了。
这些谣言起初并没有什么影响,可随着军队离去日子越来越多,军中的人心渐渐散漫,百姓的抵触心里越来越高,赵王有些抵不住压力了,他开始犹豫着要不要释放陈余来平定这场没来由的风波。
但是陈余却依然执着的住在这里,其实,他已经可以出去了,他只需要拿出自己的大将军印,便可以调动留守在信都城的近两万军队,这些军队都是他陈余拉起来的,在赵歇还不是赵王,赵凯还只是一个没落的赵国后裔时,他就已经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了。
虽然大多数是后来因为张耳迎立赵国后人而聚集来的,但是,自己的军威却已在这支军队里牢牢扎根了。
而此时,这已演变成一场政治斗争了,起初在朝堂,陈余没有反应过来,或者他没有意识到赵凯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居然会在自己有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公然夺权,控制军队,可来到这个住所之后,陈余想通了,他似乎看透了赵凯的狼子野心,也悟透了人善被欺的含义。
可陈余似乎醒悟的有点晚,当初在朝堂如果陈余答应出兵,也许赵凯就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如今人家兵也出了,赵国的精锐也带走了,那些精良的攻城器具,甚至军用物资都被赵凯带走了,他陈余还剩什么?挟持赵王吗?
这样自己反而站在了所有赵人的对立面,仅以下犯上,就可以把陈余从大将军打回到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头衔,那时,自己和李良的下场没什么区别。
而陈余这么冷静的等待时机,是要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直接压垮赵凯的机会,别看赵凯是赵歇的弟弟,是长信君,是赵国的王弟,只要机会成熟,赵歇也别想救回赵凯。
可最让陈余头疼的事情便是张耳了,这个张耳,和自己可是患难交,刎颈交,怎突然会闹成这样?如今他和赵凯站在一个方向,反而是自己这个大将军变得无助了,没有一点招架之力了。
而唯一能够打败赵凯的办法,就是笼络张耳,这也是陈余唯一能够取胜的方法,可张耳已经和自己闹僵,想要再拉拢张耳,需要费一些力气了。
只是,谣言散步了这么多天,似乎没有一点作用,亦或者说,是不是有人从中阻挠了?
这让陈余很困惑。
不过,眼下陈余还在囹圄之中,很多事情,也只能静观时局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守卫的大笑声,而后有一个守卫恭敬的说道:“既然是夏先生,那就请进吧。”
夏说来了?陈余目光冰冷的望向了门口的方向,果然,门开处,夏说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他笑着给陈余见礼,陈余心情烦闷,他只是象征性的回一礼,之后看向了陈余手里的食盒,问道:“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有,酱牛肉,炒豆子,还有一壶老酒,给大将军暖暖身。”
陈余略微不爽的撇撇嘴,“要是能有个姑娘陪着就好了,这几天下雨,这里很冷啊。”
夏说笑了笑:“等大将军出去了,还愁没有姑娘吗?”
这句话接的不错,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自己又不真是犯人,何必那么愁闷呢?
陈余放开了心中的不爽,等夏说摆好酒菜之后,陈余向着对面的软席比划一下:“你也坐下吧,咱们俩好久没一起喝点了。”
夏说点点头,坐到了陈余的对面,两个人把盏喝了几杯,这时,夏说压低声音对陈余道:“有急卒来报,邯郸城已经拿下了,赵王可能会在这几天迁都去邯郸。”
听到这个消息,陈余身子颤了一下,但很快,陈余又稳定住了,他瞥一眼夏说,又道:“我散播出去的消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查了吗?是谁在阻挠?”
“听说张敖从军前赶回来了,之后赵王就已雷霆手段压下了谣言,凡是敢私议者,腰斩!”
夏说的话让陈余彻底恼怒了,又是张耳,这个张耳真的要和自己做一辈子对头吗?
但是陈余此时显然没有像从前那样暴躁,他只是皱了皱眉,之后陈余又问:“刘辉呢?这狗东西还被关着呢吗?”
夏说笑了笑:“我每天都让人给他送吃的,送喝的,他的日子可比将军你幸福多了。”
屋内静了一会,陈余闷头思索了一会,之后他抬头看向夏说,略显无奈的叹道:“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大将军终究是大将军,赵凯再能征善战,他的军功,他的威望还不足以控制赵国的所有军队,不过,从赵凯这次兵行险招来看,他似乎想要控制一部分军权了,不说他能拿走多少军队,但至少,他会从大将军碗里分一杯羹出去。”夏说的话不无道理,陈余从鼻子哼了一声,之后他恨恨道:“匹夫,敢欺我吗?”
“不过,大将军何必争一时之气呢?赵凯绝非等闲之辈,我们大可静观其变,等他与张耳的关系出现裂痕之时,再出手打击赵凯,必然事半功倍。”夏说拿起酒杯与陈余对碰,喝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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