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帘海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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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卷帘海棠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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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等人护送着公主加急往北,今天已经到达了下池城了。”

他说完,抱着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我。很可惜我不是真公主,也装不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我十分镇定道:“瞧,我早说了,我不是公主。”

夫人低声惊呼,又旋即捂住了嘴。莫桑看上去倒还比较冷静理智,估计是有心理准备了。

莫桑问:“若你不是公主,又是谁?蒙旭他们到达下池,立刻在城里暗中张贴寻人告示,要找一个年轻姑娘。如此大张旗鼓,别说你只是个普通宫女?”

他又抽出一张羊皮卷,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定睛一看,上面画的那个长辫子大眼睛,倒还真和我神似。这么好的画技,想必是出自封峥之手的。他们果真在找我。

我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看样子是找我。”

莫桑一把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既然官府出如此高的价格找你,你就算不是公主,也身份贵重。听说南梁公主和亲,喜娘是魏王的瑞云郡主……”

夫人一听,疑惑地看着我。

我坦荡荡地点头承认:“啊呀,我就是郡主啊!”

莫桑什么话都没说,他只坐了下来,扶着脑门叹气。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头顶笼罩的一团黑雾。

我还反过来安慰他,“是你大哥的探子说你捉到了公主,又不是你说的。你大可和你爹说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再说了,我虽然不是公主,却也是堂堂魏王的郡主。你若放我回去,我爹自然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人在江湖,总少不了各方打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你说是不是呀?”

我一脸可掬的笑容,倒把贺兰夫人打动了十成十。她立刻对儿子说:“公主……郡主说的有道理。你大哥的为人,你也清楚的。”

莫桑抬头问我:“你知道那些人捉公主,是为了什么吗?”

我耸肩,“公主没了,亲结不成了。南梁会责怪北梁守护不力,北梁或许会反说劫持公主之人是南梁派的。然后两国又开始打仗。蚌鹤相争,渔翁得利。我想想,谁最能从这场战争里捞得好处?哦,对了,自然是晋国了。我还听说其实草原不少部落和晋国都有勾结,私开矿产,北梁帝已经十分不满……”

莫桑眼神如箭。我识趣地闭上了嘴,无所谓地笑了笑。

莫桑眼眸深如寒潭一般。他斟酌片刻,低声道:“要我送你回去也可以,但是有条件。”

“大人请说。”

“我要你假扮公主。”

我噗哧一笑,眼珠一转,“公主不用假扮,只要你们把我当真公主就是。”

莫桑也阴恻恻地一笑。我俩当即达成共识,一锤定音。

他们那种部落内部事务,我也懒得过问。莫桑又告诉我,公主一行呆在城了迟迟未继续赶路。官府又增派了几千精兵,到草原里到处搜索。因为城中的公主从来不露面,所以各界都对那位公主的真实身份抱有怀疑,这也才让莫桑有机可乘。

莫桑带着我去见他父汗。

大汗已经下榻在王帐里,门口经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像是专程在等我们。

见我们来了,一个高大的身穿华丽皮草的男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我见莫桑把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道了一声:“大哥!”

那个男子哈哈一笑,十分热情地搭着莫桑的肩膀,“弟弟,你这次立了大功,父汗很是高兴。哥哥我也为你高兴啊!”

莫桑的声音清清淡淡,并不为这次重逢而欢喜,“小弟只是运气好。”

男子看到我,顿了顿,弯腰行礼,“公主,在下是莫桑的兄长,您可以称呼我阿穆罕。”

阿穆罕和莫桑到底是兄弟,容貌有三分相似,都有一双蓝眼睛。不过莫桑五官俊美精致,人也年轻,阿穆罕年长十来岁,轮廓显得粗犷沧桑许多,鹰钩鼻和薄唇给他面相添加了一股阴翳冷酷之气,一看就常年浸淫在腥风血雨中的。

阿穆罕目不转睛地打量我,那眼神犹如蛇信子一般让我浑身不舒服。

阿穆罕嘴角别有意味地微微一弯,“公主请随在下来吧。在下的父亲身体不适,此刻正在帐中,等着拜见公主呢。”

我被他领着走到王帐篷前,他亲手掀起帘子,延我进去。

帐篷里铺设华丽,火盆熊熊燃烧,把空气烘得十分温暖。正中一架软榻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斜靠着,身上裹着厚重的皮草。

“公主来了?”老人吃力地在左右侍从的扶持下坐了起来,他声音低沉雄厚,略有点沙哑,“公主,请恕老夫失礼了。老人家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不能出迎公主。还望公主体谅。”

他这一把年纪了,说两句喘三喘的样子,要他给我下跪磕头,我才承受不起呢。

老人脸上的皱纹就犹如山脉沟壑一般,记载着岁月的流逝。病痛将他折磨的十分憔悴,不过他老眼却并不昏花。那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依旧清醒锐利。

“用这种方式将公主请来,实非老夫本意。公主请放心,老夫并没有伤害您的意思。您只需要在这里小住几日,等事情一过,老夫就着人将您平安送回南梁。”

南梁?

我说:“大汗,我此次来北梁,是为和亲。”

“我知道。”老头笑眯眯,“可是,公主,许多事是不可勉强的。”

我说:“北梁皇帝知我失踪,已派兵来寻找我。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在贵地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出去的。”

老头嗯嗯点头,却说:“公主,您被囚数日,名节有损,即便能回去,您觉得北梁皇帝还会迎娶你吗?”

老不死的东西。我在心里暗骂。幸好被捉的是我不是嘉月,不然,两国间的这门亲事,还真的结不成。

我也不同他争辩,争辩了也没用。万一一不小心说漏嘴,暴露了真实身份,吃亏的也是自己。

老头见我沉默,以为我畏惧了,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公主,老夫还有几件事想询问一下,不知公主能否为老夫解答一二。”

我问:“什么事?”

老头捻着胡子,说:“听说贵国皇帝年幼,大权旁落,那权倾朝野的魏王,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我听到一半,就猜出他要问什么。听他说完,我顿时有种无力感,又很想在他半秃的脑门上敲一锤子。

这老贼打的什么主意,劫持北梁皇帝未过门的媳妇还不休,还想煽动南梁内政不成?

我强拿出耐心,道:“我自幼长在深宫之中,虽然习得点拳马功夫,也不过图个好玩。我皇帝哥哥虽然年少,但是英明睿智,将来必是一代明君。魏王忠心耿耿,辅助我兄长主持天下,其忠心可昭日月。外人不解内情,又有有心人士散布谣言,大汗请勿轻信。”

老头说:“听你这么一说,贵国君臣之间,倒和谐得很了。”

这不废话?

“大汗,我累了。”我不打算再和他废话。这种老狐狸,和他说得越多,越容易错。

老头盯着我看了片刻,点了点头,“公主还请恕罪,为了确认您的身份,还需检查一样东西。”

“什么?”我戒备。

“探子来报,说嘉月公主后颈有一处拇指大的胎记,老朽还需要确认一下。”

虽然我知道他不会亲自来扒我衣服,可是堂堂一个王公之女被人检查身子,也是奇耻大辱。我当即拍案而起,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公主若是本尊,又何惧检查呢?”

“我的身子也是你们能看的?”

老头子不紧不慢地指了一下跪在一侧的美姬,“这两个虽是我侧室,却也是部落族长之女,由她们来看一眼,想必不算辱没公主您的千金之躯。”

那两个女子不等下令就已经围了上来,我半推半就地被她们拉去了隔壁帐篷里。一个女子道了一声“冒犯了”,一下拉开了我半个领子。

第 20 章

皮肤接触到清凉的空气,我打了一个激灵。

两个女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将我的衣服掩了回来。

我气道:“看清楚了?满意了吧?”

女子跪下来,“小女冒犯公主了,还请公主恕罪。公主可以回去歇息了。”

我紧捏着的拳头缓缓放松下来。有备无患,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昨天晚上悄悄在后颈掐了一个印子出来。胎记和淤青本来也很像,这两个女人分辨不出来也不奇怪。

老头又把两个儿子招去说话。我在贺兰夫人的帐篷里坐了半日,莫桑才回来。

夫人问:“你父汗都说了点什么?”

莫桑说:“家里那点事,您不知道的好。”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郡主?”

“父汗让她先由您照顾着。”莫桑转向我,“我父汗和大哥并不知道你在这里的消息已泄露,而且也对你的身份深信不疑。我不会主动放你走,但官府派人来救你,我会给你方便。你知道要把握时机。”

“好!”我道,“不过你没收的我的剑,最好还给我。那是我娘给我的。”

莫桑叫尼玛把剑取来还给了我。

我捧着剑好一番亲热,然后系在腰上。

莫桑在旁边瞧着,忍不住讥笑:“都说你们南梁女子孱弱温柔,平日里绘画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这堂堂郡主,金枝玉叶,却是能舞刀弄剑。我看你这架势,即便只是点花拳绣腿,也是学过不少日子的吧?”

我得意一笑,“我可不是一般的深闺小姐,你将来就知道了。”

折腾了一番,太阳也落山了。大汗派人来请了夫人过去一起吃饭,我便和莫桑留在了帐中用晚饭。

侍从端上了热奶茶和吃食,烤得滋滋响的羊腿摆在我面前,让我食指大动。帐中就我们两人,我也不讲究,抓起来烤羊腿就啃,吃得十分畅快。

莫桑看了我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别说你是公主或是郡主,就说你是普通宫女,我看都没人相信。你别是骗我的吧?”

我瞟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的?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魏王的瑞云郡主自幼在外修行。”

莫桑问:“都修行点什么?”

我笑:“什么都学。洗衣做饭,喂猪喂鸡,上山砍柴挖药,下地插秧种菜。你别小瞧我,若把我们俩丢到深山里,我活得比你滋润多了。”

莫桑听了,惊奇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南梁皇帝要你来送公主和亲,倒是选对了人。”

“可不是吗?谁家姑娘这么无私,冒着自己名节受损的危险,假扮公主引开追兵?”

我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将来真相大白,嘉月的名节是保住了,可我的名节则彻底泡汤。我爹怕是要雷霆震怒,抽我一顿鞭子都是轻的了。

想到这里我懊悔万分。我当初干吗一时热血沸腾,要假扮公主演这场戏。我的主要任务是偷宝又不是送亲,她嫁不嫁得成和我无关,我偷到宝物带回去就算大功告成。

真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大师兄总说我做事欠思考,一点都没说错。现在倒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我若提前通知师父,让他老人家来救场,可以保住我的小命不?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抬头,看到莫桑的脸凑得很近。他很是同情地说:“你不用太担忧。倘若你名节受损,回去没人娶你,我便娶你好了。”

我张大嘴,“什么?”

“我可以娶你呀。”莫桑咧嘴笑,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慈善事一样。

“哦?我还该谢你吗?”我扬着手,几次三番都想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羊腿朝他脸上砸过去。

莫桑高傲地抬起下巴,“你这什么话?我们富查尔是草原第一大部落,我是堂堂二王子,又已自立分部,封地广袤。就算你是魏王的女儿,配我也不吃亏。”

“是呀!”我咬牙切齿,“你哥哥害我身陷囹圄,我名节没了,你又来拣我这个破鞋。我爹知道了,怕是要感激的老泪纵横。”

莫桑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故意的,洋洋得意道:“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送上最隆重的聘礼。”

我讥讽道:“什么样的聘礼?一千头牛,两千头羊?”

莫桑嗤笑,“娶你哪需要那么多牛羊?”

我怒。莫桑急忙拉住我,“哎呀呀,不过开个玩笑!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这个人,先前冷酷无情又鲁莽,没想私下也是个二百五。

那晚,我躺在被褥里,久久不能成眠。外面的火光印在帐子上,像个跳动的精怪。哨兵巡逻从帐篷前经过,脚步沙沙作响。大汗派来“服侍”我的几个侍女人都睡在外隔间,偶尔听到她们低声交谈两句。

我轻叹。也不知道封峥他们收到了消息没,他们又准备怎么来营救我?我翻了个身,一闭上眼,就想起了那夜匆忙分别时,他看我的眼神。

他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平日里他看我,多半是不屑的,冷漠的,或者彻底忽视我的存在。他从来没用那种不舍和愧疚的眼神看过我。

那夜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送亲大队终于等得不耐烦,要放弃找我而继续北行。封峥这样顾全大局的人,也只好跟着走了。

我就这样被留在了草原里,想逃又逃不走,过一阵子,被嫁给了一个草原牧民,生了七、八个孩子。再过个十来年,封峥出使北梁,路过碰到我。我已经是个中年妇人,穿着皮衣,披着头发。大孩子要吃糖,小孩子要拉屎,我两手都是老茧,满面风霜。

封峥竟还是十年前那清俊文雅的公子形象,华服大马,仪态高傲。他当然没认出我,只向我要碗水喝。

我拉着他说:是我啊,我是陆棠雨!

他说:瑞云郡主早就死了。你这刁妇休要冒充郡主!

他打马而去,我便追着他跑,一边跑一边喊:不要走!你说了回来找我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我追着追着,一脚踩空,狠狠跌了下去。

然后我就惊醒了,而且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拍拍胸口,里面那颗心还在狂跳不止,笼罩在心头的恐惧也还没消散。

我先是唾弃自己,怎么可以如此窝囊,做了农妇就算了,居然还会追在封峥屁股后面跑。然后又想,如果封峥这厮真的不来救我,我死了都要去找他,然后变做厉鬼,盘踞在他家屋梁上,夜夜哀号泣血,让他连上茅厕都不得安宁。

我平静下来,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

安静,非常安静。

外面火把的光依旧在帐幔上跳跃,睡在外隔间的侍从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黑暗中突然伸出来一双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那双手滚烫,那个声音也是那么的熟悉亲切。

“嘘!是我!”

我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是封峥!

我知道他会来救我,我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我点了点头,封峥松开了手。

黑暗里,依稀可见他一身黑衣劲装,黑巾蒙面,只露一双轻亮如晨星般的眼睛。

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略微放心地点了点头。

我从床上起来,迅速穿上外衣和鞋子,拿起宝剑,然后跟在封峥身后走了出去。

外间的侍女全部沉睡着,显然被下了药。

封峥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然后抓着我的手,拉着我溜出去。

这人真的是,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吗还要拉着手。

我下意识挣了挣,封峥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却将我的手抓得跟紧了。

现在正是日出前天最黑暗的时候,营地里的人除了哨兵,都在沉睡,大地静悄悄的,连虫叫声都听不到。

我跟在封峥身后穿过营地往东走,脚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封峥突然停了下来,拉着我躲进一户帐篷的阴影里。

我们俩屏住呼吸,片刻之后,一小队卫兵从我们刚才站着的地方走过。

等他们走了,封峥这才拉着我继续前进。

刚走没几步,不知道哪里窜出一只黄狗,冲着我们两人大声吠了起来。

第 21 章

还未走远的卫兵喝了一声,朝我们这里赶来。

封峥拉着我就要跑,我却抢先把这只碍事的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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