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柠神情有些恍惚,她不是不想动,是脚麻了。
“主子,你这不是把世子往外面推吗?”绿意不明白。
“世子不会碰她们的。”这一点,唐柠非常的笃定。
“我得不到世子的爱,那便要得到他全部的恨。”她就是要做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寝食难安,让他快活也好难过也好,都摆脱不了她带给他的阴影。
唐柠语气淡然,绿意和春桃却觉得无比不安。但,主子不受伤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所有人都发现世子妃变了,变得再不像从前一样难说话,反倒十分的宽容大度。
但她仍旧为人公正严明,犯了错的奴才奴婢不会被发卖掉,但再也没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做的好的奴婢,经常能得到赏赐。
她做的事挑不出一丝毛病。世子在其他事情上寻不着唐柠的错处,便愈发来得频繁了,每次都是故意说些不阴不阳的话,来招惹她。
但这样的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两个后,在这个初春的晚上,世子又一次面带嫌恶的来到唐柠的院子,却难得没有发火,而是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唐柠这会儿头脑非常的清晰,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世子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也有大男人的通病,看不起女人,觉得女人都是愚昧无知蠢笨的东西,所以他极少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他却忘了,他是女人生下来的。他之所以能成为世子,是因为先王妃家室超然,不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世子之位也轮不到他。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都小心谨慎些,世子有点不太对劲,把院子里里外外都给我搜一遍。”
话犹未了,只听外间咕咚一声,急忙看时,原来是一个小丫头子坐着打盹,一头撞到壁上了,从梦中惊醒,“世子妃恕罪,奴婢”
“偶尔打个盹难免的,今儿个就跟着绿意和春桃一块儿去搜东西。”唐柠摸着甲套,只觉得风雨欲来。
绿意找好了借口,只说唐柠丢了一件要紧的首饰,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
这番抄检,绿意先打开了自己箱子,然后将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任众丫环搜检一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
春桃则是豁的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往下一倒,将所有东西全都倒出来。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
小丫鬟是住在一起,搜起来很是方便。
那如画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两股颤颤。
“这是怎么了?”与她一贯交好的如琴把她扶了起来。
这绿意和春桃有眼睛,自然也发现了如画的不正常。
“哪些东西是这个丫头?”绿意眼底闪过厉色。
“这都是。”有丫头把如画的东西都指了出来。
绿意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如画,都快要气炸了,“你爹爹病重,世子妃还给过你几两银钱,还让你从三等丫环变成了二等丫环,你平日里仗着世子妃对你偶有照顾,过得也比一般丫环体面,若是你”
“绿意姐姐,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这丫头真是该死。”春桃气得声音都变形了。
一个五彩绣香囊,很是华丽精致,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另一面是几个字,绣的正是唐柠的闺名生辰八字。
那香袋绝对不可能是世子妃绣的,但那布料绝非普通货色,那带子穗子一概都不是普通货色。
绿意的脚边立马跪了个小白花一般柔柔弱弱娇娇怯怯的女子,不住地叩头,“奴,并不知情,奴婢真的不知情。”
“好你个吃里扒外不知好歹的贱骨头,你就是死一百次都不足惜。”绿意恨得摔碎了一个花瓶。
由此看来,唐柠身边的两个大丫头,脾气和她至少有三成相似。
这等狗奴才,实在该死。
似如画这般人,对她即便再好,当有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时,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背叛你的。
如画越发泪如雨下,脸早已变了颜色,颤声说,“奴婢,奴婢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奴婢。”
对身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几个小丫头会意,立刻二人上前制住了如画,把她的嘴堵起,不许她出声,又将她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继续搜。”绿意恶狠狠地开了口。
很快就又寻出一大包金银锞子来,约共三四十个,还有一个玉佩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
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并一个字帖儿。
打开字帖,上头写着,“上次相见,我已觉察你的心意。明日子时,在园内一见,我与你共诉衷肠。”
“如画,你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所有人都给我挺好了,不得离开院子半步,否则送到官府处置。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竟敢谋害世子妃!”院内的丫环并不完全忠心耿耿,这点绿意和春桃都是知晓的。
唐柠整夜未睡,把绿意和春桃都轰了出去。
她整个人都是呆滞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从床上爬起来,还记得给自己穿好衣服,不让自己冻着,甚至还记得要穿好鞋袜,因为御医说她身子骨太差了,要仔细养着。
穿戴好以后,她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上,闻着泥土的气息,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不住地揪扯。
她的脑子似乎在这一刻前都是无比混沌的,她之前都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和世子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经此一事,她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起来,这一次的事件让她走出了迷雾森林,看清了世子的真面目,也让她对世子彻底绝望了。
唐柠几乎能想像出来,被诬陷了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本朝对女子比男子要苛刻很多。
而没有了自己之后,世子和唐月会多么开心。这么一个眼中钉肉中刺终于消失了,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吗?
他们会在月下幽会,他们会在雨中漫步,他们会从此开始没有她的新生活。
而她会在世人的有色眼光中枯萎死掉。
她坐在地上,开始思考自己日后要怎么办,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是这样令人伤心令人悲痛令人难过的局面,可她竟然能如此平静,平静得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唐柠了。
第二日入夜。
孤星悬空,寒风森寒,雨滴飘落而下。
看着小雨,在烛光下晶莹剔透的样子,唐柠敲了敲桌子,示意下面的人可以行动了。
黑漆漆的夜里,有人蹑手蹑脚地在院子外面转悠了一圈,试图找个好位置爬墙。
他笼着袖子,一边哆嗦一边道,“这风也太大了。”
春桃眼中厉色一闪,让人四下散开,务必将人一把擒住。
那人一个助跑,翻过来院墙。
忽然,身后猛地同时掠过一阵风声。
那人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人影在夜色里,手举粗大的棍子。
心里“咯噔”一下,眼见阵势不对,吓得胆战心惊,急忙撒腿就跑。
天黑心急,他脚下被什么冷不防绊倒,忽然摔了个狗啃屎。
重重一棒当头砸下,他“哎哟”一声,砰然倒地!
糟糕,中了埋伏!
一个女声暴喝,“王八蛋,去死吧!竟敢翻我家主子的院墙!”
“快来人,有贼。”
院子里猛地炸开了锅,无数房间亮了烛光。
绿意从前门跑进来,口内喊说,“主子,人抓住了!”
“连着物件,一并交给信王。”唐柠拍了桌子。
信王头发白了几根,但五官却是极其英俊的。
他位高权重,生人勿进,在这种杀伐威慑下,长什么模样倒也不重要了。
“儿媳见过王爷,儿媳这个时候叨扰信王,实属情非得已,这人和东西,儿媳都带来了,接下来就任由信王处置了。”唐柠不卑不亢,仔细看,能从她的眼里,看出满天怒火。
信王征战多年,身上杀伐之气凛然,便是文官们见了他都有些拘束,更别说女子了。
那厢,世子见他委派出去的人,半天没有回应也急了。
却不想这个时候,信王突然征召他。
“儿臣拜见父王。”世子心里头惴惴不安,瞄了一眼信王的脸色,全然不敢造次。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信王大怒,把一物丢到了世子的脸上。
“父王何故如此生气,儿”世子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看着手里的东西,面上青青白白,很是难看。
这是一个五彩绣香囊,华丽精致,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另一面是几个字,绣的正是唐柠的闺名生辰八字。
“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信王震怒。
“此事与儿臣,与儿臣无关。”世子想要辩驳。
“世子妃,把这东西还有其他的一些物件,连同两人一并交给了本王,为的就是保全你的颜面。”信王怒极,气得浑身发抖,他深吸一口气,“你可真是愚蠢。”
“若不是父王当时认错了人,儿臣也不会儿臣要娶的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而非大小姐。”世子和信王犟上了,他竟是怨上了信王。
世子自小受宠爱,今日却被父亲打了两巴掌,心里委屈又难受,竟是不管不顾把不满与怨怼都说了出来。
信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他为人最是内敛深沉,像是今日这般震怒,更是绝无仅有,“你拿着国公府大小姐的信物,让本王去提亲,到头来却要埋怨本王,简直不可理喻。”
信王看着世子,似乎第一天认识他,他又蠢又毒,他和爱妻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世子是亡妻留下的,亡妻临终前再三交代他要好好照料他,让他一生平安喜乐。
这些年他虽然不能事事亲为,可挑选的最信任的下人,最好的先生最好的教养嬤嬤,可最后世子就被教成了这般模样?
难道这便是报应?怪他每日忙碌于朝政,无暇关怀世子?所以才把他养成了这种模样。
被训斥了一通,世子气急了,他把桌上的东西都给扔了,这样还不解气,眼珠子都泛着红血丝,阴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一地的狼藉,明灭不定的烛光,把他那张本来十分俊美的脸庞,映衬得扭曲吓人。
“世子爷,该喝汤了。”下人端了一盅汤进去,世子爷一饮而尽,还有点意犹未尽,“以后叫厨房多做一点。”
第598章 世子妃5()
到了第二天,唐柠觉得身体十分虚弱,坐起来脑袋就发晕,根本就撑不住。
请太医来,诊完脉,“世子妃心气不足,虚火乘脾,都是因为忧劳过重的缘故,不才给世子妃开两副补药,还是要看开一些。”
太医摇了摇头,开了几样药名,写的不过是人参、当归、黄芪之类的。
唐柠知道她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那天,有没有偷听到什么?”唐柠咳了两声。
“世子说若不是信王当时认错了人,他也不会他要娶的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而非大小姐。”
绿意说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观察唐柠的脸色。
唐柠有些想笑,这真是没必要,她知道的,自己就是再美再好,也比不过世子心里的唐月,所以她又何必让自己难过呢。
她的这颗真心可是很宝贵的。
她以后再也不会把一颗真心挖出来随别人践踏了。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鲜活的心仍在跳动,却可能永远都不会再为谁怦然心动了。
她之所以沉思是因为她在想,这信王府,还能待吗?
会不会哪天,世子直接对她痛下杀手。
她对世子了解的比世子自己都清楚。
她知道他所有的喜好所有的习惯也熟知他的脾气秉性,因为爱着他,于是便将他印在了心底,世子的一举一动,她都铭记在心。
可那又如何呢,再多的爱也无法让世子对自己动心,她再如何好也不能走进他心底,因为世子心里装满了别人的身影。
既然如此的话,世子,她就不要了。这世子妃的位置她也不要了。
从前她不在信王府插布眼线,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世子一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本是聪明的,也是很爱他的,但这份爱慢慢地被烧成了灰烬。她也认清了世子的真面目。
“王爷则说世子给他拿着主子您的信物,让王爷去提亲,到头来却要埋怨王爷,简直不可理喻。”
“信物?”唐柠娇弱无力地坐了起来。
难怪新婚当日世子对她,后来却
娘亲死了,她不拿国公府一厘一毫,结果还是
气难平,气难平。
“以后每日不要忘了让人去给世子送汤,再汤里多加点料。”唐柠咳了好几下,做了决定。
之前撒谎的如画,不仅被断打断了腿,还被扔了出去,家里人早卷了细软逃了,只剩下她一人,几日后便消失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她自己还没出手报复呢,这人就遭报应了,可她转念一想大概也知道是谁了,信王这是为世子遮丑呢!
“主子,外头,外头在传你的谣言,说主子偷汉子,传得可难听了。”绿意头垂得低低的,牙齿咬得紧紧的。
唐柠摔了珠钗,寻了世子,“这外头的流言,世子怎么看?”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谣言止于智者。”世子不耐烦地转过了头。
从半开着的木窗里透进来的阳光洒落在世子的身上,唐柠站在那面无表情地偏着头,只觉得世子衣服上绣着的丹顶鹤晃眼的很,晃得她眼睛都疼了,忍不住想掉眼泪。
“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谣言止于智者,刀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腾。那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世子和我都知晓。世子就任由外头的人,说信王府的坏话,诋毁信王府的声誉。”唐柠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唐柠清凌凌的眼睛,世子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自己被人完全看透了。
唐柠继续张口,“信王府就这么大,这些谣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抓住了那造谣生事之人,又该如何处置,世子可曾想过?”
面对唐柠的质问和责难,世子哑口无言,更是无从解释起。一时间,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和死寂之中。
唐柠并不急着索要回答,极为耐心地轻轻敲了敲桌子。
“这事错综复杂”世子皮不够厚,在唐柠的注视下,脸红了。
“世子心中有数就好。”唐柠撇了撇嘴,失望地走了。
不出她所料,流言并没有消退,反而越发凶猛了。
“绿意,今夜你扮作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唐柠到底气难平。
春桃为唐柠梳妆打扮的手抖了好几下。
“主子,这可使不得呀。”绿意急忙摇头,“奴婢这么笨,肯定会把事情搞砸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府内正经主子,只有我,世子,信王,世子和我离了心,不会来,信王老当益壮,为了避嫌,轻易不会踏足我这个儿媳的院子。绿意你机灵点儿,若是有人来了,你就说自己不舒服。”唐柠坐在铜镜前思考,木着脸努力把话说清楚。
这院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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