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开始发白。
症状越来越明显了,可她却没有办法解救自己,药下在了食物里,可人又不可能不吃不喝。
她也想尽快找到害她的人,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除了张若芸和安宁郡主以外,自己还同谁结了仇。
她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如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周澈身上,她要活着,她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她是天选之女,上天让她重生,肯定不是为了让她死在这个肮脏阴暗的监狱里的,如果只是来过过贵女生活就死掉的话,那么她重生而来的意义何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定上天对她的考验。
“吧嗒,吧嗒。”黏糊糊的脚步声刺激着她的耳膜,这脚步声越来越响,让张若仪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有人来看你了。”狱卒恭恭敬敬地开了口,态度非常好。
这会是谁?
一声呼唤传来,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张若仪抬眼看去,狱卒给来人让出一条路来。
这人气派非凡,身后跟着十来个侍卫侍女,明眸皓齿,面若桃花,一颦一笑自有一股韵味刹那间与记忆中的一个形象重合,这是
“公主怎么来了?”张若仪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看到唐柠,有一瞬间的呆滞。
今日的建安公主,张若仪一看,就觉得与平日大有不同。若说哪里不同她一时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可就是觉得很不一样。
张若仪从来没觉得建安公主美过,倒是她身边伺候的丫环长得都不错,环肥燕瘦,有小家碧玉,也有芍药牡丹。
至于建安公主,穿繁复深沉的宫装,戴厚重的头面,用暗红的胭脂,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显得威严稳重,别说是身段,她脖子不被压断都是好的,看着又笨又蠢。
原本她身边有个丫头,每天都提醒她,公主一定要端庄,一定要大气,公主代表的是大梁的皇室。
十七八岁的人儿,硬生生打扮成了三四十的模样,八分的容貌硬生生折损了五分。
这会儿见她柳眉弯弯眉目如画,脸色是苍白了些,却娇嫩的宛如凝脂,樱唇微张,张若仪愣了愣。
“怎么吓到了,没想到会是我来这里?”
唐柠尾音软绵甜美,娇滴滴的,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也跟她平日刻意压低装作威严的声音大不相同。
“公主来看我,来看臣女,臣女不胜惶恐。”张若仪心里万千思绪在翻滚,然后眼神警惕地盯着唐柠。
总觉得来者不善。
建安公主性情绵软,之前的公主府粗略看了看,就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她还浑然未觉,整个公主府松松垮垮的,规矩也立不起来,看起来还挺窝囊的。
现在,现在自己成了阶下囚,公主却容光焕发,强大而又美丽。
“还不快拜见公主,这张太傅家的两个庶女听懂礼数的,这嫡女就差强人意了。”翠柳怪声怪气地开了口。
“翠柳,慎言。”唐柠扫了一眼张若仪,淡淡地开了口。
“臣,臣女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张若仪满脸的羞愤之色,不甘不愿地跪了下来。
随即低下了脑袋,在翠柳和唐柠瞧不着的地方,脸色变得难看,她盯着地上的枯草,纤纤素手攥成了拳头。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死鸭子嘴硬,一副老娘百折不屈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张若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她仗着生在千年以后现代世界,见识过千年以后的绚烂文明,见证了历史的兴衰更替,就不把古人放在眼里了,把自己当成天选之女了。
利用别人的同时,还要看不起别人,觉得我利用你是你的福气,你应该跪下唱征服。
可她又算什么东西。
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行礼的姿势都别别扭扭的,上不了台面。除了一个重生身份,还有熟读唐诗宋词三百首,懂点医理以外,她身上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
她被电视剧荼毒太深了,真以为自己是开了挂的女主角,怎么作都死不了,被人下了毒,总能等到神医来救,刀架在脖子上,最后一刻总有人喊刀下留人
她忘了这是个有血有肉的世界,而且还是皇权至上封建保守的世界。
任何不安分的因子,都会被掐灭在幼苗阶段。
皇权至上的年代,管你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都得在皇室面前跪下叫主子,做奴才。
再说了,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她自己不也汲汲营营,妄图成为人上人吗?
一个驸马,不值得张若仪费这么大的心思,除非除非将来驸马爷能摇身一变成为皇帝。
可,当皇后,有那么好吗?
和后宫佳丽抢一根黄瓜,还要小心哪一天自己的孩子被人害了。
还是当公主好啊,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就自己最大。
那些个朝廷命妇,知道她是公主,一个个态度别提多好了,简直是拿她当祖宗在供着。
皇帝后宫里的那些妃子还要讨好她,驸马爷若是惹了她不高兴,还能休。
“好些日子没见,你看着憔悴了不少。”唐柠居高临下,也不说让她起来。
“回公主,臣女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张若仪干巴巴地开了口,一副不肯服输不肯低头的模样。
她就是不喜欢建安公主,甚至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两人合不来,以后要做一辈子的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然了,她作为天选之女,赢的肯定是她,建安公主不过是她辉煌人生路上的一个大反派,迟早是要领便当的。
这会儿建安公主一直让她跪着,不让她起来,她看着建安公主高高在上的样子,心底嫉妒不已,嘴怎么也软不下来。
唐柠却也不恼,这样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人,她见得多了,这个世界上,情绪外露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当面笑吟吟背后却能好不留情捅你一刀的人。
“这是你的信吧,以后别送错了地方。不过你这字真的蛮别致的,本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字写得特别,和三岁小孩似的。”唐柠笑了笑,翠柳立马双手把信奉上。
“这,这怎么在公主这里?”张若仪眼睛都瞪圆了。
送这封信废了她很大的力气,却没想到最后落到了建安公主的手里。
信上,写的是这些狱卒怎么苛待自己,怎么无视自己,牢里非常难过,狱卒都在监视自己,犯人都在欺负自己。
她也确实过得不大好,这些个狱卒才不管你曾经多么荣耀,现在看到你落魄了,立马就翻脸了。
就连驸马的名头,都不好使。
之前张府绝对比不上皇宫,但是也是荣华富贵,而且她是主子,不管她干什么都有人捧着,那日子多舒服啊!
她后悔了,她不该害张若芸,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送信的人,认错了方向,给送到了公主府,本宫闲着无聊,看了看,里头的东西,竟是写给驸马的。”唐柠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笑得很是轻松。
“这是我的信,你怎么能”张若仪感受到了被冒犯的愤怒,她抬起了头
“休得胡言乱语,你冒犯了公主,理应要打是个板子。”翠柳气得手都抖了,还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都入了狱了,还这么嚣张。
张若仪一张脸都白了,但却咬着牙,不松口。
“你可知错?”翠柳要气疯了。
张若仪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个板子,抬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是红的,人已经晕过去了。
“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别叫她死了。”唐柠喝了口茶,觉得张若仪太自以为是了。
她心高气傲,因为自己是重生女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怕是认为地球都是围着她转。
也不想想,一个是臣女,一个却是帝后公主,她凭什么记恨公主啊?凭什么对公主不敬啊?
就是在现代,她这种行为,也是要为人所不齿的。撬人墙角,对别人老公发嗲,不是小三是什么?
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不过张若仪的脑子要是拎得清,也就不会以重生为荣了。
唐柠敢保证,自打重生到这里以后,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人追捧的好日子,她怕是一次都没想起在现代的亲人朋友吧?
一心只想成为女主角。
她怕是被重生穿越文给烧损了脑子。
一个本来人格上就有缺陷,社会上的loser,一重生一穿越就能开挂,走上人生巅峰?
一个人的性情和智商,经过重生之后,就能得到巨大的升级?
很快张若仪就醒了。她脸色却还有淡淡的苍白,唐柠心中知晓她应还是怕的,怕疼也怕死。
她一见到唐柠就跪下了,她咬了咬唇瓣,带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刚刚是民女不懂事,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莫要怪罪。”说着她磕起了头,磕得很用力,额头红了一大片。
被打板子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皇权的至高无上。不论她来自哪里,有过多少见识,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不要说和皇权抗衡了,就是走出这个鬼地方,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她被以前的好日子,迷住了眼。
她长得漂亮,嘴甜又会撒娇,跟张太傅其他的女儿比起来,她一点都不怕威严的张太傅,甚至敢跟他没大没小,张太傅高高在上惯了,可能也渴望这种平凡的亲情,还挺吃她这套,父女俩感情一直很好。
可最后,她却被抛弃了,成为了一颗弃子。
她现在的情况,哪里敢和建安公主作对啊,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
世人皆知,建安公主乃是当今圣上最疼的表妹,对她比对亲妹妹还要好。公主出嫁那日,十里红妆连绵长街,不知多少人艳羡赞叹。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把这眼前的一切当成了考验。
唐柠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前些时候,有人给本宫送了这个东西,说是从你的闺房里搜出来的。”唐柠拿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瓷瓶,这种烂大街的瓷瓶随处可见,寻常老百姓也用得起,但搁在一种精致好看的瓷瓶当中,它就非常显眼了。
张若仪痛得要死,只想赶紧应付完建安公主,这尊大佛,回去养伤,却见建安公主的手里,拿着她无比熟悉的瓷瓶。
那瓷瓶的模样,她记得再清楚不过了,瓶口有个圆圆的小黑点!
但、但这怎么可能?!她的东西怎么可能到了建安公主的手里?!
“这东西还挺别致的。”唐柠笑了一下。
她笑得太从容,张若仪一时半会没分清她是在说真话还是反话。
“尤其是这瓷瓶上的小黑点”唐柠故意和周若仪兜圈子。
“公主,公主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买过这个。肯定是有人在陷害我。请公主千万不要相信,不然就着了小人的道了。”张若仪紧张万分,手心都溢出了汗水来。她怕得牙齿都开始哆嗦了,咔吧咔吧。
“我都没说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唐柠笑容满面。
她大意了。
她看了一眼瓷瓶,顿时身子一抖。
“你说,你该不该死?”唐柠叹息了一声。
张若仪怕死,真的很怕死。
她杀过人,可毕竟没有亲自动手过,毕竟这么一个出身卑微手脚不规矩的婢女,还是不够格让她见一面的,而且谁知道那婢女命那么薄呢,打了二十个板子就不行了。
她死过一次,重生过一次,可她的死亡,并不是因为天灾人祸,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所以直面死亡的时候,她真的还是很怕。
第566章 重生女15()
“本宫看你却是该死。”唐柠敲了敲指甲上的甲套,笑了。
“不不不不不不”张若仪直接被吓得趴倒在了地上,这回她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唐柠的视线,活似后头有恶鬼在追赶!
翠柳还在唐柠身边候着呢,就见刚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张若仪,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
就很奇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老百姓都用得起的瓷瓶,张若仪怕什么?
奇怪归奇怪,命令还是要发布的。
“把她抓回来,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死了。”翠柳发号施令。
很快,张若仪就被压回来了。
翠柳离张若仪很近,因此能感觉到张若仪在疯狂颤抖,似乎牙齿都在哆嗦,可她到底在怕什么?
公主是那样仁慈善良的人呀,她这么怕公主,应该是做了亏心事。
张若仪抬起头,满脸恐惧,“求公主饶我一命,我还不想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所有的求饶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苍白无力。
她要死了。
翠柳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怎么了,唐柠也没预备叫翠竹知晓,只是对哭得分外凄惨的张若仪,“从此时此刻起,假使我听到你口中说出一句谎话,就给你喝一滴药。这东西是你做是,药效你是再清楚不过了。这药是你做的?”
张若仪脑子飞快地运转,“不,不是,是我师傅给我的,他是个世外高人。我师傅云游天下去了,这东西是我师傅做的,被我偷了一瓶藏起来了,他还会做很多药,譬如让人容颜不老,让人一举得男,让人长命百岁我师傅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神医。”
“我这有师傅走之前,留给我的东西。”张若仪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布包打开又是一个小布包,小布包打开还是一个小布包,就这么里里外外包了五六层,最后里头是一张纸,一张什么都没写的淡黄色宣纸。
她言之凿凿,“这是找我师傅的办法,我试了两年了,都没法解开这张纸的迷。我师傅是真的厉害,我的本事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之前误害了安宁郡主的药,就是我没掌握好配比,闹出的蠢事。”
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换了别人,没准还真被骗了,可唐柠
“拿碗水来。”唐柠举起瓷瓶,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自顾自往温水里滴了一滴,“把这碗水,给她灌下去。”
“公主,我没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张若仪连忙后退,脸都吓歪了,“公主,我没有”
“灌。你这小嘴就没半句真话。”唐柠的目光倏然变得深沉凌厉,张若仪被她此刻的强大气场给震到了。
咽下了一碗温水,张若仪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说,我说。我一定说真话。”
唐柠居高临下地看着张若仪,“你可是真正的张若仪,张太傅家嫡出的小姐?”
闻言,张若仪脸色顿时惨白!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压下了某些情绪。她低下头,两只手抓紧了裙摆,“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民女怎么可能不是张家的女儿?”
张若仪咬着牙不肯回答,唐柠走近她,蹲下去,柔声道,“再拿一碗温水来。”
“公主,我没说谎,我呜呜呜”张若仪挣扎得再厉害,都不能阻止这碗水入肚。
翠柳见状,心中竟生出一股荒谬之感。看张若仪这么慌张这么害怕她该不会真的不是张太傅家的小姐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何出身书香门第的张小姐,字却丑成那样,她是见过张家两位庶女小姐的字,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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