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一千两,那个月两百两,拿的时候,也不觉得很多,怎么,怎么就六七万两了呢!
春柳最后翻了个大白眼,语气不自觉地尖锐起来,“太君仁慈不假,但尔等也不能把太君当傻子看。这账目记得乱七八糟的!只有某年某日领多少银钱这样的东西,能管什么用?”
账房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整个人焦虑而又不安,他频频看向周卿。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账目做得乱七八糟的,肯定有周卿的缘故,作为正儿八经的女主人,没有她的授意,账房先生敢拿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糊弄春柳吗?
“这韩国公府所有的东西都是国公爷和世子的,奴婢倒要问问夫人,把国公爷和世子的东西,拿去贴补娘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从夫,这一门心思往外拐的,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春柳小脸微红,说的话,极为不客气。
周卿面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账本我一看就心里慌突突的,老太君要接了,以后十张嘴也说不清。奴婢一定会如实禀告老太君。”春柳冷哼一声。
“你”周卿气急了,可她修养显然到家,仍旧噙着笑,只是有些颤抖,泄露了她的心慌意乱,“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拿韩国公府的钱,贴补娘家了。”
春柳似是完全没看到周卿面上的难堪,而是忽然带了笑,这笑有些恶意,还透着张扬,“奴婢为太君打理了五年,该懂的不该懂的,都多少知道一点,不然,太君也不会让奴婢来。”
“恕奴婢直言,这些个银票,全是假的,素闻夫人你和宝丰银号交好,今日看来果然不假,连假账都肯为你做。不过人家也留了个心眼,夫人把银票倒过来再看,这里是不是有个假字。而且这章也是不对的”
春柳面上的笑慢慢消失,气氛也随着她慢慢冷下来的面容变得格外肃杀,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甚至觉得呼吸困难,不知道空气里那种可怕的压迫感是怎么来的。
“你你一派胡言。”周卿脚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自己连同边上的嬷嬷丫鬟账房先生到了这个地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事实上她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把戏被识破了,狡辩是没用的。
“夫人可别这样,说出去还以为我在里面打了你。以下犯上的罪名,奴婢可不敢当。”唐柠选她在身边伺候,派她来应对周卿,就是因为她头脑灵活能言善辩,做事又有分寸,不会让唐柠吃亏。
“没,不是”周卿眼神闪烁,臊得脸通红通红。
春柳轻轻一笑,带了点失望之色,“夫人珍重吧。”
“春柳姐姐,你别气,你别气。”周卿身边的丫头,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塞了一张银票给春柳,“这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奴婢的命,是老太君给的,珍宝有价,情义无价,区区千两,就想收买奴婢,简直是笑话。”春柳生怕她不够生气,托腮道,“夫人的做法真是可笑至极。”
“奴婢要去禀告老太君了,夫人自便。”春柳甩袖走了,走得毫不留恋。
周卿恨得把桌上的茶盏摔的一干二净,她气得浑身颤抖。
本来想着这丫头是外来的,在府里四处无援,今年也才二十来岁,能有什么见识?
到时候态度一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荷包大家一起鼓,不信她不愿意。
没想到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是恨毒了春柳,什么时候连一个下贱的奴婢都能对她说三道四了!她瞪着桌上的摆件,胸脯快速起伏。
这春柳是老太君的奴婢,没有老太君的授意,她敢这么做吗?自然是不敢的。
顺理成章的,她便将仇恨转移到了唐柠身上。
“这个贱婢,胆子也忒大了。”那丫头啐了一口唾沫,又自作聪明,“夫人,这少了多少,补上”
周卿脸色更阴郁了,“哪里补得了!银子早用掉大半了。现在叫他们补就是要了他们的命,都填不上。”
“那,那要不禀告国公爷?”事情早晚有败落的一天,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不,不行。”本来的想法是,把管家权交给老太君,由老太君补了亏空,后面若是事情败露了,国公爷恼的也是老太君。
谁知道老太君这么精,一点便宜都没叫自己占去,反而自己被老太君派来的丫鬟指桑骂槐从头到脚数落了一回。
许弼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的小葱拌豆腐、蒸蛋羹、冬瓜炖排骨、红烧鱼、叫花鸡,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小厮,“鹿肉呢?海参呢?鳖汤呢?”
这吃来吃去,怎么就这几道菜?
“鹿肉来了。今年的海参不好,鳖太小了,还不适合做汤。”
去江南治水灾,吃得很不好,回来了,特别馋肉。
如今天气已经越来越冷,鹿肉放进冰窖能保存很久,但这些鹿肉隐约让他吃到了一点酸味,他微微皱眉就把东西吃了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国公爷,太君有请。”
许弼犹豫了,还是起身了。
“娶妻当娶贤,我这个老太婆说的,十多年前,你不听,现在可要吃苦头了。”唐柠碎碎念了半天,“偌大个韩国公府,要是在你手里败了,我看你,怎么去见老国公爷!”
这一瞬间,许弼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说多了也没用,拿去看吧。”
许弼说不出话来,唐柠把证据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是不敢相信的。
周卿在他心中一直是个有点小脾气小任性却一直以他为天的小姑娘,她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这不可能!”许弼瞪大了眼睛。
房间里,丫鬟对周卿说道,“夫人,老爷来了。”
周卿立刻对丫鬟说道,“把镜子给我拿过来。”
啪的一声,镜子碎了。
“说我身体不舒服,现在不方便见人。”看到自己的这副尊容,简直想死。她还是拒绝,拒绝相信自己变成这样了。
“开门!”
然而门还是紧紧地关着,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从碧轩堂出来就一直压抑着火气,他知道周卿善良过了头,做错了点事,他是爱她的,不该对她发火。
但是这一刻,许弼的心中仿佛冒出了无数的戾气,被压制了许久的怨气怒气以及戾气发泄了出来。
他的面容有些狰狞,低沉地吼道,“给我砸,这些年府内都被你娘家掏空了,你就没有话想说的!”
周卿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对于许弼口中的内容,感到了恐惧与惊悚。
“你典当了首饰也就罢了,还把铺子卖了,你可知道外头,是怎么传韩国公府?”许弼怒火中烧。
她再怎么油滑,说到底也只是小妇人,没经过什么事,被这么一吓,“哇”的哭了出来。
许弼怒指周卿,正要说什么,却不想周卿竟一头栽倒在地。
许弼被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夫人身体怎么样?”周卿在门外踱步。
“没什么大碍,脉搏沉稳有力。”大夫叹了一口气,就差直说周卿是装病了。
说完以后,大夫就在一边当透明人,还没有见过当家主母装晕的,这估计是丑事,不听不问。
谁让大户人家的阴私比较多呢。
大夫收了诊金就走了,许弼还是嘱咐大夫不要到处说要守口如瓶。
大夫连声答应了,他是疯了才会到处说。
等了半天,也没看见国公爷,周卿都快要抑郁了,“国公爷呢!国公爷呢!你说话呀!国公爷,人呢?”
“国公爷公务繁忙”丫鬟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张了口。
表情直接石化皲裂了,呆立无比,夫妻双方,一方做错了事,所以冷战了,这样完全是正常反应。
可对她来说不是,犹如天崩地裂,一个对自己非常包容的人,这么冷漠地对自己。
她心中的那种不可置信,委屈,控诉全都表现在脸上。
她大力地锤打被子,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丝毫没有质疑,她把被子当初了发泄怒气的工具。
“夫人,库房的钥匙,还是交给老奴来保管来得更为妥当。”
周卿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虽然之前有过打预防针,但是确定了管家权不属于自己,她还是觉得不爽。
非常不爽以及火大,表情直接石化皲裂了。
恋恋不舍地交出了钥匙。
回到房间,她一边尖叫,流着泪用拳头锤自己的脑袋,而且下手非常重,一下一下锤得她自己都面色惨白了,感觉都痛了也不停手。
“夫人,国公爷外头带回来的贱丫头被抬为妾了。”
这些话无疑是往周卿的心里捅了一刀又一刀,反复捅。
周卿感觉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
迎面遇上了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十分美丽的女子,见了周卿,连忙跪下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
“把她给我拉下去。”周卿鼻子都要气歪了。
那女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会遭受这样的待遇。
被拖下时不住地惨叫国公爷救命,国公爷救命,见没希望了,又不住地大骂周卿妒妇,“姐姐,妹妹是国公爷”
“给我把她的嘴巴堵上。”周卿手心都被直接抠破了。
她直接闯了书房,“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能骗我!”
周卿心中的那种不可置信,委屈,控诉全都表现在脸上。
许弼被噎了这么一句,也不高兴了,他身为国公爷,高高在上,从来只有他指责别人,哪有别人指责他的份,“女戒都读到哪里去了,亏周家还是书香门第!”
周卿罚了娇弱美人一回,结果就是被许弼厌弃了。
第547章 恶婆婆8()
除夕那天,唐柠不知道被人磕了多少个响头,光是做金锞子和银锞子的金银就不知道用掉了多少两。
作为国公府里地位最高,年纪最大之人,所有的下人们是要来她院子里磕头的。
一大堆丫鬟婆子,在院子里站得满满的,一排排进来磕头,唐柠到最后笑容都懒得挤了。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唐柠花起来很是大方。
唐柠大手一挥,全做银锞子和金锞子,不用什么铜钱了!
统一两一个的,按等发放。每一等的下人发几个,都是年前都安排妥当的,她好些年没回来,今年的排场是要比往年大的。
这钱是从委托者私房里出,老太君大方,想趁过年想乐呵乐呵,谁能说她的不是。
她洒钱洒得大方了,就衬得周卿这个主母小气了。
对视一眼交流一下,我一两,你呢,你多少,我五两,你呢,你多少,我十两。
哎呀妈呀,老太君也忒大方了。
真希望年年是除夕。
穿着新衣的下人跪在地上给她磕头,每被人磕一个头,她身边的夏荷就拿起身边一个藕荷色的小荷包给一个下人。这是压崇钱,寓意辟邪驱鬼,保佑平安。
许弼新纳的小妾,穿了件白底绣粉荷的袄子,披着柔和的金色夕阳缓步走来,宛如天上仙子下凡。
遥遥地朝唐柠笑了笑,本就是美人,一笑越发明艳动人。
“这是妾誊抄的佛经,愿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唐柠翻开了佛经,满满一本,字迹清秀,“倒是个有心的。”
这小妾是许弼从江南带回来的,父母双亡,不得已卖身葬父,身世凄楚,赎身之后,就跟了许弼。
这些天在韩国公府,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太君,奴婢肩膀都递肿了?”当天管着发“压祟钱”的夏荷,委委屈屈地说。
“你个小机灵鬼,拿去。”唐柠给她发了双倍的压崇钱。
春柳很是眼馋,“太君,这份恩典,明年的时候,能给奴婢吗?”
“你个坏丫头,又要跟我抢,太坏了,太坏了。”夏荷急了。
两人笑闹成一团。
新年在众人期盼中到来,多少人早早盼着呢,盼着这喜意能洗刷洗刷过去一年里积攒的霉气。
一整年的时间里,韩国公府的气氛就一日诡异胜一日,韩国公府的上方遮笼着一团浮躁的空气,人们心头积压着郁闷,都想在这一天排解。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和人们期望的相反。
新年的喜气愉悦放松的气氛,没维持三天,就被打破了。
为了装样子,唐柠已经茹素很多年了,现在摆在面前的几样菜也简单的厉害。
几个用木耳豆芽豆腐皮包的包子,一碟拌好的小青菜,一碟酱烧豆腐,一碗雪菜豆腐羹也就齐全了。
而吃着吃着听到外面传来了不算小的动静,她就看向了身边的春柳,“外头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听得脑袋都疼了。”
“老太君,我这去看看。”春柳笑着张了口。
唐柠点点头,就让对方离开了。
“那小妾有喜了,前院闹得很是热闹。”春柳捂嘴笑了,身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把我那对玉如意送去。”唐柠不介意,把水搅得更浑。
她胃口极好地吃起了面前的饭菜,她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在韩国公府恐怕不能安静吃饭了。
“求老太君为妾做主啊!夫人,夫人,她”一个漂亮的像是仙女一样的女人满脸的泪水从外面跑了进来,她穿着朴素的衣服,却越发显得她肤白貌美,她扑在了地上,边哭边抽泣,让唐柠的头愈加的疼痛起来。
她才说了几句话,就哭起来了,可是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哭起来,也是聒噪的,男人或许会喜欢,唐柠却真的怜惜不起来。
“把国公爷找来,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管不好,一天到晚还总往外跑,真是”唐柠说了许弼一通,只觉得通体舒畅,做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君真好。
这韩国公府又有好戏看了。
这小妾生得娇娇弱弱,一副很好欺负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反抗的样子,周卿心里的不满,顿时有了发泄的出口。
“欣儿,你帮我去厨房端菜好吗?那些个贱丫头,又不知道躲哪里偷懒去了。我肠胃不好,吃不下冷东西。”
“欣儿,你帮我在院子里的花浇点水好吗?这花再不浇就要死掉了,这是前年我和国公爷一起种的,我很是宝贝。”
“欣儿,你把鸟喂一下吧!”
“欣儿,你把佛经抄一下吧!”
周卿把人指使得团团转,美其名曰看得起这小妾。
如果只让这个叫欣儿的小妾做一两件事,那倒是很正常的。
不过她不让小妾有一刻的空闲,端完饭菜就让她去浇花,浇完花就让她去为鸟,喂完鸟就让她去抄佛经这明显就是在整治小妾了。
周卿还是掌管着国公府钱财的人,她一声令下,下人们当然也就乐得落井下石了,于是,小妾这边的吃穿用度,就一天比一天差了起来,拿个炭都免不了会受到刁难了。
等到小妾有喜了,母凭子贵,翻身农奴把歌唱,这不,就开始诉苦了。
之前周卿以为人家是小白花,实际上啊,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扎手得很。
之前端来的饭菜里有小妾的唾沫星子,浇的花,几天后突然死了,养的鸟儿,飞出了笼子,不见了,抄的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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