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招两个女工。”吃饭的时候,林晚娘鼓起勇气说,“她们太可怜了。我想帮帮她们。”
其中一个女人过往的经历很不堪。
悲剧的起源,或许就从她跟着老乡踏上那艘轮船开始。
她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平生第一次走上了轮船。
略带咸味的海风,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在她眼里都无比的美丽,她憧憬着大城市的生活
轮船上很多人,很拥挤,她坐在一个角落里,一眼扫过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和憧憬,和她一样。
她没有在意老乡看向她时亮得惊人的眸子,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老乡眸子里倒映着的美丽身影和贪婪。
和她同去的还有一个女孩,大概是山里的水土更养人,那个女孩虽然比不上女人的惊人美貌,却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美女。
过了两天,船舱里的味道就让人受不了,烟味臭味,各种味道混在一起。
去往大城市,好像也没那么好。
轮船这样走走停停,更多的人挤了上来,让轮船上的环境更加恶劣了,总算在一个星期之后到了码头。
第509章 女人之觉醒7()
她们跟着老乡去大城市,紧接着骗去了一个肮脏的地方,被关起来被迫接客,他们连件衣服都不给她们,不把她们当人看。
其实当时一进去就发现不对了,但是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那些人直接把她们拉了下去,在进入大城市的第一天便受了一场名为“入门教学”的课程。
先是被所谓的鞭子好好地教育了一番,差点生生厥过去的时候,塞到了狭窄潮湿的小黑屋里头呆了整整五天五夜。
这小黑屋并不大,大概也就只有两人能平躺的大小,上头有着一个小小的铁窗,上头已经用栏杆围好,因为位置比较偏,也非常的阴冷,过了五天,整个人精神恍惚。
他们是不会给她们什么缓冲的时间的,出了小黑屋便开始上课,上的头一堂课就是规矩课。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条又一条的教条,要是记不住,就没有饭吃,要是敢不遵守的话,就直接武力问候,即使被打死了,那些人也不会在意的,对于那些人来说,她们就是赚钱的工具。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同村的女孩死了,她还活着。
有一天她突然得病了,她病得很严重,上吐下泻,脸色死白,似乎下一秒便要死了。
眼看她病得快死了,担心她身上有传染病,会把别人给传染了,她才被扔了出来。
这个看脸的社会,长得好看做很多事都事半功倍,但如果没有保护美丽的能力,有时候美丽也会带来伤害。
坏人的窝点被端了,她曾经受过的伤害却是难以磨灭的。
另一个女人则是包办婚姻中的受害者。
父母兄弟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为了彰显自己的仁义和知恩图报,把她嫁给了一个商人。
这是噩梦的开始。
丈夫跟她亲热,隔壁会传来婆婆的咳嗽声,让她羞得动也不敢动。
婆婆以家贫,养不起太多佣人为由,让她带过来的两个女孩送回了家。
然后开始让她学习规矩,一站就是一上午都不许她乱动,坐在那里绣一天一夜的花!
把家里的家事全都让她做了。还对她肆意辱骂,逼着她每天伺候自己,晚上都不让她停歇。
她出嫁有不少嫁妆,家具什么的不用说,单单金灼银镯,她娘就给她准备了十多个,结果嫁妆刚抬来,她婆婆就锁进自己房间里了,后来一点点把她的钱榨干了,爹爹死了,没人管她了,更是变本加厉地虐待她,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没人看她。
林晚娘去了,她进了厨房准备给女人倒点水,加点红糖,结果发现里面一点东西都没有,倒是旁边的泔水桶里倒着剩菜,和刷锅水混成了满满一桶。
她病成这样,连饭都没得吃。
丈夫有了新人。
人不如新女人发出了苦笑,男人的理由是我跟他是包办婚姻两个人没有感情,也没有共同语言,女人不能理解他的思想
可是从头到尾他都说过他的思想,女人又要怎么去理解?至于包办婚姻,当初成亲的时候,男人也没说不喜欢她呀。
令人绝望的是女人的母亲,不允许她离婚,觉得她要是离婚了,会丢了娘家人的脸。
她已经不记得母亲哥哥嫂嫂用了多少可怕的言语逼自己不要离婚。
所有人都在等她死。她死了,娘家就不会有离过婚的女儿,她死了,婆家就不会有不仁义的坏名声。
林晚娘帮她抗争,最后女人恢复了自由身。
“娘,这事你可以自己做主的,但是呢,可怜归可怜,不能坏了我们的规矩。”唐柠正色道。
看到林晚娘如今的转变,她觉得很高兴。
在这个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发生剧烈碰撞的年代,唐柠见到了太多太多女人的不幸。
她不喜欢说矫情的话,她比较喜欢直接做。
这段时间唐柠雇佣了很多女工干活。
这些工作包括纺纱织布、缝制棉衣、制作鞋子之类,凭借完成的工作的量,发工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乖乖干活的,事实上,很多人被带来这里,一开始是老实的,后来发现老板是两个女人以后,就变得狡猾了。
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可悲,瞧不起女人的,往往还就是女人。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大概是自己的好心被人当做了理所应当了。
这样的事,唐柠见得多了,都觉得无所谓了,不好就踢呗,她只是想帮人,但绝对不养祖宗。倒是林晚娘伤心了好久。
之前有个女人哭得很可怜,她恳求林晚娘行行好收留自己一晚,林晚娘听她是家乡口音,问说咋回事,这个女人一边哭,一边说了自己的悲惨故事。她去找未婚夫,结果未婚夫妻子儿女都已经有了。
这次以前,她连省城都没去过,为了赚钱,她不仅出了省,还大老远去了这里。
路上她的钱就去了一半,到火车站以后,因为语言不通,她一阵抓瞎,又花了些冤枉钱。
等找到未婚夫工作的地方,她站在门口就看到男人搂着自己的妻子,还有个男孩笑着叫爹爹,她的眼泪啪嗒就落下来。
她对外头的世界也知之甚少,看村里有个小伙子来去容易,从来不让家里操心,哪想到出门在外处处费钱?
买不上票,回不去,她就只能留在这。
现在只要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
林晚娘心软,决心给她一份工作。
她感觉这姑娘挺蠢也很可怜的,但她心肠软做不到直接把一个身无分文的老乡扫地出门。
“我,我吃得不多的,而且我干活很利索的。”女人冲上前去抱住林晚娘就是一阵痛哭,说是嚎啕也不过分。
结果没两天,她就感觉自己一时好心摊上了麻烦,这姑娘真是啥活儿都干不好,让干活她简直是灾难。
嫌这个活脏那个活累也就算了,偷懒耍滑干活不麻利还是其一,她还经常走神,毁了好几次半成品衣服。
这女人是不想干活,她一点儿也不想做这些,可被人骗了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依无靠,不干活难道流落街头乞讨去吗?真的没法子了,她才进的服装厂。
林晚娘心地是真的好,哪怕心里总想着亏了亏了,还经常说她让她干活认真点,也没拉下脸来把人撵走。
但女人真的活干得太差太慢了。
林晚娘给了女人一个选择,要包吃住的话,就只能给意思意思给她一点工资,她工作本来也不积极,这样对得起她了。三个月后给她买回家的车票。
工厂的事,唐柠不可能管得面面俱到,对她来说,重要的是怎么打开国内市场和国外市场,把服饰做大做强。
一方面是因为国内的消费能力有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国内赚再多的钱,赚的也是自己的同胞的,如果能在国外赚洋人的钱,再拿过来帮助国内同胞,自然比在国内赚钱更好。
女人的事,最后还是爆发了,有个顾客要订做衣服,结果发现一批珍贵的料子不见了三分之一,这才发现厂子里有很多人手脚不干净,偷原材料,偷半成品,偷次等品。
很多女人遭受过不幸,身体状况不是特别好,所以她规定了工作时间上限十个小时,每天午餐都有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领情的,有些女工还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占工厂的便宜。
比如偷原材料这样的事情,就发生过不止一次,被发现了,林晚娘的做法只是扣一个月的工资,这样的做法很不可取。
唐柠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只是觉得只有让林晚娘亲自经历一番,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有些善良是多余的。
唐柠去见了那个偷贵重布匹的女人,她脸色蜡黄蜡黄的,头上油腻,身上看着也不干净,闻着还有股味儿,眼睛转啊转的,看着就不老实,她还死鸭子嘴硬,“我没偷东西,我真没偷。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没偷就是没偷,不信你去我家里搜。我虽然做事不够利索,可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偷的料子值五百块大洋,要是不交出来,我只能和警局联系了。你卖了给了谁,卖了多少钱,我比你还清楚,因为你可能忘记了,但买主还记着账呢。”唐柠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最后东西总算是追回来了。
女人把东西贱卖了,她之前偷了不少东西卖了,加起来的钱还不够把布料赎回来的,她只好卖了家具,卖了满满一缸粮食,又卖了衣服之类的,这么一来才凑出这笔钱,把东西赎回来了。
还有个偷东西的女工,直接跑了,这个女工之前和林晚娘很是聊得来,她跑了以后,林晚娘路过她家,看房门紧闭,一连几趟都紧闭着,的确不像有人烟味儿,觉得有点儿伤心。
唐柠让人将偷懒耍滑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又雇了仓库管理员,杜绝这类事情再发生。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条一条规定,她都罗列出来了,如果违反了规定,会有什么结果,她都写出来了,担心女工不识字,还每个人都口头告知了,现在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她只能说对不起了。
这个城市需要帮助的女性,还有很多很多,她想要帮助别人,但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助所有人,自然就要将那些不值得帮助的人踢掉。
那些人哭得很可怜,有的人甚至跪下来求林晚娘,林晚娘自己也哭了,但最后还是没答应放这些人一码。
因为唐柠说,“一个这样的人,最起码会带坏三个人,会影响一大批人,有很多女人和小孩,等着我们去拯救,难道我们要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毁了整个工厂吗?你原谅一个品质不好的人,就相当于放弃了十个好人。”
人总是要在选择和挫败当中成长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其他的一些问题层出不穷,林晚娘已经够努力了,但还是应接不暇。
想要招人,但这却并不容易,来应聘的人,要么就是太有主意,张口就是将工厂全部改革,从工资计算到组长选拔,听起来头头是道的,事实上想法多半都不是原创的,把国外工厂的管理模式照办全抄,就想糊弄人。
要么就是太死板,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与其培养一个一知半解的人,倒不如专注于打造林晚娘。
林晚娘正在看账,膝盖那块儿就被挤了一下,闹得她差点把握在手里的钢笔给扔出去了。
她低头一看,体型不小的德国黑背立起来将两只前爪撑在她膝盖上,一边点着脚尖跟着走,还不忘记蹭她闹她,“哪里来的狗?”
“就之前我养在办公室那只,你还给它喂过饭呢,你看这狗长得多高大多威风。”唐柠吹了个口哨,黑背就不闹人了。
“你个女孩子家,养这么大的狗干吗?”林晚娘皱了下眉,“这也太不淑女了,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钱家的那儿子,怎么样?”
“他家族遗传秃头,脑门上缺了一块,太丑了。”唐柠摇头说不。
“那孙家的那儿子,我看他不错,留洋回来的,谈吐又很得体。”林晚娘又念了个人名。
“哎呀,你别总是说我,你觉得老李同志什么样?”唐柠眨巴眨巴大眼睛,把皮球踢了回去。
那段时间,林晚娘生病了,唐柠去医院,发现病房里有个男人。
她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里头男人正笨手笨脚地给林晚娘削苹果,林晚娘双眼充满柔情地凝视着男人,两人时不时深情对视,一个苹果不知道削了多久到现在没削好,半途中男人还握住了林晚娘一只手,含情脉脉地说了些唐柠听不清的话,但可以肯定很肉麻,因为林晚娘苍白不已的小脸上,居然浮现出了淡淡红晕。
“你胡说,我”林晚娘急得直瞪眼,瞪着瞪着耳朵红了,再瞪,脸也绯透,像个熟透的水蜜桃。
“你这小丫头片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啊,我和他,我和他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不要瞎猜。”她又立刻直起身,一惊一乍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又没说你们不是朋友,你干嘛这么紧张啊,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样子。”唐柠露出一抹坏笑。
林晚娘埋着头,脸也看不到,但唐柠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这会儿肯定是只油焖大虾的颜色。
林晚娘这下是脸也烫,手也烫,赶忙放手松开床柱。
唐柠见她这样,心里老流氓似的吹了几声口哨。
“这狗以后就养在家里,别看它们现在亲人,凶起来也是很凶的。”
后面几天,她都处于一看到唐柠就埋头走路的状态。
第510章 女人之觉醒8()
一个月后,唐柠在西餐厅看到林秋风和一个穿着洋装的漂亮女孩亲密地坐在一起。林秋风将那个女孩哄得喜笑颜开,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好。
有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还蛮小的。
唐柠看到两人抱在了一起,林秋风怀里是个软绵绵的小姑娘,那姑娘看起来顶多也就十七八岁,长了一双灵气的猫眼,樱桃小嘴儿非常诱人,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看起来纯洁无瑕。
这抱可不是一般的抱,透着股暧昧的气息,唐柠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关系不一般,男人看女孩的眼神,烫得很。
唐柠找到了女孩工作的地方。
女孩在百乐门唱歌,一块大洋唱七支舞曲。
百乐门,最有名的歌舞厅,每晚前来这里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此时正值盛夏,一辆辆小洋车就这么停在百乐门满当当的车区,歌舞厅中人头攒动。
当唐柠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穿着打扮像极了找茬的,清一色的男人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想想就觉得奇怪。
唐柠坐在最角落的那张小桌。这是一个能观控全局的位置。
她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肯定会非常引人注意,所以她戴上了帽子和墨镜,旁人只能看到她的烈焰红唇,看不到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四周的灯光昏暗,两侧墙体的绘着明媚美人
男男女女,寻欢作乐。
这样的环境让她感到并不是那么的舒服。
当然,更加令她不满意的还是那些餐具中盛放的甜品。
又甜又腻口感还差,但卖得又很贵。
很快女孩出来了,她的面容灵动而美丽,装扮却是妖艳的,卷发如瀑布般散在肩头,旗袍毫不吝啬地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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