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柠的思绪有点迟滞,肚子饿得呱呱叫,她试图坐起来,找点儿吃的,结果,手上沙沙作响,上头拴着铁链,这大概是报应,她上个世界
上个世界!上个世界,她应该没经历过什么事,要和铁链扯上关系吧。
唐柠还在走神,就听得耳边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不要怪妈。妈也是没有办法,这必须要有一个人下乡去做知青,你哥的身体不好,不然,我肯定是不会叫你去吃这个苦的。”女人说着,拿着手帕擦擦眼角,伸手给唐柠整理了下被子,动作还算轻柔。
“其实乡下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吃得饱,山上的野菜,水里的鱼,都可以吃,不像城里总是闹灾荒。再说你哥哥要娶媳妇,小两口,总不能分隔两地。”
妇人似乎说到什么不该说的话,顿时噤了声,转而生硬地改口,“你到那边乖一点,不能太娇气,这到底不比家里,不会有人惯着你。没有工分就没有饭吃。”
她絮絮叨叨的,又说了许多话。唐柠筛筛捡捡,也从她的话里得到不少的信息。
然而现在头昏脑涨,胸闷气短,还有人守在她的身边,显然是不适合接收记忆的。
从妇人口中一些关键词来看,她此时应该是被安排下乡去做知青。
但是原主可能并不情愿去做知青,因此她现在头晕眼花地躺在床上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被人用铁链栓起来,一副生怕她逃跑的模样。
“妈,这表今天就要交,我们还是速度快一点吧,不然,到时候,还要被扣一顶大帽子,说我们家不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有反动思想。”男人斯斯文文的,看起来书卷味很浓,想来这就是委托者的哥哥。
“你也不要怪妈,要怪啊,就怪这世道,你放心,妈和你哥以后,肯定会把你接回来的。”一听到这话,旁边的妇人突然狠狠心,粗鲁地扯过唐柠的手指头,按在红泥上,然后掏出一张纸。
唐柠恍恍惚惚地掀开眼皮瞧一眼纸,知道这上头写的东西八成是委托者抗拒的,唯一的反抗只是抗拒着把手攥成拳头状。
妇人无奈,狠狠掐一把唐柠,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指,在纸上按下一个指印。
“我不。”
唐柠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下意识想挣扎,不过她没有一点力气,也无处可逃。
现在的情况,很明朗。
两个孩子,一个留城市,一个下乡,毫无疑问委托者是被舍弃的那个。
正这么想着,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是咔嚓咔嚓的开门声。
唐柠旁边的妇女,脸一僵,“这事已成定局,你乖一点啊,妈不是不心疼你,可我实在没别的法子。”说完话,掐着唐柠的下巴,灌下去一杯水,水看起来很清澈,很正常。
唐柠倒是想挣扎,可她一个饿得头昏脑涨的女孩,又怎么敌得过妇人的蛮力。
而且她的嗓音干得快要冒烟,这水真甜真好喝,所以她还要和身体的本能,做抗争。
做完这事,妇女掏出一把钥匙,解开铁链,出去的时候不忘将门带上。
隔着门,唐柠都能想象到妇女欢天喜地的模样,“周洲,心疼她哥,主动按的手印,女儿能有这份觉悟,你应该高兴,为什么要愁眉苦脸!”
“妈,我去交表格。”男人夺过表格,急匆匆往外走,生怕晚一点,会发生变故。
唐柠想要坐起来,却觉得身体越来越软,精神越来越差,睡意越来越浓。
睡着之前只听见妇女说,“闺女在睡觉,你就不要进去,让她好好休息。”
唐柠轻轻呼口气,明知道不对劲,可是她现在完全睁不开眼睛,好难受。
剩余不多的理智让唐柠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下意识就想到之前那位妇人给她强灌给她的那一杯水。
她现在心里直想骂人,防女儿防到这个份上的,真是少见。
哦,因为女儿不愿意嫁人,就将女儿当狗一样,用铁链栓起来,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
当妈的还守在一边给她洗脑。知道女儿不同意,所以抓着她的手指按印,担心出现变故,干脆喂她吃点安眠药,等吃完安眠药,一切已成定局,她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想到昨日里发生的不受控制的一切,唐柠的眸光微暗。
唐柠醒过来的时候,肚子里烧得慌,饿得前胸贴后背,差点要昏过去。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张被带走的表格。
要不是委托者的母亲给她下药,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如今已经有点晚,要是委托者的愿望和不下乡有关,那这个任务,可以直接打个叉叉。
吃饱饭才有力气做抗争。
唐柠爬起来,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要昏过去,她走进厨房,锅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找一圈发现一粒米都没有。
所以呢,这是不打算给她饭吃,要饿死她。
唐柠拐进哥哥的房间,房间并不大,十来平方,一张单人床,一个大大写字桌,一把椅子,然后就只留下够一个人转身的空间,不过比起委托者的房间来说,这个地方已经很大。
而自己住的地方,破破烂烂,自己盖的被子也是硬硬的,十分的重,上面充满潮气。
这个房间最显眼的当属写字桌上的饭菜,看见半碗米饭,还有菜和两块肉。
这个时候唐柠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看见米饭,就跟看见毛爷爷一样,很是亲切,身体本能地抓起筷子就着碗一阵呼噜。
把为数不多的饭菜往吞下肚,才觉得肚子没那么空。
吞完以后,赶紧躺下来,接收记忆,脑袋突然一阵闷痛,复杂凌乱的记忆纷至沓来。
唐柠苟趴在床头,忍着要把刚吃下的东西吐出来的难受,将委托者的记忆梳理一遍。
唐柠这次任务对象是一个叫做周洲的姑娘。
周洲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虽然母亲没有工作,只是个家庭主妇,但父亲却是工厂里的工人。
在二十世纪工人或许不好听,但在七十年代,工人却是一个很体面的工作,许多人挤破头都想要当一名工人。
工人不但有工资,而且还有补贴和各种票据,而且退休以后,还可以子承父业。
这么看来,周家的条件还不赖。
委托者,正是十六岁的年纪,刚刚高中毕业。
在如今这年代,算是不错的学历,抱不上金饭碗,却也能抱上一个银饭碗,这远比跑到穷乡僻壤当知青做农活舒服。
然而周洲的这个念想因为上山下乡运动而打破,周家必须出个人去下放农村把知青指标补上,不然家里人的饭碗就有被人举报拉下去的危险。
其实本来周洲是可以不用去的,她有个哥哥,比她大三岁。
这个时候刚好生病,花掉不少钱,还是没有好。
所以这个去当知青的名额就落到她的头上。
她当然不愿意,虽说这个年代的热血青年还是很多,但清醒明智的人更多。
要知道,知青运动兴起的二十年多年来,可没有几个能回城的,多半是在农村结婚生子,然后扎根在农村,一辈子和黄土打交道,再也回不来!
而且因为周洲的一个小姐妹前年就被送去当知青,所以对于当知青到底有多辛苦,她心中一清二楚。
小姑娘倔,却敌不过别人的老奸巨猾。
被铁链拴起来,逼迫她按下指印,就这样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成为成为一名知青。
委托者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备受父亲宠爱,所以她以为这次的逼迫行为,父亲也有份,因此一声不吭登上火车。
没有车,只能徒步走到被下放的地方。
泥路两旁,长着茂密的蒿草,青色的叶片像刀子一样锋利,不小心被刮到,就要划出一条血痕。周洲的手背上被刮出好几条血印子,当即疼得两眼泪汪汪。
这仅仅只是开始。
委托者从来没有拿过锄头也没有顶着大太阳的锄草。
一天下来,白净细嫩的脸皮被晒成红色,更不要说细嫩的手心被粗糙的草叶子磨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水泡。
一开始还能忍,可因为地里的活是那么的辛苦,没忍两天,她给家里写信要求带自己回去,其实也知道这是奢望,不过是想要家人安慰安慰。
却没有收到回信。
她又写过几次信,结果还是一样,没有收到回信,她就没有再继续写信。
这一年秋国家宣布恢复高考,说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均可报名。
这一年的冬天,全国五百多万的考生走进久违的校园,坐在因为大动荡而被封闭十多年的高考考场。
虽然按当时的办学条件只录取不到30万人,但是它却激励成千上万的人重新拿起书本,加入到求学大军中去。
在全国阅卷老师的不眠不休的努力工作下,成绩就很快发下来。
委托者的成绩是全省城第两千名,不错也不会太招人眼,可以考上一个师范类的院校。
和录取通知书一起下放的还有回城的特许通行证,抱着这薄薄的纸,委托者喜极而泣。
只是回家没多久,她就被飞驰的汽车,撞断腿,当时委托者记得,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她,可是她找不到推她的人。
委托者躺在医院抢救,粉碎性骨折,有瘫痪的风险。
这书肯定是读不成的。
后来周家父母找关系疏通公安局,改掉周洲和周云的户籍,最后让周云顶替委托者去上大学,拿到大学文凭,毕业以后分配到一个金饭碗,吃公粮,还有国家分的房,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所有人都认为周洲对她这个妹妹非常好。
每个礼拜都会来看她,请保姆的钱,治疗吃药的钱,都是他出的,就算偶尔她发发小脾气,他也不会生气。
天底下哪里找这样的好哥哥呀,这是她十世修来的福气。
若是委托者没有听到那番话,她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自己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认为自己是个拖累。
因为那场车祸,她变成跛脚的,手指关节变形,连笔都握不住,吃饭的时候,只能用筷子。
她变成一个废人。
委托者有点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直到外甥爬上她的膝头软软地叫她姑姑,她才回过神。
怀里的孩子白嫩可爱,可她心中除怜爱之外,还有止不住的悲伤与愤怒。
错不在外甥,错在她的母亲,还有哥哥。
恶毒的念头一闪而过,委托者几乎想要把这孩子从自己腿上推下去,她眼眶发酸,内心深处充满挣扎。
一边是想要报复的愤怒与悲伤,一边则是自小所受到的教导以及人性的本善。
她真想好好哥哥的领口问问,为什么当初要装病,让她下乡去做知青,他不是很疼她的嘛!
她还想揪住母亲的领口问问,什么叫不是亲兄妹,难道她不是她亲生的嘛!还有为什么要推她!
“姑姑,你好像巫婆啊!好可怕啊!”男孩害怕地腿直抖,然后一溜烟似的跑掉。
随后委托者就被慌慌张张跑上来的母子俩闷死在床上,然后丢进浴缸,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因为平时母子两个伪装得太完美,所以根本没有人去怀疑他们。
委托者意识彻底消失的之前,看见门口有一只小脚。
这么小孩子,目睹这样的人间惨剧,以后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呢!
第342章 知青女配2()
接收完委托者的记忆,比较迷茫的反而是唐柠。委托者清楚地知道害了自己的人是周母和周云,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恨不得要对方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但是面临死亡时,这些念头却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就是想要找一个人替她重活一次的念头。
除这点以外,原主完全没有其他的心愿。
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简单的。
可唐柠总觉得系统没这么好心。
如果大发好心,那也肯定是心里有鬼,想要隐瞒什么东西或者麻痹她的神经。
虽然她不理解原主的想法,但天大地大,委托者最大,委托者的需求,她尽量完成就是。
这下乡当知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也不能让周云得到便宜还卖乖。
既然敢算计人,那么就应该有被揭发出来的觉悟。
反正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周母和人唠嗑回来,就见唐柠蔫头蔫脑地坐在小板凳上。
“我饿,我想吃面。”唐柠托着下巴,有气无力地说。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想明白,肯吃饭就好。你放心,我,你哥还有你爸,肯定想办法,让你回城,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疼你,疼谁啊!”周母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语气感慨,“你啊,以后脾气可不能这么倔,不能这么娇气。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没有人会惯着你。”
清汤寡水面,连一点油花都没有,就这样,唐柠还看见周母脸上的肉疼之色,所以这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换做是别人,也一样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都不是圣人,都有那么一点私心。
“你那棉花票和布票在什么地方,家里有用。”唐柠还没喝上汤,周母就惦记上她的棉花票和布票。
看着周母一副理所当然的脸,她一时有点啼笑皆非。
“是要扯布给未来的嫂子做衣服吗?”唐柠歪着脑袋,很是天真。
周母脸色先是一白,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攥紧拳头厉声道,“这没影的事,可不能瞎说。说出去,会坏人姑娘家的名声,这是要遭天谴的。要知道这名声呀,可是女人一生最体面的嫁妆。”
唐柠喝汤的动作没停,在这个时代浪费一点粮食,那就是犯罪。
她还未汤喝完,又听得周母在一旁略有些着急地开口,“而且你哥这个样子,娶媳妇,不是害人家吗?”
“我看哥这几天很高兴,我还以为是好事将近。我还觉得有点可惜,不能赶上哥哥大喜的日子。”唐柠淡淡地说。
“八字没一撇的事,可不能瞎说。”周母一边扫地,一边说话,“吃完,把票拿出来,我这急着用呢!”
把喝完汤,嘴巴擦干净,唐柠慢条斯理地说,“我去的那个地方冬天很冷,这是我的票,我不给。”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周母的声音里的不悦已经很明显。
“我这次去做知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以后可能都穿不上新衣服,这票,妈你打算拿它干什么,你说出来,我心里也有个数。”唐柠小脸微皱,显得有两分不情愿的样子。
总觉得这个孩子怪怪的,可又偏偏说不出来哪里怪。
周母斟酌半晌以后才开口,“是你爸,这大冬天的,连件厚的棉袄都没有,我看着心疼。而且你这去年做的衣服,也还能穿。你呀,不要想太多。”
不要想太多,可这话说的,让人不多想也难。
“哦。”唐柠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周母一转头对上唐柠冷淡的眉眼,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
看着周母纠结的模样。想到对方使手段,最终却落了一片空的结局,似乎也不错?
“这是棉花票和布票。妈,你说我还能不能有回来的那一天。”唐柠将棉花票和布票递过去,淡淡地看着她。
被叫住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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