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风儿,你在哪里?
地上的水迹越来越大,那是司徒奇风无论在多么苦难的日子里,都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现在,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烈日炎炎下,明目张胆的昭示着主人的脆弱。
他身后还站着的手下,纷纷偏过了头,不忍再看。这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司徒家二公子,原来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其实奇风没有找错,他的确去过如风的店了。
可是此时的如风,却并没有在上班,她拿着菊花,和爸爸去了妈妈的墓地。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
司徒迎风没有想到,那是因为那不是他的妈妈;
奇风没有想到,那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关于如风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心绪,忘了和爸爸约好的,要去妈妈墓地的事情。
可是,有一个人,想到了,那是宁远。
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会陪着如风去她妈妈的坟前,插一束花,说一会话,然后,她会挽着他的胳膊,用异常骄傲的口吻对她的妈妈说,“妈妈,宁远哥哥陪我来看你的哦,他对风儿很好,妈妈,你一定也非常非常喜欢他,对不对?”
他很想如风了,他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或者,只是看看她的笑容,那也足够了。
他想,如果他碰见了她,他可以说,就算做不成情人,也还可以做朋友,以前每年都来看看阿姨,现在也应该来看看阿姨的。
这样想着,他便也去了墓地。
他从凌晨便开始等。
他知道,她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果然,烈日当空的时候,有人来了。
几乎是惊惶的转身,那满眼灿烂的星芒却慢慢黯淡在俊朗的眉目里。
来的人,是司徒今,和,一个女孩。
一个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女孩,但却不是她。
“宁远?”司徒今抢先一步,在如风惊呼出口前唤出了声。
宁远走过来,“伯父,您来了?我也是过来看看伯母,以往每年都来的,不想让伯母失望。”
如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转回母亲的墓碑,那双温柔的眼,似乎在抚慰着她所有的悲伤和难过。
妈妈,抱歉,让你失望了。是风儿不好,没能让他爱上我。
她轻声的开了口,却足够另外两人听清楚,“见到你如此有情有义,她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
宁远低下头去,“伯母不会原谅我的。”
我说的,不是妈妈,我说的,是那个被你丢弃的司徒如风!
宁远哥哥,谢谢你还能来看我妈妈,足以证明我在你心里,不是全然没有痕迹。这样,也不枉我曾经痴恋一场。
“谢谢你,不过以后,你不用再来看她了。”
不想让妈妈和我一起难过,所以宁远哥哥,就到此为止吧。
“你是谁?”短暂的沉默之后,宁远问道。
如风默然,司徒今笑笑,“她是奇风的未婚妻。”
如风一怔,宁远笑了一下,有些自嘲,“我知道了。”
眼前的人,是奇风二哥的伴侣,而他,却再也不是如风的身边人了,所以,还有何资格再来看她的妈妈。
他落寞离去的背影,带着缓缓流淌的苍凉,将人的心揪得紧紧的,苦得发涩。
如风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滴落。
站了很久之后,如风才抹干眼睛问,“爸爸,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司徒今笑得轻松,“怕什么,反正你二哥对这些事情从来不上心也不在意,任别人怎么传来传去,他也不会多花一份心神的。我们刚好可以借着这个名义见面,要不然以后你怎么能正大光明的来见爸爸?再说了,以后你总要和哥哥们见面的啊,没有个身份,也不好办。”
“可是二哥的女朋友怎么办?”
“奇风没有女朋友。”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了,除非……
如风瞪他,“爸爸,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好不好,不管了,以后你自己去解决吧,看二哥以后怎么跟爸爸算帐。”心下却惋惜,原来那个姐姐真的不是二哥的女朋友啊!
司徒今笑而不答,找他算帐,怎么可能?
还君明珠
墓碑上,妈妈的笑容,熟悉而温暖。
如风蹲下身去,轻轻的抚摸着,“妈妈,我回来了。”
她轻轻的笑,眼里带着浓浓的思念和孺慕,“妈妈,是因为你的保佑吗?我答应过你的,要让二哥学会感受人生在世的幸福和快乐,我还没有完成,所以你会让我再回来。”
司徒今含笑而立,温柔的眼神悄然投注。
阿莲,真的是你吗,不舍得让我一个人孤独难过,所以把我们的宝贝送了回来?
对于奇风,我真的无能为力,或许真的要风儿,才能唤醒他的所有情绪。对于这个孩子黑暗的童年,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补救和挽回,所幸,风儿回来了,以另外的身份,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可是,我想让两个孩子都得到幸福。如果风儿真的能接受,我也乐见其成,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比奇风更爱她!
嘴角悄然弯起,他走上前,拥住女儿,对着爱人,轻声道,“只要孩子能得到幸福,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如风仰起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爸爸,我会幸福的。”
“是吗?”他看着她,眼神深遂,“即使宁远与随风的婚礼,就定在下周?”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悄然爆开,无声无息,却痛至心肺。
如风努力的睁大眼睛,望着天上悠悠白云,“是吗,那真好!”
不要哭,不想哭,所以不能让眼泪掉下来。
司徒今轻轻拍着如风的背,“我的女儿,值得更好的。”
那天回来,如风就病了,可能是在山顶吹了一下风,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第二天一大早便发烧烧得人事不省。
秋妈妈抱也抱不动,看着钱包里仅剩的几百块钱,再看看女儿红通通的脸,咬咬牙,打了那个她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去打的电话。
有时候,尊严,骄傲,对于连生存都没有办法保障的人来讲,是一种遥远的奢侈。
很快就有人来了,秋妈妈没有想到,会是秋池亲自来的。
秋池黑着脸,眉宇间有浓浓的不耐,这种天气会感冒发烧的人绝对都是白痴!
可是这个白痴,为嘛他要认识呢?
认识就认识,为嘛他会觉得心软呢?
等她死了刚好就一了百了,不用担心她再来纠缠不休了。可是谁叫他这么善良,挣扎三分钟之后就来了。
看见她人事不醒的躺在那里,两颊带着绝艳的红色,他的心一颤,三两下抱了起来就往门外冲。
本来就已经够笨了,会不会直接烧傻了?
烧糊涂了的人,察觉到有人的靠近,嘴里喃喃的说了几个字。
秋池附耳过去,却始终听不清楚,模模糊糊的听到,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或许不是他听不清楚,而她将那名字含在嘴里没有说清楚罢了。
她喃喃的念着,却不敢说出口,仿佛那是心中最深的禁忌。
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滑下,这样昏迷中的脆弱,是被允许的吧?
如风醒来的时候,对着满室白色,很是迷茫了很久。
“你不会真烧傻了?”一个声音响起。
如风扭头,秋池站在床边,眉头皱得死紧,“你知道我是谁不?”
如风说了几个字,只是声音沙哑不堪,秋池微微弯腰,“你说什么?”
如风咳了几声,“臭屁王!”
秋池的脸色青白交加,极是好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忍着心头闷气,“不知好歹的女人。”
扭头便往外走,将门打开,对着正提着开水瓶过来的秋妈妈道,“暂时死不了了,我先走了。”
“好,谢谢你。”秋妈妈深深的弯下腰去,是真心的感激。
“哼!”秋池不置可否,大踏步的离开了。
“小风!”秋妈妈进来看见她醒了,眼眶顿时又红了,“你这孩子,昨晚就听见你咳嗽,怎么不知道起来吃点药。”
“对不起,我以为感冒自己会慢慢好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烟,说出来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秋妈妈倒了一杯水,扶着她起来,“来,喝点水,把药吃了。”
“嗯!”如风乖乖的把药吃了,秋妈妈看得一阵心酸,“你以前吃药都会闹脾气的,现在真是长大了,变乖了,变懂事了。”
如风朝她笑笑,没有说,她还是司徒如风的时候,吃药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不是她不闹脾气,而是,她没有那种资格。
一个人,若想要活着,便不能拿生命开玩笑,尤其是那生命,还如此脆弱的时候。
“对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秋妈妈怔了怔,才轻声道,“是我打电话给他的,你那个时候烧得稀里糊涂,我又抱不动你。”
如风看见她垂下的眼,透露出浓浓的无奈和悲哀。
是她不想让女儿再去秋池面前自取其辱,可是却又是她自己,在女儿有事的时候求助秋池。
沉侵在这种纠结情绪里的秋妈妈,忽然觉得掌心一暖,是如风拉住了她,“妈妈,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秋妈妈只觉得眼睛热热的,她吸了一下鼻子,“傻孩子。”
两人说了一会话,秋妈妈看着如风满脸的倦意,替她整整被子,“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有点低烧。”
“好。”真的觉得有些累了,如风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是暮色沉沉。
她安静的躺着,眼神透过缥渺的空气,看往不知名的远方。
看得太久了,所以看得眼睛有些困。
她闭了闭眼睛,拉高了被子。
晚上,秋妈妈给她带来了熬好的白粥,如风只喝了一碗,便倦倦的睡下了。
忽地想起一事,“妈妈,你帮我请假了吗?”
秋妈妈正在收拾碗筷,闻言一顿,随即又回过头来安慰她道,“放心,已经请了假了。”
“医院里的医药费呢?”左右看看这房间,应该花得不少。
秋妈妈低了头,“已经付了,是秋池付的。”
如风笑笑,“没关系,我们会还给他的。”
“嗯!”秋妈妈应了一声,脸色也好看多了。
如风这才安心睡去,秋妈妈忙完,看着病床上女儿苍白瘦削的脸,低低叹息了一声。
别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是该无忧无虑的享受着恋爱的甜蜜,尽情挥霍着潇洒的青春,谁会像自家的女儿这般,早早的陷入一段无望的苦恋,还要承受着一个家庭的重担?
她的手抚在如风的肩上,掌下这孱弱的肩膀,如何担下了这生计之苦?
尤其是近日来,女儿越发懂事和坚强,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心疼又欣慰。
如风这场病,前前后后拖了一个星期才好。
秋妈妈让她再休息一天才去上班,她看着墙上的日历,轻轻点了一下头。
今天,是宁远和姐姐结婚的日子。
Z城最大的酒店里,今日热闹非凡,是司徒集团的三小姐出嫁的日子。
司徒迎风站在门口,嘴里满是苦涩,若是风儿看见这场景,该是如何的难过。父亲托病并未出现,奇风当然更不可能站在这里。
昨夜,随风跪在他面前泪水涟涟,“大哥,母亲临死前将我交托于你,我的婚礼,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连你也不参加了吗?”
“大哥,你别忘了,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妹妹,你这般维护如风,以后,黄泉之下你怎么去见母亲?”
他终于,还是来了。
店里布置得极好,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随风,毕竟是司徒集团的小姐,再怎么不经意,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迎风的眼神,远远的落在宁远的身上,一身白色西服,越加衬得他长身玉立,英俊不凡。
为什么两个妹妹,都会爱上这个男人呢?
宁远的视线,不断的在宾客中搜索,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轻哧一声,移开了视线。
宁远移情别恋,伤了他最爱的妹妹,娶了他另外一个妹妹,他最好祈祷随风不会厌倦他,要不然,他会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难受的滋味。
而随风,他看向一袭婚纱下笑得极为幸福的妹妹,微微恍惚。
随风,这个人,真的会是你的幸福吗?
他仍然还记得与如风在一起时的宁远,那笑容暖如旭阳,眼光热烈如火,与此刻站在那里冷漠淡然的宁远,截然不同。
将杯中仅余的酒倒入口中,他苦笑。
是缘是孽,谁都无法逃脱!
阳光下,俪影成双,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风站在大街上,安静的凝望。
伸出手去,半空里,缓缓滑过他的轮廓,脸上,带着酸涩的微笑。
她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她与宁远哥哥结婚的场景,今天,终于看到了这梦中出现过的幸福,只是,他的身边,站的不是她。
宁远哥哥,你在笑吗,你的眉眼间,还满满溢着那快乐的光芒吗?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着,如风没有去擦,也没有隐藏,就在今天,让眼泪一次性落够吧!
宁远哥哥,你曾经带给我一段再美好不过的日子,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爱过,至少,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上天额外的赏赐,让我这样随时都会凋零的生命,也曾品尝过爱情的甜蜜。
宁远哥哥,请你一定要幸福。
所有可以为你流的眼泪,就在今天用完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别了,我最爱的宁远哥哥。
如风转过身来,走得毫不犹豫。
其实以她先前的身体,本来就没有资格得到爱情,是她的自私和隐瞒,才得来了这样的一场爱恋。幸好,宁远没有真的爱上她,现在这样,真的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她微微笑着,尽管眼角,还带着未尽的泪光。
你许我一段风景,还君明珠两行,道尽所有痴狂的爱恋。
错过
如风走了很久,一直到再也走不动,才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坐了下来。
然后,扭过头去,叫道,“爸爸,你又在偷笑了,对不对?”
话音刚落,一直跟在身后的司徒今便走上前来,揽住女儿的肩膀;“我有在笑,却不是在偷笑!”
如风抬头,便撞入爸爸温和的目光里,他拍拍她的脑袋,“我很高兴!”
他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来,所以早早的就在酒店对面的咖啡店里坐着等她。
她果然来了,他看见她蹲在街上哭得昏天暗地,看见她一次次挣扎着想要走近又一次次远离,看见她伸出手去,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描绘着宁远的轮廓。
他生生的捏碎了手里的咖啡杯。
他捧在手心疼若至宝的公主,却为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卑微到了这般模样。
可是他硬是止住了自已的双腿,那样的成长,必须要由她自己来完成。
庆幸的是,他的风儿自已转身离开了,尽管,还有满脸泪痕。
“累了吗?”他问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儿。
“嗯!”如风轻轻应了一声,是身心俱疲的倦意。
“感冒好了吗?”他继续问。
“嗯!”如风点点头,“爸爸怎么知道?”
“你感冒的第二天我就去蛋糕店里找过你,你们店长说你生病了。我去医院的时候,看见秋池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更多的担心,秋池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若不是心中另有别意,像秋池那样的男人,又怎么会为个女人守在病床边一整夜。
更何况,他知道,女儿的病,并不完全是身体上的原因。心理的脆弱,要靠她自己的力量,才能克服。
“风儿,想回家见哥哥们了吗?”好一会儿,司徒今问她。
如风沉默了很久,在这种时候,她谁也不想见。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她没有精力和心思再去应付别的状况。
司徒今叹了一口气,“可是,哥哥们快找到你了。”
如风动了一动,仰起头来看他。
司徒今笑笑,“几天前全浩告诉我,迎风的助理秋意见过你,并且知道你上班的地方,迎风带着她,当时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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