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也罢,三万也罢,不过是瓮中之鳖耳。”朱永兴笑着摆了摆手。算是解脱了这个菜鸟的尴尬。
马宝收回了目光,对朱永兴说道:“殿下,安沛附近的敌人基本已经被调至此城,只要一鼓而胜,则取周围之地如探囊取物。”
朱永兴点了点头,说道:“围三阙一。敌人若溃败出城,便可用骑兵追击,轻松取胜。若是在城中巷战——不妥,我军破城之后暂不必深入,以炮轰击,震慑其胆。迫其投降。”
“殿下英明,我军长于野战,巷战纠缠,怕是会增加死伤。”马宝表示赞同,还不忘恭维一句。
朱永兴淡淡一笑,催马而行,在亲卫的保护下绕城而行。观察城防,寻找破城的薄弱之处。
在安沛城以北二十里处,明军与安南兵经过了一场规模不自太大的野战,被轻易击败的安南兵溃败逃回安沛,使安沛郡公郑桦彻底打消了再与明军野外交战的信心,开始全力坚守城池,以待升龙派出更多的援兵。
虽然安沛的城墙并不是十分高大坚固,但郑桦觉得明军远道而来,不太可能携带重炮,攻城器械也需临时打造。城中安南兵又是不少,坚守还是大有希望的。
所以,明军在城外安营扎寨的时候,郑桦就站在城头上冷眼看着城下,还满有信心地给周围的安南兵将鼓劲打气。
“残明军队为清军所逼。在中国已无法立足,就想来我安南夺地以居。然劳师以袭远,岂能持久?待其师劳力竭,我国大军齐至,必胜无疑。”
“郡公高见啊!”
“大人熟习兵法,见微知著啊!”
“大人一语中的,真是令末将茅塞顿开啊!”
周围的一群感慨之声响起,郑桦捋须而笑,面露自得之色。
安沛城外没有护城河,只有一条草草挖就的壕沟,城墙外还稀稀拉拉有一些新钉入地下的木桩。显然明军推进太快,使得安沛守军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加固城防。连破旧的城墙也是仓促修补,砖石的新旧程度、颜色各不相同,看上去就象打了无数补丁的百衲衣。
明军的主力在北门安寨立寨,骑兵则在东西两门外来往巡视,震慑城内敌人。尽管明军可以把四座城门都堵住,但朱永兴并不想使安南兵作困兽之斗,所以留下南门可以出入。
经过观察,朱永兴发现安沛的三座城门都没有高大的瓮城结构,只是修建了简单的城楼以增强城门的防御能力而已。而东门更加破旧,连简单的城楼都没有,守城火炮更是寥寥无几。所以,他决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
“大人,明军分兵了,在东、西两门也列寨陈兵,并在城门外开始掘壕。”
郡公郑桦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知道了。此时,他正在北门城楼,城下明军的举动看得很清楚。
“列寨陈兵是要攻城?可掘壕又是何意?”郑桦有些迷惑不解,这明军到底是要攻,还是要围困?看了半天,他不得要领,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命令守城军兵加紧戒备,不得松懈。
其实安南人判断有误,明军并不是掘壕围困,而是以壕迫近,几道z字形壕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向城门逼近,直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然后掘土堆墙,慢慢形成了一道面向城门的遮蔽掩体。
“昔官渡之战,袁绍曾构筑楼橹,堆土如山,用箭俯射曹营。”郑桦倒也不是一个草包笨蛋,竟然还知道些三国故事,捋着胡须自作聪明地自语道:“难道明军要仿效之?”
“大人英明。”一个安南将领立刻马屁送上,“明军些许伎俩,难逃大人慧眼,此战必败矣。”
马屁一拍,郑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冷笑着一指城外,说道:“筑土为山?无石头木料岂能立泥为垒?明军擅野战,攻城却是拙笨。敌锋正锐,我当坚守。待其粮尽,气泻自去。如此,城无忧矣。”
“是啊,是啊!正值雨季,土质松软,想筑土为山,真是异想天开,愚不可及。大人深通兵法,安沛固若金汤,明军必定铩羽而归。”又一记马屁送上,郑桦故作矜持,又将睿智深邃的目光投向城外,满含着不屑和鄙视。
如果不是在雨季,土质过于松软,老子就让你们坐土飞机。朱永兴将王旗立于北门,主攻却在东门,现在他正对不能进行地道爆破而感到遗憾。幸好,这是安南的城池,与中国的坚城无法相比。如果有瓮城,或是三道门三道墙,哇,想起来就头痛无比。
对于坚固的城池,别说是在古代,即便是到了太平天国时期,不论是中国自制的铜炮、铁炮,或者是外国运入的洋铁炮,都没有克服城寨的足够能力。要攻克敌人坚守的城池,似乎只有用地道攻城一法。
而地道攻城法古已有之,在应用火药之前,穴攻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挖地道进城,另一个是破坏城墙。而想要从地道攻进城的难度很大,地道要非常宽阔,能够容纳大量士卒快速入城。所以,通常穴攻时并不是一直挖过城墙,而是把城墙下面挖空,再用坚固的木桩撑住上面的墙基。等到把一段城墙下边完全挖空后,就撤出人员,放火烧毁那些支撑墙基的木桩,造成城墙坍塌。
到了明朝,穴攻时用火药爆破城墙才开始出现,李自成攻洛阳、张献忠攻重庆、成都,都曾使用过此种办法。但真正地普遍使用地道爆破,还是在太平天国时期。
尽管现在已经有了地道爆破的先例,但朱永兴还是认为这种战术有很大的改进和提高的余地。因为他学过物理,是半个军事发烧友,前世写书时也查过很多资料。所以,对于如何增加爆炸威力、提高爆破效率,比如更科学地密闭药室、更好地控制爆炸冲击的方向、凹面装药聚能等等,朱永兴有着很先进的理论知识,只是需要在实践中加以试验和完善。
现在既然自然环境不允许进行地道爆破,朱永兴便决定采取大炮轰击,再加外部爆破的方式攻破安沛。
轰天炮从原理上讲,非常类似于大口径臼炮,射角大、弹道弧线高,可以用来轰击距离较近、中间隔有障碍物、无法平射的目标。而朱永兴下一步的目标,则是铸造类似美国南北战争时所用的“大破仑”和“小拿破仑”野战炮,以及攻城用的巨型臼炮。
这三种炮都可由青铜铸造,也都是前装滑膛炮,结构简单,成本较低。虽然比钢铁炮沉重,移动不是很方便,但却坚固,且容易制造,并能比轰天炮的射程提高数倍之多。
重视火器,重视大炮,重视炮兵,这是穿越者基于军事历史的发展轨迹而形成的固有观点。
约莫三个时辰后,明军做好了全部的攻城准备,不仅是在城门外建立起有保护功能的炮兵阵地,还用竹子树木捆扎了几十架梯子,对于不足两丈的安沛城墙,连登城用的梯子也比较容易制造。
布置完毕后,朱永兴留下王旗,带着几十名亲卫赶到东城门,亲自指挥攻城作战。
赶路时工匠们坐车休息,停下来宿营时便开始加班加点的工作。轰天炮不过是个铁桶,比较容易制造。现在军中已经有了近三十门轰天炮,沿途再向各土司购买火药加工炮弹,元江那嵩又供应了一批,再加上从安南缴获的,弹药也很充足。
第四章 攻城(求收藏)
简单垒起的土墙后火炮已经架设完毕,钱邦宸带着几个骨干亲自测距,进行了两次试射实心弹后,又一门门微调了仰角,装上了爆炸弹,就等着一声令下,开炮轰击。目前能比较熟练掌握掉射技术的,还属于钱邦宸等三四个骨干的专长。他们靠着几十发实心炮弹做试验,才摸索出了一点门径。
炮兵阵地后两辆木板车也准备妥当,上面两口大木箱厚重结实,里面装填着爆破城门的火药,外面罩着油布。几十名重甲刀盾兵已经整装待发,口鼻处蒙着湿布,准备掩护着这两辆爆破车推进城门洞。
几名将领赶来参见,庆阳王刘震神色还兀自忿忿不平,开口报告道:“殿下,末将已经派人在城下喊话了,安南兵不予理会,还污言辱骂。”
“自作孽,不可活,一会儿好好教训他们。”朱永兴微笑着劝慰了一句,心中不以为然,这仗还没打,劝降只是个准备,哪能如此容易?
鼓声、号角声先从北城门方向响起,然后是其他方向明军的鼓号应和,城墙上的安南守军多了起来,有的持铳挥刀,有的在摆放滚木擂石,显得很是紧张。
“轰”,远处一声惊雷炸响,引得安南兵抬头望天,虽然有些阴云,但这雷却有些蹊跷。
“轰”、“轰”,惊雷连着响起,远远的北城门方向腾起了黑烟,爆炸震得地都在微微发颤。
虽然主攻在东,但朱永兴还是留了三门炮在北门,玩了一招儿声北击东。看起来城北门似乎防备更严,可能会有安南的大官,如果被碰巧轰毙。倒是会加剧安南兵将的混乱。
“开始吧!”朱永兴挥手下令。
一个个绿色的小旗子在各个炮位上举了起来,显示火炮的角度已经矫正好。可以随时发射。钱邦宸挥动黄色指挥旗,示意各炮手准备点火发射。钱邦宸没指望每一炮都能直接命中目标,但同样的装药量和角度,至少能保证炮弹的飞行距离和落地点差不多。
红旗举起。重重的在空中一挥。霎那间,二十门火炮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喷出了火光和白烟,炮弹腾空而起,越过土墙,飞向敌城。
十几秒钟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城头砖石乱飞,烟尘腾起老高,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西方十二磅炮发射的开花弹里通常装填九百克左右的黑火药,而轰天炮发射的炮弹有五斤、十斤重,六七成重量却都是火药的成分。从威力上讲,显然要超出很多。不足的则是炮壁薄,发射药少,射程短。
此时,北门的安南“兵法大师”郑桦昏昏沉沉,两耳失聪,身上还有被碎石击破的伤口。血流得满脸都是。刚刚那个自信、沉着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任是熟人也只能从衣服上辨认身份。
几个忠心的亲卫背扛着主子,仓惶逃下城头。城墙上两个漆黑的弹坑还冒着清烟,弹坑周围散布着兵器残肢,再往外还有很多耳鼻流血、被震昏倒地的安南兵。因为城头上的安南兵没有任何准备,密集的守城队形,无形中让炮弹的威力增加数倍。
而那些没被炸死、没受伤的安南士兵则被这猛烈的爆炸打晕了,在浓烟中乱得象一锅粥,连被炸伤的士兵都没人理会。
“要倒了,快跑啊!”惊呼声中。简单修建的城门楼在浓烟中摇摇欲坠,有几处还冒起了火头。
城下的五门轰天炮不断调整,不紧不慢的崩豆似的发射着,有的炮弹落在城外,有的落在城上。有的还飞过城墙,在城中爆炸。在不断的爆炸震颤和冲击波的摧动下,脆弱的城门楼终于倒塌了。
混乱在加剧,但离溃散还远,几个安南军官在亲信的簌拥下,声嘶力竭地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约束着混乱的士兵。被临时招来守城的城中青壮,心理素质更差,没死的也被吓坏了,趁乱逃跑了一多半,瑟缩于自家屋中,死活不肯再走出来。
东门,不等硝烟散去,朱永兴已经下达命令。几十名明军甲兵或举盾,或推板车,迅猛地冲向城门,然后隐没在烟尘之中。
显然,东门的安南守军被这二十门轰天炮的齐射打蒙了,烟尘之中也无法看清明军进攻的套路。十几分钟之后,几十个明军已经完成了任务,从稀薄的硝烟灰尘中现出身来,一个个跑得卖力。
导火索留得够长,不必这么狼突豕奔,玩命飞跑吧?朱永兴看着这些身着重甲的明军跑得直喘,不禁咧嘴摇头。
城头硝烟慢慢散去,刚才那一轮射击的效果完全展示在面前。堆堞已经被削去了一角,城垛也残缺了几个,不知道是滚油还是木头被引燃,冒起了好几团火光。而那些原来密密麻麻的安南兵身影看不见了,哦,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从城墙后露了出来,向外张望。
广国公贺九义并没有被授予军队,而是作为马宝的副手协助指挥,而他的几个亲信总兵,象李承爵、雷朝圣、黄元才等人,却都被朱永兴分置安排,每人指挥一个千人队。现在,面对着城门被轰炸过后的惨景,他们都是第一次目睹,不禁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
朱永兴已经把目光转向城门洞,两辆推车已经被摘掉了轮子,并排紧靠在城门上,想必士兵们也不会忘了用铁钎把车子钉在地上吧?两百斤火药足够把城门炸开了,就算城门后面堵住也不行吧?只是不知道这聚能装药有没有效果,反正也是聊胜于无,权当试验了。嗯,该捂耳朵了。
没等城上的安南兵进行调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又轰然响起,漫天的烟雾、腾上半空的烟尘一下子把城门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
列阵的明军都仰起头,看着那一直向上窜去的烟柱,然后便稀里哗啦地落下一阵碎石雨,大量的被炸得粉碎的砖末粉尘在空中飘散,甚至落到了不少明军的头上。
第五章 破城(求收藏)
“不知道爆炸的效果如何?”朱永兴急着想见到自己的成果,但城门处弥漫的烟尘让他什么也看不清。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下令,让炮兵做好继续轰击的准备,让列阵的明军做好攻城的准备。
这时,一阵风吹过,把本来正渐渐稀薄的烟尘又吹散一些,隐隐约约,一个破砖、瓦砾、木头遍地的大洞出现在明军的眼前。透过这个大洞,似乎已经看见了城内的街道,以及晃动的人影。
城门果然还是堵住了,只可惜堵得不好,砖瓦、木头哪能行,应该用巨石才对。朱永兴感慨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冲啊,杀啊!”庆阳王刘震、总兵张国用、赵得胜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率领着士兵向城门奔去。
“杀啊,冲啊!”李承爵等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也大声呼喝,率队进攻。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成百上千的明军官兵如同欢乐的溪水,从破败的城门滚滚而入。
这一次大爆炸使城门附近的安南兵短暂地丧失了战斗力,炸死、炸伤的无数,即便不死也被震得内脏受伤,个个脚步歪斜、浑身无力。明军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便杀进了城里,迅速沿着城墙向两侧扩展。等其他地方的安南兵赶来增援,面对的却是已经攻破城池、如狼似虎的明军步骑。
就是这样,配合要紧密,动作要连惯,不给敌人调整喘息的机会。朱永兴微微眯起了眼睛,觉得自己的指挥艺术又有了些长进。蓦然,他的眼角瞟到一个明将从身旁急驰而过。向着城中冲去。
“李嗣业,你给我回来。”朱永兴看清楚了,不由得气急大喊。
晋世子李嗣业好象没听到,又好象听到了,手中的马槊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大圈。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城里。
混蛋,谁让你擅自冲杀的?你要是倒霉,有个损伤啥的,我可不好向你老爹李定国交代呀!朱永兴气得够呛,纵马便要去追,却被杨国骧赶忙拦住。派了十几个亲卫前去保护,这才算稳住了朱永兴。
……………
“城已破矣!”汝阳王马宝似乎并不觉得惊讶,接到通讯兵飞马来报后,微笑着对广国公贺九义说道:“此处佯攻已无必要,请国公与孟津侯率一支人马前往东门,助岷殿下一臂之力。如何?”
“属下敢不从命。”贺九义暂时收起惊愕之心,赶忙和魏勇拱手答应,领着一部人马向东而去。
“叙国公、马自德、高启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