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什么呀,就是随便聊聊。”朱永兴咧嘴笑着,然后伸出了左手,说道:“对了,族长给了我这个。”
梦珠低头看了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欢叫,抓着朱永兴的手高高举起,以便让众人都看到。
稍许的寂静过后,人群发出了热烈的欢呼,朱永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时,梦珠对他说道:“这是极珍贵的紫金藤指环,我们族只有两枚,族长送给您,表示您已被认可是我们族中的一员。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说明……”
梦珠含笑不语了,这时,少族长大步走过来,露出了真诚友善的笑容,用力拍了拍朱永兴的肩膀,叽哩呜噜地说了一大串。
“我哥哥说,请您去他那里换身衣服,然后去参加欢迎您的仪式。”梦珠翻译道。
“欢迎仪式啊,有吃的没有?”朱永兴肚子真有点饿了,看看自己的衣服,够脏够破,确实有碍观瞻,便冲着少族长笑着点了点头。
……………
篝火炽燃起来,周围一切都象颤动。火堆里的湿树枝发出噼啪的响声,怨诉着,愉快活泼的火焰,好象是在游戏,互相拥抱,红色的火舌向上卷起,散出一个个的火星,天上的星星好象在对那些火花微笑,招手。
朱永兴穿着猛河的衣裤,是绣花衣衫和对襟褂子,衣衫的肩部、两袖以各种色线绣花拼接,褂子袖口还镶着,后背有一块背牌。他接过梦珠双手捧过来的牛角杯,喝着里面的十分甜冽的酒,看着围着篝火热情歌舞的男男女女,也受到了感染,面带微笑,心情很放松。刚才的疑惑在喝下几杯酒之后差不多已经烟消云散,他认为不过是个善意的玩笑。
烤熊肉,嗯,还不错。关键是从来没吃过,这东西是保护动物,没想到现在却有了口福。朱永兴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这酒甜眯眯的,没啥劲儿,自己可是能喝一斤二锅头的量。
少族长叫猛河,如今朱永兴也算是族中一员了,他也露出了豪爽好客的性子,和朱永兴杯来碗去,十分高兴的样子。梦珠则乖乖地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朱永兴,斟酒割肉,十分殷勤,并不时地问朱永兴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几个苗女跑了过来,望着他们一个劲儿的笑,一个圆脸的苗女被推出来,亮起歌喉唱道:“金山银山万宝山,家家都有果树园;人家果园结满果,你园为何还结单。”
朱永兴听不懂,又有了三分酒意,只是傻乎乎地笑着。
几个苗女看着朱永兴的傻样,笑得前仰后合,圆脸苗女笑着又唱:“哥哥能文又能武,却是呆头大公鹅,笑你颈渴白叹气呀,来到水边怕下河。”
“她们说的什么?”朱永兴好奇地侧脸问梦珠。
“哦,她们在夸你勇敢呢!”梦珠笑得开心,胡乱翻译道。
“谢谢,谢谢。”朱永兴信以为真,双手十指交叉,上下摆动,表示感谢。
苗女欺负朱永兴挺上瘾,笑闹着将梦珠拉了出来,齐声唱道:“寨里阿珠最美丽,好似仙女下凡尘;心灵手巧无人比,你若中意回一句。”
第八章 越猜测越神秘
朱永兴傻笑着茫然四顾,猛河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嘿嘿笑着扬了扬眉毛,说道:“没事,没事儿,她们问你,梦珠今天漂亮不漂亮?”
“嗯,漂亮,非常漂亮。”朱永兴实话实说,连连点头。
噢,苗女们欢呼起来,跑过来将不明所以的朱永兴拉起来,将他和梦珠推着肩碰肩靠在了一起,围着他俩跳起了热烈的舞,还唱着歌儿。
“伸手给哥咬个印,越咬越见妹情深,青山不老存痕迹,见那牙痕如见人……”苗女们反反复复地唱着,轻轻推着梦珠,催促着她,最后那个圆脸的最活泼的姑娘索性抓起朱永兴的胳膊,伸到梦珠的脸前。
梦珠抬头看了看朱永兴,朱永兴不明白寨子里的规矩,生怕失礼,所以也不怎么抗拒,傻笑着露出俩门牙。梦珠似乎得到了鼓励,羞答答地抓着朱永兴的手,咬了一口,咬得还挺重,都出牙印了。
啊!这咋还有咬人的规矩哩?朱永兴愣怔着不知怎么回事,苗女们已经欢呼雀跃,推搡着他和梦珠到了篝火旁,随着优美的鼓点,朱永兴的两只手被左右拉住,围着火堆随着众人走了起来。对,他也只能跟着别人的舞步走动,不过,古老优美的歌曲,融合着人们的笑声、欢叫声,也让他感到耳目一新,大开眼界,非常的快乐。
又唱又跳,又喝又闹,朱永兴终于喝高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寨子边上,一座孤零零的竹楼,此时还亮着灯光。梦珠恭敬地坐在椅子上,小脸红红的,弯成月牙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甜甜的笑意,随着呼吸,小嘴儿里飘出微醺的酒气。
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大巫只有在梦珠面前才摘下死板的面具,正坐在灯下,一样一样翻拣着朱永兴的东西。沉醉不醒的朱永兴当然不会想到,除了内裤外,他的所有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
大巫,听起来很神秘,也有些令人畏惧。他的样子也确实令人害怕,半边脸上全是暗红的、发黑的伤疤,应该是被火烧过。皮肉的烧焦变形,使他的一只眼睛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嘴唇诡异的上翘,露出几颗黄色的牙齿。
梦珠却没有害怕、恐惧的感觉,静静地等待着,时而突然启齿微笑,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美事儿。
“这布料——”大巫摸了摸稀疏的白发,看似苦恼地摇了摇头,又拿起山地靴仔细端详抚摸,有些无奈地放回到桌上,气味且不去说它,关键是他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
“师傅,您也看不出来吗?”梦珠脸上的喜色更浓,眼睛眨呀眨的望着大巫。
大巫没有应声,伸手又打开了朱永兴捡来的小包裹,拿出了那个四方的印章,轻声地念道:“岷王世子!这——难道是大明宗室?可他怎么到这里来了?看头发和装束,却又不象啊?”
梦珠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位殿下吗?地位很尊崇吗?”
大巫摇了摇头,似是安慰,又似是疑惑地说道:“还不好确定,只是有可能罢了。”说着,他很慎重地把印章重新包好,拿起朱永兴的猎枪摆弄着。
梦珠轻咬朱唇,伸手摩挲着朱永兴的登山服,经过在急流中的挣扎,以及丛林中的刮碰,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但还有一个兜是近乎完整的,里面似乎有个折叠起来的硬东西。丫头很好奇,摆弄了一会儿,碰巧把拉链打开,掏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份印刷精美的云南旅游地图。
大巫摆弄了一会儿,似乎也弄明白了猎枪的用法,自言自语地说道:“象是火枪,应该用火绳去点火。”说着,他随手扳开机头,犹豫着扣动了板机。
“轰!”的一声响,白烟弥漫,梦珠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再看大巫,已经坐到了地上,猎枪脱手掉在旁边,大张着嘴巴,目光呆滞,竟似连动也不会了。
“师傅,师傅。”梦珠赶忙奔过去,焦急地呼唤着,摇晃着。
嗯,大巫终于回了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板壁上被打出的窟窿,咧嘴苦笑道:“厉害,真厉害,原来这世上还有不用点火的火枪。”
“那个,师傅,您看这个是什么东西?”梦珠见师傅无事,放下心来,把手里的旅游地图递了过去。
大巫似乎得了恐惧症,连忙摆手,说道:“放回去,放回去,再别胡乱摆弄了。古怪,这人古怪,带的物事也古怪。”
梦珠很听话,赶紧扶着大巫重新坐好,把地图又放了回去。
大巫慢慢喝着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的脸色yīn晴不定,在旁人看来可能更加可怖诡异。
梦珠看大巫如此郑重思索,知道他要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而这决定可能会关系到整个寨子,还可能关系到自身,便耐着性子静静地等待。
………………
咚咚咚……朱永兴被一阵阵的鼓声吵醒,身体的疲累,再加上喝了不少的酒,让他少有的没有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准时起来。现在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阳光使竹楼变得炽热。
鼓还在敲着,嘈杂的人声经过楼下,又远去。朱永兴起身来到窗口,向外看着,只看到一群精壮的男人挥舞武器的背影,正向河边走去,不知道是干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朱永兴起床的声音,一个苗族少年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怔怔地望着朱永兴,等着他的吩咐。
这小家伙是朱永兴在昨晚认识的,叫岩宝,懂几句汉语,是派来服伺自己的。朱永兴和蔼地一笑,指了指外面,问道:“这鼓怎么敲个不停,大家伙拿着武器要去打猎吗?”
岩宝眨了眨眼睛,好象听懂了,摆了摆手,简短地回答道:“汉人,河边来,要人多,不许进来。”
朱永兴想了想,将这简短的话按照自己的理解补充完全,“你是说河边来了汉人,你们不许他们进寨子,就要人多势众,挡住他们?”
“是,是。”岩宝连连点头。
第九章世子殿下?(求推荐收藏,周一冲榜)
朱永兴三两下穿好衣服,背上猎枪,大步向楼下走去,招呼着岩宝,“快带我去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汉人?”这下可算是遇见汉人了,终于能打听到确切的消息,然后就回复正常了。
岩宝带着朱永兴来到河边,这里已经有大批人聚集着,手里都拿着武器,神情严肃地望着河里。河里有两条木船,寨子的独木舟有十几条,成扇形阻挡着,远远的看见猛河站在独木舟上,正与船上的人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
“上船,上船,咱们去看看。”朱永兴很着急,生怕两船的汉人被赶走,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不停地催促着岩宝。
岸上的寨民看见朱永兴向前挤,很自觉地闪开,让出了一条通道。看来通过昨天的欢迎仪式,大家都认识了他,也很尊重。
岩宝虽然年纪小,可划船的技巧也很高,两人上了独木舟,飞快地接近了两条木船。
猛河与对方言语不是很通,边说边比划着,好象还说不到一块儿去,额头上都急得直冒汗。
“嘿,这蛮子,根本不知道杂家在说什么?”一个古装的白面无须的老头费了半天唾沫,再加肢体语言,有些累了,不由得挥了挥袍袖,无奈地对船上一个武将装束的人说道。
武将苦笑一下,说道:“江公公,不如咱们继续向前,没有他们指路,顺着河总不会迷路?”
白面无须的老人有些拿不定主意,目光扫过船前的独木舟,突然紧盯住了坐着独木舟赶过来的朱永兴,瞪大了眼睛。
朱永兴赶到近前,却是目瞪口呆,这是唱戏呢,怎么都这打扮哪?汉人倒是汉人,可也太出乎意料了。
“世子殿下,您,您在这里呀!”老家伙突然发出尖厉的声音,扑通跪在船头,这脸变得,说哭就哭,还呯呯拍着船板,“可算找到您了,世子殿下呀,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不活了,苍天保佑啊,王爷在天之灵庇护啊……”
说谁呢?谁是世子,还殿下。朱永兴莫名其妙地东张西望,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这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头脸上。
“是老奴啊,世子殿下。”赵国维抹了把脸,露出了欣慰加喜悦的神情,招呼着船上人,“都愣着干啥,没看见世子殿下都受了伤,还不快把殿下请上船!”
“等等,等等!”朱永兴的脑袋乱哄哄的,使劲摆了摆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搞什么,一群老古董来认亲,这出戏啥时是个头儿啊?
“殿下,您先请上船,何事不可商量,您不必——”武将模样的人好言劝道。
他见朱永兴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头发剃得精短,以为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是出家,就是遁世。但在这危难的时候,对前途失去信心,有这种想法倒也无可厚非。
朱永兴极希望这是一出戏,大家都在逗他玩儿,但这似乎不可能,他坐在独木舟里,不理会别人的说话,脑袋混混噩噩,想不出个头绪。万历,永历,梦珠说过的话又在他的记忆中闪过。
不,这不是真的,朱永兴用力摇了摇头,对船上的人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世子,也不是什么殿下。定是这脸上有伤,还抹着药,你们看不仔细。”
“殿下,您,您若有想法尽可言说。”总兵潘世荣对朱永兴矢口否认心中不满,但言语上还不失恭敬,劝说道:“如今有了船只,虽只两艘,也可载殿下顺流而下,直至阿瓦城,不必再有陆路颠泊,总强似流落在这蛮荒之地。”
阿瓦城,那应该是缅甸的地名。想当网络作家,写一部南明时代的小说的朱永兴,收集查阅过很多资料,当然对此并不陌生。他愈发狐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船上的人,想找出作戏的蛛丝蚂迹。独木舟离木船越来越近,他越来越失望,心中也越来越吃惊。
这样的情景似乎并不是太过陌生啊,朱永兴的脑袋里突然有如电光一闪,这与自己写的那本仆街小说中的情节何其相象。没错,灵魂附身到失足落水的岷王世子身上,被众人救起,便语出惊人,霸气侧漏,人皆拜倒倾服,从此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穿越之旅。
独木舟靠上了木船,完全沉浸在回想和思索中的朱永兴象个木偶一般,嘴里喃喃说着“你们认错人,我不是什么世子。”但没人理他,有人扶他上了船,又被请坐在船上的椅子上。两艘船上又出现了不少人,有跪的,有行礼的,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世子殿下,您吉人天相,得脱大难,可喜可贺。”总兵潘世荣以为朱永兴心意回转,脸上浮起了笑容。
朱永兴茫然抬头,眨了眨眼睛,回过些神来,盯着潘世荣看了片刻,然后皱了皱眉,又转向旁人,却似乎只对头发和装束感兴趣。等挨个看了个遍,希望也在朱永兴心中丧失殆尽,没有一丝一毫化装作假的痕迹,个个的头发和装束都是真的。朱永兴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目光呆滞,自己真的穿越了,还是南明最困苦潦倒的时候。
匪夷所思啊,神鬼莫测啊,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也动手写了,还曾经无比羡慕那些穿越者的好运,现在竟轮到了自己。朱永兴苦笑着摸了摸腰里装着金印的袋子,现在辩说自己是不是岷王世子似乎已经不必要了,要紧的是自己来到这个,应该是平行时空,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太监赵国维尖声呼唤道。
一旦打破了固有的思维框架,朱永兴便摸清其中的关键。自己是时空穿越,而倒霉的岷王世子则马惊落崖而死,yīn差阳错,他竟然还与岷王世子长得酷似。对,就是那个被他埋在河边的死鬼,倒霉蛋儿朱雍兴。
“开船!”总兵熊世荣见朱永兴痴痴傻傻的模样,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吩咐水手拔锚。
第十章 慷慨陈词(求收藏,求推荐)
“朱哥!”船身摇晃,又听到了一声焦急的呼唤,朱永兴的眼珠一轮,猛然抬起头来,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梦珠不知何时也划着独木舟来到了船边,她俏生生地立在舟上,殷殷地望着朱永兴,眼神里透出的情意,微皱秀眉的担忧和着急,表露无遗。
“停船!”朱永兴站起身,虽然还未想好将来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不能跟着这帮人走,去阿瓦城和自蹈死地没什么区别。而且,那是很快便要发生的事情。
史载,潘世荣带领取陆路南行的明朝官员士卒先到达了缅都阿瓦城隔河对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