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喝粥饿不死,但力所能及的工作。并且能从中得到米粮,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毕竟只想喝粥混日子的懒人还是少数,而老弱病残则不在此列。两升米就是四斤,一个人在外做工,不仅管饭管饱,连家里人也至少能吃上粥饭,这可是长远的生计。
珍娘听着喊叫声,眼睛亮了起来。可瞅瞅身旁的小丫头,又有些犹豫躇踌。女儿是相依为命的依靠。可在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个小累赘。
…………
新任扬州知府陆文扬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这个施粥的地点,由崇明县直接晋升为知府,他算是升迁极快的了,这也与他在崇明的政绩有很大关系。在另一方面,就近调派,崇明与扬州也算是离得最近的老光复区了。
“流民的安顿工作还要加快,再过两个月便入冬了。没有遮风御寒的住处,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陆文扬的脸上并没有升迁的喜悦。而是有些忧心忡忡。
在陆文扬看来,最佳的北伐日期应该是明年的春耕之后,天气暖和了,物资也充裕了,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都比现在要宽松许多。现在则不仅要考虑吃饭问题,还要考虑居住问题,这个冬天注定会很忙碌,很艰难。
“大人,这干活的人不少。可读书识字的不多。”一个小吏从桌后站起,拱了拱手说道:“这登记入籍,分派劳力,丈量田地……”
陆文扬轻轻叹了口气,大小官员尽皆从南方调派,朝廷并未全部允准。一些没有品级的小吏,象书吏、衙役、杂役等,都是要从本地来招募解决。显然,这在目前来看,还是有困难的。
或者说,在短时间内,小吏恐怕不那么容易凑齐。扬州府又不同于其他地方,皇上是肯定要驾临的,不管是游玩,还是由此北上京师,如果因为滥竽充数而引起麻烦,皇上的脾气禀性,陆文扬还是知道一二的,最厌恶欺民的胥吏。
“湄、河两省,还有四川,都派人前来招募垦荒拓殖的劳力,本官是不太愿意的。”陆文扬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看来也没有办法,朝廷的钱粮紧张,长期投入恐怕力有未逮。疏散流民,为朝廷减轻压力,便先顾不得以后了。”
在崇明的经营,使陆文扬明白了劳力的重要性,鉴于本地的发展恢复,他是真舍不得把劳力向外地输送。但实际情况是临近冬季,既不能耕,又不能种,虽然有以工代赈的措施,但人口滞留,毕竟还是给官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无论是从物资供应,还是社会治安,分流百姓,已经是势在必行的办法。
而湄公、河仙、四川,连带江南,因为光复得早,恢复重建已经走上了正轨,垦荒种地、工厂作坊等对劳力的需求越来越旺盛。
明朝万历年间纳税丁口为八千多万,人口总数应该在两亿左右,到了顺治末年,丁口便只有三千多万,总人口不足一亿。也就是说,因为灾荒和战乱,人口不增反减,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而中国历史上的王朝更替几乎都是这样,人口少了,土地多了,重新分配财富后社会矛盾缓和了,百姓也但求稳定,安心生产劳作,便又是一个所谓的“盛世”来临。却很少有人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为什么治乱轮回总是循环不止,为什么总是要在尸山血海上寻求一个安定的时期?
正因为朱永兴并不把人口减少后的社会宽松作为什么功绩,正因为他一直潜移默化地将自己重视生命,体恤民众疾苦的观念推行开来,下面的官员也自然投其所好。陆文扬便是其中一个,或许有人说他功利心重,朱永兴倒是不以为然。没有上进心的官员,他反倒不喜欢呢!
“识字啊,还会纺线织布,可这——”陆文扬很随意地走到招募读书识字人的桌后,正赶上珍娘牵着小丫头满脸愁容地看着小吏在苦笑摇头,显然与刚刚纺线织布那边的遭遇差不多,都嫌这个小丫头碍事,还有招募读书识字的虽没说明,可能要女人吗?
“孩子虽然小,可很懂事。民女识字,还会算账,也能干粗活儿……就是想给孩子多挣些吃食,光喝粥——”珍娘咬了咬嘴唇,有些徒劳地解释着,也是刚才一番话的重复。
陆文扬上下打量了一下珍娘,又看了一眼招募纺织女工的地方,显然,女人出来做工还是不太合乎传统的,还有很多女人是有牵累,就象珍娘这样的。
“不行啊!”小吏摇着头,叹息着,也可怜这母女俩,但也没有办法。
珍娘眼中浮起晶光,咬紧了下唇,牵着女儿转身慢慢走开。
“等一等。”陆文扬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珍娘,却转向桌后的小吏问道:“织造工厂都是女人,管理、记账的用男人便不合适。象她们这情形的流民估计不少,便顺带着找些老妇,给她们减轻些拖累。这样的话,既少了闲人,又让她们能自食其力。南方,那个叫什么来着——”
“大人说的是幼儿园?”小吏想了想,也依稀有了印象,陪着笑说道:“在苏州一带兴起的,是为了多招揽女工。”
“对,是叫幼儿园。”陆文扬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珍娘,说道:“便给她报上名吧,既是识文又会算账,便先做个女管事。另外,告诉那边招募女工的,工厂会建幼儿园,让带孩子的女人们能安心做工。”
“卑职这就去说。”小吏走了两步,转身望向珍娘,笑道:“还不赶快谢过知府大人,你被录用了,还是女管事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珍娘喜出望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丫头也有样学样,在地上磕了两下。
陆文扬轻轻摆了摆手,心中难过。他当年是从北方跑到南方投效明廷的,一路上见过多少逃难的流民,这珍娘虽是穿着破烂,但形容举止却能看出她极可能出自殷实之家。这场战争啊,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啊!
人尽其材,物尽其用。在这场国战中,朱永兴最大的秘诀便是能够发动群众,使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或出钱,或出力,不管你从事何行业,不管你能力有多大,哪怕只是看孩子、作饭的老人,那也是国家的一分子,在为国战出着一分力。
这样的理念是自始至终便遵循而行的,自上而下,自朱永兴有能力的时候便开始了。这也没什么新鲜的,人民战争的理论,在现在,直到原子弹问世,都应该是适用的。
而官员们则是依照“上有所好,下必行焉”的官场准则,朱永兴的权势越大,他的理念的影响越大,传播越广,越有人遵照而行。
变革不应该是暂时的,或者是短期的;不应该只是在国战期间适用的,而应该是以后和将来也要持之以恒的。
何铁脚、珍娘,还有小丫头,只是在这大变革中的一个小缩影,成千上万的人也正处于这场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改朝换代的大变革之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再退
对于明廷的官员,在变革中要努力适应;对于明统区的百姓,大多数都在变革中获益;而对于敌方,清军则在变革中感到了迷茫、困惑和恐惧。
变革涉及到军事,不仅仅是武器装备的变化,还包括战略战术,攻防体系等等在内,清军显然难以适应,也就难以应对。
在沂州(临沂),清军虽然占据了城池,但无法击退破朔军,三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在不能解除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也就不敢北上夹击济南的剿朔军。
在济南,由直隶和河南紧急调来的清军同样无法突破剿朔军布置的防御阵地,在壕沟、胸墙面前,在火枪、火炮的打击下伤亡惨重。
当运河被疏通,明军的舰船驶入黄河,荡朔军、征朔军云集于黄河岸边,准备渡河北进的时候,沂州(临沂)清军既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分配去防守黄河,亦不敢北上夹击济南明军,为了避免被包围消灭的命运,只好向西退入河南,然后再北返直隶或京师。
可以说,渡河这个北伐标志性的行动很轻易便完成了。明军于淮安渡河成功,继续向北推进,不战而取沭阳、新沂、郯城,与剿朔军于临沂会师。
至此,明军在山东已经投入了四个军,再加上跨过长江,进入江淮的灭朔军,二十多万的人马,在东线形成了强大的军力,似有直指京师之势。
在西南,镇朔军和讨朔军合力攻克了重镇汉中,打开了通向甘陕的道路。要知道,元灭南宋后将汉中盆地划归陕西,因为秦岭山脉曾经是宋金和宋元对峙时四川的屏障,对此元朝统治者记忆犹新。使汉中盆地北属陕西就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这道屏障。或者说是明军要真正逾越的天然障碍现在是介于关中平原和陕南地区之间的秦岭,而不是无险可守的汉中。
但显然,汉中一下,西安便成为明军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既要策应河南,又要兼顾陕西。这并不是西安所驻清军所能胜任的。
清军的整个防线终于动摇了,清廷也被迫承认撑起这么大的地盘是实力所不允许的。特别是东线的这一记重拳,从目前来看,很象高皇帝朱元璋灭元的路线。如果明军依然按照这样的战略行动,从山东向河南进军,这拦腰一刀便极可能将大量的清军隔绝于长江、黄河之间,只有被歼灭的命运。
从整个战局来看,东线是一记凶狠的右直拳,西线则是刁钻的右钩拳。如果这两大集团的明军在中原实现会师,则更是不堪设想的结果。
清廷原来制定的重点防御分为三处,一是江淮运河;一处是荆襄,主要以河南绿旗再加部分满蒙八旗,驻扎南阳;再以甘陕绿旗和西安八旗驻白土关,与南阳成犄角之势,进行抵挡;另一处是天津,调拔禁旅八旗前往驻防。再辅以直隶绿旗兵,以为京师屏障。还有一处不是太过重要的。就是四川保宁,清廷严令高明瞻等人死防死守,也确实是抽不出兵将支援了。
现在呢,江淮已失,保宁已陷,防御荆襄明军的清军已处于镇朔、讨朔、伐朔三军的夹击之下。南阳乃至整个河南的清军则面临山东明军的侧翼威胁,至于天津,明军水师的威胁仍在。
在这种情况下,山东显然是最具威胁的,因为京师是最重要的。清廷已经意识到这样分兵驻防是个错误。明军比他们估计得要强大,兵力也更雄厚,一旦在一个方向上聚力攻击,分兵驻防是难以抵挡的。而每一次失利,损失的不仅是地盘,还有兵员。
再次的收缩集结,力度空前。清廷必须赶在山东明军进逼京师前集中起足以与之抗衡的兵力,二十多万,清廷已经不敢说以一敌几的大话。何况这并不是明军的全部。因为,山东失陷所造成的态势实在是过于突出了,重组防线的话,只能是在河间(现沧州)。而要保持整个环绕京师防线的完整和严密,清军便只能放弃甘陕、山西大部、河南大部,将军队龟缩于直隶。
其实,这也是明军投入重兵在山东开辟战场的关键所在。只要在山东立稳脚跟,并且不断增兵,便能使清廷为保有京师而不顾一切。攻敌必救也好,围魏救赵也罢,京师是清廷的死穴是肯定的。起码在满清决心退回辽东,重新回到地方割据势力之前,进攻北京,或者做出这样的姿态,是最为有效的。
而满清的战略退缩并不只是意味着明军能够轻松光复广大的地区,还意味着满清集团的分崩离析。没有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没有多少人愿意与亲人远离,没有多少人肯站在失败者的一方。毕竟,一条行将沉没的破船,大多数人都是唯恐逃之不快。
所以,每一次满清的退却,便意味着原来拥清集团的一次分裂。这从江淮已经能看得出来,在撤退的过程中,大批的汉人官兵或哗变,或逃散,到了最后,能剩下三分之一都是好的。其中,尤以绿营最为严重。
…………
“赵明!”
“在!”
“王战!”
“在!”
………
随着一声声报到,三百多人走出队列,昂首挺胸,立于秋风瑟瑟之中。
明军的大反攻是全方位的,虽然有主有次,有重点,有牵制,但在辽东的行动却一直在持续。面对于七要求增兵的要求,登莱辽联合指挥部除了组建一支的水师外,还请示了朝廷,准备动用在济州岛训练的骑兵。
显然,数千骑兵全部出动暂时是不可能的,但以战代练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尽快提高战力的好办法。而每次出动三百骑,则是各方经过计算和估量后,得出的结果。
高得捷双手背后,目光咄咄地望着这挑选而出的三百勇士,这就将是他率领出征的首批骑兵,验证“墙式骑兵”的时候终于到了。那久违的驰骋沙场的感觉啊,他的心中充满着期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滇缅战事
猛狮搏兔,必尽全力。从中原到辽东,明军展开的是全方位的攻击,但重点还是山东。只要盯住京师这个满清在目前不得不守的重地,便能逼迫清军进行一场战略性的决战,从而彻底奠定北地胜局。至于辽东,满清退回去只意味着一个地方割据势力的苟延残喘。以一隅敌全国,强盗集团会土崩瓦解,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如果从朱永兴的眼光和高度看问题,只有把满清彻底击败,全部收复辽东才算是最后的胜利。从这个目的出发,那就不必局限于哪一个战场,只要大明的旗帜还没有插上,战斗就可以进行。
而趁着辽东虚弱,光复更大的地盘,获取更牢固的根基,从整个国战的形势来看,也不失为一招好棋。因为这不同于一般的国战,可以有议和休战的余地。这是一场有我无敌的战争,不打到一方彻底投降或毁灭,是绝不会停止的殊死大搏斗。
几十万大军在中原大地,在辽东黑土,展开了厮杀拼战,而在明军绝地崛起的滇省也不消停,并引起了缅甸王室的剧变。
平朔侯贺九义率领的明军在攻破缅关后,本来是想给缅甸施加压力,静观其变,不战而使缅方屈服,送出永历君臣的。但事情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首先是缅方,在蛮莫集结了数万军队,准备反攻夺关;其次是靠近滇缅边境的几个土司,象龙氏、刀氏、左氏等,夺取土地的极为强烈,也应朝廷的要求,组织了一支联军供贺九义驱驰,以弥补滇缅边境明军数量的不足。眼见着明军攻破了缅关。几家土司便极力请战,要深入缅境掠财夺地。甚至连猛山克族听到消息,也表示要出动三千精兵入缅参战,以报当年被缅人欺压之仇。
这些土兵组成的联军已经不是拿着梭镖、竹弓的杂牌军,朱永兴转手买卖军火,并提供教官加以训练。既从各土司手中赚得了钱财,又有了一支火枪化的强盗军队。虽然缺乏火炮等重武器,但这样一支充满抢夺的部队显然是临近小国弱国的噩梦。
这样做的效果是明显的,明军在安南、湄河等地驻扎的人数不多,而这些各家土司组成的联军,却已经夺取了南掌小国的大片土地,并协同明军,有力地震慑了安南郑氏的异动。
面对土兵联军的求战,以及缅人不知死活的反攻。贺九义只能是全力迎击。于是,一场激烈而不惨烈的大战开始了,结果可想而知。燧发枪战胜了火绳枪,子弹攒射、火炮轰击打垮了战象兵,缅人再次大败,被追杀数十里,遗尸无数。
两万多土兵联军不依不饶,各家土司奋力督杀。直到占领蛮莫(现缅甸八莫地区)方才稍停脚步。这一下子,算是恢复了明朝万历十三年时在孟密北部置安抚司的旧地。也就是说。从历史渊源上来看,这样的占领可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