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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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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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镇的啤酒下肚,让酷暑消退不少。
“阳光,蓝天,河风,啤酒,这样的生活太写意了,很令人满足。”苏楠伸了伸懒腰,娇嫩丰盈,妩媚顿生,“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在海边开一间酒吧,远离尘嚣,闲时面朝大海,观潮起潮落,那该多好。”
“会实现的,我到时候就做你的吧员。”萧云嘴角微翘,喝了一口啤酒。
“那只是一个很奢侈的梦想而已,不符合现实的。”苏楠一愣,摇了摇头。
“莎士比亚说:我们由梦的元素构成。很多时候,人都会觉得梦想很遥远,就比如20世纪初,那时候,民族独立是每个国人的愿望,可又觉得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但是,有着坚定信念的人不单只去盼望,而且还为其行动,终究还不是美梦成真了?所以,只要不断努力,梦想就会不断的接近。”萧云微笑着,眼神干净空灵,“苏楠,只要踮起脚尖,你就离阳光更近一步。”
苏楠浅笑,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绯红嫣然,轻声道:“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吧员?”
“当然,我只怕你不肯请而已。”
“谁说我不肯请呀?我第一个就请你。”
“那工资怎么算?”
“按劳分配呗,你放心,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老板的。”
“等会,你说这话时,为什么一直狡黠地看着我?你不会是想拖欠我工资吧?”
“谁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小看我!”
“我就这么一说,你别生气呀。”
“哼,我根本就不会发工资给你,怎么拖欠呀?”
“……”
“嘻嘻。”
二人在一股不知名的情愫中攀谈着,极尽默契。
忽然,旁边的酒吧响起了一片刺耳的咒骂声,显得有点突兀。
萧云皱皱眉,循声而望,只见几个光着上身喝酒的男子正指着一个青年辱骂,用词极其恶劣,列祖列宗都被骂了个遍,其中一个带头模样的男子还将一杯啤酒泼向了那个青年的脸,其余几个人哄堂大笑而起,而那个青年却不恼不怒,微笑地擦去脸上的酒水,向几个男子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萧云微微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那个青年,扬起一个玩味弧度。
那个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不高,约一米七三左右,相貌俊秀清癯,眼神清澈透明,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他身着一件复古中式上装和一条干净整洁的深藏青裤子,温文儒雅,没有书生的迂腐,也没有商人的狡诈。
他右手攥着两个古朴的棋笥,竟在四处找人下棋,行为有些怪异。
棋笥母口微敛,圆鼓腹,平底,仿战鼓造型而成,喻意对弈者“一鼓作气”进行棋战。
方才那顿臭骂并没有使他退缩,他依旧态度谦卑的问着每一桌人,结果是毫无悬念地一次又一次被无情赶走,可那抹和煦的微笑从没有消失过,他知道,这是消化敌意最有力的武器,旁人任何不满或者抱怨,都不能影响他的心境,颇有“晚钟过竹静,醉客出花迟”的洒脱境界,很有意思。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萧云平静淡雅地看着这个有趣的青年向自己走来,紧了紧置于桌下的手。
苏楠白皙纤指玩弄撩拨着垂在胸前的秀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青年,显得优哉游哉。
“先生,要下棋吗?”青年微笑问道,左手指间转悠着一枚古泉,竟是隋朝开皇五铢。
“怎么下法?”萧云有些感兴趣,瞥了眼两个棋笥,又多注意了几下那枚稀罕古泉。
“快棋,我赢,你输五十;我输,你赢一百。”青年轻声道,这句话已经说了无数遍。
“哦?这么有自信?”萧云扬扬眉,视线还是停留在那枚满覆斑斓的开皇五铢上。
“胸有成竹万事就。”青年的手指并不修长,也不优雅,只是指甲却修剪得干净整齐。
“好,请吧。”萧云饮了一口冰啤,透心凉,大大咧咧地抹了把嘴。
苏楠心里震颤,偷偷望着他,这死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竟然还会围棋?
青年也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人答应得这么爽快,扬起一个灿烂如阳光的微笑,坐在他的对面,娴熟摆好棋盘,递给他一个棋笥,里面装有浅灰棋子。萧云两指随意捻起一枚棋子,仔细端详,双眉微微一皱,只是由于动作过于细微,没人看得出来。
这是一副宋代素烧围棋子,经过一千两百度的高温焙烧,又称之为瓷棋子。
棋子分为深赭和浅灰两色,正反两面均有简单花纹,形状不是很规则,每一个棋子小且薄,手感较为粗糙,嵌在指间,沁着冰冷寒意,有的棋子边缘部位已有明显裂纹,看得出年代的久远,价值不菲。
“你这棋子也算珍品了。”萧云轻声道,捻起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边缘,围棋中有“金角,银边,草腹”之说,在棋盘角和边上围地,这是主流弈法。他捻棋子的姿势似观音手执柳条银瓶,清雅绝俗,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神韵。
青年并不搭话,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带有执拗和冷峻的素雅,此时的他,如同峭壁上的一匹孤狼,不与外界的任何事物有交流,手指快速地捻起一枚棋子落定,旋即又拿起了第二枚夹在手指间。
萧云微微诧异,轻笑一声,落了第二子。
青年捏着那枚铜质几尽的古泉,每落一步都显得杀气腾腾,像是听见冲锋号的士兵,在一个地盘上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棋路看似山重水复,毫无关联,却总是柳暗花明,环环相扣。他下棋似乎不用经过周密思考,全凭感觉,快到你还没有落子,他已经把第二枚棋子置于指间了。
围棋讲究顺其自然,所谓“流水不争先”。
萧云显得从容淡定,步步为营,并不和他在一个地盘锱铢必较,而是极具大局观,不较一城一池之得失,把局势了然于胸,当舍则舍,当断则断,采取分散兵力的策略,将战火漫延至每一个角落,四面楚歌。
《围棋赋》: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
两人投子于枰,布阵列势,宛若将帅在调动兵马,布置攻防,在边角形成了多个万年劫,这劫争通常久久悬而不决,暂时搁下不走,转为逐鹿他处。青年差点祭出一个天下劫,这是足以一举左右全局胜负的关键大劫,却被萧云轻描淡写般化解为无忧劫。
棋逢对手。
两人风格截然大异,一个似火,一个如冰,火势焱焱,冰寒淼淼。
苏楠托着香腮,静静地看着两人精彩对弈,安静恬逸。
围棋也称“木野狐”,注重实地与势的均衡,能攻善守,收放自如,这是围棋的最高境界。能攻而不善守,或者能收而不善攻,皆非高者。华国人素来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萧云在中盘大举进攻,一招“十王走马势”盘活了黑棋角部,稍占优势。
纵横捭阖。
棋入收官阶段,两人直接进入了短兵相接的赤身肉搏战,互不相让,寸土必争。
青年全然换了个人,没有伊始的温文尔雅,如同战场上的急先锋,骑着一匹青骢战马左右逢源,杀气凛然,越下越快,脸上沁满了清凉的汗水。萧云却从容依旧,始终带着一抹淡到无法看清的微笑,如果他还拿着一把白羽扇,就神似那位未出茅庐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了,他望了眼充满杀戮气息的青年,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春蚕到死丝方尽。
这盘棋可谓是一曲悲壮之歌,他与老爷子下棋从没有如此惨烈过。
围棋要求谨慎,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很可惜,在第三手棋下到65手时,萧云因为一招昏棋而败北。
这盘棋,从落子到推盘认输,仅仅过了七分钟,快到让人不敢置信。
“我输了。”萧云微笑道,放下那枚棋子。
“承让。和你下棋,那真叫一个舒畅,好久没有下得如此痛快淋漓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敌手万步落啊。”青年下棋时的杀气尽然褪去,恢复了素雅文气,将棋盘上的棋子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也许是长年累月在落子时紧张用力的缘故,他左手指间的那枚开皇五铢略微有些扭曲。
“交个朋友吧。”萧云轻笑一声,伸出右手,“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
一半忧伤,一半明媚。
青年皱皱眉,下意识犹豫片刻,看了一眼萧云,最终微笑地握了握:“端木子路。”
人,总是希望遇到一些不同凡响的朋友,领略一些与众不同的风景,萧云也不例外。
他和端木子路很自来熟的聊了起来,但主要内容,还是围绕着刚才那盘棋的得与失。
苏楠在一旁很尴尬,恨之入骨地瞪了萧云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当自己透明,不向这青年介绍她,便主动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手,与有些发愣的端木子路握了握,轻声道:“我叫苏楠,你下棋很厉害。”
端木子路腼腆,尽量不去看这个靠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遮挡面容的绝世尤物,轻笑摇头,轻声道:“哪里哪里,略懂一二罢了。东汉桓谭的《新论》云: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上者远其疏张,中者务相绝遮,下者固守边隅。这阐明了棋手分三种,上者擅于拢括全局形势,中者凭力战以求胜负,下者守地求活。萧云才是围棋上者,而我只能勉强为中者,刚才只是侥幸赢了,胜之不武呀。”
萧云惬意地饮了一口啤酒,帮着端木子路收拾起了棋子,轻笑道:“子路有点钻皮出羽了,我诚惶诚恐啊。古人云:善弈者谋其势,不善弈者谋其子。善谋势者,一子失着,全盘可以弥补;而谋子者,却常常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收官时,我执意谋子,而失全局,不能算上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还是你厉害。”
“你们两个就别谦虚了,让来让去,像个女人似的。”苏楠嘟起小嘴抱怨道。
萧云和端木子路同时愣了一下,同时对望一眼,同时爽然大笑而起。
“笑什么?”苏楠皱着黛眉,迷惑地望着狂笑不止的两人。
这两个男人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肆。
苏楠这时才明白那句话变相骂了自己,气恼得揪起了萧云的耳朵,害得他连连求饶。

第六十章 人生如棋道不破

岁月匆匆,忽然而逝,得一知心,死亦无憾。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古龙
萧云与端木子路一见如故,甚是投机。
有时,人与人之间很奇妙,就好像磁石和铁一般,一旦遇上就很难分开。
这大概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缘份。
端木子路棋艺精湛,业余顶级7段水平,《石室仙机》、《三才图会棋谱》、《仙机武库》、《弈问》等围棋谱早已熟读参透了,数年来未逢敌手,今日能与萧云对弈一番,如同浪打礁石,激起数丈浪花,心潮澎湃。
高手寂寞。
鲁迅先生曾说过:真的猛士,总是希望对手越强越好。
很多时候,一个运动员能超水平发挥,本身实力固然重要,但对手的强大施压无疑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端木子路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亲炙萧云的超高绝艺,即便战败也不存遗憾,唯有如此,方显英雄本色。如果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坐井观天,自拉自唱,那才是最没有意思,也最叫人泄气的。
“子路,你从哪里来?”苏楠拿出那把精致小折扇,轻轻煽着凉风。
“呃,怎么感觉你有点像公安局查户口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端木子路轻笑一声,删繁从简道,“我老家在四川眉山,很小就听家大人或是老师说宁州经济发达、历史悠久,更有‘天下三分锦花城,二分尽在繁宁州’之美誉,所以就想来此生活工作。”
他干脆和盘托出。
苏楠想想,又问道:“你在清华毕业,为什么不留北京?皇城脚下不是更好发展吗?”
端木子路收好了那枚开皇五铢,轻声道:“北京政治气氛太浓厚了,不适合我这种喜欢恬淡休适、无拘无束的人。人生如棋,‘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清淡,‘常人只消一盘棋’的潇洒,这种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那你不是很喜欢四处流浪?”苏楠轻笑道,镜片下的秋波妩媚。
“还行吧,走的地方比较多。”端木子路轻声道,不敢直视这美艳如妖的尤物。
“大江南北你都走过?”苏楠有些惊讶,幽幽体香随着煽出的轻风,飘进萧云的鼻腔。
“差不多。”端木子路从不会把话说死,总是会有一条后路,留点补充的余地。
“还打算继续这样的生活吗?”苏楠见他以下棋为生,猜测到他是个无根的游子。
“可能会选择在宁州落地生根,这里的生活节奏很适合我,不过前提是我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四海为家、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日子过久了,会使人没有归属感,茫茫然不知何往。”端木子路幽幽说着,视线转向斜阳河,一股愁绪油然而生。
“晋朝程本的《子华集》云:流水不腐,以其逝故也;户枢不蠹,以其运故也。多走走,还是有好处的,增长见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巧妙转移话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子路,萍水相逢,我请你喝杯酒吧。”
“好。”端木子路笑了笑,很爽快地答应了,刚才的情绪骤然清空。
“你喝什么?”萧云轻声问道。
“这酒多少钱一杯?”端木子路忽然问道。
“二十。”萧云微感疑惑。
“我能用一块钱,喝到这二十一杯的酒,你们信吗?”端木子路望了眼邻桌,轻声道。
“吹牛。”苏楠轻摇螓首,俏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萧云只是微笑着,并不表态,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不简单,惊才艳艳,却隐而不露,浑身透着一股让人舒服的文雅气质,不突兀,不藏拙,与自己有点相似,性格相似也是他们两个相见恨晚的原因之一。
邻桌坐着三位客人,一男两女,衣着光鲜,看来收入不错,刚好叫了几杯冰镇啤酒。
“等着看戏吧。”端木子路微笑起身,走到邻桌,极其礼貌道,“三位,你们好。”
“有事?”唯一一位男士抬头问道,对这个突然闯进领地的异性有着本能的排斥。
两位女子虽然有点迷惑,却没有生起警惕之意,这也是端木子路的一种亲和力所致。
“我想和你们打个赌,不知你们是否有兴趣?”端木子路微笑道。
“不感兴趣。”那个男人直截了当地拒绝,没有当场叫他滚开已经是很有风度了。
“很有意思的,我相信你们会喜欢。”端木子路并没有气馁,他的坚韧程度让人结舌。
“你不会听中文吗?”那个男人有些按捺不住了,提高了音量。
“什么赌?”其中的一位女子却没给这男人台阶下,饶有兴致地接上了端木子路的话。
“十分好玩的游戏,我能不借助外力,饮尽一杯啤酒,不洒一滴。”端木子路轻笑道。
“哦?”那两位女士同时发出这声惊叹。
“无稽之谈,不许借助任何工具,你能不洒一滴地饮尽这杯酒?”男子轻蔑不信道。
“如果我输了,给你一块钱;如果我赢了,你输我一块钱,如何?”端木子路微笑道。
“好!”两位女子自作主张,拍手齐声附和道。
她们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动起来了,想看看这个让人生不出一丝恶感的青年到底用什么方法可以做到,难道他懂得街头魔术?还是他有特异功能?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喜欢摸不着边际的东西,所以女人喜欢化妆,让人看不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端木子路见那个没有好脸色的男子也没有反对,便挑中了其中一杯新斟啤酒,没有拿起来,却说出了一番打消那两个女人猜测的话:“事先声明一点,我不是魔术师,也不是江湖骗子,更没有什么隔空取物的超能力。”
两位女子眼睛睁得更大更圆,觉得这根本不可能,而那男人也被撩拨起了一丝兴趣。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端木子路轻笑说了句,竟用手端起酒杯,仰头而尽。
三人有些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有什么神奇之处?凡是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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